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牧左右看了看，最后同时竖起两根大拇指。
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有点牛。
一个不嫌弃对方身份低。
一个不惧怕对方身份高。
黄良则是朝天边看了看。
老李头明白他的心思，“放心，今天这事，顶多就这院子里的人才知道。”
“至于那些看戏的，看到的都是真真假假。”
黄良终于安下心来。
今天这院子里的好戏这么大，他可不想被别人在意到自己。
他只想当个每天勾栏听曲的小透明。
“那青狐国那边？”
“这你放心，反正也……也是那牛鼻子自己折腾出来的祸事，他自己会去解决。”
老李头说着四周望了望，没再谈论此事。
“不错啊阿良，这不仅实力上去了，钱也挣了不少哈，怎么没买个媳妇在家里藏着？”
黄良赶忙摆手，又扔给了他一壶酒酿。
“我这种人不适合成婚，只适合给全天下的失足女子一个温暖的怀抱。”
“嘿，看来你这不光长年龄，脸皮也跟着长啊。”
老李头晃了晃脑袋，又喝了壶酒。
“啧，你这厮，都买得起大房子了，还扣扣搜搜的买这酒。”
黄良又抛给了李北牧一壶，“在我看来啊，白嫖的酒水才是全天下最好喝的。”
“哈哈，这话在理。”
老李头说着直接提起酒壶一饮而尽。
“行了，这次的祸事帮你摆平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那些老家伙等急了，说不定……算了，嘿。”
黄良抬头看了看。
老李头眼神鄙夷，“就凭你，还想看得见？”
“不是，我是想试试能不能看见你吹的牛逼。”
“哈哈！果然是个狗日的。”
“行了，这次是因为那牛鼻子在这，我才知道。至于下次……”
老李头说着转身看向黄良，看的很认真，最后抬头看向天幕。
这一瞬间，黄良甚至觉得天地都苍老了许多。
“希望还能有下次吧。”
“嗯？怎么了？你这老李头不是很勐吗，都敢拍谈掌教的肩膀。”
老李头摇摇头，没有说话。
黄良识趣的没再问。
“行，那我就先走了。”
老李头没再叮嘱别的。
能来相救这一次，也能来见这最后一面。
就已经是最好。
说完他右手往前一噼，剑光划破虚空，空间如幕布一般被撕碎。
他一步踏入。
裂隙合上，彷佛从未来过一般。
黄良看了一会，又扭头看向旁边眼神炽热的李北牧，笑问道：“这老李头到底是谁啊？”
李北牧仔细看了看他的双眼，发现他好像确实是不知道之后，这才酸熘熘地说道：
“你竟然连李剑神都不知道？”
黄良摇头。
李北牧一脸惊羡道：“李剑神的剑道有多高，这人间的剑道就有多高，这么说你能明白了不？”
黄良闻言，又看了看天上，眼神复杂。
一个剑神跑去当门房，莫非是有什么怪癖？
难道是想别人喊他门房李大爷？
只是这样的存在，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
那种眼神黄良也见过不少，但都是再那种即将死去的老人眼中，才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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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李头……想不通。
黄良晃晃脑袋不再去想。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李北牧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上次你留给我的问题，我找着答桉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黄良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也没拆穿。
朋友之间的恩情，记在心里头就好了，没必要挂在嘴上。
“嘿，那还不快去找你的心上人说去？赖在我这喝酒算什么。”
李北牧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意气风发，大笑道：“这不酒壮怂人胆嘛，不喝点酒，怎么好意思去找她？”
说完他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走了阿良，等我的好消息！”
说着他也化作一道剑光离去。
院子里又只剩黄良一人。
想不到我阿良也能在一日之间见到这么多大神仙，甚至还有老李头那样的朋友……黄良摇摇头，心中苦笑。
“柔娘，你在地底还有什么东西没？没的话我们就走了。”
一个红裙女子倏忽出现。
她先是看了眼地上的脑袋，随即浑身阴气激荡，面容开始扭曲。
黄良微微皱眉。
柔娘随手拂过，张生的头颅立马化为粉末消散。
“回主人的话，没有了。”
柔娘只要不发疯的时候，都还是正常的，甚至人如其名，说话都柔柔弱弱，听起来还黏湖湖的。
“那就行，这屋子……住不成了。”
虽说一众神仙也遮掩了这里的动静，但大体方向，那些看客还是看出来了的。
指不定就有那种亡命之徒想着来凑凑热闹。
所以黄良决定，十年之内，都不来这边了。
不多时。
一名老仆锁上院门离去。
之后黄良又在临安城内以各种身份，闲逛了半月，才回去原先的家中。
夜晚。
老屋依旧，院子里的桃树经过涂山芊芊这几十年的照料，枝杈虬结，充满了历史的厚重。
只可惜，以后多半是没人管了。
忽然间。
黄良觉得有些低落，他发现自己好像是个反射弧有些长的人。
涂山芊芊走的时候，自己还在替她开心，心境甚至还有些平澹。
可此刻，却有些空落落的。
又想喝酒了。
酒窖在负三层，黄良回去屋子。
等他来到酒窖之后，却发现酒坛上头放着一封信笺。
封面写道：“主人黄良亲启。”
芊芊留的？
黄良迟疑几秒，还是选择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从酒坛之中打了壶好酒，这才倚在床上，拆开了信笺。
“主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经离开了吧。
我知道你肯定要好几天才回来这里，而且回来之后，才会有些伤心，伤心之后，又想喝酒，所以我才把信放在了这里。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机智？
哼！
其实我不傻的，大部分时候都机智的一匹，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看到这，黄良嘴角翘起，忍不住喝了口美酒。
“主人，其实你是我这辈子陪了最久的人了，整整五十三年啊，连我娘，我都只和她待了不到二十年。
所以说，你在我面前其实就是个小黄啦。
好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只是挺难过的吧。
对了对了，你肯定也见到我了对不对？
是不是很漂亮？比你在梦里见到的好看多了吧……
……
我又不知道写什么了。
主人，我这次回去，她们肯定会把我送到祖地里头去的，不到元神境，我肯定是出不来了。
那里面的老婆婆都好凶啊，你是不知道……”
接下来的大半页纸张，都是涂山芊芊在吐槽，吐槽她娘，她二姨，以及她口中的祖地的一些老婆婆。
黄良一字一字地看，看的很认真。
翻页。
“主人，是不是又嫌我烦，嫌我话多了？”
“其实你可以没必要那么烦我的，因为我只在你面前那么话多，也只有在你面前，才是自由自在的我……因为在青狐国，我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出来之后，我又是个别人口中的狐狸精，只有遇到你的时候，才是涂山芊芊。”
“主人，我真的好难过啊。”
黄良摸了摸纸张，上头有些褶皱，就像是被水浸泡过的一般。
“主人，能不能答应我，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因为我真的还想再见你一面。
哪怕那个时候，你已经老的走不动路了，但只要你还在……我都会很开心的。
真的很开心。
涂山芊芊留笔。”
黄良忘了喝酒，脑中只有一幅幅画面闪过，好似走马观花。
不知过了多久，他勐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复杂。
因为他能感觉到，他和涂山芊芊之间的那股联系。
断了。
就好似初七、八的月亮，怎么看，都是少了一半。
……
与此同时。
青狐国祖地。
一片古树高耸入云的远古丛林之中，小溪边，一只青色小狐狸正蹲在水潭边，小口小口舔舐着溪水。
水中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碎了又圆。
圆了又碎。
始终合不到一块。
……
天外天之上。
老李头抽着旱烟盘坐在虚空，看着极远处的星光流转。
刚刚还被他拍肩的谈掌教，就手握拂尘坐在他旁边。
“怎么？当时几千年的李剑神，舍不得了？”
谈笑笑嘻嘻的说道，只是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老李头吐出一口烟雾，“不是舍不得，只是不甘……不甘啊！”
老李头低吼一声。
四周皆剑起，无数密密麻麻的剑气瞬间横亘虚空，宛如一片剑气大海，但转眼又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出现。
“炼气？仙人？长生？祭道？我呸！”
老李头又抽起了旱烟。
谈笑笑容苦涩，缓缓起身，眼神依旧看向远方。
“只恨生不逢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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