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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西汉帝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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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主上为了保卫北方边境,决心征讨侵略成性的匈奴。自古兵家主张‘伐兵不如伐交’,于是想联络与国,争取同盟。居住南山(今之祁连山)的大月氏,是匈奴死敌,大月王为匈奴所杀,部族被迫西迁,这支部族最是善战,时刻想还击匈奴,重返故地。一旦找到大月氏,可合击匈奴,断胡人右臂。我在建元三年,身带主上给大月王的国书、礼品,取道陇西,沿河西走廊西行,寻找大月氏去了。从武威、张掖,沿长城来到南山北麓,这里已有匈奴牧民。为了避开胡人的帐幕,我们天天绕道,越往西碰见的胡人越多,牧民也越多,终于被训道的五百名匈奴骑兵发觉,一下被围,缴了护身刀剑,押送到匈奴首府龙廷,君臣单于亲自询问。”大家听着都提心吊胆,张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说奉旨西行旨在与西域诸邦互市通好。随从堂邑父把那封给大月氏的国书藏在马鞍内,所以未被胡人发觉。君臣单于很不放心,但又加不上什么罪名,何况胡汉之间表面还有和亲关系,所以只将我们软禁龙廷。既不许西行,也不许返回中原。匈奴还给了我位胡妻,让我在牧区安家落户……”一位坐在下首的郎官笑道:“张大夫这么说来,你在龙廷当了一回新郎,作了胡国的女婿。”“唉,匈奴本意是监视我的行之,岂知我的胡妻不但未监视我,反而帮了大忙啊。”旁边有人说道:“张大夫,你真走运!也算不幸中之幸!”张骞昂着头,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南山积雪化了十回,在匈奴度过了整整是个寒暑,天天盼望闯出龙廷。我的随从堂邑父本是胡族,同龙廷牧民、甲骑混得很熟。他弄到三只骆驼、十几匹快马,我们将平素储备的干粮、饮水全都背上,趁着黑夜,翻身上马,大伙儿豁出一条命,闯出囚笼,向南疾驰。沿途尽是戈壁、荒丘、冰峰、雪岭,最难走的是风戈壁,刮起风来,不仅站不稳身子,就是趴在地上,也会身不自主地飘悬起来,让你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连牲口也会刮走。一口气跑了十几天,穿过了人迹不到的白龙堆大戈壁,这才进入西域第一个国家——尉犁国,才算歇上了口气。怕有追兵赶来,马不停蹄又继续赶路,沿途又经过了:龟兹国、姑墨国、渔宿国、疏勒国……”

    “啊!你们走得真快,一下子就跑了这么多国家!”有人表示惊讶。张骞摇了摇头:“这些国家大的两三万人,小的二三千人,不过中原一个小邑。这些游牧之邦,都受过匈奴起亚,听说汉朝使者路过,争相赠送奶酪、干肉、饮水,沿途才未挨饿。从疏勒往西北方向走了十几天来到一个大国——大宛(今苏吉尔吉斯)。这里距离匈奴已经很远,这是才敢松口气,停下来歇脚。大宛是个半农半牧之邦,出产名马,汗呈红色,人称‘汗血马’,脚力极强,一天跑四五百里,宛国人视为珍宝。这里家家都养一种叫‘葡萄’的水果,像珍珠一样一串一串挂在枝头上,中原从未见过,当地人用它酿酒。大宛过往亲自接待我们,大宛人也恨胡人侵凌西域诸邦,听说我找大月氏,特意派人护送。从打完过都贵山城动身,渡过锡尔河,穿过康居国,终于在妫水河边,找到了大月氏的王廷。十一年梦寐以求,我们无不额手称庆。大月王率领臣属,在妫水岸边击鼓鸣角,载歌载舞迎接汉朝使臣。我向大月王陈述万里出使,望两国结盟,同心协力,共击匈奴,汉军愿迎月氏部重返南山,大月王深为感激……”

    大家听得入神,仿佛见到了当时的画面,有人道:“这下好了,大月氏一出兵,匈奴背腹受敌,汉军在长城沿线出击,可以直取龙廷了。”

    “大月王有他自己的打算。从南山西越葱岭,搬了好几回家,才找到这块富饶之地,可耕可牧,筑起了安乐窝,不想东迁故土,重返祁连。何况与匈奴结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妫水离匈奴数千里,报仇雪恨之心已淡泊了。我在大月留居一年,几次劝说大月王率领部族重返南山,合击匈奴,都不得要领,只有告别月氏,越葱岭驰向归途。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决定取道羌人地区回长安。经过莎车于阗,好不容易到了山南地,又被匈奴巡骑捉住。我以为,这下完了,这辈子再也回不到中原了。刚被押到龙廷,恰好匈奴内讧,两单于争位。兵荒马乱中我找到了胡妻和随从堂邑父,我们拼命东逃,沿途无水无粮,我想纵横一死,埋骨中原,当鬼也安然一些,几次病到在沙丘,强支身躯,紧咬牙关,一步一步扶杖东行。老天见怜,一天早晨细雨濛濛之中,望见万里长城。阔别十三年的故国河山,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当时就拔腿奔到长城脚下,然后就没了知觉。后来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昏了,被戍卫将士救起。托邦国之福,这把骨头没有埋在西域沙丘,又同诸公坐在一起了……”说到这里张骞眼眶湿了,向席间宾客拱了拱手“庆幸!庆幸!”,在座宾客亦无不真心拜服。

    “张大夫,你走遍西域,西域究竟有多大?”一客人道。

    “我们说的西域,指玉门关,阳关以西的地方。那里有浩瀚戈壁、草原牧场,人无固定之居,草原就是家,牧场就是国。以水草为依归,各有其风俗、语言、习惯、传统,西域共有三十六个这样的国家……”

    坐在父亲身侧的司马迁,有几分忍耐不住,轻声问道:“张世伯,听说西域有王母的宫殿,昆仑山上栖息着太阳、月亮,世伯可曾见到过?”

    张骞一边笑一边摇头:“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信过这些传说。但是亲身经历,才知道是一派胡言。哪里有什么王母的宫殿!昆仑山确实有,只是终年积雪。至于太阳、月亮,年年都高高地挂在天上。子长,你是史官之家,可不要轻信这些谬传啊!”

    司马谈深有所感,过去他也对此类传说相信不已,如果不是张骞亲身为证,不知这些传说还要误人多久。

    席散后,父子二人谢辞了主人,上朱车进城。绿油油的江边,青蛙、小虫,若断若续地叫个不停,形成音调不定的田园音乐。司马谈一只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司马迁发觉父亲神色有些异常,低声问:“爹,您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对张骞西域之行甚有感触。比如西王母与日、月的种种流传,若非张骞亲身经历,不知道还要谬传多少代!故此,我们这样的史官之家,千万不能轻信流传。只有亲身考察,到发生史事之地,去观察山川风物,访问父老百姓。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极有道理。一个史家尤其如此。子长,你想想,写楚史若不到江陵、汉水,怎知楚人的风土人情?写吴越不到会稽、姑苏,怎知两国兴亡?写齐鲁礼乐,不到鲁都看孔子的车、礼、器、服,也很难下笔。张骞不到西域,也不知有三十六个小邦。唉!只叹我过去实地考察还是太少了。”太史望着儿子,深深叹了口气。

    落日余晖,照着朱车。司马谈凝视西边的晚霞,十分感慨:“可惜我身子多病,不能爬山越岭,亲往访问,有负史官之职,愧对兰台,日后也唯有指望你了。”

    司马迁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爹,去年您叫我清理一部战国初年的竹简史书,我就想亲自往燕赵故地拾遗补缺。我也体察到欲将史书变为实录,除非亲自走访,别无二途。”

    “子长,你若能替我走访各地,查对史实,自然最好。一则遂了我的心愿,二则增长你的见识,不负史官子弟。可是你还年轻,你母亲也放心不下!”

    “爹,您不是常说,男儿应有四方之志。二十岁了,许多像我这样的人,在征战,在戍边,为什么我就不能到各地走走,去您要去的那些地方!”

    司马谈听了儿子的话,点了点头。此时朱车已经到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