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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故事十三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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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已经到了这个时辰德田夫妇才睡下,靠着赏金,夫妻二人着实过上了富人的生活,若不是抵挡不住阵阵醉意,德田还想和妻子香月再小酌几杯。

    “跟我跟对人了吧。”德田惬意地打着酒嗝,他大喇喇地躺在榻榻米上,“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

    自从有了钱以后,妻子和众亲戚们对德田的印象大大改观,尤其是妻子的父亲,德田的岳父大人,更是对德田刮目相看,转眼间他就从众人口中不学无术的无赖,变成了人人追捧的有为青年。

    “看来我是跟对人了。”婚后的生活让香月一直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嫁给自己的表哥,但现在看来,她是赌对了。

    “这些年你爸都没拿正眼瞧过我!”德田一想起来就生气,“现在看到没有,那天我去他家看他的时候,他那个腰弯的,呵呵,你们娘家人啊,就是狗眼看......”

    “行了行了,快睡觉吧!”香月掐了他一把,再不制止他,兴许从他嘴里又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德田又打了个嗝,有钱的这几天才让他知道,小半辈子没白活。

    “当家的。”香月翻个身冲着德田,“我心里总觉得有一点害怕,是不是咱们......”

    “害怕什么!”德田打断了她的话,“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钱咱也是应该拿的,害怕什么!睡觉睡觉!”

    香月讨了个没趣,一翻身睡下了。

    “吱......”像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当家的,”香月努力地将打鼾的德田推醒,“当家的,是不是进了贼了!”

    这笔横财的确让周围不少人眼红,夜里来了贼人也不奇怪,德田暗暗地骂了一声,一面让香月掌灯,一面摸索着榻榻米下早已藏好的匕首。

    “妈的偷东西还偷到我头上来了,谁这么大胆子......”随着灯光的亮起,一个彪形大汉神出鬼没地站立在二人面前,德田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得那人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德田还保持着坐着的姿态,只是脖颈间多出了一条血痕,他张着嘴想要发出呼喊,却发觉自己已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在他弥留之际,他睁大的双眸看见来人的腔子上竟空无一物!

    难道是他!

    来人慢慢收起刀,然后将德田的头颅放在自己的腔子上,摆弄了有一会儿才发觉头颅和自己的脖颈并不合适,于是如小孩子闹脾气般将头颅一扔,正好落在香月怀里,然后又神出鬼没地消失不见了。

    香月这时才叫出声来,若不是亡夫的头颅被自己抱在怀里,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尖叫着,一声连着一声,仿佛只有这尖叫声才能减轻她的恐惧。她尖叫着,直到惊醒的邻居们踹开门,进来见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时,她才停止,然后如孩童般喃喃自语。

    香月疯了,每天躲在屋子的阴暗角落里,蜷缩着身子不住颤抖,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他来报仇了,他来报仇了......”

    故事的发生还要源于半个月以前。

    “咚咚咚,开门儿!”

    “老爷,您回来啦!”老管家一面打开门,一面将老爷搀扶进来,“您又喝多了,小心台阶!”

    “不碍的,不碍的!”被称作“老爷”的人名叫本多清志,是此地小有名气的富商,此刻他面颊绯红,双眸微眯,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进院子里,嘴里还不停地叫着,“久美子,久美子!”

    久美子是个温柔乖巧又孝顺的女孩,在没嫁给清志前,她已经有了论及婚嫁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是个替人介错的刽子手,只不过不久以前父亲的疾病让她苦不堪言,正好这时清志出手相助,不仅花钱请大夫治疗久美子父亲的病,而且还派人照顾他们父女二人,虽然最后父亲还是因病去世,不过二人也是对父亲尽了最后的孝道,久美子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还清清志所花的钱,于是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

    久美子是老爷最近新娶的夫人,正是受宠的时候,出门前她一再叮嘱清志少喝点,要早点回来,可是清志当她的话只是耳边风,不过为了免于久美子几声娇嗔的责骂,清志还是买了个讨喜的小玩物用来赔罪。

    “夫人们都睡下了啊......”

    “哦,都睡了啊......”清志调小了声调,“管家我没事,我还没醉,你也回去睡吧,我也回房了。”说着蹑手蹑脚地向久美子的房间走去。

    久美子也是心有灵犀,此时还没睡下,见老爷推门进来,慌忙弯腰鞠躬:“老爷您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清志也鞠躬回礼,对于温柔的久美子,清志也以温柔对待,“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瞧,我给你买什么来了?”清志向兜里摸索着,久美子也满心欢喜地等待着。

    “嗯?怎么不见了?”自己明明将小玩物揣在腰带的兜里,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更奇怪的是腰间的银票也不见了。

    “夫君,你脖子上......”久美子惊异地捂着嘴。

    “怎么了?我脖子上怎么了?”清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间一阵冰凉,他将手放在眼前,“血,怎么会有血!”说话间他感觉身体慢慢地向下沉去,在久美子的尖叫声中,淸志的头如同斜坡上的冰块,缓缓向下滑去。

    淸志被杀,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久美子首当其冲地被认为是第一嫌疑对象,若不是其并无杀人理由,更没有能将人斩首的能力,恐怕此刻早就身陷囹圄了,不过被斩首之人还能自己回家的确让城守大人感觉不可思议,又加上被杀之人乃是本地有名的士绅,因此这一桩案件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重视归重视,可是一连查了几天丝毫没有任何头绪,于是乎在城守的同意下,本多一族开出了天价悬赏,用以捉拿滔天罪犯。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几天工夫就有上百条关于案件的线索接踵而至,而其中一条引起了城守的特别注意。

    “来者何人?”谋臣站在城守一边,趾高气扬地问道。

    “小人德田一彻,见过城守大人。”

    “大人,这人我见过,乃是本地一名游手好闲之辈。”谋臣小声在城守耳边说着,城守“嗯”了一声,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说你见过一个刀法犀利的介错?”谋臣继续问道。

    “回大人,小的的确见过。”德田也不敢抬头,只好接着在厅下跪着,“此人名叫鲸井定雄,是小人的邻居,他刀法犀利,出刀之快无人能及,小的在悬赏榜上看见,说杀死淸志大人的凶手是个刀法高手,于是小的就想到了他,更重要的是......”

    德田好像吊人胃口般地在此刻停止,显然他不想在赏金还未到手之前将事情全盘托出。

    城守这刻才将眼睛微微睁开:“你放心,赏金少不了......”说着像谋臣使了个眼色,就听得“咚”的一声,一大块银子扔在德田面前,足有十两之多。

    “谢大人赏钱!”德田慌忙将银子揣入怀中,此刻他乌舅金奴的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待他揣好之后,才缓缓说道,“启禀大人,更为重要的是,这鲸井定雄乃是淸志大人新娶的夫人久美子的相好,早在久美子还未嫁之时,二人就有苟且之嫌,小人想是不是那鲸井定雄因为得不到久美子,因爱成恨,杀死淸志大人,这替人介错之人无异于屠夫之辈,杀人之事早就稀松平常,大人,小人斗胆断定鲸井定雄就是杀人凶手!”

    德田微瞥城守,见他面上毫无变色,心想煮熟的鸭子绝不能让它飞走,于是又继续说道:“大人,如若不信,那鲸井定雄今日午时帮人介错,您可随小人一同前去观瞧,看看此人刀法如何?”

    出示了官府的令牌,谋臣带着几名捕快随着德田,悄无声息地进到了这不幸的一家。几乎这家所有人都到齐了,在人海之中,诺大的庭院也变得窄小,人群中央围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庄重的深蓝色武士服,头上的发髻高高竖起,那人好像跪在地上有一会儿了,明显地看出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人群中不时有人轻轻啜泣,那声音微小而苦痛,好像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一样。

    德田指了指受刑者的身边那人:“就是他!”

    与人们印象中瘦弱矮小的日本人形象不同,  鲸井定雄是个魁梧的高个男子,容貌并不出奇,只是双臂看起来极为孔武有力,想必是多年介错生涯的苦练所造就,他此刻双目紧闭地站在受刑人身边,一动不动。

    “孩子,时辰已到!”

    受刑者颤抖着手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纸扇,仿佛作了极大的努力才将纸扇慢慢向腹部比划去,而口中终于大吼一声:“天皇万岁!”

    定雄仿若是受到命令一般睁开双眼,紧接着双臂用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自受刑者颈部轻轻滑过,然后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早已放回身后的刀架上。

    行刑的过程在这电光火石间结束,谋臣口中也不禁碎碎念:“好快的刀!”

    受刑者张大了嘴,睁大了双眼,此刻的他觉得好像并未行刑一般,仍然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仰天长看。

    “就是他!”谋臣看了如此精彩的介错表演,对德田之前说的话深信不疑,“众捕快听令,抓人!”

    直到谋臣临走时,众人才在痛哭声中目睹受刑人的头缓缓滑落,似冰川消融。

    “我鲸井定雄不是那宵小之辈,淸志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被冤枉的!”被毒打的遍身伤痕的定雄死活也不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承认什么!

    屈打成招一向是城守的拿手好戏,不过此刻却变得毫无作用,谋臣嘿嘿冷笑,只见他轻轻地在定雄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定雄就耷拉着脑袋,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认罪......”

    “定雄,嘿嘿嘿......你和久美子从小就认识吧,我和大人都一清二楚,你若还不认罪的话,我们就污你因与久美子有染,被淸志撞破,然后你们二人就杀了他。呵呵,到时候我们再把久美子抓回来,你是英雄,你能撑到现在,不知道那细皮嫩肉的久美子,能不能撑得住......”

    说来可笑,久猎之人竟被鸟啄瞎了眼,干了一辈子的介错,到死却被别人砍了脑袋,而本多家的人对定雄更是恨之入骨,行刑完之后就买通了介错,偷回了定雄的脑袋,他们一直坚信,若人死无全尸,就会投不了胎,他们就是要让定雄永远做游魂野鬼!

    然而本多家的目的达到了,德田的死给整个县城笼罩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自疯子香月的口中,人们猜测定雄已然变成无头厉鬼前来索命,很快就在德田死后没几天,谋臣也被人杀害,身首异处。

    城守再也坐不住了,起先死了德田这个草民他还无所谓,可是谋臣也接连死亡,这让他不免心生疑虑,但他还是相信自己并没有抓错人,定雄是死有余辜,不过就在昨日,捕快们捉来了一对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才让这件案子水落石出。

    “你们说本多淸志是你们杀的?”城守将一只眼睛睁得老大,而另一只眼则眯起来,在审讯过程中,江洋大盗兄弟骄傲地将他们做过的案子全盘托出,这之中就有淸志被杀一案。

    “当然,好几桩案子我们都认了,难道这一桩我们不敢认吗?”其中一个江洋大盗哈哈大笑,言语中透露着一丝讥讽,“杀富济贫一向是我们兄弟的作风,哪像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我们这叫做君子生财取之有道!”

    “呵呵。”城守冷笑着,“你们少骗本官了,这些捕快的功夫程度本官了解得清楚,他们都能把你二人绳之以法,可见你二人的功夫也了了,杀死淸志的凶手定是个兵器高手,你们二人,呵呵,还是算了吧。”

    “我们二人并不是用武器将淸志杀死的!狗官,你听过金丝杀人吗?”

    “嗯?如实招来!”

    “我二人将金丝的两头拴在两匹马的马鞍上,等有富人经过的时候,我们二人就快马从那人身侧经过,金丝如利刃般从来人的颈上割过去,到时候我们就将他们的钱财掠走,哈哈,没想到那人还能有力气走回家,也真是奇闻一件啊......”

    “夫人,本官的命就在你手上啊......”喝退了众人,屋子里只剩下久美子和城守两个人,城守一刻也不想多等,就在审讯完江洋大盗之后,他就快马加鞭的直奔本多府邸,而现在他就差给久美子跪下了,毕竟保命要紧。

    “你们终于承认冤枉了定雄......”久美子讪笑了几声,“大人,您求一个小女子又能做什么呢?”自从定雄被处刑之后,坊间一直流传着久美子和定雄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这些日子本多家的人也渐渐疏远了久美子,尤其是淸志先前的几位夫人,每每见到久美子,不免一场冷嘲热讽。

    城守将定雄如何被抓,又如何定罪的事,向久美子说了一遍,尤其是定雄为了不让久美子受牢狱之灾,而甘愿认罪的事情说得极为详细。虽然这件事情令城守颜面尽失,不过为了保命,还是不得不着重突出久美子与定雄的关系。

    “夫人,我知道你和定雄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是你将他的头还给他的话,我想这件事情应该就会平息。”城守的头上冷汗直冒,“夫人,如果你不这样做的话,那下一个死的人就一定会是我,我死不足惜,我死之后,下一个再死人的就会是本多家了。”

    久美子是在无限唏嘘中听城守将话讲完的,她没有想到定雄竟然为了自己承受了这一切,在嫁给淸志之后,她就与定雄再无任何瓜葛,没想到定雄一直放不下这段感情。她沉默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真是作孽啊,如果我真能阻止的话也是一件好事,我也不想定雄再继续杀人了,城守大人,阻止他我不是为了任何人的性命,我只是不想让定雄身首异处,不能投胎。”久美子一直在打听定雄头颅的下落,不管她求多少次,本多家的人也不告诉她,也许这一次在城守的干预下,定雄的头能够重见天日。

    “多谢夫人了!”城守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官样,相反奴性十足,久美子看看他,冷冷笑道:“城守大人,做坏事是有报应的。”

    “是是是......是是是......”

    头颅上的肉已经被野狗们吞食干净,此刻只剩下带有血迹的头骨,久美子回想起就在不久,家臣拿着这人头丢在野狗群里的场景时,眼泪不住地向下流。

    “这头是我埋的,就是这个头,没错,城守大人。”

    城守一再向本多家臣确认,因为他此刻也分辨不出来这头的主人。

    “夫人,这几日还要麻烦你住在府上。”本来城守是想将头颅和尸身葬于一处终结此事,可是尸身不翼而飞,因此城守只能让久美子来到府上,等定雄取他性命的时候,好让久美子制止。

    这夜格外得静谧,鸟不啼,虫不叫,就连风也不能带动出任何细小事物一丝声响,世界仿佛在酝酿着,等待着集于一刻的爆发。

    而定雄,终于来了。

    虽然没有头颅,但他不比任何人矮小,他就像是黑夜中的骑士,审判着每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他来了,在戒备森严的层层守卫中,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守身边,然后举起刀自上而下!

    “饶命啊饶命!”城守大叫着,“久美子久美子,救命,快来!”

    灯火通明!

    在众人的簇拥中,久美子盛装前来,来得正是时候,哪怕晚一瞬时,城守就会一命呜呼。

    但是她没有制止,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久美子微笑着欣赏了定雄的表演——他利落的挥刀,城守应声倒下,真不愧是最有名气的介错!

    “城守大人,做坏事是有报应的!”城守临死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定雄,够了!放下你的刀,别再杀人了!”久美子大喊着,轻盈地向定雄走过去。此刻的定雄虽然没有头颅,但仿若是真听到了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的刀发出一声闷响掉在地上。

    久美子捧着头圣洁得像伊邪那美一般,她缓缓地走过去,然后将头骨放在定雄的腔子上,头骨如幻影般生出了肌肉,久美子擦了擦眼泪,她明明看见定雄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定雄!”久美子扑了上去,如故人久别重逢,定雄抱着她,这哪是冰冷的尸首,明明温暖得有如春天!

    “我爱你......”定雄呢喃着,久美子泪眼婆娑,定雄啊定雄,如果你没死那该有多好!

    “她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城守大人被杀死,杀了那女人!”捕快们叫嚣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久美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我愿意!”久美子微笑着,慢慢地推开了定雄。

    手起刀落,久美子除了颈上的一丝血痕,毫无改变,依旧还是那么美丽。

    不愧是最有名气的介错!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朦胧间,众捕快仿佛看见一对最为登对的夫妻,手挽着手,踏着黎明的微光,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