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源墟》 章节目录 第一章稚鸟舒翅离巢去 烈日悬空。 稍低处,两团炽比灿阳的火球正遥遥对峙着。 在这两阳之下,大地龟裂,乔木成灰,宽逾数尺的可怖裂痕错杂排布。 “离,当真要赶尽杀绝吗?咳咳。” 干涩声音伴着一阵干咳在空中响起,而那处火球也是随之光华一黯,自其中显露出一身着白衣的俊逸道人。 在其身后,一株参天柏树摇曳枝桠,点点绿芒洒下,将扑天热浪尽数挡下。 毫无征兆的,另一团火球自原处消失,下一刻便就轰然撞上了那白衣道人,滔天火光霎时间便将其吞入其中。 光华散去,白衣道人的修长脖颈之上已是多了一只白皙手掌。 白衣道人面带惨笑,眼带哀伤之色看向前方之人,却是一金发金眸的红衣道人。 “莫怪我算计于你,你若不死,我又怎能超脱呢?” 言罢,其人手掌之中力道渐重,随一道清脆骨裂声后,白衣道人终是闭上了双眸。 见白衣道人已是气绝,被称作“离”的道人轻叹一声,眸中金光散去,一头长发也是由金转黑。 再看两眼身侧,“离”抬手往那柏树之上降下一道天火,而后便是往天边飞遁而去。 夕阳西沉,一道清风徐徐吹过,熄灭了那柏树之上的熊熊烈火。 随火光敛散,一道羽衣星冠的道人自星光中现出身形,他缓步行至那柏树根茎处,指尖印诀轻掐,而后便见树根处裂开一处一人高的洞口。 此时,一道坚毅声音自树洞中传出:“可是风尊在外?” “阿德,是我。” 话音方落,里间那人便已是冲了出来,其方一见羽衣道人,便是跪将下去,而后便是颤声道:“风尊大人,您来迟了,主上他,他已是为火尊所杀,阿德无能,无能啊。” 眼见面前涕泗横流的魁梧男人,风尊似是心有不忍,长叹一声后道:“少阳虽于我有恩,然此番来接你与那孩子已是我可为之极限了,莫要伤悲了,且随我走吧。” 片刻后,清风拂过,只留下一片泾渭分明的原野。 十六载后。 西若巽洲,云寂山 灿阳高悬,细密的竹林中,清风乍起,与葱茏的竹叶汇聚为一阵碧海金波。竹海深处,隐约可见一清秀少年郎正盘坐于一块平整巨岩之上。 巨岩上,柏鸣鸿自入静中退出,目中现出喜色,忽又仿若忆起什么,旋即微闭双目探查起来。 片刻后,柏鸣鸿睁开双目,再也难掩心中欢愉,放声大笑了起来。 “数日修持,终是得偿所愿。”柏鸣鸿喃喃自语道:“今朝得以引气入体,再观这天地,果是处处新鲜。”此时柏鸣鸿眼中所见,比之昨日,仿若那日出雾散,万事万物间再无隔阂。 这方天地名曰源墟,欲要在此界一窥仙路,便必得先通脉,后炼腑,再筑骨,方可得成气象。欲入仙门,通脉在先,欲要通脉,则必得引气入体。 柏鸣鸿如今便是成功勾连灵气入体,已然窥到那通脉之门径。 柏鸣鸿正欣喜时,却见一道白光闪至当面,只在那处发着白濛濛的光华。 见此,柏鸣鸿笑意愈浓,将之招入手中,待光华散去,只见一道飞符正卧于手心。 “鸣鸿,既已入得通脉,便速来殿中,为师有话与你交代。” 读罢飞符,柏鸣鸿轻笑道:“师尊这便已是知晓了,那还需快些动身,不可让师尊久待了。” 言罢,柏鸣鸿便自起身,脚尖轻点间,身侧光影变幻,须臾间已出得竹林,辨了辨方向后便一路远去。 日光偏斜,山道之上,柏鸣鸿拭去额上汗水,抬头望去,只见一片香榭楼台落于上方,天光普照之下,琉璃瓦顶光华熠熠,殿身紫气流转,好似不在人间。 再往上去,柏鸣鸿理了理衣袍,便往中间主殿行去。到得殿门口,瞧见一匾挂于门楣,上书“清风殿”三字。 却此时,一头戴南华巾的白发老者自殿内迎出,其执礼言道:“柏郎君,殿主有命,若郎君你来,只管入殿便是。” 柏鸣鸿打了个稽首道:“有劳德叔相迎,我这便去见师尊。” 言罢,柏鸣鸿便自入了殿去。 殿内,地面光洁如镜,殿顶却又好似有万千星辰蕴藏其中,两相交映下,柏鸣鸿只觉眼中混沌一片。 此时,一道清亮声音传来:“鸣鸿,既已入殿,还不快上前来。” 听得此声,柏鸣鸿兀自醒转,抬头望去,见一羽衣星冠的俊朗道士正端坐于榻上,正是自家师尊风思邈。 柏鸣鸿快步上前,深深一揖,羞赧言道:“愚徒拜见师尊,方才失态,还请师尊见谅。” 那道人颔首笑道:“鸣鸿莫要苛责自己,你方才入道,此般表现不足为奇。” 柏鸣鸿再一揖,道:“往日上得殿来,未曾如今日这般,却不知其中缘由,莫非与师尊方才所言之入道有关,还请师尊解惑。” “鸣鸿无需多礼。我辈修行,少不得引气通脉,但若通脉,你我这具肉身,便与我辈存身的这源墟界勾连起千丝万缕地联系了。”风思邈拂尘微托,道:“而我这殿顶内蕴周天星辰之光,每一缕都与这源墟一界真切相连,你往日未入道途,故无有感应。” 闻言,柏鸣鸿心中疑窦尽解,打一稽首,问道:“谢师尊解弟子疑惑,敢问今日师尊唤我所为何事?” “鸣鸿你先入座,而后为师在与你细细说来” 待柏鸣鸿坐下,风思邈笑言道:“今日唤你来,一来是知你修有所成,故为师欲赠你几件法器,以作护道之用。二来呢,为师欲和你商议一番今后之事。” 说罢,风思邈一挥袖,两道流光自袖间飞出,光华散去后,现出一条古朴小舟,一件玄色法衣。 “此二件法器,一为扶摇舟,作遁行之用;一为诸天星罗法衣,作护身之用,但你需记住,一切法器,皆为外物,还需打磨自身,方可行得长远。” 正说着,忽一红芒自风思邈袖中冲出,而后便盘绕于柏鸣鸿身侧。 见此景,风思邈轻叹一声,“也罢,本不欲将此物交予你手,然天意难违。既如此,那这少阳羽你且收好,切记莫要叫旁人窥见,至于其中缘由,你暂不需过问。” 逢此变故,柏鸣鸿微愣片刻后,朝风思邈拱了拱手,道:“弟子全凭师尊安排。” 说罢,便起得法力探向空中三件法器。前两件法器方一接触到法力便自化作光华投入柏鸣鸿袖中,而方才一直躁动不定的少阳羽却在此时归于沉寂。 “鸣鸿,你且取一滴精血。”见此,风思邈出言指点道。 闻言,柏鸣鸿划破指尖,将一滴精血引入少阳羽之中,一阵耀眼光芒随之迸发而出。 片刻后,光芒敛散,少阳羽却是不见踪迹。 “师尊,,”柏鸣鸿刚欲出声问询,忽感眉心似有异样,便止住言语闭目运神识探去。 只见少阳羽正浮于黄庭之内散发着温煦光芒,而柏鸣鸿却无法挪动其分毫,也不知该如何令其为己所用。 片刻后,柏鸣鸿神识自体内退出,双眸睁开,言道:“师尊,少阳羽究竟为何物?为何我从它之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风思邈微抬衣袖,示意噤声,言道:“莫要多言,此物为何,你暂且不必知晓,只需谨记为师方才所言。” 闻言,柏鸣鸿言语微滞,道:“弟子知晓了,还请师尊恕弟子唐突之罪。” 风思邈一甩拂尘,示意无事,便自开口言道:“鸣鸿无需挂心。为师下来便与你商议一番这将来之事。” “鸣鸿,今你已踏入通脉之门径,往后你便需细细钻磨此境。须知通脉,炼腑,筑骨三境乃是道之根基,再如何用心都不为过。然此三境之修炼,则缺不得一处与自身灵根相和的道场。” 在这源墟界,是否能踏入仙途,一看灵根,二看灵机。所谓灵根,便是修炼之资格,是自身与道相合部分之具象。而所谓灵机,便是那感应天地灵气之能力。二者缺一不可,若只得其一便是此生与无上大道无缘。 “故为师欲遣你去往那东曜离洲,那处地界与你根底相合,你去往那处当可修行顺遂。” 听罢此言,柏鸣鸿面色微红,急急言道:“师尊这是何意,弟子自幼侍于师尊膝下,而今方才入道,尚未能与师尊分忧,怎可离去。” “糊涂,以你之境界修为,能为我解何忧。”风思邈笑骂道:“勿要多言,你去那东曜离洲后,便寻机拜入曜阳宗内,待你入得气象境,方可回还。” 柏鸣鸿闻言后蓦然半晌后言道:“师尊好意,弟子愧领,在外必不会坠了师尊脸面。待弟子归来,再师尊侍奉左右。” 风思邈颔首道:“你有这心便好,但还有一言为师须得说在前头,你在外面求道时,可再拜师,但不可透出我之名姓。你可记得?” 柏鸣鸿自座上起身,郑重稽首道:“弟子谨记。” “既如此,那你便早去准备,临去前也不必来我这里辞行了。” “弟子必修行不怠,以期早日修至气象境界。”柏鸣鸿一躬身,再起身时眼眶微红,言道:“那弟子这便走了,师尊保重。” 言罢,柏鸣鸿便就缓步退出殿外。 方才出得殿外,却见德叔自殿前门柱后绕出,似已等待多时。 见此,柏鸣鸿稽首道:“劳德叔在此等候,却不知所为何事。” 德叔上前一步,拉住柏鸣鸿衣袖,黯声道:“郎君,老奴服侍殿主与你年久,今日听闻郎君你将要远行,实是不舍啊。”话罢,脸上愁色更浓了几分。 柏鸣鸿眼眶愈红,扶住德叔肩膀,宽慰道:“德叔切莫神伤,鸣鸿此回远游并非无有归期,待我入得那气象之境,便会回返。” 听得此言,德叔眉间郁色稍淡,开口道:“也罢,是老奴矫作了,你我修行者寿元充沛,倒也不怕这区区几载分隔,那郎君便早些回府准备吧,到时老奴送你下山。” 言罢,柏鸣鸿再一拱手告辞了德叔,便直往洞府奔去。 待柏鸣鸿行远,德叔行入殿内,执礼恭声道:“殿主,阿德自知人微言轻,但仍是要问一句,殿主此举究竟何意?小主此行岂不是羊入虎口?” “阿德,我不会害了鸣鸿的。” “殿主,小主若有什么差池,阿德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再躲下去了。”德叔眼眸通红,深吸口气道:“还请殿主恕阿德无礼,属下告退。” 片刻后,柏鸣鸿到得洞府之内,洞府中别无长物,唯有几卷经书散于桌面。柏鸣鸿来至榻前,取出扶摇舟及那诸天星罗法衣。先前未曾细看,现下观来却觉两物皆是非凡。 柏鸣鸿起得神念,在两物之上细细刻下法印,自此这两件法器便真正归柏鸣鸿所有,旁人再也不得门径驱使。 片刻后,柏鸣鸿寻出一块方布,将衣物细软裹成包裹,又将散落经书归整一处。 思量之下,其又取出星罗法衣套在身上以作外袍,再起得神意,须臾便将法衣星光尽敛,旁人看去,却只道是一件寻常法袍。 此间事了,柏鸣鸿发一道飞符,稍待片刻,便出得洞府,唤出扶摇法舟,往山门去矣。 行有盏茶功夫,山门已在眼前。远见德叔正立于山门下,柏鸣鸿降下法舟,行至当面打了个稽首道:“烦请德叔久候。” 德叔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里也不再多言,只盼郎君此行顺遂。”说着,德叔自腰间取下一只袖囊,“此间有殿主命我交予郎君的经卷,还有我为郎君准备的些许灵石杂物,便同这乾坤袖囊一并交予郎君。” 待柏鸣鸿接过袖囊,德叔又道:“郎君切记,在外行走时不可漏财,免得招来祸事。” 柏鸣鸿灿然一笑,言道:“鸣鸿记下了,德叔且留玉趾,我这便走了。”说罢,又是一稽首,便自登上法舟乘风而去。 此时,清风殿后殿之内,风思邈立于一形如黑炭的枯木前,眸中哀色流转,怅然喃喃道:“少阳,莫要怪我。” 片刻后,风思邈自后殿行出,见德叔正恭敬立于阶下,便就言道:“可是已走了?” “是。” “知晓了,鸣鸿既已离去,那便封山吧,下来一段我需静心修持。” 待德叔离去,空荡的大殿中,一道叹息悄然响起。 章节目录 第二章逐云乘风入南阳 出得山门,柏鸣鸿辨了辨方向,便驾起法舟一路向东而去,期间所过,群峰叠嶂,飞瀑巨木,种种景色应接不暇,正可谓夺天工之造化,极尽自然之伟力。 看罢了景色,柏鸣鸿定了定道心,思忖道:“那东曜离州地遥路远,我今既已通脉,下来一步当要通贯更多经脉,不妨就乘这赶路之机潜心修炼一番。” 思定,柏鸣鸿便起得法力开启舟中禁制,刹那间,法舟身影便自空中隐去,再难探查分毫。见一切尽已安排妥当,柏鸣鸿便入得舟内,上榻闭目入静去了。 入得通脉境后,修士欲再前一步,必得通贯全身之经脉,通贯愈多,则日后灵机愈旺,法力愈厚。凡人身练气者,脉有十二,经分阴阳,若得通贯,则按周天自然流转以连五脏六腑之正气。此般,方可更进一步,入那炼腑之境。 法舟之内,柏鸣鸿端坐榻上,双手结作法印,正勾连起天地灵气灌入体内。内视之下,只见一缕精纯灵气正在柏鸣鸿地指引下流向肩部。此处为中府之穴,为太阴肺经之起点,此一经起于中府,终于少商,中历十一孔穴。柏鸣鸿所引灵气,醇厚非常,轻轻一触便已开得此穴,往下一空穴流去。 恰在此时,柏鸣鸿眉心黄庭之内。少阳羽所散发的红芒似是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随之闪动,方才通贯的中庭穴似是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红芒。对此,柏鸣鸿丝毫未查,任自运转着灵气。 日月轮转间,过有半月。 柏鸣鸿自静中醒转,双眸开合间,只觉周身清灵,仿若与天地又亲近了几分。 此番闭关,柏鸣鸿已是贯通第一条经脉,本欲再进一步,然时日将近,便只得出得关来。 柏鸣鸿出得法舟,极目远眺,远远可望见一条白线贯通南北,不见首尾。再行有半个时辰,方才的白线已变为一堵拔地参天的千丈高墙。 望着这般巨物,便是柏鸣鸿早已在典籍中知晓此物根底,但终归年岁尚小,仍不免心生激荡,呆立半晌。 源墟界内蕴有八块地陆,分可唤作南阳乾洲、北阴坤洲、东曜离洲,西渊坎洲、东桑震洲、西若巽洲、东参兑洲、西辰艮洲,其间七块地陆连作一块,独余一西渊坎洲浮于海外。 此墙崇墉百雉,乃是那八洲中,南阳乾洲内扛鼎宗门钦天宗之手笔。此墙环绕一洲之地,一为显钦天宗之底蕴,二为划定洲陆,与别洲分疆。其余六洲亦有类似手段,但皆不比此墙恢弘大气。 待回过神来,柏鸣鸿便降下法舟,落于地面。这白壁每隔万里设有一洲关,此刻,柏鸣鸿所在前方正是一道百丈巨门,这巨门无有城门,唯见一层金色光幕嵌于壁内,不时有修士穿行而过。 凡欲入南阳乾洲的人,俱得穿过此层光幕,这光幕中蕴有钦天宗之妙法,凡心怀不轨者,但若触及光幕,便会如冬雪欲烈阳般消融殆尽。 柏鸣鸿足下轻点,刚欲往那门下光幕行去,忽见一道流光自幕中疾射而出,擦肩而过之间,依稀可见流光中乃是一衣着破旧之人。 不待柏鸣鸿有所反应,光幕中便又是飞出一道金色光芒,那金光遁速极快,须臾间便是追至那遁出之人身后。 那金光忽一闪烁,而后便是化作一铸有倒刺的金色网绳,那人被其所缚,痛呼一声便是摔至地面。 见此,柏鸣鸿眉头微颦,正欲早早离了此地,忽见光幕之上又起涟漪,便就脚步轻移退至旁侧。 “无知鼠辈,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张劣质遁符,莫不是当我几人是饭桶不成?” 随着阴冷嗓音传出,三名身着甲胄的魁梧修士自光幕中行出,当头一人眼神阴翳,侧首对身后二人说道:“去把他抓来,稍迟些在广场凌迟示众。” 见那二人往自家这处行来,那被绳网束缚的男子面如土色,强压下身上疼痛,哀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小的回去一定给三位大人当牛做马。” 为首那道人似是极度厌弃地上那人,听其不住哀嚎,又是颦眉催促道:“快些快些,记得那贱民的嘴堵了。” 那两修士来至近前,先是取一符箓封于那人口上,而后便是一人执一角将其抬了起来。 这般作为下,金网之上的倒刺皆是深深刺进那人体内,便其又口不能言,挣扎扭动间,鲜血霎时间便是流淌一地,其中惨象路人无不避视。 柏鸣鸿心下不忍,但也心知不宜多管,故而只是侧过身不去看那人惨状。 待四人穿过光幕,柏鸣鸿待有盏茶功夫,而后便是缓步走入光幕,几息后便自光幕另一端行出。 柏鸣鸿正回味方才感触,忽闻近侧有人召唤自身,便循声望去。 只见城门不远处,一身着甲胄的短髯修士正向自己喊话:“这位小兄弟,是否初次来我南阳乾洲,速来我处领了那洲符。” 听得此言,柏鸣鸿理了理衣袖,缓步上前,打了个稽首言道:“有劳尊驾,在下确是初次光临贵洲,不知阁下如何知晓?” 短髯修士挥挥手,大声道:“哈哈,无需多礼,李某在此洲关迎来送往,谁是旧客,谁是新人,我一眼便知。” “原是如此,某一时失态,倒是让李真人见笑了。”柏鸣鸿一拱手,言道:“在下尚有一问,敢问真人先前所言洲符是为何物?” “不敢不敢,我一区区炼腑期修士,怎敢被称作真人,称我一声李大哥便是。至于何谓洲符,此物乃是钦天上宗数十年前所宣新令。新令言,凡外洲来客,具得走一遭那獬豸幕,无有问题者,便可得一洲符,以为洲内行走之凭证。” 闻言,柏鸣鸿喃喃道:“原是数十年前的新令,难怪此前无有听闻。” 思虑下,柏鸣鸿又一拱手问道:“不知李真,,大哥可知设此新令之缘由?” “这我却是不知,这等政要岂是我这等低修可窥探得。”李姓修士自袖中取出一雪白符令,而后言道:“此便是洲符,在其中注入你的法力后即可在洲中自在游历了。” 如此这般,柏鸣鸿只好接过洲符道声谢,往洲内行去。 待柏鸣鸿走远,李姓修士却是啐了一口,道:“穿的人模人样,怎地这般一毛不拔。” 而柏鸣鸿那处,却已是来至一处依洲关而建的集市,其左右看了看,沿着街道一路行将下去,来到一处茶楼,寻了个座位便坐了下去。 店中小二倒也机灵,一见柏鸣鸿坐下,便来至桌前说道:“这位道爷,是否来些茶水点心。您别看咱这小店不大,灵茶却是一等一得好。” 柏鸣鸿抬眼看了小二一眼,对其热情略有不适,言道:“来一壶灵茶,再来一盏灵果。”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两块灵石放在桌上,“剩下的便作赏你的了。” 小二听得此言,更是眉开眼笑,又是鞠躬,又是拱手,欢喜着往后厨去了。 柏鸣鸿自怀里取出方才所拿的洲符,只见洲符约两寸长宽,呈八卦之形,上刻獬豸之相。 看罢,柏鸣鸿起得法力注入洲符之内,待有几息,洲符光华一闪,柏鸣鸿便将法力撤将出来。 待有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小二托一圆盘行至桌前,其放下柏鸣鸿先前所点之物,道声道爷慢用,便欲转身离去。 恰在此时,一脚踏云履,身着华贵道袍,头戴逍遥巾的少年道人拦在了小二身前。 那道人急急言道:“小二哥,且慢且慢,给这桌再上几盘你们店里招牌的糕饼。”说罢,那道人闪至柏鸣鸿身侧,一个稽首,言道:“贫道唐雨粟,还请阁下施以援手,舍贫道几盘糕饼。” 小二遭此一变,回过身来,面露难色看向柏鸣鸿。柏鸣鸿也是讶然,看了看身前仍在行礼的道人,冲小二微微颔首。 小二如释重负,飞也似地奔向后厨。 “多谢道友。”唐雨粟拱了拱手,便在柏鸣鸿对面坐将下来。柏鸣鸿细细打量着面前道人,此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身道袍看去便知不凡,偏生得一头华发,甚是怪异,也不知何以落得乞食这般田地。 端详片刻,柏鸣鸿提起银壶倒了两杯灵茶,一杯分与唐雨粟,一杯自端起抿了一口。 茶水在舌尖滚了滚,咽下之后口中留香,柏鸣鸿不觉点了点头,这小二倒也不算吹嘘,此茶确是不错。 饮茶之际,柏鸣鸿心下暗自盘算着如何开口,半晌后,其抬眼看向对面道人,压低嗓音道:“这位道友,当真没有什么言语要和贫道说吗?” 见正主发问,唐雨粟再不能练那闭口禅,苦笑言道:“道友高节,非是在下不愿与尊驾解释分说,实是难以启齿也。” “方才见唐道友能言善辩,怎得此刻倒是有那难言之隐了。”柏鸣鸿笑道:“唐道友不妨先饮杯灵茶,再来与贫道细细分说。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可莫要怪贫道翻脸不认。” 说罢,柏鸣鸿目光一聚,直盯唐雨粟看去。方才他已是查探,此人也不过刚通脉的修为,便是拼斗起来,他也怡然不惧。 见再不能含糊其辞,唐雨粟站起身打了个稽首,言道:“道友莫要误会,贫道绝无恶意。贫道乃是东曜离洲唐氏之人。今朝沦落至此,实是受小人欺骗,丢了灵石细软。贫道又未练至那炼腑之境,尚不能辟谷,无奈只得出此下策。还请道友莫要怪罪。” “东曜唐氏?口说无凭,阁下可有信物?”柏鸣鸿问道。 唐雨粟忙把衣袖撩起,将小臂伸至柏鸣鸿面前,道:“自是有的,族印在此,道友尽可查验。” 源墟界内,凡名门望族,皆喜以族印为象征。凡氏族中新生孩童,皆得在小臂上刻下族印,以证血脉纯正。 而唐雨粟小臂之上,便有一块独特印记正散发着淡淡光华。 感应着印记散发出的独特波动,柏鸣鸿心知唐雨粟所言非虚,便开口道:“果是东曜唐氏子弟,贫道一人在外难免多些防备,还请道友见谅,请坐。” 唐雨粟坐回椅上,摆摆手道:“本就是唐某无礼在先,道友谨慎些也实属应当,还未请教道友名姓。” “倒是我疏忽了,贫道柏鸣鸿,自西若巽洲而来。” “原是西若巽洲高士,幸会。” 二人寒暄几句,柏鸣鸿便又开口问道:“唐道友既是东曜唐氏子弟,却又为何沦落至此。” 听此一问,唐雨粟微一叹息,刚欲开口,那店小二却托着一盘糕饼放于桌上。 待小二走后,唐雨粟看眼桌上糕饼,又抬眼望向柏鸣鸿。 柏鸣鸿哑然一笑,道:“唐道友请便。” 话未落地,唐雨粟便狼吞虎咽起来,毫无名门望族应有之仪态。 足足盏茶功夫后,唐雨粟又是饮下一满杯灵茶,这才朗声笑道:“痛快痛快,可算吃了一顿饱餐。贫道这里再谢过柏道友赐饭之恩。” “无妨,不过几块糕饼罢了。” “道友方才所问,贫道这便细细说来。”唐雨粟抬手拭下嘴角,言道:“我此番来这南明乾洲游历,但求一自在无拘,是故未曾带一名随行。此行起始倒也舒畅,可谁知途径此地时却遭了小贼欺盗。” 讲到此处,唐雨粟饮口茶继续言道:“那小贼初时与我现下一般无二,衣衫褴褛,不名一钱。偏她又是个弱质女流,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带她寻了一处食肆,谁知这小贼趁我不察,竟窃走了族中赐予贫道的袖囊。” 听罢唐雨粟所述,柏鸣鸿沉吟一阵,道:“唐道友这也是遇人不淑,既已如此,那便莫要再挂心此事,徒增烦恼了。只贫道此间却还有一问,还请唐道友不吝赐教。” “道友但问无妨,唐某必知无不言。” “贫道有一惑,唐道友与那贼人应具是有修为在身的,为何连一份赖以为生的差事都未曾寻到。那贼人且不说,唐道友应也不是那等好逸恶劳之人,不知此中可有何说法。”柏鸣鸿拱了拱手,言道。 闻言,唐雨粟面色微肃,沉声言道:“此中缘由,说来话长。” “柏某洗耳恭听。” 章节目录 第三章少年豪言荡层云 唐雨粟深深看眼柏鸣鸿,道:“此地人多眼杂,不若先寻一处清净所在,到时贫道自会与柏道友分说。” 听得此言,柏鸣鸿略微思忖一二,含笑起身道:“也好,那便劳烦唐道友带路了。” “不敢不敢,柏道友且随我来。” 二人出得茶楼,沿街而行,却见人群愈稀,待行至一处广场,竟是再不见半道人影,好似这处广场内含凶机一般,城中之人皆是有意无意间避而远之,是故其中竟是空旷至此。 柏鸣鸿顿下脚步,微讶道:“奇哉,这广场莫不是暗藏什么凶险?” 唐雨粟微微一笑,道:“看来柏道友也是看出些许端倪了。” “还请唐道友为在下解惑。” 唐雨粟微叹一声,道:“这广场之事先且不谈,柏道友先前与我共行那一段,可曾观察过城中其他修士?” 柏鸣鸿颦眉思忖一会,道:“这城中修士繁多,但先前所见似是皆行色匆匆,如你我这般随性而行之人不过一掌之数。” “柏道友所言不虚,这城中修士,与其说是行色匆匆,倒不如称其为行尸走肉。”唐雨粟将手背至身后,言道。 方才未察,现下听得此言,柏鸣鸿也渐感不妥。 这城中人群熙攘,但莫要说那游街寻欢之人,便是驻足闲话者,除自己二人外,便再也难寻一处了。更有甚者,沿街采买货品者,都未曾见其与店家讨价还价。 唐雨粟继续言道:“柏道友你出自西若巽洲,故不知这源墟界中各洲之严规苛律。” “在这源墟界内,凡天下之人种,俱有其司职,欲得修行之资源,便必得完成己身之职司。若只这般,倒也算是理所应当,然此般职司,多是繁复不易,且其人一日所得往往只可勉力存续己身,再欲修炼那却是痴人说梦。而贫道先前不谋一职司以图果腹,却是因这职司一但接下,便是再难脱身了。” 听到此处,柏鸣鸿微蹙眉,发声道:“履行职司所得怎会少到这般田地,此般做法,岂不是自绝我辈修道之路。” “非也,我方才所言,只是最下层修士之现状。每隔五载,各洲扛鼎宗门便会在各自疆域内筛选修道种子,资质最为上乘者便被其吸纳。资质稍次者,则分与其他零散宗门。再次者,便与那无修道天赋者共划为那需行职司者。此外,名门望族之嫡系自不在此列,而支系则仍需履行职司。”唐雨粟徐徐言道:“因此制度,九成九的天材地宝,灵石灵材都被汇聚在那所谓资质绝佳者手中。” 柏鸣鸿又是发问:“听唐道友先前所言,西若巽洲似有何不同之处?” “道友所来之西若巽洲与其余诸洲皆是不同,此洲不行职司之制,但却极度排外,外洲修士难能入内。且这一洲域无有那扛鼎宗门,因此洲内修士多是出外求道。” “原是如此。” 听罢唐雨粟所言,柏鸣鸿不禁陷入思虑之中。 看了眼柏鸣鸿,唐雨粟接着开口道:“柏道友是否觉得此事优胜劣汰,不可称错。” 柏鸣鸿双眉纠结,其心中确有此想法,但听唐雨粟所言,似是还有后话,便抬手示意其继续。 “柏道友,修道一途讲求合乎自然,自在随性。然此般职司之制下,那般多所谓资质不佳者,被强自堵在了大道之外。这般体系下,修道之土壤已然腐朽,再无生机。” “唐道友意欲何为?” “我唐雨粟自认天资不差,也不觉会输于谁人,此般因这职司之制而行于前列,为我所不愿,亦为我所不齿。待我踏入那浮生之境,我必要一改这天下之气象。” 气象之上,修道者便需过造境一关。造境之后,便是万物,红尘,浮生三境,入得这三境方可称作大神通者,而一旦入得那红尘境,便可开得一族,八洲之中所谓名门望族便是出自这般。 闻此犀利言语,柏鸣鸿心生激荡,其过往所读之典籍具是些功法道术、灵材法宝,这般述天下格局之言却是闻所未闻。 半晌后,柏鸣鸿抚下心绪,言道:“唐道友名门嫡后,却作此般慷慨言论。贫道敢问一句,道友许下此般宏愿究竟所为哪般?” 唐雨粟朗声一笑,言道:“修道以先立志为本,志者心之所行也。万事必先务本,立志者即修道之本也。唐某之志,只为一窥大道,唐某之心,只在自在天然。然这道途波澜壮阔,若只我一人不免无趣,是故,我欲要与天下人并起,自在随性,共攀巍巍大道!” 此言一出,柏鸣鸿只觉唐雨粟此人大不简单,他不觉躬身,郑重打个稽首,言道:“唐道友字字珠玑,一句一言,直入柏某心间。大道难行,知音难觅,今得识唐道友,是贫道之幸。” 唐雨粟忙扶住柏鸣鸿,笑言道:“你我之间就莫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今日与柏道友一番言谈,也算得上相谈甚欢。我二人也不必再道友来道友去了,日后我便唤你鸣鸿了。” “唐兄,,” 闻言,唐雨粟一瞪眼,柏鸣鸿苦笑改口道:“雨粟,还未请教这广场空旷至此的缘由。” 闻言,唐雨粟正欲开口,却忽闻城中一道洪亮声音响起:“城中所有身有职司的修士,限你等半刻内赶至城中广场,误时者律法处置。” 听得此声,唐雨粟眉间厉色渐起,沉声道:“鸣鸿,想来无需我再与你分说了,且待上片刻吧。” 柏鸣鸿闻言若有所思,言道:“莫不是与今日在洲关之前所见那人有关?” “哦?鸣鸿你知道些什么?” 见唐雨粟发问,柏鸣鸿便将先前所见尽数吐露而出。 听罢柏鸣鸿所述,唐雨粟面色铁青,怒骂一声:“混账!这城中兵士怎这般残暴?竟敢行那凌迟之事。” 柏鸣鸿此时也是面色难看,先前所见历历在目,实为其所不喜。 过有片刻,二人只闻身后人声喧杂,似有千万人纷至沓来。 回首望去,果见城中修士此刻正行色匆忙往此处汇集而来,与其一道而来的还有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 待半刻一到,那一队兵士立是分站于广场的各个入口,而此时还未入场的修士,则俱是被其等拦下。 不等那些修士分说一二,几道粗如手腕的长鞭便已是抽至其等身上,只一下,那几人便已是皮开肉绽,再两鞭下去,却已是晕厥过去了。 见此,柏鸣鸿心生不忍,刚欲上前劝说一二,却见身旁唐雨粟已是冲至那兵士面前。 唐雨粟一把夺下长鞭,道:“我若没记错,依据洲律,一鞭已是足矣,你等这般肆无忌惮,是视洲律如无物吗?” 那兵士见手中家伙被夺,当即暴怒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来管你道爷的事。” 其余几位兵士见此也是各持长鞭围了过来,正扬鞭欲打之际,唐雨粟却是将自家族印一显,喝道:“睁大你等的狗眼看清楚,一群无法无天的腌臜货。” 那几人见唐雨粟露出族印,身形一顿,互相看几眼,当先那人却是喊道:“还敢假冒上族,兄弟们给我打。” 见此,唐雨粟面显愠怒之色,足尖轻点,身形闪动间已是避开几道长鞭,而后便是径自冲入几人之中。 当先那兵士只见一拳头由远及近,待反应过来,已是在一阵天昏地暗中倒于地面,其只觉颜面大失,怒喝一声又是冲向正与其他几人缠斗的唐雨粟。 唐雨粟身法灵动,在几人间左突右冲,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眼见便要被一道鞭影正中面门。 却在此时,一道人影忽地出现在唐雨粟面前,只见其抬手握住那鞭影,顺势一扯,便将一名兵士拖得向前倒去,而后那人便是脚掌一踏,重重往那兵士面门踢去。 突遭此变,几人各自退开,唐雨粟四下一看,寻到刚才那人,果是匆匆赶至的柏鸣鸿。 见对面一人已是满脸鲜血无力再战,唐雨粟低声道:“下手够毒啊,鸣鸿。” 柏鸣鸿苦笑一声,道:“雨粟你下回可不能这般莽撞了,险些我便是赶之不及了。” “这般无法无天之举,我怎能忍下去。” 那几位兵士眼见同伴重伤,各个怒不可遏,而其余各门的兵士听到此处动静,也是往这处聚集而来。 正剑拔弩张之时,天边一道炸响,一条金色法舟徐徐落在了广场之上,从其上下来四人,正是先前柏鸣鸿所见三人及被囚那人。 当先那阴翳男子见场中颇为凌乱,目中厉色一闪,沉声道:“何方宵小在此作乱?二弟,去料理一番。” 听得此言,其身后一大汉狞笑着往柏鸣鸿二人所在之处行了过来。 “炼腑期?三个?这下可不好办了。”唐雨粟颦眉说道。 柏鸣鸿略一思忖,沉吟道:“不宜硬拼,雨粟你先亮明身份,我见此三人形态桀骜,或许不是一般兵士。” “鸣鸿所言有理,既如此,那我便是试上一试。” 议定,唐雨粟便就对那阴翳男子打个稽首,亮出族印道:“这位道友,贫道东曜唐氏唐雨粟,还请道友稍安勿躁。” 听得唐雨粟所言,那大汉停下脚步,回首望了望阴翳男子。 那人嘴角轻蔑一笑道:“东曜唐氏?近来是有些名声。吾乃南阳乾洲蔡氏之人,至于吾之名姓,汝却是不需知道。” 闻言,唐雨粟面色微沉,道:“原是南阳蔡氏子弟,幸会。” 那人微一颔首,道:“此番乱象,汝作何解释?” “蔡道友,依洲律,集会误时者,罚一鞭以为告诫,然这几位道友却是肆意妄为,几欲置人于死地。”唐雨粟道:“故此,我兄弟二人只得出手制止一二。” “这般啊,那看在唐氏面子上,吾便就不追究了。”蔡氏修士嘴角含笑看向那几位兵士,道:“至于这几人。二弟,处理了。” 柏鸣鸿二人正不解何为处理,却只见那魁梧大汉已是冲至近侧,不过几息,那几名兵士便已是身首异处。 柏鸣鸿面色铁青,抬手拦住身边几欲暴起的唐雨粟,低声道:“雨粟,莫要冲动。” 唐雨粟心知自家无力做些什么,便就攥紧拳头,切齿道:“放心,我有分寸,待离开此地,我必修行不辍。这修行界,始终是实力为尊。” 此时那蔡氏修士又是言道:“二位道友,此间事了,还请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吾想二位不会感兴趣的。” 二人闻言只得往场外走去,待行至场边,唐雨粟终是忍耐不住,回身道:“蔡道友,贫道还有一问。” 柏鸣鸿轻叹一声,藏于衣袖之中的手掌之上,点点法力不断汇聚。 蔡氏修士眉头微皱,而后又是舒展开来,淡声道:“何事?” “三位道友所携之人,是否犯有遁逃职司之罪?” “不错。” “那道友是否欲要对其施那凌迟之刑?” 蔡氏修士面色微沉,道:“道友有何指教?” “依洲律,,,” “放肆!区区一个穷僻之地的望族,也敢对吾指手画脚?莫不是以为吾真将你视作道友不成?” 随蔡氏道人暴怒之语落下,一阵恐怖威压向柏鸣鸿二人笼罩而来。 见此,柏鸣鸿唤出手中法舟,抬手一拽唐雨粟,法力急催下便是往城外遁去。 章节目录 第四章诡谲风起两相别 见柏鸣鸿二人似是早有准备,那蔡氏道人面上愠怒之色愈甚,其冷声对左右言道:“二弟三弟,去把那两个杂碎给我抓回来。” 其身后两人应声登上金色法舟,急速往柏鸣鸿二人遁逃方向追去。 扶摇法舟之上,唐雨粟言道:“此番是我莽撞了,这才连累了鸣鸿你。” “无妨,你之所言亦是我所欲说,其等那般行径同样为我所不喜。” 却此时,唐雨粟忽见那两人竟是追了过来,急声道:“鸣鸿,其等追上来了,我观你这法舟品质不凡,你且安心驱使法舟,身后之事便交由我来应付。” 柏鸣鸿双眉微颦,道:“境界有差,你且当心,莫要逞强。” 唐雨粟轻嗯一声,周身法力依一独特路径流转起来,如临大敌地看向那急速飞来的金色法舟。 过有盏茶功夫,唐雨粟渐觉不对,那金舟虽是气势汹汹,但这一番追逃下,其与自家法舟之间所隔却是不减反增。 “鸣鸿,你这法舟品质之高,却在我所想之上,竟是比那炼腑期修士御使的法舟遁速犹胜一筹。”唐雨粟奇道。 言罢,又看向柏鸣鸿道:“想来鸣鸿你之根脚也是不凡啊。” “唐兄可莫要取笑我,我之来处不过一闲散门派罢了。” “西若多隐士,此言可非是空谈。今日我倒是沾了鸣鸿你的光了,若非此舟,今日怕是极难脱身。” 闻言,柏鸣鸿只是付之一笑,心下却暗忖道:“原先看这法舟朴实无华,当无人注意。今日看来,在真正识货之人眼中,此舟竟是举烛夜行,无处遁形。日后却得小心了,不可再随意示出。” 再说金舟之上二人,此时其等也是觉出不妥,先前大开杀戒的魁梧道人言道:“那法舟有古怪,照此之势,你我今日怕是追不上这二人了。” 另一道人眉头紧锁,道:“不过两个炼气期的小辈,怎会有这般品质的法舟,那东曜唐氏这般阔绰吗?” “且不说那法舟,今番你我若是空手而归,大哥那一关可不好过。” “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会不知,既如此,那便用‘绝穹天殒’将其击落吧。” 魁梧道人显是也有所考虑,当即便是颔首道:“只好如此了。” “绝穹天殒”乃是南阳蔡氏不传之秘,此技乃是蔡氏之祖所创,非蔡氏嫡系不可修习。 此技威能全决于修行者自身修为,据传练至绝巅,一击便可绝天陷地,也因此,此技闻名于八洲。 二人议定,当即便是盘膝坐于舟首之上,双手指诀连连掐动,点点白而剔透的灵力随之自空中显露而出,而后便是汇聚到了金舟之上。 待有片刻,金舟之上已是白濛濛一片,两人睁开双眸,喉中同时一声低喝,指诀随之一变,一道繁杂的法阵便是自手中凝结而出。 恰在此时,柏鸣鸿二人上方也是悄然凝结出两道法阵,其上纹路,赫然与蔡氏二人手中法阵一般无二。 扶摇舟上,柏鸣鸿见那金舟这般久也无有其他举措,只觉蹊跷,若说南阳望族只这般手段,他却是万万不信的。 唐雨粟身周法力运转不停,言道:“那两人当也不是蠢人,既知追不上我等,怎会这般久无有动静?” 柏鸣鸿颦眉思忖着,正欲开口,忽觉心头一悸,没来由地看向穹顶,只见一道金灿灿光华已是往自家所在直射而下。 见此,柏鸣鸿面色凝重,急步来至法舟机枢之处,而后便是将周身法力一股脑注入其中。 得此法力相助,机枢中登时迸发出几道绿色符文,几息之后,一道青色光幕便是将法舟尽数罩入其中。 唐雨粟早便有所戒备,此刻有所感应,当即运起先前所备道法,法力运转间,其修为层层增长,须臾间便是来至炼腑之境。 待二人做完这许多,那道金光已是携风雷之势轰然压下,方一触及青幕,柏鸣鸿便是面色一白,手中法力登时一顿。 无了法力支撑,那青色光幕立时便是黯淡几分,在金光轰击下,眼见便要不支。 见此,唐雨粟急步向前,将自家法力尽数往机枢中灌去,堪堪将那光幕稳定下来。 柏鸣鸿此刻也是调息妥当,当即与唐雨粟一道维系起法舟运转。 过有几息,金光敛散,柏鸣鸿二人正欲缓上一口气,却又见两道金色光柱击破残云又是来至舟上。 两人不敢怠慢,将各自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机枢之中,其等心知,这等道法,便是此刻唐雨粟以秘法将自家修为强提到炼腑境,怕也只能堪堪挡下一道金光。 故此,青色光幕绝不容失,若无法舟以为庇佑,二人怕是都难逃身消道陨。 “绝穹天殒?此三人果是蔡氏嫡脉,我道怎那般目中无人。” 柏鸣鸿轻咳一声,道:“此技所费甚多,以其等炼腑修为,打出三次便已是极致,幸而雨粟你有秘法加持,否则此番我二人怕是难渡了。” 交谈几句,二人便就闭口一心维系起光幕运转,符文流转间,光幕虽偶尔破碎,但却始终未被那金光冲破。 再过有几息,又有三道金光依次击下,二人勉力抵御,终是有惊无险将之尽数挡下。 金舟之上,蔡氏二人面若金纸,魁梧道人切齿道:“咳咳咳,这二人怎可能挡下这般多道‘绝穹天殒’?” 另一道人沉声道:“这二人非是易于之辈,那法舟绝非凡品。现下你我皆是法力告竭,却是只能空手而归了。” 二人摇首顿足一阵,只得无奈回返。 柏鸣鸿二人处,唐雨粟见那二人终是退去,心下一松,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气势也是霎时萎靡下去。 柏鸣鸿忙是上前扶住,自袖囊中取出一袋清水,待唐雨粟洗净口齿后,其又是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唐雨粟口中。 丹药入口,唐雨粟只觉胸腹充盈暖意,道:“无妨,先前我所用秘法颇有些遗害,下来我却需修养一番了。” “你且入舟内安心静养,法舟由我操控便是。” 数日后,唐雨粟自舟舱内行出,观其面色,当已是伤势尽愈,其四下打量几眼,见柏鸣鸿正自修持,便行至舟首,盘膝坐了下来。 柏鸣鸿心有所感,徐徐收功后睁开双眸。 “我今已是痊愈,不知鸣鸿下来有何打算?” 闻言,柏鸣鸿面露喜色,言道:“下来我却是无有什么成算的。” “既如此,你我二人不若携手共游一番这南阳乾洲如何。” “共游南阳洲吗?倒也好,只是下来我还欲去往那东曜州,以期拜入曜阳宗门下。说来。雨粟你可知曜阳宗下次招收弟子是在何时?” “鸣鸿你也欲拜入曜阳宗?” 柏鸣鸿讶声道:“正是,莫非唐兄也?” “不错,我原先所想,便是这趟游历之后,便回东曜洲入宗修行。鸣鸿你也欲拜入曜阳宗,这倒是天定的缘法了。”唐雨粟击掌笑言道。 “既是这般,那鸣鸿大可不必心急,这曜阳宗每隔十载便大开宗门,只要赶上此时且过得那入门试炼便可拜入宗内。现下距这十载之期,尚还有半载,你我兄弟二人大可畅快游历后再一同前去。” “原是如此,那确是不必着急。如此,那愚弟便就恭敬不如从命,随唐兄好生游历一番。” “这才是嘛,这里我还得先说上一句。前番说过,每隔五载,各大宗门便会遴选人种吸纳入宗。也正因此,凡修士自行拜宗的,皆得与这些人种竞争一番,方可入宗。” “竟是这般,我已记下了,定会好生准备。” 唐雨粟朗声一笑,言道:“鸣鸿莫慌,我观你之资质,怕是不在我之下。区区一个入宗试炼,不必放在心上。” “雨粟谬赞,咱们这便启程吧。”说罢,柏鸣鸿便是起得法力,驾起法舟往远方行去。 下来三月,柏鸣鸿随唐雨粟游遍了大半个南阳乾洲,期间着实见得许多先前闻所未闻之物。便是先前已在典籍中读到过得,亲眼看过也是别样观感。 这一日,二人游至南阳乾洲东部一处险峰下。天地间忽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间竟是天光俱黯,如坠暗夜。柏鸣鸿忙停下法舟,寻得一处洞穴降了进去。 “雨粟,你可知是何缘由致使天象这般大乱。”柏鸣鸿沉声问道。 摇了摇头,唐雨粟答道:“这般场景,我也未曾见过。灵宝现世,大神通者渡劫,都未曾听闻有这般天象的,确是不知背后缘由。” “既如此,那便只能先在此地静观其变了。” “鸣鸿且宽心,此等天灾,已非我等之力可干预得了。一切皆看缘法罢,我观此处石窟甚是坚固,当可保我二人无事。” 过有盏茶功夫,外间风声渐息,天光又现。二人行出石窟,只见群山之间草木俱以不在,连碎散山石都不见分毫。唐雨粟咋舌道:“这番倒是长了见识,自然之伟力果是不可小瞧之。” “雨粟,还是快些离开罢,此风来得诡异,你我当早离这是非之地。”说着,柏鸣鸿便取出飞舟,先一步登了上去。 待唐雨粟上得舟来,柏鸣鸿便急催法力,架起飞舟绝尘而去。 经此一事,柏鸣鸿深感修为之重要,无论是天灾或是人祸,若修行不到家,便只能任其宰割,毫无还手之力。是故,下来一段时日,凡是有暇,柏鸣鸿便会入静修炼,以期早日通贯第二条经脉。 又过半月,柏唐二人终是行至南阳乾洲与东曜离州的交界之处。二人降下飞舟,便取出洲符往那洲关行去。还未走到关前,便有一身着甲胄的胖修士对二人喊道:“莫要向前了,此处洲关之獬豸幕有碍,还请绕行。如若不欲绕行,大可在这洲关之外就地等待,再有半日当可通行。” 说罢,胖修士拱了拱手便返身走回关内。柏唐二人回以一礼,言道:“多谢指点。” “鸣鸿,你如何看?” “那最近的洲关离此处也有万里之遥,不若你我就在此处入静修行,待半日后再过关便是。” 唐雨粟颔首道:“那便如此,我看那处山头便可供你我二人修行。”说着,唐雨粟抬手指向一处绿草葱茏的山丘。 柏鸣鸿自不无不可,二人便足尖轻点奔向那山头。到得丘顶,二人选好地方,唐雨粟便自袖囊取出了四面镶有银边的小旗,他看了看方位,甩手将小旗掷向了不同方位。 “此乃小迷踪阵,一人在外修行时布下,可起警示之用。”看到柏鸣鸿投来的目光,唐雨粟解释道。柏鸣鸿点点头,此阵他是知晓的,只是未曾学到布阵,此回出行也未曾带有。阵法既已布下,二人便各自坐下入静去了。 修有半日,唐雨粟先自静中醒来,他正欲唤醒柏鸣鸿,却忽感周遭灵机浮动,正向柏鸣鸿流去。 “竟是要突破了,那便再等上一等罢。”思定,唐雨粟也便干脆立于周侧,竟是做起了护法。 感受着身侧灵气的流动,唐雨粟暗自诧异道:“只是贯通第二条经脉,鸣鸿竟便能牵动这般多的灵气,果是天资不凡。此番与他相交,倒是做对了。” 待有一刻,柏鸣鸿自静中醒来,见唐雨粟正立于身前,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多谢雨粟为我护法,此遭终是修为有所进益,贯通了这手阳明大肠经,得以与雨粟你共瞰一境。” “无妨无妨,倒是我该和你说句恭喜啊。”唐雨粟笑言道:“好了,此番既你已功成,那你我这便动身过关吧。” “自无不可。” 言罢,二人再是取出洲符,向洲关走去。 片刻后,二人终是过得洲关。一座山丘之上,唐雨粟言道:“鸣鸿,你真不与我回族内吗?有我引荐,你只管安心前去便是。” “不必了,毕竟外姓,多有不便,我便不与你添乱了。” “那便如此吧,两月之后,你我曜阳宗再相会罢。”唐雨粟无奈言道:“这小迷踪阵旗便送于你了,路上须得小心谨慎。” 接过阵旗,柏鸣鸿郑重一稽首,道:“多谢赠宝,千里送君终须别,便就此别过吧。” “也罢,我这便走了,告辞。”说罢,唐雨粟取出一架银色法舟,自乘风远去了。 再看眼天中渐远的法舟,柏鸣鸿辨了辨方位,便也乘舟向曜阳宗方向行去。 章节目录 第五章星稀观深邂佳人 自与唐雨粟别过,柏鸣鸿一路乘法舟向曜阳宗方向行去,过有十天,只见一处集市现于前路之上。 “离入门试炼尚有近两月光阴,不若我先在此处集市采买些符箓法器以备后用。”心中这般思量着,柏鸣鸿便远远降下了法舟,徒步向集市行去。 片刻后,柏鸣鸿便来到了市集之中。他缓下脚步,细细打量起了周遭店铺,只见此处市集虽小但却内涵丰富,一应法器符箓一应俱全。 转有半晌,始终未有何意之物出现,不觉间柏鸣鸿已是来到集市深处。到得此处,已是不见那些零散店铺,眼前俱是些精致阁楼,前者与之相比显是不值一提。 柏鸣鸿驻足环顾一周,看定一家便径直行去。到得门前,抬头只见门楣挂有一牌匾,上书“万珍阁”三字,略一思量,柏鸣鸿便抬脚跨过高高门槛。 刚入店内,便有一容貌姣好,身着纱裙的女子迎了上来。那女子微一欠身,开口言道:“欢迎贵客光临本阁,还请随我来。”说着,便引柏鸣鸿往一处桌椅走去。 待柏鸣鸿坐定,那女子取来一壶灵茶和几块玉简,她先将灵茶放下,而后言道:“这位道友,此处是我阁货品之清单,共分为凡俗,初入,登堂,奇珍,旷世五块玉简,还请道友量力仔细斟酌。若已挑选妥当,道友只需对桌上小钟敲上一下便可。”说罢,将玉简摆在了桌案之上,再一欠身,便自离去了。 待女侍走后,柏鸣鸿拿起桌上玉简逐块读了下去。片刻后,柏鸣鸿将神识自玉简中退出,自思量到:“这万珍阁倒也当得起这名号,玉简上所载商货颇有些不凡之物。” “符箓需得多买些,我现在还没有趁手法器,却也需采买一二。扶摇舟太过显眼,须得购上一件普通法舟。可惜那奇珍之上的宝物已不是灵石可以采买的了,此番只得作罢。” 思定之后,柏鸣鸿便取出一空白玉简将心中所需刻入其中。做完这些,他拈起桌上小锤轻轻叩向一小巧玉钟,悠扬钟声方才响起,便见一宽额女侍款款行来。 女侍到得桌前,道个万福,言道:“道友可是已选好所需货品。” “不错,我之所需皆在此中,劳烦你速去与我取来吧。”说着,柏鸣鸿便将手中玉简递向女侍。 女侍接过玉简,再一万福,言道:“还请道友稍待,奴家去去便回。”说罢,其便快步而去。 待有盏茶功夫,那女侍腰间挂一乾坤袖囊回到了桌案之前。只见其解下腰间袖囊,起得法力,自袖囊中取出一大三小四个漆木盒子置于桌面。 女侍抬手指向最大的木盒,言道:“此盒中装有道友所购符箓,依道友所言,烈火符、神行符、御风符、探灵符、匿踪符各两千张。”说罢,指尖轻移,指向右侧三个木盒,接着说道:“这三个木盒,自左向右依次是舞星剑,定厄鉴,以及破风舟。” 听罢女侍地介绍,柏鸣鸿颔首示意已是知晓。随后他便抬手将四个木盒一一打开,待检查无误后,便对女侍说道:“不错,货品无有什么问题。”话间,柏鸣鸿自袖囊中取出一小堆灵石至于桌上,接着言道:“所需灵石俱在此处,你可查验一二。” “道友说笑了,诚为立身之本,何况你我这般修行中人最怕这等因缘纠葛,怎会为了区区灵石而因小失大。”女侍将灵石收入袖囊,笑言道:“既如此,奴家这便送道友出阁。” 柏鸣鸿站起身来,随女侍往万珍阁外行去。待出得阁外,柏鸣鸿顿住脚步,对女侍说道:“道友留步,贫道在此谢过道友了。”说罢,便打了个稽首。女侍还一万福,言道:“道友慢走。” 采买完自身所需,柏鸣鸿不再逗留,唤出方才所购的破风舟,便就往曜阳宗方向行去。 下来一月,柏鸣鸿深居浅出,潜心修炼,只偶尔看顾一下法舟。这般苦修之下,柏鸣鸿终是将足阳明胃经,也即第三条经脉所含的四十五处窍穴打通至最后一个,只差一步便可修为再进一层。 这一日,柏鸣鸿自静中醒转,喃喃道:“在这法舟内修行终是心有顾虑,这最后一处窍穴还须得寻一处清净之所细细熬炼才是。”柏鸣鸿缓步踱出舟仓,正思忖时,却见远处群山间隐隐可见有一道观坐落于山顶。 “这却是无巧不成书了,未曾想此等地界也有同道在此潜修。不妨前往此观中拜谒一番,若是个纯善道人,倒可以借此地修炼一番。” 法舟行至观前,柏鸣鸿刚欲出声叫门,却见这道观屋瓦破旧,周遭杂草遍布,无有半点通路,显是久不修缮,寥无人烟之所。 见此情景,柏鸣鸿微一颦眉,略一思忖后又洒然一笑:“无人之所吗?倒也好,落得个轻快自在。”话虽如此,柏鸣鸿仍是做足礼数,恭敬叫了两次门。见确无人在此,他才下得法舟,推门行入观内。 柏鸣鸿花有一刻功夫,将道观里外俱是探查了一番,确认无有异常后才寻了一处偏僻所在以为修行之地。 正行时,柏鸣鸿余光瞥见一处占地颇大的奇异假山,柏鸣鸿打量其两眼,迈步向其行了过去。 过有两刻,柏鸣鸿终是寻到合意之所,便就取出先前唐雨粟所赠阵旗,小心插在了屋舍周遭。 布完法阵后,柏鸣鸿又取出一沓探灵符,将之散于法阵内外各处。这探灵符可自行探查灵气变化,若有人在探查区域内动用术法,此符便会引燃主符以为示警。 入了屋内,只见一应器具都是各安其位,未有半点杂乱,想来前任主人也是喜洁之人。 柏鸣鸿点点头,显是屋内成列颇合其心意。他行至屋子正中,指尖轻点使了个避尘诀,顷刻间屋中便是窗明几净,再不见半丝纤尘。 柏鸣鸿坐至床榻之上,再取出一张探灵主符,将法力灌输其中后便任其浮于身侧。一切妥当,柏鸣鸿便自入静,潜心修炼了起来。 静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间三天时光悄然流逝。 这一日,柏鸣鸿只觉心境澄澈,对天地间灵气地感知愈加清晰。他知是时机已至,当即运起磅礴灵气往厉兑穴冲将过去,片刻后,柏鸣鸿只觉耳畔忽清,第三条经脉已是彻底贯通。感受着体内愈加充沛的灵机,柏鸣鸿按下喜悦,闭目熟悉起来。 观外,月明星稀,清风徐徐。忽一道倩影自夜色中现出,明亮月光下,可见其脸上似带着淡淡愠怒。 “咦~此处竟有一道观,倒可以借此避上一避。” 清脆嗓音响起,而后便见其身影闪动,须臾间便进入了观中。 片刻之后,道观前,两道人影悄然而至。站位稍靠后的一人开口言道:“大哥,清娘子应是进了这座道观之中,是否要入内寻上一番。” 当先那人点了点头:“自是要进去的。你我已来此处不短时日里,此次定要得手,若再带不回清娘子,怕是主上就要降下责罚了。” “是,大哥。” 此时观内,先前入观的女子一阵探索,此刻却已是不知不觉间靠近了柏鸣鸿所在的那处屋舍。 忽得,柏鸣鸿身侧的探灵符灵光一闪化作一团烈火,须臾间,便只剩下一摊灰垢与几缕青烟。 “嗯?”柏鸣鸿睁开双眸,看向地面的灰垢,思忖道:“竟真有旁人来此,不知来此地是为何故,须得出去查探一番了。” 柏鸣鸿自榻上起身,先自袖囊中取出一张匿踪符贴于胸口,而后取出先前所得三件宝物,注入些许法力后便将其等隐于衣袖中。至此,柏鸣鸿尤觉不妥,又取出两张匿踪符贴于两肩。 待一切妥当,柏鸣鸿催动法力附于足底,缓步向外探去。出了房门,他却不往方才示警之处探查,而是迂回一圈小心探去。 探有一炷香的功夫,柏鸣鸿见得前方屋舍中竟是有灯光闪动。柏鸣鸿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脚步再是轻上些许,缓缓往那处屋舍摸去。 待到近前,柏鸣鸿寻好藏身之处,便自破旧花窗向屋内看去。 昏暗灯光下,一头扎垂鬟分肖髻,身着素青色流仙裙的少女正与一胖一瘦两个身着同制道袍的中年道人分厅对峙。 柏鸣鸿细细望过去,观那女子面庞,应是及笄年岁,却不知因何事而招惹到对面两位道人。正打量时,那两位道人中身形瘦削者开口道:“清娘子,还请不要再与属下为难了。主上此番遣我二人来此,已是极为震怒,还请清娘子莫要自误。” 那女子轻哼一声,言道:“你二人真是惹人生厌,纠缠我这一路,翻来覆去不过那几句说辞。我早已说过,不会跟你二人回去,若再纠缠,就莫怪我对尔等动手了。” “既如此,那清娘子,属下只好得罪了。”言罢,那瘦削道人一躬身,随后便起身向那女子投出一方灰白古印。那古印迎风便涨,待飞至少女头上,已是涨至两丈见方。 古印罩定下,那女子竟是跌坐在地,面色涨红,似是正承受千钧重物一般。她勉力开口道:“你莫非以为这般便可擒住我吗?” “属下自是不敢小看清娘子,阿弟,取缚灵索。” 胖道人应了一声,自袖中取出一金灿灿绳索,言道:“清娘子,属下得罪了。”说罢,便往那女子走去。 听到此处,柏鸣鸿已是略知此事始末,应是那望族女子私自离族,故而遭家族强召。这般闲事,柏鸣鸿自是不愿沾惹,故而便打算悄然退去。 柏鸣鸿方才挪动脚步,便听屋内传出一声历喝:“何方小贼?竟敢在外窥伺!”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黄色气劲自屋内疾射向柏鸣鸿所在之处。 柏鸣鸿急急取出袖中早已备好的定厄鉴,气劲冲击下,他退有三丈方才堪堪止住脚步。待站稳,柏鸣鸿出声道:“竟是炼腑境前辈当面,小子无意冒犯,还请前辈恕在下无知之罪。” 可话音未落,第二道气劲已是到得面前,柏鸣鸿急往一旁闪去。脱险后,他还欲再开口解释一二,却见那瘦削道人衣袖翻飞间竟是不留一丝余路,显是不打算听什么辩解。 见此,柏鸣鸿沉下脸来,不停腾挪间言道:“既前辈这般咄咄逼人,那便莫要怪贫道以下犯上了。” 那道人嗤笑一声,喝道:“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我倒要看你如何对我以下犯上。”说话间,其手中术法却是未停半分,一招一式皆往柏鸣鸿身上要害打去。 柏鸣鸿心知若正面与那道人对上,怕是无有半分胜算。是故一番盘算下,便自起得法力将那定厄鉴祭出,令其环绕身侧以为策应。而后,柏鸣鸿先自袖中取出两道神行符箓贴于小腿之上,再于手中连连掐诀对自家使了个轻身咒。这番筹谋下,柏鸣鸿便算是稳住了局势,闪转腾挪间再不见半分吃力,终是得以分出心神谋划下来一步了。 那道人见寻常气劲竟无法制住柏鸣鸿,脸色不觉沉了几分,便又对胖道人言道:“阿弟且去拿下这跳梁小丑,清娘子这处全由我看顾即可。” 听得此言,胖道人收起缚灵索,自袖中取出一环首刀,应道:“是,大哥,这小贼且交予小弟便是。” 章节目录 第六章鸿飞雁随沐清风 胖道人得了令,疾步往柏鸣鸿冲去。 柏鸣鸿却不去与他纠缠,方才他已是查探过,这胖道人虽未至那炼腑境,却也至少有十脉以上修为,与其正面相争显是不智之举。 胖道人见柏鸣鸿身形矫健,便也对自家使了个轻身咒,其本以为这般再去收伏那小贼当得是手到擒来,几番发力下,却惊觉自家竟仍是追之不上。 见此,胖道士惊声道:“大哥,这小子有古怪,他所施咒法的效用竟犹胜于我。” 瘦削道人微眯双眼,但偏又得无法抽手相助,只得恨声言道:“阿弟,莫再留手了,此贼不可留,且快些取其性命。” 听得此言,那胖道士恨一咬牙,自袖囊中取出一赤色符箓,指诀连连掐动间,将那符箓定在了自家头上,而后便是往其中倾力灌注起法力。 有感身后蓬勃非常的法力波动,柏鸣鸿心知不妙,脚步又是快上些许,迂回着往前方奔去。 却在此时,那符箓之上,道道纹路已是尽数亮起,胖道人狞笑一声道:“小贼哪里逃!” 话音方落,却见那符箓之中,一血气冲天的箭矢疾射而出,直往柏鸣鸿后背而去。 血剑只一个呼吸间便已是来至柏鸣鸿身后三尺之处,柏鸣鸿脖颈处汗毛竖起,足下竭力往旁侧闪去,却还是避之不及,于一阵轰鸣声中往旁侧摔去。 胖道人面色微白,然得此箭之助,其终是追至柏鸣鸿近侧,正欲再进一步擒住其人,却只见柏鸣鸿落于地面后就势一滚,竟是片刻不歇的往远处奔逃而去。 柏鸣鸿朝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斜眼看向身侧灵光暗淡的定厄鉴,心中暗道侥幸,足下却是片刻不敢歇息。 胖道人自觉颜面有失,怒喝一声又是追了过去,二人一追一逃下,不觉间竟是进了一处占地极广的硕大假山之中。 入了假山,柏鸣鸿嘴角浮现起一抹戏谑笑容,脚步游动间却已将身形隐入了重峦叠嶂之中。 眼见寻不得柏鸣鸿踪迹,胖道人心下烦躁,左突右闯一通,片刻后便是失了方位,无奈之下,其正欲起法力破开这偌大假山,却忽感一阵炽热火浪自身后喷涌而来。 假山外,那瘦削道人迟迟不见自家兄弟身影,正隐隐担忧时,却只见柏鸣鸿身影自假山之上闪动而出,而后便听得一声巨响自假山中传出,轰鸣声中,一阵煌煌火光冲天而起。 见此,瘦削道人眼皮突得一跳,急喝道:“阿弟!” 冲天火光中,柏鸣鸿借着阵阵烈风向远处地面落去,方一落地,便又是取出一沓烈火符,尽数催动后,便将其掷入了火海之中。 此处假山在三日前便被柏鸣鸿看中,认为可以作为斗战之所,故是先行在关节处布下了许多烈火符,以备不时之需。 故而方才追逃之间,柏鸣鸿看似慌不择路,实则心有所指,将那胖道士诱入了假山之中,其便是引动烈火符将之重创后埋于这碎石之下。 做完这许多,柏鸣鸿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若那瘦削道人动了真怒,自己是万难抵挡的,忙是唤出扶摇法舟朝远处遁逃而去。 也就在此时,重压下那女子见瘦道人方寸有失,当即果决出手,只见她自袖囊中取出一青色小钟,轻摇了两下,脸色便是白了几分,显是催动此宝所需甚巨。 不过这宝物之效用却也显著,那瘦削道士方闻钟声,便觉头痛欲裂,对那女子地压制也不觉松懈了几分。 清娘子自是不会放过这等脱身良机,足尖一点便是自灰白大印下脱逃而出,不及辨别方位,其便就往远处奔逃而去,观其所去方向,却是恰与柏鸣鸿不谋而合。 瘦削道人眼见胞弟遇险,偏又让这清娘子再度脱逃,一时间气急攻心,竟是运起全身法力朝远处清女子所在一气打去。 清娘子原只道已是成功脱困,且心中未曾设想此人竟真会对自己出手,一时躲闪不及,被那术法直直击中后背。 术法冲击下,清娘子如那断翅的黄莺般向远处重重摔去。 恰此时,柏鸣鸿乘着飞舟正从其上空飞过,清娘子强自压下喉间鲜血,对柏鸣鸿喊道:“还请道友施以援手,奴家乃是东曜唐氏之人。” 柏鸣鸿本不欲理会此女,但听罢此女言语后,踌躇一瞬后恨一甩袖,调转法舟向那女子急急飞去。 待至此女近侧,柏鸣鸿伸手将其拖至舟上,而后便再不敢多做停留,急急催动法舟往天边掠去。 然这一耽搁下,那瘦削道人却已是乘着法舟追了过来,只见其发髻散乱,气息粗重,恨声对柏鸣鸿那飞舟喝道:“竖子休走!今日定要将你剥皮抽骨。” 听得此言,柏鸣鸿自恃舟中有那女子在,那道人必会投鼠忌器,故而便就不予理会,只是催动起一股法力注入法舟机枢之中。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见那道人仍是紧追不舍,柏鸣鸿便转过身来,朗声喝道:“你这老匹夫,莫非不管你那胞弟死活了吗?我那假山之下可是埋有足足两千余张烈火符,你若现在折返,你那胞弟许还有些活气,再晚些,怕是连具全尸都未必见得。” “小贼休要胡言,,” 不待这道人说完,柏鸣鸿又是言道:“贫道只是将实情告于阁下,信与不信,却全在阁下了。” “你,,你,,”那道人听得此言,直气得目眦欲裂,但偏又放不下胞弟,只得调转法舟往那道观飞去。 见这道人终是离去,柏鸣鸿暗自松了口气,袖中双拳也是渐渐松开。不敢有半分耽搁,柏鸣鸿又回至法舟机枢之处,将全身法力尽数灌注其内。 那女子此时也是松口气道:“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咳咳。”其话未说完,却是咳出了一口血。 柏鸣鸿目不斜视,淡声言道:“无碍,汝方才所言最好是真,若非看在一旧友面上,我断不会涉险救你。” “自,,自是真的,道友还请看这袖,,”一番死里逃生,此刻终得平安,这女子心绪放松下却是昏了过去。 看着女子手中的袖囊,柏鸣鸿眼神微寒,片刻后却是嗤笑出声,嘴角掀起一丝戏谑弧度。 一日后,一处隐秘山谷内,柏鸣鸿盘膝坐于一块平整巨石之上。 巨石对面,可见一道纤细人影躺在葱茏草地中,细碎阳光洒落,斑驳了少女的脸,然其手脚之上的禁制符箓却是打破了这份恬静美好。 日光偏移,阳光变得炽热了许多,似是感到了一些不适,那少女轻嗯一声便睁开了双眸。 天光刺目,少女刚欲抬手遮挡一二,却是发现手脚皆是被缚,体内法力更是不得动用半分。 少女挣扎无果,便将目光看向了巨石之上。 也在此时,柏鸣鸿亦是睁开双眸,看向了那女子。 少女怯声道:“道友这是何意?” “在贫道回答道友的问题之前,还请道友先为我解一惑。” “何事?” “敢问道友姓甚名谁,究竟是何方人士?” “原是此事,小女乃是东曜唐,,,” 柏鸣鸿摆摆手言道:“你也莫要再言什么东曜唐氏,贫道既是有此族旧友,自是有办法知晓你到底是否为此家子弟。” “道友可是说那族印?道友有所不知,奴家乃是那旁支末系,血脉早已驳杂,是故无有族印在身。” “哦?但道友可知你说拿出的那只袖囊,乃是真正嫡系所配之物,你却是何处得来?” 此言说罢,柏鸣鸿便似笑非笑看向了那女子,在他看来,此女之根脚他已是略知一二,就看接下来此女还会如何辩解。 那女子见再瞒不过,也便一改先前楚楚可怜地作态,呵呵一笑,言道:“道友当真好见识啊,既如此,那我也便不瞒你了,我虽非那东曜唐氏中人,却也出自一名门大族,此中根脚,却是恕我不能多言了。至于我之名姓嘛,你这人好生无礼,哪有这般问姑娘家名字的,我可还不知怎么称呼道友呢。” 柏鸣鸿不以为忤,打个稽首言道:“贫道柏鸣鸿,请教姑娘芳名。” “呵呵,奴家黄沐清,见过柏道友,只是还请道友恕奴家无礼,奴家现下境况却是不能还礼了。” 对于黄沐清地暗讽,柏鸣鸿不以为然,只淡淡开口道:“无妨,在下尚还有一言要问于黄道友。” “柏道友,不知可否先解了我手脚的禁制,这日光着实难耐啊。” 柏鸣鸿也不去理会她,自顾问道:“黄道友应是还记得柏某方才所言故友吧,我这一问,却与我这故友有关。前些日,贫道这位故友丢失了一个袖囊,而黄道友先前所拿袖囊,却是与我那故友所述一般无二。故此,贫道这里得问上一问,这袖囊,黄道友是自何处得来?” “原是此事,柏道友迟迟不愿为我解除禁制,究竟是为了给故友寻袖囊。”黄沐清眸中狡黠之色闪过,细声接着说道:“还是想要束缚住小女,行那不轨之事啊?” 柏鸣鸿神情微滞,愣有一刹,轻咳一声,呵斥道:“胡言乱语,快些回答贫道所问。”说话间,其却是抬手打出几道法力解了黄沐清手脚处的束缚。 “真不识逗。”黄沐清自草地中站起身来,寻了个大石头坐下,而后揉着手腕说道:“不错,那袖囊是我从一东曜唐氏子弟手中取来的,至于是不是你那位朋友,我却是不知晓了。” 似是觉得此言有些不妥,黄沐清又是言道:“我这却不可算作偷啊,不过是借来应急,日后自是会归还的。” 忆起初次相见时唐雨粟那副落魄景象,又看到黄沐清此时作态,柏鸣鸿不禁轻笑出声。 他起指朝黄沐清方向点了点,笑言道:“好一个应急,你可知你这一个应急,险些让旁人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 黄沐清闻言不禁讶然,旋即又撇嘴道:“怎会这般严重?我看那人衣着华贵,应是身家不菲才是,怎地失个袖囊就落到那般田地,你可莫要唬我。” 柏鸣鸿苦笑摇头不再与她争辩,心思如今诸事皆已了结,当可重新启程往曜阳宗去了,至于这黄沐清,观其行止,虽颇有古怪之处,但却也不是个有心作恶之人,便也就任其自去罢了。 一阵思忖后,柏鸣鸿开口道:“黄道友,诸事已了,贫道这便准备启程了。至于你‘借’我好友袖囊一事,便也就作罢了。告辞。” 言罢,柏鸣鸿唤出破风法舟,纵身跃至其上,方欲将法力打入机枢之中,却见那黄沐清也是一跃而起,来到了法舟之上。 柏鸣鸿眉头微颦,问道:“黄道友这是作甚?” “哈哈,柏道友莫要误会,小女子如今有伤在身,难以驱使法舟一类法器。是故特来问询柏道友下来欲往何处,可否捎上小女子一程。” “且不说贫道欲往之处与黄道友是否同路,只说你我二人男女有别,怕是不便同行。你不若发个传讯符箓,在此地等候你族中之人前来接应。” 黄沐清听也不听柏鸣鸿所言,只自顾自入了船舱。 半晌后,清脆声音才自舱内响起:“你这舟内倒也宽敞,足够你我二人修炼之用了,况我一个女儿家都不在乎,你又在意些什么,呵呵,倒是我还得防着你呢。” 此言说罢,舱内便再没了动静,显是其中之人已打定主意要留于此地了。 柏鸣鸿面颊微微抽搐,张口欲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法舟机枢前,柏鸣鸿刚又起得法力,正欲注入机枢之中,却在此时,黄沐清又在舱内言道:“快些启程吧,柏道友。” 听闻此言,柏鸣鸿法力一滞,待有片刻,方才苦笑着驾起法舟直往曜阳宗方向行去。 定好法舟前行方向后,柏鸣鸿便也入了船舱之内。看着盘膝坐于床榻之上的黄沐清,柏鸣鸿面色微紧,确认其已是入静,踌躇两下,便也就坐在了相对的床榻之上。 待坐稳身形,柏鸣鸿自袖中取出了几张探灵符,布置妥当后,方才安心入了静中。 章节目录 第七章八方客来会曜阳 “柏道友,你便这般怕我吗?” 柏鸣鸿缓缓自静中退出,睁眼便见黄沐清正坐于对面床榻笑吟吟看向自己。 “黄道友误会了,你我修道之人在外云游,总得小心些才是。” 黄沐清显是不喜这番论调,撇撇嘴言道:“莫要拿这话来搪塞我,我一个重伤未愈的弱女子,真不知你在怕些什么,且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也不必再一口一个道友的称呼了,唤我沐清便是。” “沐清道友既是身体抱恙,那贫道也不在此叨扰了,你且好生休养罢。” 说罢,柏鸣鸿便起身往舱外行去,待行到门口,踌躇片刻,却又起袖朝黄沐清甩出一物,而后便就快步离去。 黄沐清刚欲说些什么,却见一物飞来,接下一看,却是一个小瓷瓶,其面露疑惑,打开瓶塞嗅了几下,神色微讶,低语道:“此人就不能当面予我吗,真是个怪人。” 半月光阴匆匆而过。 这一日,柏鸣鸿正自盘膝坐于法舟机枢前,半月修持下,他修为又是有所精进,已是准备开始通贯第四条经脉。 这通脉之境乃是众境之始,寻常人至多可打通十二条经脉,然据典籍记载,除这十二脉外,应是还有两脉,只是似无人能窥其门径。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柏鸣鸿睁开双眸,望向船舱方向,来者正是半月未见的黄沐清。 黄沐清仍是那一身素青色衣裙,却似乎稍作打扮了一番,她本就生得明眸皓齿,明艳动人,今日略施粉黛后,更是秀色可餐,一时间柏鸣鸿竟是未能移开目光。 似是看出了柏鸣鸿的异常,黄沐清捂嘴轻笑道:“鸣鸿道友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小女脸上有什么异物不成?” 柏鸣鸿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讪笑道:“黄道友今日出关,想来已是重伤痊愈,可喜可贺。”说着,便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那却要多谢鸣鸿兄所赠的丹药了,若非那丹药,小妹断是无法这般快出关” “区区丹药,黄道友莫要挂心。” 黄沐清也算知晓了柏鸣鸿之性情,便不再纠缠,走到舟首,笑呵呵说道:“还不知鸣鸿兄今朝年方几何?我这便抛砖引玉了,小妹前月可方才及笄哦。” “柏某年有十六。” “十六吗?那我称这声鸣鸿兄倒也不算吃了亏。”黄沐清回过身来,言道:“小妹看鸣鸿兄这所去方向,莫不是往那曜阳宗而去?是了,凡十八岁前可入通脉者,皆可去那曜阳宗进行入宗试炼。” 柏鸣鸿视线微移,言道:“不错,柏某此行确是为去曜阳宗参加那入宗试炼。” “那却是巧了,我本也就打算去参加这入宗试炼。”感受到柏鸣鸿投来的狐疑眼光,黄沐清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言道:“鸣鸿兄莫不是以为小妹又在欺瞒你不成?小妹此言可是字字真心,我确是欲拜入那曜阳宗。” 柏鸣鸿也不来与她争辩,笑言道:“既这般有缘,那这接下来之路,便劳烦沐清道友代为看顾法舟了,贫道这便去舱内修持了。” 说罢,柏鸣鸿又一拱手,而后便就转身快步往船舱行去。 “你,,”黄沐清刚欲推辞,却见柏鸣鸿身影已是入得舱内,只得恨恨跺了下脚,嗔道:“堂堂七尺男儿,怎地这般小气。” 下来一月,柏鸣鸿自是未当那甩手掌柜,与黄沐清交替看顾起了法舟,这般一来二去,二人之间也是日渐熟络起来,彼此的些许芥蒂也是渐渐放下。 这一日,法舟行到一处开阔平原,柏鸣鸿心有所感,自入静中醒转。他抬眼看去,只见前方界空中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存在。 见此,柏鸣鸿心念一转,便将法舟停下,起身对舱内喊道:“沐清,你且出来一下吧。” 片刻后,黄沐清自舱内行出,目光寻到柏鸣鸿所在,便微笑行了过去。 待至当面,她才开口道:“鸣鸿兄此番唤我出来所为何事啊,这交接之日可还未到呢,你莫非想赖账不成?” 柏鸣鸿笑一笑,抬手指向舟前,言道:“你且看一看前方是何物。” 黄沐清顺着柏鸣鸿指尖方向看去,半晌后轻咦一声问道:“那空中是何物?看着倒像是一种法阵禁制。” “不错,此物正是曜阳宗设下的禁制。据典籍所载,设立此阵原是为警示之用,告知来此修士,三千里后便是曜阳宗地界,是故,此阵除禁空外并无其他用途,然除曜阳宗本宗修士外,但入此阵者,便是只得沿陆路而去,已示对曜阳宗之敬重。” “原是如此,倒是不负其名门大派的名声。”黄沐清点点头道:“那依鸣鸿兄之言,接下来你我二人便得由陆路去往曜阳宗了。” “正是如此,事不宜迟,如今距那试炼之期已是没多少时日了,你我当快些动身。”说着,柏鸣鸿便将法舟往地面降了下去。 “沐清,你可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若是无有我便将这法舟收起来了。” 黄沐清拍了拍腰间袖囊,笑言道:“那却是没有,我的东西都在此处呢。” 此刻黄沐清所使袖囊,仍是自唐雨粟那处“借”来的那只,原先此袖囊已是被柏鸣鸿收走,但二人熟络后,却又被其以女子私物皆在其中为由讨了回去。 看着黄沐清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柏鸣鸿苦笑摇头道:“你且收好这袖囊,待几日后遇上雨粟,我看你怎么开脱。” 再被提起痛脚,黄沐清面色微红,辨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此时想那些干嘛?快些走,快些走,方才你还在说时日无多,怎此刻又磨叽起来。” “好好好,这神行符给你,借此物赶路,你我当能省下不少气力。”柏鸣鸿也不与黄沐清继续争辩,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小沓神行符交予她手中。 接过符箓,黄沐清面露喜色,当即抽出两张小心贴在了足下蹑丝绣履之上,待将法力灌入符箓后,她便就蹦跳着越过那道阵法,一马当先向远处行去。 看着黄沐清灵动的背影,柏鸣鸿微微一笑,便也贴下两张符箓,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神行符地帮助下,不过几日,便已是到达了曜阳宗外三百里处。 在此处,已是可看到曜阳宗所设下的城邑,凡欲去往曜阳宗的修士,俱得在此验明正身,并通报至曜阳宗本宗,确认无误后方可继续往前。 城门前,黄沐清打听好情况后,便回首向柏鸣鸿招手道:“鸣鸿,鸣鸿,快到此处来。” 柏鸣鸿听到呼唤,便循声向黄沐清走了过去,刚到面前,黄沐清便抓住柏鸣鸿的衣袖往城门下一列队伍行去。 “快些快些,前面的道友,劳烦让一下,多谢,多谢。” 二人一路横行穿插,终是来到了城门之下,看着黄沐清火急火燎的模样,柏鸣鸿眼含笑意,问道:“先前赶路也未曾见你这般,怎得此番到了地界反倒是心焦起来。” “哼,你懂什么,你莫不是以为这城是想过就过的?” “哦?此中莫非还有什么关窍?还请沐清妹妹赐教了。” 黄沐清得意看向柏鸣鸿,言道:“我方才已是打听清楚了,欲过此城,须得先过心火鉴这一关。” 说到此处,黄沐清刻意一顿,见柏鸣鸿不为所动,暗道无趣,便继续言道:“南阳钦天宗有獬豸幕来甄辨善恶,东曜曜阳宗亦有类似之物,也就是方才所说的心火鉴。这心火鉴呢,可拓印修士心中之火,而后送至曜阳宗内主鉴处甄别善恶,通过者方可通过此城。” 听到此处,柏鸣鸿出言道:“这心火鉴虽也奇妙,但却无有那獬豸幕便捷,这一来一去,怕是得耗上个一两日。” “术业有专攻,这心火鉴本就是一件无上至宝,辨善恶不过其一效用而已。不过鸣鸿兄所言也是切中要害,正如你方才所说,你我得在此地盘桓一二,故此,你我得早些入得城内,不然这般多修士汇聚于此,怕是难寻一处落脚之地。” “原是如此,那确是得多谢沐清考虑周到了。”听罢缘由,柏鸣鸿倒也捧场,只是口风一转又言道:“不过你我修道之人,风餐露宿应是,,,” 黄沐清听得夸奖,本是欣喜非常,一听这话,抬手便将粉拳砸向柏鸣鸿腰腹,止住了柏鸣鸿下来地说教。 “你这人真无趣,就知道你说不到两句好话。” 柏鸣鸿连连讨饶,拱了拱手,言道:“此番是我行差了,今日一应食宿开销皆由我来担负,以作赔罪。” “嘁,本姑娘不与你计较,今晚我要住最好的房间,吃最贵的佳肴。” 待有盏茶功夫,两人终是来到了负责审查的曜阳宗弟子面前。那弟子也不抬眼,只问道:“名姓,年岁,籍贯,门派,师承。写于此册上即可。” 柏鸣鸿打了个稽首,提笔蘸墨,便就写下自家名姓、年岁以及籍贯,只是写到门派师承时却是微一顿,写了两个“无”于那册上。 待写完后,柏鸣鸿便将笔递至黄沐清手中,黄沐清下笔极快,除名姓年岁外竟是与柏鸣鸿所书一般无二。 见此,柏鸣鸿也不多言,待黄沐清搁下毛笔,便与其一道往旁侧一面古朴铜镜看去。 “这便是那心火鉴吗?”柏鸣鸿打量着面前铜镜,只觉此镜形制普通,除去其上透露而出的古朴气息,实在是无甚特别。 那曜阳宗弟子言道:“此乃心火鉴一分鉴,只具拓印心火之能,你且将手掌置于心火鉴之上,往其内注入法力即可。” 闻言,柏鸣鸿稽首称谢,便依言抬手往镜面上按去,手掌所触,只觉一片温润。 见无有异常,柏鸣鸿也就起得法力,往那镜中灌注了起来,几息后,镜面一阵光华闪动,柏鸣鸿心有所感,便就放下手掌将位置让于了身后的黄沐清。 片刻后,两人俱是已完成心火拓印,便就一道往城内行去。 一入得城内,黄沐清便直直往城中最大的一处客栈行去,说来也巧,客栈中刚好便只剩下两间上等客房,黄沐清当即便让柏鸣鸿掏出灵石定了下来。 落脚之处已是解决,二人便出了客栈。柏鸣鸿提议二人暂且分开,各去城中找寻是否有自身所需之物,谁知黄沐清却是不同意此议,柏鸣鸿虽是无奈但也只得带着她往城中宝斋行去。 到得宝斋门前,便有几名女侍款款迎上,在女侍地指引下,二人找了一处僻静角落坐了下去。 待女侍走后,柏鸣鸿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玉简浏览了起来。 见此,黄沐清也是学着柏鸣鸿取来一枚玉简,将神识往其中探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自宝斋中行出。 柏鸣鸿倒是未有什么变化,只是黄沐清却是换上了一件鹅黄色衣裙,其上光华流转,一看便不是寻常衣物。 “鸣鸿兄,小妹这件法衣可还入得你眼?”黄沐清眉眼弯弯,显是心情不错,言语间也不禁逗弄起了柏鸣鸿。 柏鸣鸿看了几眼,也不多言,只是指尖掐诀,使了个咒法在黄沐清衣裙之上,那咒法方一触及法衣,便见其上光华再是不显,与凡俗衣物似无半分区别。 “这般方才能起到法衣应有之功效,如你方才那般,旁人哪还不知道你身有法宝。” “是是是,鸣鸿师父说的极是,那你我二人接下来该去何处大快朵颐一番呢?” 见黄沐清毫不将此放在心上,柏鸣鸿只得无奈摇头,言道:“方才听闻这城中有一酒馆名曰天外楼,其间菜品甚是不错。” “你倒是有心,那便莫要再耽搁了,这便去吧。” 不待柏鸣鸿将话说完,黄沐清便是当先一步往前奔去了。 柏鸣鸿面色微滞,扶额叹息道:“你且回来,酒楼不在那边。” “哦,你怎么不早些说,那现在该往何处去?” “唉,随我来。” 章节目录 第八章旧友新朋共聚首 画栋雕梁的楼阁间,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角落一张方桌旁,黄沐清用玉箸夹起面前菜肴塞入口中,含糊问道:“鸣鸿,这城中同道之多尤在我先前所料之上,你可知这般多人都是为何而来?总不会是都要去往那入宗试炼罢?” 柏鸣鸿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悠悠言道:“能吸引如此多低辈修士汇聚于此,除了那入宗试炼,怕是再无二事可做到这般地步了。” “这天下修道种子,不是已遴选过一番了吗,怎还会有如此多人至此。” 柏鸣鸿放下茶盏,眼神微移,言道:“你看那边一桌,其余几人对北侧那位公子执礼甚恭,应是家仆一类,故而此桌之上,应只有那公子哥一人是去参与试炼的,其余则皆是随行服侍之人。” 黄沐清顺柏鸣鸿目光看去,果是见一衣着华贵,生有一对丹凤眼的少年正在身侧众人簇拥下饮酒作乐。 那少年似是有所感应,眼神微眯,看向了柏鸣鸿这一边,他视线先在黄沐清身上停留了一霎,而后便越过黄沐清与柏鸣鸿对视了起来。 几息后,那少年举起手中酒樽,对柏鸣鸿言道:“东桑震洲樊晚秋,敬道友一杯。” 柏鸣鸿自黄沐清身前取过一只酒樽,对樊晚秋扬扬手,执礼道:“西若巽洲柏鸣鸿,谢过道友。”言罢,便仰首将樽中佳酿一饮而尽。 一杯饮罢,二人各是将目光回至自家桌上,樊晚秋身侧一仆从小心问道:“秋郎君,此人是何来历。” “不知,不过此人身上那件法衣可不是凡俗之物,你等且记下,莫要轻易招惹此人。” 听得此言,左右自是应和称是。 “鸣鸿,此人是何来历,神识倒是敏锐异常。” “此人若未杜撰身份,当是东桑樊家之人。”见黄沐清面露疑惑,柏鸣鸿又补充道:“东桑樊家的实力比起你的债主,却是要弱上几分的。” “债主?你,,,哼,不与你计较。”黄沐清恶狠狠吃下几口菜肴,接着问道:“他这等名门望族之人也需要参加这种试炼吗?” “这等人来参加试炼,应有两类缘由,一是那嫡系之人心高气傲,不愿行使特权,自愿来参与试炼;二来呢,则是那旁系之人,无有特权,资质亦不足,只能自谋出路。” 黄沐清又是不解言道:“便是如此,那也不过将人数翻个数倍,但此城中却是远不止这般多人。” 柏鸣鸿啜口灵茶,继续言道:“除这两类人,其余之人皆是那天资不足,但却不愿碌碌一生之人,故而博个出路,此种人最是数量众多。” “竟是这般,但他们不应是各有职司吗,怎能得空来此处。” 听到此问,柏鸣鸿神色微僵,叹口气说道:“他们来此之前,便已签下契书,若是得以拜入门墙,那自是无事。但若是寻道未果,那归去之后便只能任人摆布,或是处死,或是罚去坐那最下等的职司,按上位者所说,修道本就物竞天择,此等人既不自量力,那就该有此下场。” “何至于此,心慕大道有甚过错,怎能这般对待其等。” “是啊,何至于此呢。” 半个时辰后,二人自天外楼中行出。 见黄沐清似是还在为之前对话而心中郁结,柏鸣鸿开口道:“沐清,要不要随我出城转转?” 城邑外,原野峡谷渐次相接,树木植被层层叠叠,参天巨树与曲折藤蔓纠缠成了一片绿色洲域。 黄沐清随柏鸣鸿来到了一处高丘之上,丘上别无他物,只有一株入云接穹,华盖如伞的参天古木扎根于此。 “我知你心有不忿,这世间本就有诸多不公不平之处,然你我如今之力太过微小,过虑此事对我等并无益处,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柏鸣鸿立于古树之前,看向天上点点星辰,徐徐言道。 黄沐清缓步走到古木根部,曲臂抱膝坐在了地上,喃喃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般话我早已听够了。在家时,我父亲便是这套说辞,所以我便跑了出来,谁知这边也是如此。鸣鸿,难道不去迫害旁人便就不能修得大道了吗?为何他们总是要用杀戮和压迫去解决一切?为何就不能试一试别的方法?” 听着黄沐清浸满疲惫的声音,柏鸣鸿没来由得一阵气闷,长舒一口气言道:“沐清,为己所争本无错处,世间之人不过是在走那最简易之道,只是这般职司之制确是腐朽无理,此般制度,剥削无度,荼毒世间,若要探求你所说的第二条路,那便先得颠覆这般陋政。” 黄沐清抬起头,看向柏鸣鸿,言道:“那该如何做?” “你看这点点星光,无规可循,随意散布,然明月升起后,仿若整片星空都有了方向。”说着,柏鸣鸿转过身,看向黄沐清的清澈双眸,言道:“你我能做的,便是去成为那一轮明月,去引领漫天星光撕裂这如墨的黑夜。” 黄沐清眼眸闪动,问道:“若是有一天这明月熄了呢?” 柏鸣鸿微一愣,而后洒然一笑,朗声道:“星星之火尚可燎原,何况这星辰,若是有朝一日这整片天都是星光熠熠,那又何惧失去那一轮明月呢。” 黄沐清衣袖微不可查地掠过眼角,轻笑道:“呵呵,真不知羞呢,小小的通脉境修士,说什么明月昊日。” 柏鸣鸿知黄沐清已是暂时放下心结,便一甩袖转过身去,笑呵呵言道:“一道赏个月吧。” 黄沐清轻嗯一声,眼眸静静看向柏鸣鸿后背。 点点星光闪烁,仿若那早春初雨般洒落在年轻男女之间,照亮了这一座小小山丘。 翌日。 宽阔街道上,黄沐清及柏鸣鸿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都怨你昨夜非说带我去看什么星星,这下好了,白白给那客栈那般多灵石。” 柏鸣鸿嘴角含笑,也不争辩,只是缓步跟在黄沐清身后。 昨夜两人自那高丘返回城邑,却被告知已入宵禁,城门只出不进。 不得已下,两人只得寻一无人处设下阵法各自入静修持,直到拂晓之际方才入得城来。 柏鸣鸿苦笑开口:“沐清,说了这么久,该饿了吧,随我去用个早饭吧。” “哼,我要吃松子百合酥。” “悉听尊便。” 议定后,二人并肩来至一处小茶馆,择一无人角落坐了下来。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柏鸣鸿扭头看向黄沐清,后者自是会意,言道:“先上两碟松子百合酥,唔,再给他来一壶西井灵茶,劳烦小二哥了。” “这位客官客气了。”小二一躬身,便转身往后厨而去:“松子百合酥两碟,西井灵茶一壶~” 片刻后,小二将先前所点俱是上齐,二人便就闲聊着打发起来面前糕点。 “这位客官,小店的松子百合酥已是售罄,下一批糕饼出炉怕还得等上个一个时辰” “怎会如此,你这茶馆便不会多备些吗?” “客官莫要动气,非是小店不曾多备,实是近来各地道爷来得愈来愈多,超出小店所想啊” 听得争论声,柏鸣鸿和黄沐清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戴逍遥巾,身着月白道袍,脸廓微圆,颇为面善的少年道人正在急急和小二争执不断。 “你看,若非你一人便吃了这许多,那位道友又怎会为一盘糕饼在此处与小二纠缠不休。”柏鸣鸿收回目光,看向黄沐清取笑言道。 黄沐清转过头,拈起一块酥饼便扔向了柏鸣鸿,言道:“就你多嘴。” 柏鸣鸿抬手接住酥饼,笑着将其放回了碟中。 黄沐清往那道人招招手,出言道:“那位道友,我这处还有不少松子百合酥,道友若不嫌弃,大可来与我二人合坐。” 那道人微一愣,循声望来,只见一女子正对自家招着手,而其对座那少年也是微举茶盏含笑看向自己。 道人缓过神来,打发了小二,便往柏鸣鸿这一桌走来,待走至近侧,他便郑重打了个稽首,言道:“西辰艮洲,陈九阳,见过二位道友。” 柏鸣鸿起身回以一礼,道:“西若巽洲,柏鸣鸿,见过道友。” 黄沐清自也起了身,打个稽首道:“西若巽洲,黄沐清,道友快请坐吧。” 三人各自落座,陈九阳先开口道:“方才让二位道友见笑了,贫道平生别无他好,独爱吃些糕饼点心。此番初到东曜离州,自是要尝尝这闻名八洲的松子百合酥,故而方才一时心急便闹了这么个笑话。” 黄沐清闻言掩嘴轻笑了起来,柏鸣鸿也是嘴角含笑,言道:“无妨,凡世间者,皆各有所执,倒是道友这份率性天然,着实惹人生羡。” 陈九阳拱拱手,苦笑道:“道友谬赞了。” “陈道友,这碟中所余松子百合酥你若不嫌弃,便请随意。”黄沐清止住笑意,指了指盘中糕饼言道。 “那自是不嫌弃的。那贫道便不客气了,二位道友见谅。”说罢,陈九阳便是大快朵颐起来。 柏鸣鸿看了眼黄沐清,招手唤来小二,言道:“小二哥,烦请再来两碟桂花赤豆糕,还有一碗杏仁银耳羹。嗯,,陈道友可需什么粥品?” 陈九阳抬首含糊道:“白粥即可。” “那便如此吧,劳烦小二哥了。” 半个时辰后,三人自茶馆中一道行出。 柏鸣鸿抬头望望天光,问道:“陈道友,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我欲去那曜阳宗驿站,看看我那通行凭证可曾颁下。” 黄沐清插口言道:“若是如此的话,我等三人大可同行,我与鸣鸿本也是要去做此事的。” 柏鸣鸿自无不可,故此三人便就结伴往驿站而去。 行有一刻,三人便来到了驿站门前,恰此时一位曜阳宗弟子自里间行出。 柏鸣鸿快步迎上,打了个稽首问道:“敢问这位道友,我等欲去往试炼者需在何处查看那通行凭证。” 那弟子停下脚步,先打量了几眼柏鸣鸿三人,而后回以一礼,言道:“除你等来时那处城门,其余三处城门皆有一块显影壁,其上会显现可通行者的名单。奇哉,你等入城时无人与你分说吗?” “谢过道友,那许是我等入城未曾仔细听讲。既如此,那我等便就告退了。” 言罢,三人行有两刻,来到了通往曜阳宗那一侧城门。 到得此处,果见一块无暇玉璧正立于城门一侧,此时正有许多修士围于其侧找寻着自家名姓。 柏鸣鸿先让黄沐清留在原地等候,随后便与陈九阳挤入了人群中。 半晌后,二人自人群中现出身影。黄沐清迎上前去,笑吟吟道:“辛苦辛苦。不知那玉璧上可有我等名姓啊?” 柏鸣鸿笑言道:“我与陈道友之名姓皆在其上,至于你的嘛,,,” “我的怎么了?你可莫要唬我。” “也在。” “你,,不与你计较”黄沐清轻哼一声,言道:“那我们这便可以往曜阳宗去了吧。” “不错,陈道友,可愿随我二人一道上路啊。” 陈九阳一拱手,笑言道:“道友不嫌,那确是贫道之幸。” “那还多言什么,这便启程吧。”说着,黄沐清就当先往那城门行去。 出得城门,行有旬日。 便见极远处一片连绵山脉间,星罗棋布着诸多形制各异的楼阁宫阁,而这些楼阁之上,袅袅云雾间,如众星捧月般建有数座巍巍宫殿,正是那曜阳宗本宗大殿所在。 三人脚步渐缓,行至此处,周遭已是有了许多结庐而居的同道。 “鸣鸿,这些人怎么都在此地停驻下来了?” “我也不知,且待我寻一位道友问询一番。” 柏鸣鸿四下环顾,正欲开口,忽见不远处有一皓首道人正往自家所在急急奔来。 那老道到得近侧,先打个稽首,而后言道:“可是柏鸣鸿柏郎君?老奴奉我家郎君之命,特此来接柏郎君前去相会。” “你家郎君?”柏鸣鸿看了眼黄沐清,回礼言道:“敢请教你家郎君名姓。” “回柏郎君的话,我家郎君乃是东曜唐氏嫡脉,唐雨粟是也。” 章节目录 第九章风卷云动试炼起 柏鸣鸿三人在老者指引下,穿过零星散布的棚舍,终是到得一处竹屋之外,这竹屋占地不大,但其中精巧却是其他棚屋无法相较的。 那老者顿下脚步,恭敬对竹屋里行了一礼,而后言道:“郎君,老奴已是接得柏郎君。” “辛苦福伯了,快请我鸣鸿兄弟进来。” 听着竹屋里传出的熟悉嗓音,柏鸣鸿心中戒备顿时散了大半,便回首对黄沐清及陈九阳言道:“随我一道入内吧,此间确是我之故友。” 听罢柏鸣鸿所言,黄沐清面色微僵,轻咳一声道:“走,走吧,鸣鸿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陈九阳倒是未曾多想,只是觉得柏鸣鸿这故友好大的派头,当是出身不凡之人。 柏鸣鸿嘴角微掀,对福伯拱拱手,便就当先行入屋内。 福伯自是回以一礼,道:“柏郎君莫要见外。” 入得屋内,便见一俊朗少年正端坐在床榻之上,看其面容,正是与柏鸣鸿阔别数月的唐雨粟。 唐雨粟睁开双眸,视线扫到刚入屋的柏鸣鸿,面露喜色,兴奋言道:“鸣鸿莫怪,为兄方才正在入静修行,还请鸣鸿恕我未曾出迎之罪啊。” “雨粟说笑了,你我兄弟许久未见,莫说这生分的话。”正说着,其余两人也是自屋外走了进来,柏鸣鸿便就言道:“雨粟,此番还有两位路上结识的道友随我一道来此。” “哦?还有其他道友,此是好事,鸣鸿的好友便就是我的好友。” 说着,唐雨粟目光便往柏鸣鸿身后看去,先入眼的是一位圆脸少年,看着倒是颇为面善。 再往旁侧看去,唐雨粟突得怒目圆睁,喝道:“小贼,我不去寻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爆喝之下,唐雨粟已是起得法力冲将上去,哪还有半点高门子弟的模样。 黄沐清眼见此状,哪还敢多留,忙往旁侧避开,边跑边喊道:“柏鸣鸿,你还在看戏!” “还敢提我鸣鸿兄弟,哪跑,今日我非要给你些教训。” 柏鸣鸿本欲先自看会热闹,但眼见此景,心知不能再置之不理,便就足尖轻点,挡在了二者之间。 黄沐清如蒙大赦,忙将身形躲入柏鸣鸿背后。 “鸣鸿你且让开,此女虽是看似柔弱,但却绝不是个好相与之辈,你可莫要被她骗了。” 黄沐清自柏鸣鸿身后探出头来,反驳道:“你才是骗子呢,那袖囊我只是暂借,过后自会还你的。” “你还在这处摇唇鼓舌,有你这般借取他人之物的吗?” 就在此时,福伯也是循声冲至屋内,向唐雨粟言道:“郎君,出了何事?” 见事情越发麻烦,黄沐清忙是抓住柏鸣鸿衣袖扯了一扯,柏鸣鸿再不能装聋作哑,言道:“雨粟,其间有些误会,先莫要动怒,不若听愚弟先言上几句?” 闻言,唐雨粟气息渐平,转首对福伯言道:“福伯,此间无事,你且出去吧。” 福伯疑惑看几人一眼,而后便是执礼道:“老奴告退,郎君有何事唤我一句便是。” 待福伯走后,唐雨粟再瞪黄沐清一眼,而后抬手一指角落的茶桌,道:“坐下说吧。” 说完,唐雨粟便就先自坐到了主位之上,柏鸣鸿跟在其后,随意择一位置坐了下来。 黄沐清本欲坐在另一侧边,但目光方才触到唐雨粟眼眸,便就打了个寒战,搬了凳子坐在了柏鸣鸿身边。 见陈九阳不曾落座,柏鸣鸿回首对其言道:“陈道友,还请随意。” 待众人坐定,唐雨粟开口道:“鸣鸿,你且说罢。”说话间,目光却是向黄沐清扫去。 黄沐清虽是理亏,但也起了脾气,便也抬眼瞪了回去。 过有一刻,在柏鸣鸿多般劝说下,黄沐清与唐雨粟终是暂时放下彼此间的芥蒂,不再如刚见面那般剑拔弩张。 至此。唐雨粟才是想起陈九阳,便就执礼道:“方才我失态了,还望陈道友莫要见怪,今日不妨就留于寒舍,我自当备下宴席好生赔罪。” “唐道友如此盛情,陈某也就不推脱了。” “哈哈,道友痛快。来人,烹茶。” 唐雨粟话音方落,屋外便是走进一位宫装女侍,只见她行一万福,而后便是娴熟备起了茶具。 唐雨粟略一思量,而后扬手言道:“慢来,今日烹那西井灵茶。” 说完,他便就看向了柏鸣鸿。 “是,郎君” 柏鸣鸿眼蕴暖意,微笑言道:“雨粟有心了,亏你还能记得我之所好。” 话刚说罢,却听黄沐清微弱声音自身侧响起:“嘁,我也记得,怎不见赞我一句。” 柏鸣鸿佯装未曾听清,侧首低声道:“沐清在说何事?” 自家低语被其听到,黄沐清俏脸微红,言道:“无事,喝你的茶罢。” 下来半日,四人便就烹茶论道,一来二往间,在座众人皆感大有所获,彼此间关系也是熟络起来。 到得太阳西斜时分,唐雨粟抚掌言道:“三位道友,贫道专为今日之聚备下了宴席,还请移步外厅。” 柏鸣鸿三人自是无有不可,起身随唐雨粟往屋外行去。 过有两个时辰。 一场宴散,宾主尽欢,唐雨粟命下人为黄沐清及陈九阳各自安排好了临时居所。 至于柏鸣鸿,却被唐雨粟游说今夜同其抵足而眠,柏鸣鸿虽是不喜这般,但奈何唐雨粟盛情备至,且二者确实志趣相投,是故便就应了下来。 是夜,万籁俱寂。 竹屋里,柏鸣鸿与唐雨粟却是毫无睡意,二人躺在床榻之上,各自述说着近几月的见闻。 “如此说来,雨粟你此番回族竟是受得老祖青睐,难怪我见你之修为竟是连破两层关隘,直入五脉之境。” “却也是运气使然。倒是鸣鸿你,竟是与那小骗子混到一处。” 柏鸣鸿苦笑言道:“沐清她孩子心性,倒是没什么坏心眼。雨粟你也就莫要再小骗子小骗子地称呼人家了。” 唐雨粟促狭道:“这才几日啊,鸣鸿你便为一女子驳你兄弟我了,唉,真真是人心凉薄啊。” 柏鸣鸿面色微僵,欲言又止,半晌后言道:“雨粟可莫要打趣我了,我与沐清不过是寻常好友罢了。” “我也未曾说你二人是何关系啊。” “雨粟,,” “天色不早了,为兄乏了,鸣鸿你也早些歇息吧。”说着,唐雨粟便是转过身去。 见此,柏鸣鸿张张嘴,无奈一叹,便也躺下身来闭上了双眸。 这一日,柏鸣鸿正与唐雨粟对坐饮茶,忽闻屋外似有山崩地裂之声传来,周遭空气也在这一瞬变得炙热了几分,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隐有猜测,而后便就一道起身向外行去。 到得外间,柏鸣鸿却见黄沐清不知何时已是来至屋外,便就往其那处行去。 “沐清,发生何事了?可是曜阳宗终是开得山门了?” “鸣鸿你来啦。”黄沐清回首望了望柏鸣鸿,言道:“我也不知,方才我正在与福伯闲谈,却突然听得一阵巨响。” 柏鸣鸿还欲再问,却见自曜阳宗方向有一红芒正急速往自家所在之地飞来。 几个弹指间,那红芒便已是飞至近前,待光华敛去,便只见一头戴混元巾,身着绛紫法衣的年轻道人自遁光中现出。 那道人垂眼扫视着地面,而后朗声道:“贫道林墨弦,乃是曜阳宗戒堂此代大弟子,奉掌门之令,来此携尔等去往我曜阳山门。尔等且听好,凡欲参与试炼者,皆可随我一道,至于随行仆役一类,却是不可随行的。现允尔等半刻时间稍作准备,半刻后,便随我出发。” 众人听罢林墨弦所言,当即忙作一团,各自打点起自家杂事。 “御空而行,这位林道长竟已是筑骨境修为,入得此境,果才算是有了几分仙家气象啊。”看着空中的林墨弦,柏鸣鸿喃喃低语道。 唐雨粟双手背后,自信言道:“鸣鸿莫要艳羡,以我等资质,此般境界不过是举手之间。” 黄沐清站在柏鸣鸿身侧,小声腹诽道:“一个比一个口气大,怪不得那般臭味相投。” “你之天资虽是稍欠,但此般境界却也是不难的。”唐雨粟嘴角微翘,促狭道。 黄沐清虽是心有不服,但奈何对唐雨粟仍是心存惧意,便就恨恨跺了下脚,不去与他争辩。 半刻后,林墨弦自袖中取出一漆黑法舟,法力灌注下竟是将其涨作数十丈大小,待唤得所有修士上得舟内,林墨弦便就立于船头驱使着巨舟往那曜阳宗山门而去。 柏鸣鸿四人寻了一处偏僻角落盘膝坐下,此番所去,便是要参与那入宗试炼,是故四人不约而同地入静调息了起来。 过有片刻,柏鸣鸿忽感巨舟遁速渐缓,便就睁开了双眸,却见船头处林墨弦正与两位身着同制道袍的道人说着些什么。 恰此时,唐雨粟悄声言道:“若我所料不差,舟头这三人应俱是东曜林氏之人。” 柏鸣鸿起手打出一道法力屏障,言道:“依你之意,此三人莫非,,,” “不错,当是你所思那般。莫要多言,筑骨境修士五识可是远胜我等,你所采所使法门虽是精巧,但怕是未必瞒得过他。” 柏鸣鸿深以为然,再看舟首一眼,而后便又闭起了双目。 半晌后,巨舟已是停在了曜阳宗主宗所在的云雾之下一个偌大法坛之上。 柏鸣鸿几人凭栏而站,向下四处打量着,只见法坛上方正悬有九个绘刻有繁复花纹的法驾,其上坐有几位气势如渊似海的道士,法坛两侧则各坐有一排年轻修士,各个身周灵机流转,看去便是不凡。 巨舟缓缓落在了法坛之上,待应试修士尽皆下舟,林墨弦便是收起法舟,郑重向法坛上方拜言道:“见过掌门,见过戒尊,见过诸位真人。此次各洲欲参与试炼者皆已在此。” 林墨弦身后,数万修士齐齐拜下,效仿林墨弦行起礼来。 法坛上方,正中处坐有一头戴五岳真形冠,面白无须的中年道人,此人右侧是一头戴法冠,身着绛紫道袍,面容不怒而威的长髯道人。 听罢林墨弦所言,中间那道人微笑颔首,稍一侧身,言道:“既如此,那便劳烦戒尊着人宣读一下这试炼的规矩吧。” 长髯修士打个稽首,言道:“掌门言重。” 说罢,他便是站起身来,如鹰般眼眸向下望去,扫视一周后言道:“轩泽,便由你来将试炼规矩说与今年受试者听吧。” 言罢,只见法坛右侧首位头戴混元巾的英伟道人站起身来,那道人向法坛上方郑重一拜,言道:“弟子领命。” 唐雨粟双眼微眯,言道:“此人便是蒋轩泽吗?” “雨粟你识得此人?观其座次,此人怕是地位不低才是。” “鸣鸿你有所不知,这蒋轩泽近几年在东曜洲可是好大的名气。此人乃是曜阳宗掌门朱夕端末徒,但因朱真人先前所收两位弟子,皆已得成长老,是故此人乃是此代曜阳宗大师兄,偏偏此人又天资绝艳,如今寿不过三百有余,便已是气象境修为。” 柏鸣鸿眼神微动,喃喃道:“此人确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而此时,蒋轩泽起身行至法坛正中,只见其人身量极高,鼻若悬胆,眼眶深邃,一身玄色衣袍洒脱自然。他两足微开,待站稳后朗声道:“诸位道友,贫道蒋轩泽,乃是曜阳宗当代大师兄。今日,便由我来为各位宣读这试炼的规矩。” “此次试炼,共分两试,一为资质之试,二为生死之试。在座诸位但若通过了第一试,便可入我曜阳宗,为外门弟子。而第二试,是否参与则全凭各位道友自行决断,过得此试即为我曜阳宗内门弟子,若能在此试中取得前三甲,便可入藏典阁自选一门功法,且会有宗门长老为其炼器一次。” 蒋轩泽话音一顿,而后言道:“除此之外,生死之试的前三甲还可获得一次火元淬体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十章长路漫漫阻且长 蒋轩泽浑厚嗓音方才落下,法坛之上便是突得响起了一片嘘声。 “竟是火元灌体,今次试炼奖励怎地如此丰厚?” “这不是平白浪费了那火元吗?唉,怎我当日入门未有这般机缘。” 种种言语不断自法坛两侧传出,或是惊诧,或是不忿。 柏鸣鸿眉头微颦,低声道:“火元吗?这曜阳宗此番怎地这般大手笔。” 听到柏鸣鸿所言,正一头雾水的黄沐清问道:“鸣鸿,你可是知道火元是何物?” “略知一二。”柏鸣鸿诧异看黄沐清一眼,点首言道:“这火元乃是令这天下火修都趋之若鹜的宝贝,此物可助通经脉,淬炼身躯,凡是以这火元贯通的经脉,皆可脱得凡俗,彻底化作那先天火脉。” “先天火脉?那倒难怪此间修士这般大反应了。不过此等好物,这曜阳宗怎舍得拿出来分于我等刚入门的弟子。” 陈九阳此时也是开口道:“这火元虽是难得,但此物所产,大半出自曜阳宗。今日拿出些许来以作奖励,对其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 “非也。便是在这曜阳宗,火元此物也并非易得,怕是十数年方才可得一颗。”柏鸣鸿双手背后,抬眼看向法坛之上,轻声言道:“曜阳宗今次出手这般阔绰,却不知背后藏着些什么。” 三人议论之间,忽闻身侧唐雨粟朗笑一声,言道:“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曜阳宗此举为何缘由,只要你我修行不辍,定可保身家无忧。” “唐道友说得是,陈某资质愚钝,这火元本也与我无甚关系,这般思前想后倒是徒增烦恼了。”陈九阳憨笑一声,摸摸自家头顶言道。 柏鸣鸿与黄沐清听得此言,亦是相视一笑,而后便将此事抛下,不再思虑过多。 待喧哗渐息,蒋轩泽轻咳一声,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言道:“此玉简内有一法门,你等需在三炷香的时间内习得并运转此法门,过时未能完成者,皆不可再参与下一步试炼。诸位道友可是已知晓了?” “已是知晓。”众人齐声应道。 见众人无有异议,蒋轩泽将手中玉简往空中一掷,而后起指一点,顿时天空中便是显现出道道金色字符,正是那玉简中所书的法门。 众修士见法诀已是投射而出,当即便是各自盘膝修炼了起来,不愿耽搁半分功夫。 柏鸣鸿倒是并未急于修持,他先是将那法门通篇读了一遍,读完后却是心中微讶,思忖道:“此法门莫不是那凝聚火元之法?” 想到此处,他立是将那法门逐字逐句地细细品读了一番,过后心下暗道:“我道这曜阳宗怎会这般不做防备的将此等法门拿出,原来不过是一残卷,此间只有那采撷之法,却无那最为关键的聚合之要,便是被外宗之人学去也是无妨。” 思定这许多,柏鸣鸿便是闭目入静修持起了这道法门,他以这法门所载方式驱使起自家法力,却只觉此诀仿若为自家量身打造般,稍一引导,便是已然自如运转起来。 柏鸣鸿睁开双眸,眼中光华流转,思忖道:“此诀竟如此易学?不对,修炼此法应是极为看重自身之灵根资质,若是灵根驳杂者修炼此诀,莫说三炷香,便是允其半载,怕也难以功成。” 法坛正中,蒋轩泽见柏鸣鸿这般快便已自静中醒转,只道此人应是修持中遇到了关隘,他正欲再闭上双眸,却忽见柏鸣鸿周遭空气中正有丝丝缕缕的赤红光华汇聚而出。 “怎会这般快?”蒋轩泽头颅微斜,看了眼上方诸位长老,喃喃道:“此番倒是捡到宝了,如有可能,当得请师尊将此人收入门墙之内。” 柏鸣鸿神色郑重,定睛打量着手中似雾非雾的赤色光华,轻声道:“此物便是火元吗?” 再细细探查片刻,柏鸣鸿摇首道:“果非这般轻易,此物并无火元那般的纯澈通透,或许称其伪火元才更贴切。” 过有片刻,柏鸣鸿便就收起法力,欲要闭目入静修持一番。 恰此时,唐雨粟也是睁开了双眸,见身侧柏鸣鸿不知何时已是醒转,淡笑道:“鸣鸿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雨粟你说笑了,还不快些试试这法门的功效。” “正有此意。” 言罢,唐雨粟便是起得法力汇于掌心,顿时便见几缕赤色光练凭空现出。“这便是那不全的火元吗?看去却是无甚奇异之处。” “呵呵,此法颇为看重灵根,又不惧外泄,拿来以为试炼之用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二人正说着,却见黄沐清也是自静中醒转。 柏鸣鸿含笑望了过去,缓声言道:“沐清也是功成了。” 黄沐清本道自家修持中未遇一处关隘,应是无人可与自家相较才是,谁料方才睁眼便见这两位正笑吟吟看向自家,不觉大失所望,恨恨言道:“你二人莫不是早便学过此诀了。” “沐清你已是极快了,我与雨粟也不过是刚自静中退出几息而已,你便莫要说这气话了。” “哼,谁来信你。” 日光偏斜,第三柱清香眼看便要燃尽,而陈九阳却仍未自静中醒转,柏鸣鸿三人眼见此般,虽是心焦,但却是无从施以援手。 又过有片刻,法坛正中,蒋轩泽睁开双眸,开口道:“时辰已到,请各位道友运转自家所体悟的法门。” 却在此时,陈九阳忽得睁开了双眸,笑言道:“终是功成了。” 见陈九阳终于醒转,柏鸣鸿三人俱是松了口气,黄沐清耐不住性子,急急言道:“陈道友,你可真是急杀我三人了。” “哈哈,劳三位道友心焦了,陈某这便赔个不是。”陈九阳打个稽首,笑言道。 柏鸣鸿袖袍微扬,言道:“无妨,既都已习得法门,那便一道运转起来吧,可莫要误了时辰。” 随蒋轩泽话音响起,场中众人或是专心运转起所学法门,或是面如土色仰天长叹,或是抓住最后时机以期望有所顿悟。 半晌后,场中零星亮起了道道赤色光华,看其数目,竟是不足场中修士之千一。 蒋轩泽站起身来,视线淡淡扫过全场,沉声言道:“既如此,未能习得这法门的道友,便就此退下吧。” 似是察觉到什么,黄沐清脸色骤白,她走近柏鸣鸿身边,颤声道:“鸣鸿,这些人可是要,,,” “道途漫漫,阻且长兮,且先记下这些,来日方长。”柏鸣鸿轻叹一声,宽慰道。 “嗯。” 而在一旁,唐雨粟听得二人对话,眼中痛惜之色一闪而过,口中喃喃低语起什么。 在曜阳宗的强令之下,人群开始流动,片刻后便只余下了百余人。 这百余人多是衣着华贵之辈,柏鸣鸿先前在酒楼中所识的樊晚秋也正在其中。 见未通过考核者已是尽数退场,蒋轩泽再是开口道:“诸位能在三炷香内习得这法门,当都是悟性极佳,灵根精纯之人,然我辈修行,单有灵根尚且不足,还需以己身勾动起足够的天地灵机。” “是故,各位仍需过得一关,方才算是过了资质之试。下来一段时间,各位还请尽己所能去采撷这火元之种,若能在半个时辰内采撷到百缕火元之种,便算是过得此一关。”蒋轩泽声调渐高,言道:“诸位道友,这便开始吧!” “只百缕吗?易如反掌。”唐雨粟微微一笑,自信言道:“鸣鸿,此番你我再是比上一比,看看谁能先采撷到这百缕火元之种。” “好啊,正有其意。”柏鸣鸿含笑回道,转眼却望见黄沐清似仍有些怅然若失,便又开口言道:“沐清,要不要一起来比上一番。” 黄沐清低下头,贝齿轻咬朱唇,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再抬头时已是恢复了往日神采,言道:“比就比,输了可莫要说本姑娘欺负你们。九阳道友,便就一道吧,好好杀杀这两人的威风。” “呵呵,那贫道便也就来凑凑热闹了。” 话罢,四人便是寻了一处角落盘坐下来,各自催动法力采撷起了那火元之种。 源墟界内,天地灵气是万物生长存续之根基,灵气本无属性之分,但其所诞之所不同,所处之地亦不同,故而便是自然带上了些许大道特质。而采撷那火元之种,便是将天地间火属灵气中所蕴含的那些许大道特质剥离而出,进而具象为那一缕似雾非雾的存在。 在柏鸣鸿地全力驱使下,其周身法力急速流转,不断吸收着天地间那最为精纯的火属灵气。且因柏鸣鸿与此门道法极为契合,是故往往灵气方才入体,便是有着一丝赤色光练自其体内往外游出,在身前渐次汇聚为一缕缕火元之种。 过有一刻,柏鸣鸿四人这处已是被红芒盖去,海量灵气汇聚而去,几已肉眼可辨。 此间声势最是浩大者便是唐雨粟及柏鸣鸿,二人吸纳灵气之速在伯仲之间,但唐雨粟面前火元之种却是比柏鸣鸿处多了一缕。 二人此番行径自是未被法驾上诸位长老看漏过去,一皓首老道对朱夕端一拱手,言道:“掌门真人,此二人之资质怕是都不在轩泽之下啊,如此良材皆入我曜阳门下,此乃中兴之兆啊。” “徐长老所言极是,我曜阳宗屹立万载,却始终只在诸洲扛鼎宗门中位列中游,也该是我等大放异彩之时了。”朱夕端笑呵呵言道。 再过有一刻,唐雨粟先是睁开了双眼,此时其身周赫然正有着百缕火元之种。再过数息,柏鸣鸿也是收起了自家法力,自静中缓缓退了出来。 “哈哈,为兄略胜一筹,鸣鸿你可莫要气闷啊。” 柏鸣鸿不与他争辩,只是出言调笑道:“雨粟兄法力着实浑厚,小弟是自愧不如啊。” 唐雨粟心知此番不过胜了几息时间,且自家本就是五脉修为,如此险胜,实无甚可夸耀之处。然他与柏鸣鸿相交莫逆,早已不拒这许多小节,自是不以为耻,反倒是坦然受下揶揄之言,颇有些自得之意。 柏鸣鸿见其这般作态,却也只得无奈一笑。 再过有一刻,黄沐清也是采撷到了足量的火元之种,其见柏鸣鸿唐雨粟二人又是这般神速,不免又是嘀咕几句,却也无他法可施。 半个时辰转眼便至,陈九阳此番又是刚巧在蒋轩泽宣布时辰已到时完成了这一考核。 而其他人却是无有这般好的运气了,此次考核后,法坛上所余修士已是只有五十余人。 “场中所余诸位道友,自今日起,你等便已是我曜阳宗的外门弟子了。”蒋轩泽高声言道。 闻言,场中之人自是欢欣鼓舞,个个面露喜色。 “贺喜之言先且放下,还有一言须得问询。”蒋轩泽这时却又是言道:“敢问诸位,可有人欲要参与那生死之试?”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遍寻宝踪祸心藏 听得蒋轩泽地问询,原先还有些许喧杂的法坛顿时寂然无声。 如今法坛之上的众人皆已是成为了曜阳宗的外门弟子,此般身份地转变即便用麻雀变凤凰作比也是无有半分不妥。 却也在此刻那风险与回报并存的第二道试炼,竟是生生将众人心头喜悦压下,第二道试炼背后透露出的巨大凶险,如一道通天巨墙般,横亘在了众人与那丰厚奖励之间。 “既然各位道友如此举棋不定,那贫道便就先给诸位说一说这第二道试炼的规矩。”见无人应声,蒋轩泽便又开口言道:“这生死之试,规则极为简单。试炼开始后,你等需入我宗白驹秘境中寻找各类天材地宝,三日之内,所寻之物价值最高三位即为这生死之试的前三甲。这里我却有一言要先说与诸位道友,在这一试炼中,不忌争斗,无谓生死,故而,三日后还活着的诸位便就是我曜阳新晋内门弟子。” 听罢蒋轩泽所言,柏鸣鸿默然片刻,而后言道:“三位道友,我欲去闯一闯那第二道试炼,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闻言,唐雨粟洒然道:“鸣鸿你何必多此一问,我自也是要去的。” “我自当然也是要去的,此等趣事,本姑娘怎会错过。” 陈九阳思忖一会,而后却是对三人一拱手,言道:“三位道友,陈某资质有限,能入得曜阳宗外门已是侥幸之至,再不敢奢求许多,此行便就不再与三位道友同行了。” 黄沐清还欲再劝,柏鸣鸿却是伸手拦住她,打个稽首言道:“陈道友既已下决断,那贫道也便不再多劝,愿今朝过后你我四人仍是有重聚之日。” 陈九阳面含笑意,自袖囊中取出几个锦盒瓷瓶,言道:“自是会再聚的,此处还有些丹药符箓,于贫道却是无甚用处了,便就赠予三位道友了,但愿能助得三位平安归来。” “那便谢过九阳道友了。” 待有一炷香的功夫,蒋轩泽抬眸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应是已有所决断了,欲前往第二试炼的道友这便随贫道来吧。”说完,其便是转身往法坛边缘走了过去。 待众人随蒋轩泽来至法坛边缘,柏鸣鸿再是四处打量了一番,却见同行之人已是不足四十。 恰此时,一玉白法舟却是徐徐落在了众人身侧,片刻后,便见有百余通脉境道士自此舟之上行将而出。 黄沐清扯扯柏鸣鸿衣袖,低语道:“鸣鸿,这些道士又是何来历?” “可还记得往日我与你所言的八域遴选之事?这些人应当便是此次遴选而出的天资优异者。” “原是如此。” 蒋轩泽见众人已是到齐,便就对着法坛上众长老郑重一拜,而后开口道:“诸位真人,可是能开启那白驹秘境了。” 朱夕端微一颔首,偏首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真人自无不可,齐声言道:“全凭掌门安排。” “既如此,轩泽你便持此物开了秘境吧。”说着,朱夕端便自腰间取下一火纹令牌抛了下去。 蒋轩泽起得法力接住了令牌,恭敬一拜,而后言道:“轩泽谨遵掌门法旨。” 见诸真已是首肯,自法坛两侧又是行出了两位年轻道人,其中一人取出一伏兽环,自内唤出了一只金色云雀,而另一人则是开口道:“稍后诸位入秘境前,可来我二人处取一金泽云雀,这金泽云雀可寻百里内宝材灵草,当可助诸位收获更多。” 正说着,蒋轩泽那边却已是将那令牌掷向半空,法力灌注下,那令牌之上火纹愈发灵动起来,好似果真有团炽烈火焰燃于空中一般。 待有片刻,令牌之上火光一敛,而后一道刺目白芒自上激射而出,后落于半空中一点,几息后,一处漆黑门径便就凭空现出。 “众弟子还不快快入内?” 蒋轩泽气息微沉,显是开得此门后,其所耗法力甚多。 见此,底下众人哪还敢耽搁,急忙带着刚到手的金泽云雀依次自坛边一跃而起,飞身入了那半空中的漆黑门径。 一片昏暗间,柏鸣鸿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断崖石窟内,方才其跃入门径后,便觉眼前流光溢彩,须臾后便是落至此处所在。 平息了脑中残余的些许晕眩之感,柏鸣鸿眼眸微闪,思忖道:“看来此地传送并无定则,这才致使我一人独落此地,眼下第一当做的,便是尽快寻得雨粟二人,此外却还需得仔细探查一番这白驹秘境。” “啾啾啾。” 思定后,柏鸣鸿刚欲动身先出了这石窟,便闻身侧金泽云雀忽得一阵急鸣。 柏鸣鸿眉尖轻挑,诧然言道:“莫不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藏于此处?竟这般凑巧吗?” 见柏鸣鸿无有什么动作,那金泽云雀却是急不可耐起来,抛下柏鸣鸿便往石窟内飞去。 柏鸣鸿微微颦眉,自袖囊中取出一沓探灵符,往金泽云雀所去方向打了过去。 半晌后,见探灵符未有什么反应,云雀的叫声也仍是清晰,柏鸣鸿便就唤出定厄鉴绕于身侧,使个昼明诀往石窟里间行了过去。 洞窟并不如何深远,柏鸣鸿行有百步,便已是来至石窟尽头,昼明诀光辉照射下,只见一潺潺清泉现于眼前,而那金泽云雀此刻却是正在其上盘旋飞遁着。 “原是一处灵泉吗?”柏鸣鸿抬起手摩挲着鼻尖,喃喃道:“原来如此,这云雀应是只能感知灵气多寡,而无法分辨其究竟为何物。若是这般,那接下来可需当心了,说不得便有人以此作什么文章。” 再是细细探查一番,确认此间再无其他宝材,柏鸣鸿便就取出一白玉瓶,起得法力御使其在灵泉源头处接了个满满当当。 做完这许多,柏鸣鸿便就抹去自家痕迹往石窟外行去,行有半刻,便觉天光乍现,入目间尽是葱茏巨木。 往自家身上打上几张匿踪符及神行符,柏鸣鸿便是自断崖上一跃而下,待落于地面,就择一方向往远处探索而去。 一处烟雾缭绕的山谷里,唐雨粟面色阴沉,脖颈处一道极长伤口触目惊心,其怒目直视前方,沉言道:“我与二位应该并无仇怨吧,却不知为何要行偷袭这般下作勾当。” “你死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寒风吹过,雾气渐散,唐雨粟对侧两人的面容显露而出,正是法舟上与林墨弦攀谈的林氏二人。 潮湿泥泞的丛林深处,柏鸣鸿身影闪动而出,足尖轻点下,已是立于一古木枝桠之上。 “这林间巨木藤蔓交织丛生,繁茂之势几可蔽日。”柏鸣鸿眉头紧锁,低语道:“我在此林间已是兜转有半个时辰,却还是未能寻得出路,不可再这般了,须得另想个法子。” 正思忖着对策,前方树林却忽得传来了一阵树枝断裂之声,柏鸣鸿当下警惕之心大起,脚步轻挪,用繁茂枝叶将自家挡了个严严实实。 几息后,一白衣道人自前方踉跄着奔了过来,待到得柏鸣鸿藏身的古树前,其却是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白衣道人自腰间将袖囊取下托于手中,而后对密林间颤声言道:“贫道全部身家皆在此袖囊中,今日尽数奉于道友,还望道友手下留情,饶在下一命!”说完这许多,那道人竟是不再奔逃,只是托着袖囊瑟缩站在原地。 柏鸣鸿眼神微凝,暗道林中那人当是个狠角色,否则树下这道人好歹也是个三脉修士,怎会如此不堪,心中想着,柏鸣鸿便已是自袖中将定厄鉴及舞星剑取了出来。 须臾后,一道尖细嗓音自林间传出:“无知小儿,你莫不是以为贫道会在意你那不值一提的身家吗?”随着刻薄言语落下,一生有三白眼,手持鬼首大刀的瘦削道人自密林中缓缓行了出来。 “阁下当真要赶尽杀绝吗?我与东桑樊家可有些交情。” “你的话太多了,领死吧!”那瘦削道人眼眸中厉光一闪,手中鬼首大刀猛一劈砍,一道碧绿刀芒便是直奔白衣道人而去。 白衣道人惊慌失措间匆匆起得法力挡了过去,却只见那刀芒如红铁入雪般,只一刹便是打破那屏障,将那白衣道人首尾斩作了两半。 巨木之上,柏鸣鸿正冷眼看向那道人尸首,却未曾想那刀芒斩毙白衣道人后,非但未曾消散,反倒是直直往柏鸣鸿立足之处而去。 柏鸣鸿心下暗道不妙,足尖一点向邻侧躲去,但在仓促之间却仍是露出了一丝气机。 “哦?还有一只老鼠在偷吃啊。那便也就给贫道死来吧。” 柏鸣鸿方才站稳,便见一道碧绿刀芒往自己斩了过来,其脸色微沉,抬手祭出定厄鉴挡住了那刀芒,而后便是翻身下了巨木,翩然落至地面。 柏鸣鸿眼眸紧盯那瘦削道人,咽下喉头鲜血,沉声道:“足下这般不问青红皂白肆意打杀同道,莫非便真的毫无顾忌吗?” “嘿嘿,论出身,论修为,尔等都还不配让贫道有什么顾忌。”那道人阴笑几声,言道:“闲话少说,看你还算有点本事,将那金泽云雀交出,我便就不要你性命了。” 听罢此言,柏鸣鸿言语间反倒是多了些淡漠,开口言道:“好一个不要贫道性命。阁下当真觉得贫道好欺不成?既如此,那便就手底下见真章了。” 柏鸣鸿心下思忖着:“先前交手,此人应是四脉修为,若是斗了起来须得寻机速决,不可与其久耗。除此外,其人手中那鬼头大刀应是件极厉害的法器,接下来须得当心才是。” “哈哈哈,还真有人是不怕死的,等你死的时候,贫道会再问你是否后悔的。” 不等那瘦削道人说完,柏鸣鸿已是挥手打出了数十张烈火符,符方才离手,柏鸣鸿便是闪身遁入了一旁的密林之间。 熊熊烈焰间,一道手持鬼头刀的人影缓步行了出来,其环顾四周欲要自其中寻出柏鸣鸿所在,却在此时,一道耀眼光芒自其身后林中现出,他立是反手背过鬼头刀,一阵金铁交错声间,舞星剑显露而出,而后便往林中急速退去。 “哪跑!”瘦削道人低喝一声,起得法力往舞星剑遁去方向连连斩出三道绿芒。 刀芒刚至林中,那道人便也是冲到了同一处,草泥纷飞间,却是不见柏鸣鸿身影。 正疑惑间,那道人只觉汗毛竖起,其忙是驱使法力,欲要架起一道屏障,然不待其准备妥当,一道璀璨火光便是自他所在之处冲天而起。 “竖子便只会使烈火符这般小道吗!!”伴随着一声怒喝,瘦削道人踉跄着自火光中冲了出来,只见其衣袖略有破损,脸上也是焦黑一片,再不复先前气象。 “只你此人,还不配言何为小道何为大道。”柏鸣鸿戏谑声音响起,却已是欺身至其背后,冷峻剑光闪过,一道可怖伤口自那道人脖颈处延伸至脸颊。 “啊!无耻小儿!”瘦削道人惨呼一声,堪堪避过了柏鸣鸿几乎能将其身首异处的一击,待其止住痛意再欲还击时,却见几团炽热火球又是来至当面,躲避不及下竟又是被砸了满怀。 如此一来,先前伤势更是雪上加霜,痛感一阵阵袭来之下,那道人几是丧失了理智,鬼头刀四下乱挥间荡起一道道绿芒。 见敌手已是乱了分寸,柏鸣鸿也不近身,只是御使舞星剑遥遥攻去。 手中攻势不减,柏鸣鸿足下却也是绕着那道人转起了圈,且每行几步,便是会留下几张符箓。 转有两圈,柏鸣鸿身形退去,双掌一合,引动了先前留下的符箓。 只见烈火符渐次燃起,好似一堵火墙般将那瘦削道人层层围堵,而后柏鸣鸿手中印诀一变,又是引动了先前留下的另一符箓,只见阵阵狂风吹起,风火相携下,一道赤色龙卷冲天而起。 待有一刻,火光渐息,蓄势良久的柏鸣鸿足尖重重一踏,持剑冲将而去。 待柏鸣鸿身影再度现出,一颗大好头颅也是重重落至地面。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凶机暗含惊变生 终是击杀了这言辞桀骜的瘦削道人,柏鸣鸿长舒一口气,转身行至其尸首处,起法力将那袖囊召来,草草摘选一番后,便是弃于足下。 “果是名门之后,袖囊中竟有这般多好物。”柏鸣鸿嘴角含笑,轻声道:“不过此战最大的收获当还是那鬼头刀。” 说着,柏鸣鸿便是起手召过了那柄鬼头大刀,起法力将那道人所留印记一摧,而后便将之收入了袖囊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不小,须得尽早离去才是,免得做了那捕蝉的螳螂。”思忖之下,柏鸣鸿先是将自家所留痕迹尽数除去,而后便是启了几张神行符扬长而去。 柏鸣鸿离去后,约莫过有一刻,一青衣道人自密林中疾步行出而出,四下查探一番后,他将视线定格在那瘦削道人首级处,而后便是重重一叹,择一方向去了。 行有半个时辰,柏鸣鸿渐渐出了这处茂密丛林,眼前所现,乃是一道陡峭石壁。 柏鸣鸿停下脚步,打量起了面前石壁,半晌后其目光看向了石壁上一处不起眼的裂缝。 “此处倒还算是隐蔽,时间仓促,却也无法再寻他处,便就在此地将就一番吧。” 既已思定,柏鸣鸿先自抬手对自家施了个轻身咒,而后便是沿着石壁一路行至那裂缝旁,微一查探,却发现这裂缝入口处虽是极窄,然内里却是颇为广大,足可容数人藏身。 柏鸣鸿躬身入了其间,手诀变化间使了个点星诀,只见一点极亮光芒自其指尖蓦然而现,而后便是悬浮在了洞窟之内。 做完这些,柏鸣鸿盘膝坐下,自袖囊中取出了小迷踪阵阵旗,掐诀默算方位,而后便是将那阵旗一一投去,这般施为,外间方是再无法窥视这洞窟一二。 见一切皆是妥当,柏鸣鸿终是安下心来,其先是自袖囊中取出一粒丹药服下,而后便是闭目入静细细修持起来。 先前一战,虽看似柏鸣鸿是占尽上风,然这般局面乃是其精心谋划下的成果,除去初次交手那一下,柏鸣鸿始终在避免与那道人正面相抗,即使这般,仓促间接下的那一道刀芒仍是让柏鸣鸿受了些许内伤。 盏茶功夫后,柏鸣鸿自静中醒转,略一思忖后,自袖囊中取出了那柄鬼头刀,先前未有时间细看,此番观下,只觉此刀甚是不凡,虽无法与师尊所赠相比,却也是远在那舞星剑之上。 柏鸣鸿再是细细感应一番,确定这法器上再无有其他印记,而后便是起法力往其上刻注下了自家印记。 半刻后,柏鸣鸿已是立于崖顶之上,徐徐清风间,其喃喃自语道:“此秘境地域极广,欲要寻出雨粟二人怕不知会耗上多久时日,到那时怕是这试炼也已结束了,现下看来却是只能二事并行了。” “欲夺前三,目前看来应有两途可行。一是如先前那恶道般肆意杀伐,此法太过激进,为我所不喜;二便是利用那金泽云雀尽快去寻那宝材灵药,此是正途,但我先前已是耽搁了许久,欲行此道须得尽快,万幸此番我已是有了三只云雀。” 思定对策,柏鸣鸿自伏兽环中取出了三只金泽云雀,而后便是唤其等往三处不同方位搜寻而去。 过有一刻,其中一方向的云雀便是啾啾鸣叫起来,柏鸣鸿面露喜色,往身上打上几张匿踪符,而后便是寻了过去。 此番来回下,一日时光匆匆而过,这期间柏鸣鸿再未遇到其他参与试炼的修士,因此其也是收获颇丰,采集到了颇多宝材灵草。 只是始终未见唐雨粟与黄沐清的身影,却是让柏鸣鸿心间蒙上了一层忧色。 翌日,天色方才破晓,柏鸣鸿便是自藏身的洞窟中悄然而出,今日他欲要再往其他地区探索,以图早日寻到唐黄二人。 嶙峋河谷中,一只金泽云雀不时发出啾啾的鸣叫声,柏鸣鸿缓步跟在其身后,行有半刻,一人一鸟来至了一处怪石错落的河滩,而后那云雀便是振翅钻入了石林之间。 柏鸣鸿抬手打出几道符箓,片刻后见无有动静,在原地留下几张已是灌注法力的探灵符,而后便也就动身往里行去。 行至里间,却见那云雀正在一处碎石堆上盘旋着,显是其所感之物便在这碎石之下。 柏鸣鸿唤出定厄鉴绕于己身,而后便是打出一道御风符,狂风随之骤起,几息后便是将那些碎石尽数吹去。 风势渐息,那碎石堆原先所在已是被一深坑取代,只见坑中隐隐有赤红光芒透射而出,显是寻对了地方。 柏鸣鸿略一思忖,提刀往那洞口劈出几道火红刀芒,轰鸣声后,便是又打出了一道御风符。 此般运作下,那洞穴中的宝材终是漏出了庐山真面目,竟是一块形似鸟禽之卵的金红矿石。 “此物莫非是那凤鸣石?” 柏鸣鸿起得法力将那石卵召至手中,而后便是往其内注入了一道精纯法力,那石卵立时光芒大涨,发出一声如凤似凰的鸣叫声。 柏鸣鸿面露喜色,笑言道:“果是此物,此番却是寻到了宝贝。” 正欣喜时,柏鸣鸿忽得面色一紧,回首打出了数道烈火符,喝道:“何人窥探!” 火光中,身后石林顷刻间便是塌了大半,一清朗声音自其间传出:“柏道友还请停手,在下无意冒犯。” 听着这似有几分熟识的嗓音,柏鸣鸿将手中凤鸣石收入袖囊,而后袖中暗自掐诀,目光紧盯向那人方向。 须臾后,烟尘间行出了一生有丹凤眼的紫衣少年,却是那东桑洲的樊晚秋。 樊晚秋见到严阵以待的柏鸣鸿,打了个稽首言道:“柏道友无需这般警惕,先前是樊某失了礼数,不该在外窥探道友。” 柏鸣鸿打量此人几眼,而后打个稽首言道:“原是樊道友当面,是贫道唐突了,不知可有伤到道友。” “无妨,贫道虽修行浅薄,但还是有几分自保之力的。” 柏鸣鸿将手收到袖间,言道:“不知道友方才是如何识出我的?” “贫道在识人音容之上颇有些擅长,是故道友一出声在下便是认了出来。”樊晚秋眼神微眯,言道:“既柏道友先到一步,那此间宝物便是与我无缘了,在下这便就告退了。” 言罢,樊晚秋打个稽首便是择一方向去了。 柏鸣鸿见此人已是远去,也就舒一口气,散了手中法力。 “此人先前所言不知几分真假,不过他似是有所顾忌,虽不知此人在忌惮些什么,但还是早些离了此地为好。” 思忖之下,柏鸣鸿便是往樊晚秋所行另一方向急速行去,须臾间便是没了身影。 片刻后,樊晚秋又是回到了河滩之上,见四下无有柏鸣鸿之身影,低首喃喃道:“先前动静,应是凤鸣石不假,也罢,这柏鸣鸿这般谨慎,此宝当是与我无缘了。”说罢,樊晚秋便是离了这河滩而去。 如此下来又过有半日,柏鸣鸿再是来到一处密林,这处密林不似先前所见那般不见天光,但却实烟雾缭绕,难辨远近。 柏鸣鸿见这密林如此诡秘,实非善与之地,再看有两眼便就打算绕道而行。却在此时,云雾散动,似是有人自内往外行出。 见此,柏鸣鸿正欲暂避一旁,但足下方才有所动作,雾中人便已是出得林外。柏鸣鸿抬眼看去,眉间微颦,却见眼前之人正是来时法舟上的林氏二人。 柏鸣鸿不欲于此二人过分纠葛,便就打个稽首准备另寻他处而去,但那二人显是不愿就这般让柏鸣鸿离去,其中一人开口道:“可是柏鸣鸿,柏道友当面?” “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自何处知晓贫道名姓的?”柏鸣鸿顿下脚步,手掌背到身后,警惕开口道。 “柏道友莫要误会,我二人是自唐道友那处得知尊驾名姓的。” 听得此言,柏鸣鸿脸色又是沉了几分,低声道:“唐道友?雨粟兄?敢问足下是在何处见到雨粟兄的?” 先前开口那道人上前打个稽首,言道:“柏道友有所不知,我二人乃东曜林氏族人,贫道林天丰,我身边这位是愚弟林天宗。我林氏与唐氏交好已久,今次试炼凑巧与唐道友落于一地,故我三人结伴同游,谁知在这密林间遇了一极强的守护灵兽,唐道友义薄云天,为我兄弟二人断后,我二人自知修为浅薄,故此出得林外找寻帮手。” 那林天宗也是上前一稽首,点头称是道:“一切皆如阿兄所言,还请柏道友随我等一道入林以作唐道友援手。” 听罢二人所言,柏鸣鸿脸色一变,急急言道:“竟是这般吗?二位道友莫要多言了,快些带我入林找寻雨粟吧。” “柏道友高节,这密林雾大,还请跟紧贫道,阿弟,你在柏道友身后以为策应。” “是,阿兄。” 议定后,三人便不再耽搁,疾步往林中行去。 方一入林,柏鸣鸿只觉雾气森冷,初一沾身,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般之下,柏鸣鸿脑中却是一阵清明,方才听得这林氏二人所言,关心则乱,一时未曾辨明真假,此刻再细细思量,只觉此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一来,此二人出现时机实在太过巧合,且言辞间条理清晰,仿若心有成稿;二来,此二人言其等方才死里逃生,但身上衣袍却是不见一点凌乱,气息间也无半分紊乱。 思忖至此,柏鸣鸿脚步渐缓。 见此,林天宗言道:“柏道友还请跟紧阿兄,这林间雾气浓重,可莫要走散了。” “谢过道友提醒,贫道方才分神了。” 草草应了林天宗之言,柏鸣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手隐在袖间,暗自催动起了法力。 行有半刻,林天丰停下脚步,见此,柏鸣鸿及林天宗也是顿下身形。 柏鸣鸿故作急态,开口道:“林道友,怎地停下了?唐道友现在何处?” “柏道友莫急,你且去那前方一看。” 柏鸣鸿依言往前走去,待其行过林天丰身侧,却见林氏二人同时暴起,取出各自法器便往柏鸣鸿脖颈处袭去。 锵锵两声响起,却只见柏鸣鸿含笑回身,脖颈处闪出一铜鉴挡下林氏二人的法器,而后便是将袖中早便藏好的烈火符尽数打出。 符箓一经打出,柏鸣鸿便是足下连连踏下,急急往后退去。 轰隆声过,林氏二人衣衫略带焦黑自烟雾中现出。 柏鸣鸿冷眼看向二人,沉声言道:“再问尔等一句,唐道友现下究竟身在何方?”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烟消雾散终得聚 见偷袭无果,林天丰面色一沉,气急败坏道:“何时一个区区三脉的修士也能这般与我林氏说话了?” “阿兄,莫要与他废话了,先前与此人称兄道弟那许久,他倒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柏鸣鸿气极反笑,冷声言道:“看来二位是不打算答复贫道所问了,既如此,那便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说罢,柏鸣鸿也不待其等应声,便是唤出舞星剑大步冲上前去,林氏二人还欲再言,却见柏鸣鸿已是冲至当面,忙是往两侧闪去,险险躲过了柏鸣鸿的剑锋。 “呔!好一式出其不意,给我拿命来吧。”林天宗自觉先前躲闪有失颜面,怒喝一声便是提剑杀向了柏鸣鸿。 这林氏二人不过俱是三脉修为,故此柏鸣鸿也便就不再躲闪,剑身一架挡住了林天宗地劈砍,而后便是顺势一记扫剑将其逼出近侧。 一击无果,林天宗大感恼怒,提剑上前一阵左突右刺,招式间却是毫无章法可言,故而皆是被柏鸣鸿轻易挡下。 见此,林天宗更是气急,足下也是渐渐失了分寸,右手将剑提至腰间,大喝一声便就往柏鸣鸿直刺而去。 柏鸣鸿侧身避过其锋芒,足尖重踏一下已是到得林天宗身侧,而后却忽得一提腕,剑尖猛向林天宗手腕处啄去。 却在此时,一道森白剑光自柏鸣鸿腰侧亮起,原是那林天丰伺机发难,柏鸣鸿无有其他对策,虽心感遗憾,却也只得闪身退开往林间奔去。 险些便是落败,林天宗一阵后怕,旋即便是怒不可遏往柏鸣鸿方向追去。 追有两步,林天宗只觉柏鸣鸿身法迅捷,于是便就鼓起法力往前打出数十张符箓,以图暂缓柏鸣鸿脚步。 符箓逐一爆开,而柏鸣鸿也是脚步一个踉跄,似是真被那符箓牵制一般,林天宗见状大喜,骤然提速往前追去。 见此,林天丰也是面露喜色,却不知为何心中一悸,忙是不假思索喊道:“阿弟,莫要再追!” 再看林天宗那处,其方才追至近侧,却见柏鸣鸿忽得回过身来,手中一柄鬼头刀正闪烁着森寒光华。 林天宗心知不妙,立时便打算躲闪,但却终是为时已晚,赤色刀芒闪过,其左臂已是被齐根斩落,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柏鸣鸿见蓄势一击未能收下这林天宗的性命,便是回身欲要彻底了结此人,却听到一声怒喝自不远处传出:“竖子怎敢!” 喝声方才入耳,柏鸣鸿就是感到一股蓬勃法力正急速靠近,便立时止住脚步,往林天宗所在掷下十数张烈火符,而后就急速往后退去。 柏鸣鸿脚步方才移动,便见一团硕大火球正正击在先前所立之地,心下暗道侥幸,而后便是抬眼看向了林天宗方向。 此时林天丰已是赶到林天宗所在之地,他急急施展咒法驱散了炽热火焰,而后便是入内托起林天宗,喂其服下了一枚丹药。 视线扫过林天宗的断臂,林天丰看向柏鸣鸿,目眦欲裂道:“柏鸣鸿!你怎敢伤我阿弟至此,便不怕我林氏屠你亲族吗?” “可笑至极,分明是你二人先欲加害贫道,现下又说这般无有脸面的话是何意思?”柏鸣鸿提刀指向林天丰,冷声道:“怎样?阁下现在可愿解一解贫道先前所问了?” “你,,嗯?啖鬼刀?此刀怎会在你手中?”林天丰正欲驳斥一二,却忽见柏鸣鸿手中兵刃,惊疑问道。 “哦?你识得此刀?那却是不巧了,此刀主人已是贫道剑下亡魂了。” “这如何可能?”林天丰大惊失色,一番思量后自怀中取出一玉简抛向柏鸣鸿,言道:“唐雨粟之位置就在此玉简中,你我就此别过吧。” 柏鸣鸿将那玉简定在空中,神识探查确认无有暗手后,才将之取下置于掌中,而后柏鸣鸿便是起得神意往里探去,几息之后,柏鸣鸿面露微笑看向林天丰,言道:“果是豪门望族,竟有这般详细的舆图。” “哼,道友既已得手,还不快些离开,还留在此地看我兄弟二人笑话不成?” 柏鸣鸿眸中光华闪动,淡声道:“道友既然已是认出这啖鬼刀的来历,莫不是还以为贫道会放过你二人?” 林天丰脸色骤白,急急言道:“道友这是何意,只要道友愿就此离去,贫道自不会四下多言。” “道友可莫来与我说这稚童之言,贫道虽不喜杀生,但我却也知道死人最是守口如瓶的道理。” 见柏鸣鸿这般咄咄逼人,那林天丰便又自怀中取出一青色圆珠,而后恨声道:“道友若是执意相逼,那便莫怪贫道与你玉石俱焚了。” 柏鸣鸿眼睛微眯,看向林天丰手中之物,开口道:“莫不是青罗咒炎?道友竟还藏有此般好物。既如此,那便就此别过了,贫道告辞。” 说罢,柏鸣鸿辨了辨方向,便往来时路行去。 见柏鸣鸿终是离去,林天丰低首阴恻恻言道:“狗奴才,下次见面就是你死期了。” 约莫一刻之后,柏鸣鸿自密林中现出身影,他停下脚步,思忖道:“此人手中竟有青罗咒炎,此物若是数目足够,便是筑骨期修士也是难全身而退。我虽有法衣护身,但却不知他有几颗在手,此番确也不得不退。” 思量间,柏鸣鸿便就往密林一侧绕道行去,在他所想,虽此二人言语不甚可信,但其等应确是见过唐雨粟,往其来时路去搜寻一二,许是能有所收获。 这一路行下,待到夕阳时分,柏鸣鸿终是绕过了这片密林,眼前所现,却是一片连绵山脉。 柏鸣鸿四下打量一番,正欲选一方向继续前寻,却忽见远方斜侧似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自一山坡行下,欲要往柏鸣鸿先前所在的密林而去。 柏鸣鸿立时心生警惕,在自家身上贴下几张符箓,而后便是悄然靠了过去。 落日余晖洒下,山坡那两人急急行着,却正是柏鸣鸿苦寻许久的唐雨粟,黄沐清二人。 “唐大哥,你我二人沿此路过去,必能追上那两个小贼,可惜鸣鸿不在,不然先前定不会让其走脱。” “黄道友莫急,此二人与我之仇怨已是难解,这秘境就这般大,遇上其等乃是必然之事。”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忽见路边闪出一道人影,那人影口中言道:“雨粟,沐清,你们怎地在此处?” 唐黄两人刚摆出应敌姿势,便是听出来者乃是柏鸣鸿,不禁面露喜色,一道往前迎去。 柏鸣鸿行至二人面前,笑言道:“你二人可是让我一番好找啊。” 唐雨粟朗笑一声,上前拉住柏鸣鸿手腕,开口道:“我也是寻你许久,怪我未先行打探好这试炼细节,我若是先前知道此节,此刻你我兄弟早便是赢下这试炼了。” 二人正寒暄着,黄沐清却是自唐雨粟背后没好气道:“还在鸣鸿面前说大话,若非我恰好经过,此刻某人怕是早便身首异处了。” 唐雨粟闻言面色一滞,张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柏鸣鸿听出事有变故,沉声道:“沐清,雨粟出了何事,可是与那林氏二人有关?” 黄沐清讶然道:“你怎知是那林氏二人所为?莫非你也碰上这二人了?你可曾遇险?” “不错,我先前已是遇到这两人。这二人谎告我雨粟遇险,诱我入了这山下雾林中欲要加害于我,被我识破后已是退去了。” 唐雨粟插言道:“原是如此。鸣鸿你未曾出事却是幸然,先前为兄一时不察错信了此二人,被其偷袭得手,所幸黄道友及时出现,这才未曾身死道消。” 柏鸣鸿眼中厉色一闪,沉声道:“下次定不会让这二人走脱的。” “无妨,此次是我大意了。这样吧,既你我三人已是聚首,那便在这山峦之间找一处隐蔽之地歇息一夜吧,刚好也可为明日做些打算。” 柏鸣鸿点点头,言道:“雨粟此乃持重之言,便就如此吧。” “如此甚好,那我便就去寻觅一番合用之所了,鸣鸿你与黄道友便在此处稍待片刻吧。” 柏鸣鸿还欲再言一二,唐雨粟却已是起身往山峦之间行去。 待唐雨粟走远,柏鸣鸿行到黄沐清身旁,言道:“沐清,先前多谢你搭救雨粟。” 黄沐清侧首瞪了柏鸣鸿一眼,质问道:“何谢之有?唐道友便不是我之友人吗?还是说你二人从未把我看做同道啊?” 见黄沐清语气中颇带些愠怒,柏鸣鸿心知自家方才冷落了她,便就柔声言道:“我一时失言,沐清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你与雨粟皆是我至交好友,在我这处可从未有过半分差别。” 黄沐清听得柏鸣鸿道歉之言,本已是消去大半怨气,但其听得那句无有半分差别后,却又是一阵莫名烦闷,索性不再理会柏鸣鸿,径自往旁侧走去。 见黄沐清似是更加不耐,柏鸣鸿虽是心有不解,但仍是上前柔声道:“沐清,莫要气了,先前你救雨粟时自家未曾有失吧?那二人下手可是颇为阴毒。” 黄沐清却是扭过脸颊,也不去搭理他。 见此,柏鸣鸿无奈摇头,自袖囊中取出一木盒递至黄沐清眼前,道:“沐清,你看看这是何物。” 黄沐清回首看眼柏鸣鸿,踌躇一下而后便接过木盒,打开后却是一盒松子百合酥。 黄沐清身子一僵,半晌后言道:“当我是那黄口小儿吗?一盒酥饼就打发了?” 柏鸣鸿嘴角含笑,看向黄沐清,言道:“这可不是赔礼,只是刚巧袖囊中不知怎地多出一盒此物,便就请沐清妹妹替我了结了它吧。” 黄沐清微一愣,扭过头去,嘟囔道:“那赔礼呢?” “待你我出了这白驹秘境,我带你去尝遍八域美食如何?” 黄沐清纤手拈起一块糕饼放入口中,含糊道:“一言为定。” “甜吗?” “嗯,,嗯。” 过有一刻,唐雨粟身影自坡上现出,他停下脚步,朝柏鸣鸿二人所在使了个点星诀。 柏鸣鸿此刻正与黄沐清相谈甚欢,却见旁侧似有灿星闪烁,便就对黄沐清言道:“应是雨粟回来了,这便走吧。” 黄沐清轻嗯一声,起身随柏鸣鸿往唐雨粟处行去。 待三人汇合,唐雨粟喜不自禁地言道:“鸣鸿,沐清,快随我来,此番我不但寻到了合用的容身之所,还寻到了一处了不得的所在。”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妙法佳缘宝入囊 如镜湖边,一处石窟内,两道人相对而坐,在其二人旁侧,还有一道人正躺在粗榻之上。 精巧火堆中,枯枝劈啪作响,暗淡火光闪烁间照亮了其中一人面庞,正是先前逼退柏鸣鸿的林天丰。 林天丰向对坐之人一拱手,郑重言道:“樊兄,此事经过便是这般,我兄弟二人确是一时大意,这才中了那柏鸣鸿的奸计。” 乍时风起,火光偏斜,石窟另一侧顿时晦暗尽褪,深处那人也是现出身影,正是与柏鸣鸿有过两面之缘的樊晚秋。 樊晚秋摩挲着下巴,思量片刻,开口问道:“林兄方才言这柏鸣鸿乃是个无根脚的散修?” “不错,我家堂兄便是此次护送我等来曜阳宗的林师兄,他早便将参与此次试炼之人的卷宗交予我二人,这柏鸣鸿是散修无疑。” 樊晚秋目光紧盯林天丰,似笑非笑道:“哦?那樊某的底细相必两位道友也是熟稔于心的。” “樊兄误会了,你我天下望族连气同枝,本就应守望相助,独那唐雨粟偏偏愿与那些杂种来往。”林天宗面露尴尬,急急辨道:“樊兄威名震震,贫道早便是仰慕已久,今日来寻樊兄,确是信樊兄为人的。” “呵呵,林兄何必解释这许多。”樊晚秋摆摆手,笑言道:“林兄所言之事我应下了,到时若有需要,我自会设法拖住那唐雨粟,至于那柏鸣鸿和黄沐清如何,便就全凭二位处置了。” “樊兄高节,小弟先前所言报酬,待事成后必是双手奉上。” “此事无妨,我还是信得过林兄的。只是还有一事,道友需如何寻出此二人?” 林天丰面露傲色,言道:“此事樊兄尽可放心,我林氏功法道术妙用无穷,寻那三人出来不过是举手为之。” 樊晚秋眼眉低垂,淡声道:“既如此,那便无事了。下来贫道却需静心修持了,林兄还请自便。”说罢,樊晚秋便就闭上双眸,入静修炼起来了。 见此,林天丰双眸盯向樊晚秋,眼中厉色一转,嘴角掀了掀,而后便也是闭目入了静中。 月华散落,披散在群峦之间,一处僻静山谷外,柏鸣鸿三人自一羊肠小道中逐个行出。 “鸣鸿,黄道友,我所寻之地便就在这山谷之中。” 柏鸣鸿足下不停,打量着面前山谷,言道:“未曾想这群山环抱间竟是有这等隐秘之所。” “我也是托得一点气运方才寻得此处。” 说话间,三人已是到得谷内,柏鸣鸿方一入谷,便只觉周身一阵舒泰,讶声道:“此间灵气竟这般浓厚。” 黄沐清也是颔首道:“这等灵气浓度,已是可与一些高修的洞府比肩了。” 唐雨粟含笑言道:“不过些许灵气,你二人随贫道来,我领你们看真正了不得的东西。” 见唐雨粟这般神秘模样,柏鸣鸿二人也是起了兴趣,动身随唐雨粟而去。三人一路往谷内走去,直走到尽头,却见一低矮石洞现于眼前。 “那处便就在此洞之后,我先入内,你二人且跟紧我。” 柏鸣鸿二人点头称是,待唐雨粟躬身入内,二人便也就紧随其后入了洞去。 洞内不过数步隔距,三人片刻后便是来至另一端,却见此处竟是一处谷中之谷,其间有淡淡雾气流散。 再往谷内看去,只见小谷正中竟是错综生长着许多灵药,柏鸣鸿粗略一看,便已是瞧见数株外界难见的稀罕灵草。 黄沐清面露喜色,道:“此处竟有这般多珍贵灵草,若将之尽数收入囊中,你我三人岂不是拿定那前三甲了?” 唐雨粟颔首笑道:“怎样?我早便说了此处有了不得的东西,先前我可是一株未采,就待与你二人共取呢。” 几句话罢,二人正欲上前采摘灵草,柏鸣鸿却是忽得开口道:“且慢。” 唐雨粟停下脚步,回眸看向柏鸣鸿,问道:“鸣鸿,可是有何不妥?” 柏鸣鸿点点头,自袖囊中取出一玉简,正是先前林天丰给出的那一份舆图。柏鸣鸿闭目起得神意沉入其间,半晌后便将手中玉简抛给唐雨粟。 待唐雨粟和黄沐清看罢玉简,柏鸣鸿言道:“此舆图出自林氏之手,方才你们也是看过此图了,在这舆图中绘有此地,且注有‘万药谷’字样。” 唐黄二人似是觉察到什么,面色微沉,各自思量起来。 柏鸣鸿继续言道:“据雨粟先前所言,这林氏二人也是自这群峦间逃遁而出的,其等既有这舆图,便就无有理由不取此间这般多灵草。” 黄沐清颦眉道:“那二人许是恐我与唐大哥追上其等,故才置此地不理,一路远逃而去。” 柏鸣鸿轻摆头颅,言道:“且不说当时雨粟有伤在身,便说此处之隐秘非常,本就是匿身的绝佳场所。” 唐雨粟豁得抬起头,言道:“除非,,” “除非此地本就有问题。”言罢,柏鸣鸿便是起得法力,御起足边碎石往谷中疾射而去。 碎石落处,一阵烟尘扬起,须臾后三人只觉足下大地没来由地一阵振动,而后便见谷中深处一处土堆忽得爆开,霎时间尘土漫天,地动山摇。 柏鸣鸿一道御风符打出,狂风骤起,还了谷内一片朗朗乾坤。而此时现于眼前的,却是一长逾百丈的丑陋蠕虫,其口中利齿无数,腥臭毒涎自其中滴落而下,刹时间便已是污浊了大片土地。 见此,柏鸣鸿三人忙是寻了一处巨石,将身形藏于其后。 “果是如此,我道那两人为何不要这天大的好处。”柏鸣鸿冷笑一声,看向唐雨粟道:“雨粟,你可能看出此妖是何修为?” 唐雨粟神识探出,而后面色沉重道:“看不透,应不会弱于我人族六脉修士。” “六脉吗?那倒确是棘手得很。雨粟,沐清,你们可有何高见?如若无其他办法,说不定我们也唯有避其锋芒一途了。” 唐雨粟眉头紧锁道:“气象境之前,同级之中本就是妖修占优,何况此妖乃是六脉修为。若是争斗起来,我虽可保自家无忧,但若想取胜,却是无有办法的。” “这般的话,沐清你怎么看?” 见柏鸣鸿主动发问,黄沐清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言道:“唐大哥五脉修为都尚且无法,何况我这三脉小修士。” 柏鸣鸿知其又在顽皮,便就走上前去,抬手轻敲一下黄沐清的额头,笑道:“你且少来,快些说说你的办法。” 黄沐清面色微红,捂住额头瞪柏鸣鸿一眼,而后得意道:“你们有所不知,驯养妖兽,本就是小妹家中赖以存续的手段,此番却要给你们两位好生开开眼界了。” 听得此言,柏鸣鸿及唐雨粟皆是面露喜色,齐齐看向黄沐清以待下文。 见此,黄沐清接着言道:“此虫从其体态便已是可以看出些许端倪。其一,此虫皮肉肥厚,显是不宜从外界破之;其二,此虫口中毒涎毒性甚烈,须得小心对待,且此类体态硕大的妖兽,多是不惧外间烈毒的。” 说到此处,黄沐清自袖囊中取出一皮袋,道:“是故,欲破此虫,须得自内里下手,用那钝刀割肉的法子,慢慢消磨其生机才是。我手中皮袋内有万数截生虫,专擅行那消散生机之事。” 唐雨粟抚掌道:“此法极妙,只是这截生虫是何种灵虫?还请黄道友解惑。” 黄沐清微一愣,道:“这是家父自研出的灵虫,故而名声不显。” “原是如此,能够行这无中生有之事,令尊实为大神通者啊。” “那是自然。”见唐雨粟这般称赞自家父亲,黄沐清自是有荣与焉,喜不自禁。 柏鸣鸿看她几眼,含笑道:“既然有此虫相助,那下来便由我和雨粟来牵制这妖兽,沐清你便就寻机投入此虫便是。” 黄沐清点头应声道:“你且放心好了。” 议定后,便见唐雨粟自袖囊中取出一金色宝珠,他先是起得法力将那宝珠定在了头顶一寸之处,而后那宝珠便就散出了点点金色光华,将唐雨粟首足皆是照定在内。 做完这些,唐雨粟又是取出一柄如雪长剑,而后便是朝那蠕虫妖兽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柏鸣鸿也是自旁侧向那妖兽迂回而去,神行符及轻身咒地加持下,速度比之唐雨粟也是丝毫不慢。 到至近侧,二人各是劈出几道剑光。那妖兽被惊扰了清梦,本就恼怒异常,此番又被柏鸣鸿二人这般挑衅,立是往二人所在蠕动而去。 两个时辰后,那蠕虫一声悲鸣后重重倒在了地上,而后便见数万只黑色甲虫自其口中涌出,随着甲虫不断涌出,这蠕虫竟是只剩下了一层厚实皮囊。 见此情景,柏鸣鸿及唐雨粟皆是心头怵然。 柏鸣鸿感慨道:“此次能击毙这妖兽,沐清当居首功,我提议此间灵草应让沐清先行摘选。雨粟以为如何?” “此议甚好,本就应如此。” 黄沐清却是插言道:“我不同意此议,此间灵草你我三人平分便是。一个人入那前三甲有何意思,你我三人一道入那三甲,这才算是不虚此行啊。” 唐雨粟还欲再劝,柏鸣鸿却是将其拦了下来,他是知道黄沐清性子的,便就言道:“那就依沐清之言吧。” 言罢,三人便就一道上前采摘起了灵药,且是再次为此间灵草品类之盛,数目之多而惊叹不已。 待将这许多灵草商分完毕后,三人便就在这内谷之中各寻一地修持起来了。 翌日,天光照射下,谷中薄雾消散殆尽,柏鸣鸿三人也是先后自静中醒转。 三人会于一处,而后便是一道出了这谷中之谷。到得外间,柏鸣鸿言道:“今日已是试炼最后一日,我们欲要寻那林氏二人便就只有在今日了。” 听得此言,唐雨粟面色肃然道:“鸣鸿,你向来有办法,你可有何办法能寻到这二人?” 柏鸣鸿抬手摩挲着下颌,思索半晌,正欲开口,却见唐雨粟忽是转首看向了天边。 唐雨粟冷笑言道:“鸣鸿,却是不必你费心了,此番这是新客旧友一道送上门了。”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神通各显落尘埃 言罢,唐雨粟便是激荡法力,唤出了自家法器。 柏鸣鸿面色微沉,脚步微移站于黄沐清右前,侧首道:“沐清,得小心了,切记保全自己。”说着,便是自袖囊中取出了趁手法器。 黄沐清自是不敢怠慢,自袖囊中取出一道金色符箓及一柄细细长剑,她先自把符箓贴于身上,而后便是提起细剑严阵以待起来。 待有十数息,便见一玄色飞舟自天边现出,舟头之上正有三人并肩而立,当中一人却是那东桑震洲的樊晚秋,林氏二人则是立于其两侧。 到得近侧,樊晚秋见柏鸣鸿三人显是待有多时,便就微微一笑稽首言道:“三位道友久候了,此番我本也不欲与三位道友相争,但奈何林兄已是寻上我门,,” 不待樊晚秋言毕,林天宗便就怒不可遏地打断道:“还与他们废什么话,柏鸣鸿你这杂种,竟敢断我一臂,今日定要将你剥皮削骨。” 林天丰心知不妥,厉声道:“阿弟无礼,那些杂种自是要教训的,你心急什么。”而后便对樊晚秋一稽首,道:“舍弟鲁莽惯了,樊兄千万莫要在意。” 自家言语被林天宗这般粗暴打断,樊晚秋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带着一些笑意道:“无妨。” “三位道友这般自说自话辱我兄弟,是当唐某不在吗?”樊晚秋三人正言语着,唐雨粟愠怒声音便是响起。 樊晚秋再是一抬手,可礼还未行出,便已是被唐雨粟打断道:“你三人既然联袂至此,那便就是蛇鼠一窝,也毋要做什么礼数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既如此,樊某便就失礼了,敢请唐道友高明。” 话方才说罢,林天宗便就如离弦箭般自法舟上直冲而下,林天丰也是随之而出,口中喊道:“阿弟,你去寻那黄沐清,你的仇阿兄替你报了。” 唐雨粟刚欲迎上前去,便就被樊晚秋遏住了去路,唐雨粟微一颦眉,便也就提剑往其身上杀将而去。 却说柏鸣鸿那处,其见林氏二人已是直往自家所在而来,便就对黄沐清言道:“沐清,那林天宗修为粗浅,性格鲁莽,且前番被我断去一臂,你且放心应对。” 柏鸣鸿话音方落,便觉身后气机流动,再看时黄沐清却已是持剑冲出。柏鸣鸿神情微滞,忙是足下发力追上前去又是耳语了几句。 林天丰提剑往柏鸣鸿处急速奔去,待两人相隔不过一两丈距离时,只见柏鸣鸿大袖一挥,数十张黄纸便已是激射而来。 见此,林天丰冷笑一声,似是早有准备般从容往一侧闪去,而后便是面带不屑道:“早知你要用这等下作手段,真当我不会有所防备吗?” 却在此时,林天丰只觉身侧一阵凌冽风起,一时不察间,其已是被吹出了数丈之远,耳边则还萦绕着柏鸣鸿的戏谑声音:“自作聪明的蠢货。” 待林天丰强自停下脚步,却见柏鸣鸿已是往林天宗所在疾冲而去,其登时大惊失色,经先前一番躲闪,此刻他距林天宗已是足有十丈之远,显是难以驰援。 柏鸣鸿施计支开林天丰后,便是往自家身上捏了个轻身诀,身形几番闪动下,已是来到林天宗近侧。 见柏鸣鸿忽是杀将过来,林天宗不可自抑地一阵慌张,竟是一时间顿下了脚步,也在此时,柏鸣鸿一声轻喝:“沐清!” 而黄沐清那处,听到柏鸣鸿呼喝后,就自袖囊中取出一青色小钟,略一运法力后便是轻敲而下。 纤手落下,钟声轻荡,林天宗本已举起手中长剑欲要挡下柏鸣鸿的凌厉剑光,此番之下却是忽得面露痛苦之色,全然放弃了守御之事。 柏鸣鸿这边却是毫不迟疑,蓄势一击重重劈砍在林天宗肩头,只一击便是削去了他所余的那条手臂。 遭此重创,林天宗霎时间目露清明之色,却也是这一刹,一道冷冽剑影在其眼中不断放大,而后便是脖颈一凉,天光不见。 “阿弟!”林天丰见自家兄弟这便是丢了性命,登时便是目眦欲裂,咆哮着往柏鸣鸿二人所在冲了过来。 亲自手刃了林天宗,黄沐清邀功似得看向柏鸣鸿,柏鸣鸿面露无奈道:“做得不错,不过此间敌手可还未除尽呢。” 远处,樊晚秋见林氏二人这般快便已是折了一人,不禁皱起眉头,略一思量下,他闪开唐雨粟一击后便是退开几步道:“唐兄,你我本不必这般生死相斗,不若先各自自罢手,待那处分出胜负后再做择断。” 唐雨粟嗤笑道:“我若现下便将你斗败,那又何须再做什么择断。”说罢,便又是欺身而上。 樊晚秋见交涉无果,只得祭出法器勉力应付起来。 言语间,林天丰已是冲至柏鸣鸿二人身前,柏鸣鸿提剑一挑,林天丰却是不闪不避,直直往舞星剑上撞来,而后便是一把扯住柏鸣鸿衣袖。 柏鸣鸿心下一阵怵然,暗道一声疯子,而后便是起得法力使柔力推开了身侧的黄沐清。 黄沐清正为林天丰此举不解,忽被推开,刚欲开口,便感到一阵炽热风浪扑面而至,她忙是起法力撑起一道障壁。 热浪冲击下,黄沐清的障壁不过坚持了几息便是轰然溃散,热浪眼见便要直直轰在其身上,却只见那金色符箓在此时现出了耀眼光华,将黄沐清包裹其中。 而柏鸣鸿所在之处方圆五丈内,却是被一团妖异的翠绿火焰尽数覆盖,周遭土地则是片片龟裂,竟是刹那间被烘干了水分。 黄沐清见此场景,不禁花容失色,慌乱中便是欲要冲入其中寻找柏鸣鸿,但奈何火浪肆虐,无有办法靠近,更枉论入内之说了。 听得此处轰然巨响,唐雨粟手中长剑劈出一道灿如星辰的剑光,而后便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待看清那处模样,唐雨粟瞳孔微颤,惊疑道:“青罗咒炎?这林天丰竟是如此不顾生死吗?” 樊晚秋竭力卸下唐雨粟势大力沉的一击,略微气喘地看向那团翠绿火焰,恨一叹息,而后竟是取出法舟直往远方逃遁而去。 见此,唐雨粟有意将其拦下,但奈何着实焦心柏鸣鸿此刻境况,故也只能任由其离去,而自家也是急急往黄沐清那处奔去。 待到近前,唐雨粟急急言道:“黄道友,鸣鸿可是在这青罗咒炎中?” “青罗咒炎?唐大哥,你可是知晓这诡异绿火的来历?有何办法可以将之扑散吗?” “黄道友先莫要着急,此刻我也是心焦无比,但奈何这青罗咒炎乃是林氏不传之秘。此火诡异霸道,但凡沾染上便只能待火中之人身陨,或是熬到此火自行消散,旁人无从干涉。” 黄沐清面色惨白,嘴唇微颤,喃喃道:“怎会如此,便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唐雨粟摇摇头,沉声道:“若有修为远高于施术者的修士出手,应可强行镇压。然我看此火这般久仍未消散,当是鸣鸿有何抵御之法,我们且在此处等候一番吧。” 黄沐清心中气闷难疏,眼神定定望着那团火,不断呢喃着:“定要平安无恙啊。” 青罗咒炎之内,柏鸣鸿正竭力将法力灌注到周天法衣之中,而在其身前,却是已成一抔灰烬的林天丰以及裂作数块的舞星剑。 方才情势紧急,柏鸣鸿判出林天丰以身为媒,引动青罗咒炎之意图后,便只得空将黄沐清远远推出,而自家却是只得与林天丰一道被咒炎包裹其中。 “虽这林天丰修为浅薄,但我此刻竟是丝毫炽热之意未曾感到,师尊所赐赠的法衣果是不凡啊。”柏鸣鸿心下暗道。 过有盏茶功夫,柏鸣鸿只觉咒炎所给压力似是有所消退,不觉精神一振,更是用心看护起了周天法衣。如此再过有半刻,眼前青罗咒炎“噗”地一声,便就化作了无有。 唐雨粟及黄沐清见咒炎终是消散,而柏鸣鸿则是周身散发着点点星光,安然无恙立在那处,皆是喜上眉梢,迈步往柏鸣鸿奔去。 “鸣鸿。”唐雨粟先到得当面,他重重一拍柏鸣鸿的肩膀,道:“无事便好。” 说罢此言,唐雨粟便就移步到一侧,将位置让给了身后的黄沐清。 柏鸣鸿正欲与唐雨粟打趣几句,却见其忽得退开,正疑惑时,眼神却是对上了黄沐清泛红的双眸。 柏鸣鸿先前之举其实是笃定自家定会无恙且欲要试一试这青罗咒炎,这才只将黄沐清退开,未曾想这一推却是让黄沐清心伤这般模样,当下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沐清,你这是?莫要难过,我此番不是完好无碍吗。” 黄沐清鼻头微皱,移开双眸,瓮声道:“无事就好,下回可不许那般推我了。” 这时唐雨粟确实轻咳一声,揶揄道:“鸣鸿你有所不知,方才你遇险时,黄道友可是恨不得一头冲进那青罗咒炎中去。” “你胡说些什么!” 见这两人又是争吵起来,柏鸣鸿一扶额,无奈道:“二位且停一停,如今大仇得报,我们也该是时候重新着眼这试炼了。” 黄沐清却是打断道:“林氏二人虽已枭首,但那樊晚秋却是脱逃去了。” 话到此处,柏鸣鸿也是看向唐雨粟,问道:“雨粟,我本欲之后再问,现下既沐清提了出来,那我便说了,那樊晚秋可是有何让你忌惮之处?否则以你神通道法,当可轻易拿下才是。” 唐雨粟微叹一口气,苦笑道:“瞒不过你,那樊晚秋是东桑樊氏之人,此事你二人是知晓的。但你们有所不知,此人虽是不足为惧,但其大兄樊江星却是声名鹊起,且实力只逼各派当代大弟子。” “试炼之中,生死不论,便是这樊晚秋有何闪失,想那樊氏也是无话可说吧。” “确是如此,但那樊江星极为护短,且两兄弟感情甚笃,我若杀他,怕是会引来后患。” 柏鸣鸿微一颔首,道:“原是如此,雨粟此番顾虑倒是不无道理。” 黄沐清却是揶揄道:“怕是唐大哥学艺不精,斗不过那樊晚秋呢。” 唐雨粟还欲再说,却被柏鸣鸿拦了下来,黄沐清那处便也就此作罢。 此间事了,三人便就将各自家所得金泽云雀尽数遣出,以图寻得更多天材地宝,去夺下那前三甲的位次。 翌日。 天光方才显露而出,一道极为悠远的声音便就在秘境内众人耳畔响起:“恭喜各位道友通过此次试炼,还请各位闭目入静,贫道这便渡各位出界。”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命中有无谁人知 高耸凌云的山巅,柏鸣鸿三人正于晨光中演习道法,却忽闻耳畔响起这般传音。 三人各是相视一眼,便就盘膝坐下,平心静气入了静中。 半晌后,柏鸣鸿只觉周身一阵轻灵之感,仿若下一瞬便会浮空而起。又过几息,便觉身下所触一片温润,柏鸣鸿睁开双眸,便见自家已是回返至那法坛之上。 “这等道法玄妙无比,应不是那蒋泽轩可使的。”心下思忖着,柏鸣鸿抬眼往法坛上方正中的法驾看去:“莫不是朱真人亲自出手?” “鸣鸿,你看那石碑。”却此时,黄沐清清脆嗓音于旁侧响起。 闻言,柏鸣鸿视线四下打量起来,终在法坛一角瞥见一玉白石碑,其上勾画有诸多繁复纹路,久视之下竟是感到周身一阵炎意。 柏鸣鸿若有所思道:“此前曾在典籍中看过,八洲大派皆有一传承石碑,里间载有其自建派伊始的所有功法道术,莫非此碑便是曜阳宗的传承石碑?” 黄沐清点点头道:“竟还有这般奇物。” “沐清你在家族之中便不曾听说过这些吗?说来奇怪,你虽是出身名门,见闻却好似那避世已久的苦修者。” 黄沐清面色一窘,辨道:“我只是不喜读那些典籍罢了,且我父亲本就不喜与外间过多牵扯。” 柏鸣鸿不置可否,也不知对黄沐清所言有几分相信。 这时黄沐清却是突得发现两人身侧少了一人,便问道:“唐雨粟呢?怎不见他人?” 听得此言,柏鸣鸿也才是想起这事,当即便欲起身寻觅,恰此时,一道揶揄声音响起:“亏你二人还能想到我啊。” 柏鸣鸿二人忙是回首看去,却见唐雨粟正拢起衣袖站在自家身后,柏鸣鸿立时起身打个稽首道:“雨粟莫怪,先前我与沐清只顾看那传承石碑,却是一时忘却你之所在。” 黄沐清也是陪笑道:“唐大哥莫怪,若要怪,那怪鸣鸿一人便是了。” 唐雨粟甩甩手道:“不与你二人计较。”而后便是迈步来到柏鸣鸿身侧,擦肩这时却是低声道:“见色忘义,记你一顿酒。” 柏鸣鸿重重咳了一声,言道:“雨粟你看那处,那处应当便是曜阳宗的传承石碑。” 三人正闲谈时,蒋轩泽又是自侧座之上起身来至法坛之中,他双手背于身后,轻咳一声,众人见此,不多时便是各自正襟而立。 见众修士此般作态,蒋轩泽微微一笑,而后朗声道:“恭喜诸位道友,自今日起你等便就是我曜阳宗内门弟子了。” 众修听得此言,自是欢欣鼓舞,蒋轩泽待众人再度安静之后接着言道:“诸位师弟师妹,入门前尚且有一事未完,即那前三甲的席位归属,还请诸位将自家所采的宝材灵药俱是取出吧。” 黄沐清早便是不耐了,还未待蒋轩泽言罢,便已是自袖囊中将所寻之物一股脑取出,刹时间灵气四溢,占尽风头。 “这女娃娃不错,竟能寻到这般多宝材。”法驾之前,朱夕端和蔼对左右笑道。 看着黄沐清的得意模样,柏鸣鸿眼中满是笑意,偏头对唐雨粟言道:“雨粟,你我也不能落了风头才是啊。” “哈哈,鸣鸿说得极是。” 话罢,两人便是同在场众修士一道将袖囊中宝材灵草取了出来,整座法坛之上灵气骤然便是浓郁起来,各样宝材流光溢彩,各类灵草药香四散。 而这般多宝材灵草中,却以五处最为突出,犹如鹤立鸡群般远胜其余修士,这四处所在,三处为柏鸣鸿三人所据,另一处则为樊晚秋所占。 见众人皆是收获颇多,蒋轩泽不禁点点头,而后向法坛之前深躬一礼,道:“还请柴长老定夺一二。” 随蒋轩泽话音落下,法驾之上,一神情木讷的皓首道人飘然落至法坛之上,只见他也不与旁人多言,只是细细打量着场中宝材灵药。 半晌后,柴长老行至蒋轩泽身侧,对其耳语几句后,便就飞身回到了法驾之上。 蒋轩泽以礼相送,而后回身对众修士言道:“本次试炼前三甲为,唐雨粟,柏鸣鸿,以及黄沐清!” 此言说罢,场中人神色各异,有惋惜怅然者,亦有不甚在意者,而樊晚秋却是面色微沉,打量柏鸣鸿三人一眼,便就低头不语了。 再看柏鸣鸿此处,三人皆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显是对自家名次并不意外。 蒋轩泽抬手虚压两下,示意众修肃静,而后言道:“前三甲既然已经决出,那该是给各位入宗之礼的时候了。那三位道友之礼先且不谈,在场其余诸位还请看我右手边这块石碑。” “此间除前三甲外的修士以及先前第一道试炼后放弃第二试炼的修士,俱可获得一次从这传承石碑中获取功法道术的机会,当然,内门弟子还可从所寻宝材中择选三件留下。” 言罢,蒋轩泽轻拍一下手掌,便见近侧行出一架法舟,其上所立,正是先前入门的外门弟子。 待人齐至,蒋轩泽继续言道:“这传承石碑可依你等灵机体质来择选道法,但所选道法的契合度却是与你等如何用它息息相关。外门弟子只许立于石碑两丈外,内门弟子则可以手触之,前三甲则可入得碑内,即藏典阁所在。” “诸位,便按我所言依次上前来吧。” 听罢蒋轩泽所言,众弟子自是不敢不从,自外门弟子起,依次上前将法力探入传承石碑之中。 首位上前的乃是一面色黝黑的壮硕道人,只见其大步行至那传承石碑两丈外,而后便是运起法力探将而去,然其法力却好似石沉大海般,未能激起石碑一丝一毫地变化。 黝黑道人面露尴尬,激荡起全身法力,一气朝石碑打了过去,此番之下,那传承石碑终是散发出一片暗淡光华,而后便又是归于沉寂。 道人还欲再试,蒋轩泽却是言道:“师弟,这传承石碑非是以修为来择人相授的,一切皆有其缘法,切莫执着过甚。” 黝黑道人愣在当场,半晌后才是面带恼怒自上退下。在其之后,外门弟子皆是上前试了一遭,其中结果,自是几家欢喜几家哀愁。 两刻之后,外门弟子已只是余下一人,正是与柏鸣鸿三人相交甚深的陈九阳。 见四下已是只余自家一人,陈九阳便也就脚步轻缓走上前去,他先是对法坛之上诸位尊者行了一礼,而后对蒋轩泽打个稽首道:“大师兄,我这便开始了。” 蒋轩泽含笑点头,示意陈九阳自便。 行罢礼数,陈九阳将目光移到传承石碑之上,深吸一口气,将法力小心探了过去。 待陈九阳法力入得碑内,却是异变突起,只见那石碑上的繁复花纹在此刻皆是映射在了空中,而碑体自身则是散发出耀眼光芒,几欲与天上昊日争辉一般。 见此景象,蒋轩泽目中异彩连连,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法坛上方那正中的法驾。 法驾之上,众长老本是松散坐姿,这异象一起,皆是挺直腰身,往朱夕端处望去。 见诸位长老俱是看向自家,朱夕端轻笑声道:“不错,这确是‘火曜正法’出世之兆。此是天意啊,我之门下又添一人。” 众长老齐一拱手,言道:“恭贺掌门真人再添佳徒。” 朱夕端笑眯眯回礼道:“诸位长老客气了,且再看看此子行止吧。” 法坛中,众修皆是讶然看向陈九阳,而陈九阳却是被此般景象唬得失了神,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柏鸣鸿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含笑道:“陈道友果非那池中之物啊。” 再看陈九阳处,却见种种异象忽是往那传承石碑中急速敛去,待有几息,一道金光便是自碑中射出,直直入了陈九阳眉心之间。 陈九阳登时如遭雷击,身形一晃,便要往地上倒去,一旁蒋轩泽却似是早有所料,法力及时打出,将其平稳托去了法坛一侧。 众人还未知晓此番出了何事,蒋泽轩便是抚掌言道:“陈师弟是有大机缘的,诸位切莫因此动摇了道心,下来内门弟子便就上前来吧。” 又是待有一刻,樊晚秋作为最后一位内门弟子来至石碑前,其面色淡然,也不见法力流转,只是将手掌贴在了石碑之上。 便是此般,石碑却是放出了一道耀眼光华,虽难与陈九阳那次相较,但也是无有其他弟子可与之比肩了。 须臾之后,一道紫色光华自石碑中射入樊晚秋眉间,其闭目感知一番后,便也是退了下去。 待樊晚秋站定,蒋轩泽含笑看向柏鸣鸿三人,言道:“现下轮到你三人了,你们欲要依次入内,还是一道入内?” “一道入内!”三人异口同声道。 “如此甚好。”蒋轩泽眼中笑意更甚,自袖中抛出三道符箓,言道:“那便莫要耽搁了,这便持此符入内吧。” 柏鸣鸿三人探手接下符箓,对法坛之上及蒋轩泽各是一礼,而后便是入了那石碑之中。 一阵天地翻覆后,柏鸣鸿只觉自家正浮于一处奇妙存在,此地如那星空一般散落有诸多光团,而在深处隐约还有一处楼阁存在。 见周遭无有黄沐清及唐雨粟二人,柏鸣鸿略一思忖便就取出法舟往那楼阁飞去。 行有半刻,柏鸣鸿终是到得那处阁楼所在,只见此阁,楼分九层,其间雕梁绣柱,画栋朱帘,尽显仙家气派。 柏鸣鸿驭舟转有半圈,寻到那门户所在,便就将法舟往那处落去。待到得门户之前,柏鸣鸿收起法舟,盘膝坐了下来。 待有盏茶功夫,唐雨粟也是到得此地,再待有一炷香的功夫,黄沐清也是驭一绣船落在此间。 三人聚首一处,而后便是一道入了这藏典阁之内,里间不见台阶,却见一处平整玉台,也在此时,三块形制与传承石碑一般无二的玉碑自台面徐徐升了起来。 唐雨粟拢起袖子道:“想来此碑用法应是与外界无疑,这便去试上一试吧。” 柏鸣鸿二人自是不无不可,三人于是便一道往那玉台行去。 行至玉碑之前,柏鸣鸿左右望一眼,而后便将手掌按了下去,法力勾动间,柏鸣鸿只觉玉碑中有一物似是隐隐与自家有所勾连,不觉法力一催,往碑中深处探了过去。 半晌后,黄沐清与唐雨粟先后将手掌自玉碑上拿下,看其等神色,显是有所收获,而柏鸣鸿那处,却还是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两人待有一刻,忽闻殿中一道尖啸响起,一团白色光华缓缓自柏鸣鸿面前玉碑中浮现,而后在其头顶散裂而下。 几息后,柏鸣鸿睁开双眸,眉间微颦,口中喃喃道:“少阳经?”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万十般皆备入玄门 见柏鸣鸿所引异象与旁人相较多有不同,唐雨粟关切言道:“鸣鸿,可有何不妥之处?” 柏鸣鸿回过神言道:“无碍,只是觉得此功法与我渊源不浅。雨粟,沐清,你们可曾取到合意的功法?” 黄沐清脚步轻快来至柏鸣鸿面前,笑言道:“我所取之物并非是什么功法,而是一卷密藏道法。” 唐雨粟此时也是颔首道:“我亦是取了一卷密藏道法。” 修士谋求大道,法侣财地缺一不可,而在这“法”字之中,却又囊括了种种功法道术,功法即为修行之要,道术则是斗战之要。 道术之中,又分作寻常道法及密藏道法,寻常道法自不必多言,密藏道法则多是出自名门大派的不传之秘,其中玄妙非是寻常道法可比的。 柏鸣鸿微一愣,而后戏谑一笑,言道:“这也难免,毕竟你二人可都是家大业大的。” 唐雨粟却是抬手止住了柏鸣鸿话语,而后便是揶揄道:“你若要与我说这些,那不妨先将你身上这件宝衣的来历说上一二吧,你可莫要与我说什么家传之宝之类的插科打诨之言。” 柏鸣鸿却是不理他,反倒是指向黄沐清道:“且莫要说我,说起来沐清才是你我中最神秘那人。” 黄沐清见柏鸣鸿这般祸水东引,忙是言道:“怎地还说起我来了?谁还没点不足与外人道的事了。” 三人打趣片刻,又是议起那铸炼法器之事,一番计较下,唐雨粟言其现下不缺法器,故而先将此事搁下,而黄沐清却是打算铸炼一件守御法器。 柏鸣鸿则是心有成数,他所得《少阳经》中不但有修行之功法,更有与之相配的道术法器载于其上,故他早便已定下自家所需。 见此间再无他事,柏鸣鸿三人引动先前蒋轩泽所给予的符箓,几息后,各有一道光华自符箓中蓬勃而出,而后便是裹挟三人往碑外遁去。 法坛周遭,众修正各自入静修持,忽地见那传承石碑闪烁几下,蒋轩泽眼眸开合,心知柏鸣鸿三人当已是回返。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三人身影便是显露在法坛之中。 朱夕端坐于法驾之上,眼带笑意,言道:“既已回返,那本次试炼便就到此为止了,诸位入我山门之后,还望修行不辍,早日得窥大道。” 言罢,朱夕端起指在法驾上一点,便就往云端宫殿行去,其它长老见此,也是化作飞虹随朱夕端而去。 见此,法坛中众多低辈修士往云端齐齐一拜,和声道:“谨记掌门教诲。恭送掌门,恭送诸位长老。” 待几位高修身影再是不见,蒋轩泽站直腰身,回身对诸弟子言道:“诸位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且接好这宗门舆图,稍后你等便先自去迁天司取那宗门配给新弟子的物什,而后再择选一处合意洞府以为日后修行之所。” 说罢,蒋轩泽挥袖洒下了足数玉简,而后便将目光定在柏鸣鸿三人处,含笑道:“你三人做罢这两事后,可来潜江云台寻我。” 柏鸣鸿会意,携唐黄二人郑重打一稽首,言道:“谢过大师兄!” “毋需多礼,诸位且去吧。” 其余弟子见此,也是三三两两向蒋轩泽致礼,而后便各自离开法坛,寻那迁天司方向而去。 柏鸣鸿三人也是唤出法舟,按图索骥,径直往迁天司行去。 法舟行有一刻,三人来至一浮空孤岛之上,此岛方圆不过数十里,其上只见一处典雅阁楼,其余各处则皆是绿树葱茏。 三人下得法舟,缓步往那阁楼行去,待到得门前,抬首一看,门楣匾额所书正是“迁天司”三字。 见寻对地界,柏鸣鸿三人便也就推门而入,入得屋内,却见已是有四人到得此处,其中一人正是樊晚秋。 黄沐清当即言道:“真是阴魂不散。” 樊晚秋不以为忤,打个稽首道:“黄道友何出此言,前番大家身处试炼,樊某确是有所冒犯,然现下你我既为同门,那便该化干戈为玉帛才是。” 黄沐清还欲再言,柏鸣鸿却是微一牵其衣袖。 黄沐清惑言道:“鸣鸿,拦我做甚?” 柏鸣鸿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低声道:“无需与此人多言。” 言罢,柏鸣鸿便向另外那三位道人打了个稽首,笑言道:“柏鸣鸿,见过三位道友,日后还望多关照。” 唐雨粟会意,嘴角笑意牵动,同样一礼道:“唐雨粟,见过三位道友。” 黄沐清见二人这般举动,便是理会了柏鸣鸿之意,也是依样学了一遍。 那三人虽是看出柏鸣鸿等人与樊晚秋之间隐有龃龉,但碍于柏鸣鸿三人前三甲的名头,便也就只得回礼起来。 “余景明,见过三位道友。” “范朗浩,见过三位道友。” “陶惜玉,见过三位道友。” 见几人全然不顾自家,只是自顾自在那处寒暄,樊晚秋面色铁青,几欲拂袖而去,思忖之下却又是隐忍下来,寻一座位坐了过去。 过有一炷香的功夫,一头戴月牙冠的老道自后殿转出,而此时前殿之中已是陆续到了十二位新晋弟子。 那老道看在座修士几眼,道:“我曜阳宗修士洞府共分洞天,福地,云台,精舍,陋室五等” 说到此处,老道却是咳嗽几声,而后沙哑言道:“你等新晋弟子,外门可择一陋室,内门可择精舍,试炼前三甲可择一云台。规则已是知晓了吧,那便自家择选吧,选定后告知老道我一声便是。” 说罢,老道朝空中打出一道法力,而后便见一曜阳宗的精细舆图浮现而出,而那老道则是自袖囊中取出一藤椅躺下假寐起来。 见此,在场众人沉寂片刻后便就议论纷纷,各自择选起中意洞府。 黄沐清看有半晌,抬指往舆图一处点去,言道:“鸣鸿,你看那处,有三座云台相隔甚近,不若我们便选定那处吧。” 柏鸣鸿顺其指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处山水相依的宝地中,有一地势极高的山峦巍然耸立其间,在其上还有三座险峰直插云霄,而那三处云台便是分落于这三峰之上。 唐雨粟这时言道:“此处灵气浓厚,几不在福地之下,怎会空置在此处无人择选。” 柏鸣鸿略一思忖,道:“你我修行中人,多是清淡寡交之人,修炼一事又私密非常。此处云台,说是三座,但却与一座无甚差别,是故无人择选。” “鸣鸿所言有理,但你我三人却无有这般顾忌,既如此,那便就选定此地吧。” 三人议定,便就一道往那老道行去。 到得近处,柏鸣鸿打个稽首道:“这位前辈,我三人已是选定洞府所在,还请前辈审查一二。”说罢,便是起指点出三道法力往舆图而去。 那老道慵懒睁开双眸,瞥一眼图中光点,自袖中取出三道玉符,而后淡声道:“既已选定,那便自去打点吧,此处乃是洞府禁制符箓。” 柏鸣鸿三人恭敬接下符箓,齐齐一礼。 老道点点头,指尖法力闪动,却见三个乾坤袖囊自后殿飞出,而后稳稳浮于柏鸣鸿三人身前。 “此处是新晋弟子应得之物,你三人取后便可自行离去了。” 柏鸣鸿三人执礼接下袖囊,而后便是往殿外行去。 待三人行出迁天阁,那老道声音却又是传来:“修士多是无情辈,愿你三人可不忘此刻初心。” 柏鸣鸿微一怔,与唐雨粟黄沐清对视一眼,而后便是回身一拜,郑重言道:“谢过前辈指点,敢问前辈尊名。” “山中无用之人罢了,去吧,去吧。” 柏鸣鸿三人再是一拜,而后便就唤出法舟行出了这处浮岛。 法舟中,黄沐清感慨道:“这位前辈真是位纯善之辈,却不知为何这般意志消沉。” 唐雨粟也是言道:“这位前辈当是筑骨修为,且法力运转拿捏极为巧妙,按理不该在此干这种杂役才是。” 柏鸣鸿怅然一叹“豪门大派,盘根错节,若非是修为绝巅,无不是那砧上鱼肉,不得自由,先前家中长辈曾与我这般言说,现下算是窥见一斑了。此种事雨粟你当是身有体会才是。” “不错,此间种种,不言也罢。所幸能与你二位相识,日后当可携手并进了。” 见舟中氛围似有些许沉重,黄沐清轻咳一声,道:“现下我们是先去洞府安顿下来,还是先去大师兄府上拜谒一番?” 柏鸣鸿也是适时言道:“你我初来乍到,虽我观大师兄非是那刻薄之人,但仍是不宜让大师兄久待,便就先去拜谒一番吧。” 唐雨粟自然也是应允此举,而后三人便就驱动法舟往潜江台而去。 法舟于云端行有三刻,三人视线中现出一处孤峰,此地已是曜阳宗极西之地,每日皆可最先受那天光普照,在峰顶之上,隐约可见几处宫殿散落,正是蒋轩泽道场所在。 相传曜阳宗掌门一系所修功法于修炼时极是依赖天光,是故掌门一系的弟子多是将洞府选定在宗门内西侧群山中。 柏鸣鸿法力一滞,将法舟向下落去,待法舟落于峰顶,三人便就自舟中一跃而下,缓步往蒋轩泽道场行去。 到得殿门前,便见一头扎发髻,约莫始龀年岁的道童自门内行出,他打一稽首,稚声道:“可是唐师兄,柏师兄,黄师姐当面?真人早有交代,若三位到了,且自去前殿便是。” 三人只觉此道童伶俐可爱,各自执礼相谢后,便就往里行去,柏鸣鸿行于最末,待来至道童身侧,自袖中取一瓷瓶塞入其手中,不着痕迹道:“谢过师弟指引之恩。” 那道童本欲退还,但回首时却见柏鸣鸿已是行远,便就将瓷瓶打开,轻嗅几下,不禁面露喜色,心下暗道这师兄实是个妙人。 却看柏鸣鸿三人,此刻已是步入前殿之中,三人视线所及处,蒋轩泽正自端坐于殿中主榻之上,周身光华流转,俨然已是有几分高修之姿。 柏鸣鸿三人依次立作一排,打个稽首齐声道:“见过大师兄。” 见三人已是来至,蒋轩泽温和开口道:“无需多礼,此番寻你三人至此,却是那火元灌体之事尚有几点需言说一二。” 闻言,三人神情微肃。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炼心锻脉暗流暗涌 蒋轩泽见三人这般态势,轻笑一声,言道:“既已入门,那便无需这般拘谨,只当我作自家兄长便是,快些坐下吧。” 说罢,蒋轩泽手中拂尘一抬,指向下首处一排蒲团。 柏鸣鸿三人一礼后便就依言坐下,但仍是正襟以待下文。 见三人已是入座,蒋轩泽又是言道:“火元此物,若用作灌体,便是那最见成效的筑基之物;若用作铸炼火属法器,那便是不可多得的绝佳注灵之物。言至此处,相必你三人已是了解这火元灌体的机会是何等珍贵了。” “这火元灌体无有甚么贻害之处,但过程中却是有几处关窍,其一是在那火元入体时,你等切记毋要干涉其流动之势,只顺其自然便是。其二是在那火元流至经脉窍穴时,你等有两途可自行抉择,即‘借力贯之’及‘借力孕之’二途。” 说到此处,蒋轩泽略作停顿,却见黄沐清似是面带困惑,便就抬手示意其无须顾忌。 见此,黄沐清便就言道:“大师兄,你方才所言‘借力贯之’当是以火元之力贯通窍穴,那敢问何为‘借力孕之’?” “师妹之问我已是知晓,这‘借力孕之’说来其实并无甚么出奇之处,不过便是在火元流经窍穴时截留下少许,以此来孕养那处窍穴。这般之下,待日后以自家之力贯通窍穴时,此穴便可承载更多法力,且与火之一道更为亲近。” “原是如此,多谢大师兄解惑。” “无妨,我所欲言便就这些,你三人可还有何事不明?” 柏鸣鸿略一思量,道:“师兄所言二事中,其一为顺其自然,愚斗胆猜测,此举深意,当是借火元之力熬炼脏腑,浸染百骨,为日后修行奠定基石。” 蒋轩泽眼中讶色一闪而过,笑言道:“柏师弟倒是个有悟性的。不错,此举之意你已是道出大半,所缺那些许,非是你疏漏,实是那事本就过于缥缈。” 柏鸣鸿面露谦色,执礼道:“敢问是为何事?” “也罢,便就与你多言几句。你三人可曾听闻过离阳体?” 唐雨粟言道:“火修圣体怎会不知,相传,这离阳体躯壳经脉暗合天地间火之大道,若是得入道门,修炼起火法那是事半功倍。” 蒋轩泽赞许颔首道:“不错。这离阳体乃是大道之宠儿,若是我曜阳宗可得一人,那便就不难更上一层楼了。而我先前所说的,便就是以火元孕养之法造出一个后天的离阳体,然此想过于石破天惊,至今无一人寻到其中法门。” 三人听罢也是深以为然,这离阳体乃是受道之庇护的存在,岂是后天之法可轻易复制的。 “吾言已尽,你三人可还有未明之处?” 柏鸣鸿左右看看,执礼言道:“我等已是知晓,谢过大师兄指点迷津。” “无妨,你等可先往铸星院走上一遭,而后自会有人带你等去那火元灌体之处。” 闻言,三人自蒲团之上起身,郑重一礼告退后,便就一道出了大殿。 出得殿外,那道童却又是主动迎上,一路引三人出了潜江台,而后方才折返殿中。 法舟上,唐雨粟及黄沐清还在为方才道童的举动而讶然,而柏鸣鸿则是面带笑意,心知这是方才那瓶丹药的效用,但他却是属实未曾想到那道童竟会这般躬亲。 这倒是柏鸣鸿想差了,一来这道童日夜在潜江台值守,迎来送往之客多是门中修为高深之辈,其等至此,已是无需行这般小惠;二来,柏鸣鸿方才随手拿出的丹药可非其心中所想那般寻常普通。 三人按舆图所指方向行有半个时辰,终是来到一处建于地穴之上的恢宏宫殿,在其之上,则悬有三座浮岛。这宫殿形制古朴,不加点缀,但却处处散发出法图禁制的气息,显是戒备甚严。 法舟悬于空中有半晌,三人正不得门路时,却见浮岛中飞出一梭形法舟,其上立有一玄色衣袍的年轻道人。 到得近侧,那道人打量三人几眼,言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三人自是执礼各自应了一声。 那道人见三人皆是内门弟子,也便就还了一礼,道:“三位道友来此意欲何为?” “我等此番却是为那宗门赏与我等的法器而来。”说着,柏鸣鸿自袖囊中取出一瓷瓶,道:“还请这位师兄行个方便。” 见此,那道人眼前一亮,目光闪动间却是一甩衣袖道:“道友这是何意?” 柏鸣鸿一拱手,道:“师兄莫要误会,此处不过一些补气丹药,今日幸识师兄,日后修行上若有疑难,可少不得麻烦师兄您,此药便就权当谢礼了。” 那道人面色稍缓,抬手收下瓷瓶,言道;“都是同门,无需这般客气,且随我来吧。” 说罢,那道人便是驱动足下法舟往下方宫殿行去,柏鸣鸿三人自也是紧随其后。 行至那宫殿正门外,那道人自袖中取出一墨色符箓,起法力点燃后,往殿门打将而去,却见那符箓飞至门前时,便就忽得如烟火般散裂而开。 几息后,殿门之上咒文浮现,光华闪动几下,而后便是门户大开。 “三位道友,随我来吧。” 说罢,玄衣道人便就当先往殿内行了进去。 也在此时,云端之上,朱夕端来至一处隐秘楼阁外,只见他自腰间取下一玉佩,而后将之嵌入了阁门之上的一处凹槽内。 做完这些,朱夕端退后两步,郑重一拜,而后言道:“弟子朱夕端,求见火尊。” 待有半晌,一道干涩声音自朱夕端脑中响起:“夕端啊,且进来吧。” 言罢,那阁门便是吱呀一声地打开了,其内漆黑一片,而那玉佩则仍是悬浮在那处,散发着微弱光芒。 朱夕端面色恭敬,步履沉稳,缓步往里行去,显已非初来此地。待其身影尽数没入晦色之中,那两扇阁门便就自行合了起来。 再是睁眼,朱夕端便就已是到了一处酷日烈土之地,此地炎热非常,天地间灵气极为纯粹,几是全为火之一属。 往前行有片刻,朱夕端来至一处平缓山丘,此间绿草葱茏,与其外诸地景象,格格不入,唯一相同的便是那浓郁非常的火属灵气。 到得此处,却见山丘顶端,有一身着赤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散发坐于一蒲团之上。 朱夕端缓步行至其面前,跪拜而下,轻声道:“火尊,此来有两事欲要向您禀告。” 那男子眼眸微睁,言道:“说吧,何事。” “其一,今次试炼,我宗又是收获一引动‘火曜正法’相投的弟子,且弟子查验后发现,此子当是具有亘古难见的离阳体质。” “哦?离阳体吗?那倒是有些意思,你可酌情栽培一番。” “是,弟子定会好生照看此子。” “还有一事为何?竟能被你置于离阳体后再言说。” 朱夕端再是一礼,郑重道:“火尊容禀。这第二件事,却是与‘少阳经’有关。” 那男子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淡声道:“此次之人可是与先前几人有甚相异之处?” “火尊明鉴,此人姓柏。” 此言一出,朱夕端只觉周身灵气一阵激荡,而后便听那男子阴沉言道:“可用心火鉴查验过?” “自是验过,但确是无有不妥之处。” 火尊面色稍缓,起袖一甩,言道:“盯紧此人,若有逾矩,即刻诛杀。” 拜伏在地的朱夕端只觉眼前一黑,再见天光时却已是来到阁楼之外,而火尊方才之言却还在其耳边回荡。 见此,朱夕端再是对阁楼郑重一拜,而后便就架起云雾腾身而去。 一座奇峻山峰之上,柏鸣鸿三人正随一中年道人往山巅而去,此山乃是曜阳宗存放火元之地,是故不可飞遁其间,只能这般沿山道而上。 半个时辰之前,柏鸣鸿三人便已于铸星院内敲定了铸炼法器之事,而后便在这中年道人指引下来至此处。 “三位道友莫要心急,再行有两百步,便可到达那贮藏火元之地。”那中年道友回首言道。 柏鸣鸿含笑拱拱手,言道:“无妨,此行还得多谢胡师兄引路之恩。” “哈哈,宗门之命,当得尽职才是。” 言语间,一行四人已是来至山巅一处平台之上,这台上空无一物,唯见中心处有一不知几许深的竖井。 “便是此处了。三位道友且取出方才铸星院长老赐下的玉符,往其中灌输几分法力后,便可入得井中了。” 唐雨粟一拱手,自袖囊取出一锦袋,言道:“谢过胡师兄,此间是我等些许心意,师兄你可不能推脱。” 胡师兄自是连连摆手,但耐不住三人劝说,还是将之收下了,而后言道:“三位道友这般盛情,胡某惭愧,还请快些入井吧,为兄在此处为你等护法。” 诸事皆了,三人便就引动手中玉符,依次往井中跃下。 潜江台,大殿之中,蒋轩泽与陈九阳相对而坐。 蒋轩泽含笑对面前少年道人言道:“陈师弟,该叮嘱你的,为兄皆已是言明,切记毋要将你为离阳体一事传出。” 陈九阳面带拘谨之色,言道:“师兄放心,我已是记下了。” 恰此时,一道金色飞符自殿外射入,而后便是停在了蒋轩泽面前。 蒋轩泽接下飞符,略一查探后言道:“师尊相召,师弟,快些随我去拜谒师尊。” 言罢,蒋轩泽便是起身往殿外走去,陈九阳跟在其后,忐忑道:“师兄,师尊此番相召所为何事?” “师弟莫要紧张,咱家师尊可非那严苛长辈,无需拘谨。”似是觉得言语有差,蒋轩泽又回首道:“但该尽之礼数仍需做足的。” 陈九阳闻言自是作揖称是。 “师尊此番相召,当是为正式纳你入门墙以及一载后演武二事。” “何为演武?” “此事待你见罢师尊自便就知晓了,此刻却是无须多言了,切莫让师尊久待了。” 说罢,蒋轩泽便就唤出法舟,携陈九阳急速往云端之上遁去。 火元井下,柏鸣鸿三人各据一方,静心吸纳着此间数目庞大的火元,其三人各有三日光阴可滞留此间,三日一过便就必须得出井离开。 随着柏鸣鸿静心吸纳火元入体,其黄庭之中的少阳羽似有所感,忽得绽出异样光芒,凡入体的火元,俱是被其吞吸一净。 柏鸣鸿心下暗急,但却无法左右一二,略一思忖后,索性便就尽全力吸纳起外间火元,以图彻底填满这少阳羽。 然这少阳羽却是像极了一处无底深渊,任凭柏鸣鸿怎样鲸吞虎吸,其皆是来者不拒,这般过有两日多,仍是不见丝毫疲态。 眼见时日无多,便是柏鸣鸿再怎般沉稳,此刻也是有了一些慌乱,但偏其又无计可施,一时之间心境难安。 过有几个时辰,柏鸣鸿气息渐紊,体内法力蠢蠢欲动,眼见便要失去掌控,却在此时,那少阳羽发出一声尖啸,刹那之间,柏鸣鸿便是回复清明,原先失稳的道心也是安定下来。 忆起方才种种,柏鸣鸿暗道侥幸,细细查探一番后,却是发现自家元神似是壮大了些许,而少阳羽也终是停下了对火元地吸纳。 柏鸣鸿怔然片刻,轻叹一声,喃喃道:“祸兮?福兮?” 片刻后,柏鸣鸿渐是按下心头思绪,重自入静,潜心吸纳起火元来。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一十载为期复再争 峰顶之上,胡道人正自闭目修持,忽感身侧那座日晷闪烁几下,便就调息收了自家功法,起身往井边行去。 待行至井沿,胡道人自袖中取出一小巧铃铛,摇摆几下,一阵清脆铃声便就随风往井下飘去。 一炷香后,只见三道人影自火元井中鱼贯而出,正是已在其下待有三日的柏鸣鸿三人。 见三人俱是安然无恙,胡道人打个稽首,浅笑开口道:“我观三位道友目中光彩熠熠,当是功行见涨,贫道这便就道声贺了。” 三人自也是回了一礼,待礼毕,唐雨粟言道:“师兄久待了,这几日为我等护法之恩,唐某记下了。” “无碍,此我本职也。” 四人寒暄几句,而后便就一道往山下行去。 过有三刻,几人已是来至山脚,柏鸣鸿自袖中唤出法舟,回首向胡道人言道:“便到此处吧,胡师兄不必再送了,下回若有机会,当再来拜会师兄。” 唐雨粟及黄沐清也是各自道几声谢,而后便就登上了法舟。 胡道人憨笑一声,拱拱手道:“三位道友慢走,恕愚兄不远送了。” 眼见三人驾舟而去,胡道人抬手摩挲几下自家脑袋,喃喃道:“再来拜会吗?你等内门弟子身家显赫,日后又怎会想起似我这般的杂役呢。”说话间,其便也是唤出一架法舟,往铸星院飞遁而去。 一块平整青石之上,蒋轩泽自静中缓缓退出,如雾灵气自其周身四溢而出。 “轩泽醒啦,此番可曾窥得万物境之一二玄妙?”在其身前两丈处,朱夕端手持鱼竿含笑问道。 蒋轩泽忙是起身一礼,道:“未曾有所得,还望师尊恕弟子愚钝。” 朱夕端摇摇头,无奈道:“谁要怪你了,你就是这性子太过迂腐,我早便言说,你我师徒无需循那繁缛礼节,且随意些才好。” “师尊待我如若亲子,传道授业之恩更是时刻难忘,轩泽岂敢僭越半分。” “罢了罢了,破境之事你也莫要心急,你现下寿元充沛,且先潜心打磨几十载也不迟。” 凡俗之人若无机遇,捱过几十载便已算是长寿,但若是一朝得入仙门,那便再不可同日语焉。 通脉者寿百载,炼腑者寿二百,筑骨者寿四百,若当真天资出众,得入那气象之境,则可寿至千载。气象之后,一境一天堑,是故每行一步,寿元便是愈发延长绵远,若是得缘入了浮生之境,便是几可生机不消,永存于世。 “弟子知晓了。”蒋轩泽看向那渺无边际的湖面,又是言道:“师尊,小师弟他,,” 朱夕端摆摆手道:“九阳那处你无需挂心,他底子太薄,需得再于我这里修行几日,你且自去吧。” 蒋轩泽执礼道:“既如此,那弟子便就不打扰师尊清修了。” 言罢,蒋轩泽便就腾起云雾,往自家洞府飞遁而去。 柏鸣鸿三人此时却已是来到自家选定的洞府,三人才将法舟降于山巅,便见一皓首老道迎上前来。 那老道面露殷勤之色,言道:“恭迎三位上师,敢问哪位是唐郎君,小的乃是宗门派下打理洞府内外的执事。” 唐雨粟跃下法舟,和善言道:“贫道唐雨粟,敢问这位道友名姓。” “郎君可莫要折煞小人了,郎君若不嫌弃,且唤我一声阿才便是。”那老道连连摆手道。 “唐某岂是那无礼之人,日后便称您一声才伯了。” 老道还欲再言,唐雨粟却是抢先言道:“才伯毋要多言了,且带我几人往府宅去吧。” “好,郎君且随我来。” 却在此时,柏鸣鸿言道:“雨粟,我欲先去我那处云台走上一遭,你之府宅便就待日后再看吧。” 唐雨粟微一怔,而后笑言道:“如此也好,那便等我将府宅好生收拾一番再聚。” 见此,黄沐清也是出言道:“那我也便不叨扰唐大哥了,鸣鸿,咱们一道走吧。” 言毕,两人便就登上法舟乘云而去。 法舟上,黄沐清问道:“鸣鸿,你怎不先去唐大哥那处看上一遭呢?” 柏鸣鸿将法舟定好方位,而后淡声道:“雨粟初入洞府,必是要设下些禁制机巧的,虽我二人与雨粟相交莫逆,但仍需注意一二。” 黄沐清眉间微颦,似是并不赞同柏鸣鸿此言。 柏鸣鸿继续言道:“我非是对雨粟有何防备,只是欲在彼此相交时留些分寸,这样于人于己都会更加舒畅。” “那你对我也要这般吗?” 柏鸣鸿看一眼黄沐清,柔声道:“我虽言要留有分寸,但那不过是我一人之为,你二人如何做我却是不以为忤的。” 黄沐清眉间舒展,笑吟吟道:“那我要去你洞府看上一看。” 柏鸣鸿自是满口答应。 说话间,两人便又是来到一处峰顶,而其上则是有一皓首老道及数十婢女立于崖边。 柏鸣鸿将法舟缓缓落下,起身同黄沐清一道跃至草地之上,而后便见其将法舟收起后递至黄沐清面前,言道:“这法舟便就送于你了。” 黄沐清含笑接下法舟,道:“那我便就不与你客气了。” 那老道此时已是与婢女一道迎了上来,一众人齐一躬身道:“见过柏郎君。” 见完礼,老道上前一步,躬身道:“贫道姜凡,乃是宗门派下,为郎君打点杂务的执事。”而后其便是又朝黄沐清一躬身,道:“这位娘子可是郎君家眷?” 柏鸣鸿暗道不妙,抬手便就抓住已是迈出脚步的黄沐清,对那老道言道:“凡伯误会了,此位是黄道友,也是新晋内门弟子。” 听得此言,那老道忙是赔罪道:“黄娘子莫怪,是老奴我有眼无珠,还请黄娘子责罚。” 黄沐清羞恼道:“我先去我那处云台了,你这处不错,就是人多了些。” 言罢,黄沐清便就自袖中唤出法舟,驾云乘风而去了。 目送法舟远去,柏鸣鸿无奈摇摇头,却是听到凡伯仍在身侧不停请罪,便就和善道:“凡伯,不碍事的,你也莫要自责了。” 凡伯却是道:“老奴我可担不得郎君这称呼。” 柏鸣鸿不以为意,笑言道:“无需这般生分,且引我去府宅吧。” “该是如此,郎君且随我来。” 行在路上,柏鸣鸿瞥一眼身侧婢女,再一想黄沐清去时所言,便就开口道:“凡伯,我这人不喜喧哗,且无有甚么杂事,这些婢女便就不必在我处盘桓了,且散去吧。” 周遭婢女听得此言,面露失意之色,但却怯不敢言。 凡伯则是一拱手道:“全凭郎君安排。” 行有半刻,柏鸣鸿目中景色一换,只见两排垂柳夹道而栽,如绸缎般的枝条垂落而下,清风拂过却是荡漾起一片绿海,在其尽处,却是有一制式典雅的宅邸若隐若现。 眼看柳叶纷飞之景,柏鸣鸿仿若回到云寂山上那片竹海之中,侧首怅然言道:“凡伯,先前一路行来,我观这山间犹有许多白地,你若得闲暇时,便就着人种上些翠竹吧。” “郎君雅致,明日我便差人去做。” 柏鸣鸿微一颔首,缓步往前行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已是来至宅邸之前,其抬首望去,却见门楣之上悬有一无字匾额。 正自疑惑时,凡伯却是上前一步言道:“柏郎君,我曜阳宗众修洞府,每历一主,便是易一名号。” 说罢,凡伯便是抬手一指那匾额,而后执礼道:“还请郎君题名。” 柏鸣鸿略一思忖,而后便是催动法力,起指往匾额上刻下了“曲阳”二字。 “曲阳?听着倒像是个地名,可是郎君故乡所在?” 柏鸣鸿轻笑声道:“不过胡乱起得,凡伯,先带我转转这宅邸吧。” “是,柏郎君且往里去,老奴再与郎君分说。” 两刻之后,柏鸣鸿已是盘膝坐于一玉榻之上,此间屋舍坐落在府宅最深处,四壁皆由灵玉辅以各式法阵打造,且地下暗藏一聚灵阵法,乃是柏鸣鸿选定的修炼之所。 柏鸣鸿思忖道:“这处府邸占地颇大,阵法屋舍一应俱全,更难得灵气浓郁非常,确是不堕其云台之名。但这阵法终究是宗门随性赐下的,若在平时,倒也算当用,但却不可不多做准备。” 心下思定日后定要寻一套合用阵法,柏鸣鸿便就安心入静修持起来。 先前于火元井中,柏鸣鸿无有多余时间去孕养经脉窍穴,故而只是将所纳火元散于体内,现下却是要趁此闲暇好生熬炼一番了。 不出片刻,便见柏鸣鸿周身萦绕起一层赤色光晕,这却是他将体内未彻底吸收的火元被再度激发之象。 如此过有两个时辰,柏鸣鸿自静中醒转,双手抬起,用力一握拳,只觉浑身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失之东隅,则收之桑榆。此番虽是未能孕养经脉,但这火元熬炼肉身也是效用极佳。如今我之气力,便是比那初入炼腑之人,也当是犹胜几分。” 功行见涨,柏鸣鸿自是心头欢悦,本欲去寻黄沐清二人,然起指掐算几下后,却是暗道天色已晚,便就取出几日前自迁天阁得来的袖囊。 柏鸣鸿指尖轻点几下,便是将袖囊中所存之物俱是取了出来。 定睛看去,却是一套道袍,一双云履,一顶黄冠,一只阵盘,一柄短剑,两本道书,及一沓白色飞符。 柏鸣鸿将那衣帽等物先是收入袖囊之中,而后招手取来那柄短剑,见其品质实属寻常,便就将之用袖囊收了去。 而后柏鸣鸿便是自剩余之物中先取来那阵盘,查探之后,便见其内蕴有一小迷踪阵,阵盘品质虽是不及唐雨粟所赠那套阵旗,但胜在布置简易,只需起法力掷于地下便是。 将阵盘收好,柏鸣鸿又是取来那沓飞符,这飞符制样简单,只可承载寥寥几句传音,且无有御守之能,乃是最次一级的符箓。 这飞符用法极简,只需在其上刻印欲寻者之气息,便可自去找寻那人,但却有一点,如那人正处匿踪阵法之中亦或是有意隐去自己气息,那这飞符便就无有用武之处了。 所余那两本道书,其一为曜阳宗入门功法,其二则是一本制符之法。 柏鸣鸿拿起那功法,含笑道:“这曜阳宗倒也是考虑周到,竟是备下了这么一本基础功法。” 随手将功法收起,柏鸣鸿郑重拿起那本制符之法,细看之下,却见其上载有一应低级符箓的制炼之法。 “此书却是价值最高之物,得鱼不若得渔,现下我在曜阳宗无甚根底,似符箓之道,当还是自家懂些为好。” 下来一夜,柏鸣鸿先自将这册道书翻看一遍,而后便是继续入静修持去了。 翌日,柏鸣鸿自静中醒转,略一调息,而后便是行出了修炼之所。 外间殿上,凡伯见柏鸣鸿出关,忙是迎上。待到得近前,他先是行一礼,而后自袖中取出一金色飞符,言道:“恭迎郎君出关,此乃宗门所传飞符。” 柏鸣鸿含笑接下飞符,和善道:“辛苦凡伯了,你且去忙吧。” 凡伯再是一礼,而后便是往大殿外退去。 柏鸣鸿展开飞符,却见符中如是写道:“新晋内门弟子柏鸣鸿,汝虽得榜眼之名,但仍需勤加修炼。一载后,宗门将行大比,新晋弟子届时皆需参与,此次大比采擂台之制,败者一应身家皆归胜者所有,而后逐出宗门。” 读罢飞符所载,柏鸣鸿眉头紧锁,喃喃道:“怎这般酷烈。一载时光吗?那确得寻雨粟,沐清好生合计一番了。” 心下思定,柏鸣鸿快步行出了大殿,待到出得府邸,其便是自袖中唤出法舟,辨好方向驾云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任尔风起自岿自然 上得法舟,柏鸣鸿略思忖一二,便就驱舟往黄沐清那处云台行去。 行有半柱香的时间,只见远处有一法舟迎面而来,待到近处一看,却正是黄沐清来寻。 柏鸣鸿停下法舟,朗声道:“沐清这般风尘仆仆是要去何处啊?” 黄沐清足下轻点,跃至柏鸣鸿舟上,没好气道:“除了你那处,我还有别处可去吗?”言谈间,黄沐清衣袖一挥,将自家所驾法舟收入了袖囊之中。 没来由的一阵暖风吹过,柏鸣鸿含笑道:“呵呵,想来你也是为那一载后宗门大比之事而来吧。” “是啊,确是为那事,这宗门大比的规矩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吧?我读罢飞符便就来寻你了。” “确是酷烈非常,先去寻雨粟合议一番吧。” “如此也好。” 言罢,柏鸣鸿便就调转舟头,起法力急速往唐雨粟洞府而去。 过有约莫一刻,两人便是来到唐雨粟府邸之前,待柏鸣鸿将法舟降下,才伯已是自门内迎出。 “小的见过柏郎君,见过黄娘子。”才伯对两人各一躬身,言道:“我家郎君有言,若您二位来,则无需通报,且随小的来吧。” 言罢,才伯便就当先往府邸内行去。 柏鸣鸿跟在其后,抬首却见匾额上书有“青山”二字,便就偏首问道:“沐清,你可曾为洞府取个名号?” 黄沐清也是瞥见那匾额,言道:“我那处现下唤作‘云浮台’。” “云浮?好名字。” “你呢?” “曲阳” 黄沐清念叨几遍,刚欲点评一二,却见柏鸣鸿已是行远,忙是快步追了上去。 穿过几进院落后,三人来至一处流水环绕的亭榭之处,周遭乔木葱茏,奇葩遍栽。 才伯引二人入亭中坐下,而后执礼道:“柏郎君,黄娘子,您二位且稍待一会,我家郎君正行早功,稍后便至。” 柏鸣鸿含笑道:“无妨,谢过才伯了。” 黄沐清也是言道:“才伯你自去忙吧,我与鸣鸿在此处便是。” “那小的便就退下来,您二位如有何事,只消敲动亭中那铜钟便是。” 说罢,才伯便就执礼往外退去,待到院门处,他便就招手唤来一婢女,道:“快些看茶,这两位可是咱家郎君至交,切莫怠慢了。” 片刻后,三位女婢便就款款行至亭内,其中一人立于桌边烹茶,另二人则是放下数碟糕饼,而后便是立于旁侧以待听用。 黄沐清看几眼烹茶婢女,言道:“你三人下去吧,这茶我来烹便是。” 闻言,三人各是道个万福,而后便就应声退下。 待三人出得院外,柏鸣鸿才似笑非笑道:“沐清还会这烹茶的手艺?” “嘁,少瞧不上人。”黄沐清拿起那婢女留下的茶具,举手投足颇有章法,显是常行此事。 黄沐清斟出一盏茶抵至柏鸣鸿面前,轻声言道:“以往在家时,父亲总爱在闲暇时来上一壶灵茶,为了多亲近父亲,我便就练了许久这烹茶之道。” 柏鸣鸿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只觉香溢唇齿,口舌生津,微苦过后却又自带醇厚甘甜,一口饮罢,柏鸣鸿不禁赞到:“当真好手艺啊,倒是小瞧你了。” 黄沐清面露喜色,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烹的茶,便是父亲也是赞不绝口的。” 下来二人便就饮茶论道,待有半个时辰,唐雨粟也是手持飞符来到了亭榭之中。 待前来添置茶盏的婢女走后,唐雨粟扬扬手中飞符,言道:“你二人联袂来此,想来便是为这飞符吧。” 柏鸣鸿颔首道:“不错,确是为此事而来,不知雨粟心下可有何成算?” 唐雨粟略一思忖,而后沉吟道:“这大比规矩严苛异常,显是欲要将我等再行筛除一遭,此举深意,如那养蛊之术一般。” “养蛊?唐大哥如此一说,倒确有些相像。” “雨粟所言不虚,自此番外出求道始,我便一直不喜这修行界之风气,修道之人非但无书中所载那般随性飘逸,反倒如凡俗中那两国备战的军士一般,激进非常。” 唐雨粟沉声道:“多思无益,你我眼下还是需先着眼这大比之事。” 柏鸣鸿饮口茶水,言道:“此言不假,你我此番得了这三甲之位,想来眼热之人当是不少,且不说旁人,便那樊晚秋,便不是个易相与之辈。” “怕他做什么,上次若不是他缠住唐大哥,鸣鸿你也不会遇险。”黄沐清此事却是忽得开口道:“此次大比便是他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寻他的。” “沐清莫要冲动,须知此番与我等角力的可不只是那些同道,更有其背后家族。” 唐雨粟附言道:“不错,便是我唐氏,若能有族人在这曜阳宗站稳脚,那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故此,那些隐于背后之人,此番怕是都得出力了。” “那我们当如何应对呢?” 柏鸣鸿拈起一块糕饼递给黄沐清,而后言道:“不必多想,以你二人族中底蕴,又岂会怕了那些人,到时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闻言,唐雨粟抚掌道:“却是被这规矩乱了心神,你我修行之人,修为乃是根本,只消自家本事过硬,管他是谁,一力推过便是。” “不错,我黄家道法可不输给谁。” 见这二人这般自信,柏鸣鸿适时提醒道:“只有一点须得注意。” 闻言,二人皆是看向柏鸣鸿,其接着言道:“一载太短,大家同为新晋弟子,修为无法拉开距离,故此,你我需在斗战之法上下些功夫。” “这却好办,不若这样,每隔旬日,我三人便聚在我这青山台切磋道法,如此这般,定可在斗战一道更进一步。” 柏鸣鸿二人自也是不无不可,当即便就应下此事。 诸事议定,三人便就坐于亭内,各自谈起近日于修行之上的感悟,一番畅谈下,三人都觉收获颇多。 却此时,才伯来至亭边,其言已是备下了丰盛宴席,只需招呼一声,便可以随时开宴。 听得此言,三人合计一番,便就起身一道往那处偏殿行去。 过有数个时辰。 觥筹交错间,星光已是铺满夜空,唐雨粟再是饮罢一杯,而后言道:“鸣鸿,沐清,我观天色已晚,不若今日便就到此吧。” 柏鸣鸿颔首道:“也好,大比在即,不宜纵乐过度。” 黄沐清虽是觉得尤未尽兴,却也知柏鸣鸿所言不虚,便就应声道:“那便就来日再聚吧。” 言语间,三人已是来至崖边,柏鸣鸿自袖中取出法舟,而后便就同黄沐清一道跃至舟上。 “便以明日为始,旬日之后再来你这青山台相聚。”说话间,柏鸣鸿打一稽首,道:“雨粟兄且留玉趾,愚弟这便告退了。” “唐大哥,旬日后再会。” 唐雨粟还一礼道:“慢走。” 法舟遁速极快,不过一刻功夫,便已是行至云浮台,目送黄沐清行入府邸后,柏鸣鸿便就调转舟头,往自家洞府行去。 片刻后,柏鸣鸿也是来至自家峰头,视线扫下,却见山石之间已是植下许多茁壮青竹,不觉满意点头几下,法力一催便是将法舟落在了宅邸门前。 见柏鸣鸿回返,凡伯忙是自门内迎出,一礼之后,其恭声道:“郎君回来了,老奴未曾远迎,还望郎君恕罪。” 柏鸣鸿缓步往院内行去,淡声道:“无碍,我之府上无需拘礼,凡伯你大可随性而为。” “那却不可,老奴可不敢僭越。” 柏鸣鸿心知这非是一两句之工,便就又说到:“竹林之事做得不错,凡伯上心了。” 凡伯面上喜色一显,恭声道:“郎君谬赞了。” 柏鸣鸿瞥一眼凡伯,见其似是有话欲说,便就言道:“凡伯有何话不妨直说。” “郎君见笑,郎君这府宅甚是广大,老奴一人实是力有不逮,是故欲要招入一两杂役,不知郎君以为如何?” “可。所招杂役的月饷你自定便是。”柏鸣鸿颔首道:“日后这府中似这般事宜,凡伯你便就自行决断吧,无需问我。” 曜阳宗内,凡是在册弟子,每月所得修行物资皆是有所定数,而其等手下仆役,除宗门指派的主管外,却俱是由其自家出那月饷。 闻言,凡伯喜上眉梢,作一躬身,道:“感念郎君这般信于老奴,老奴定当殚精竭虑。” 柏鸣鸿挥挥袖,含笑道:“我下来一段时日除去修炼,还需常与同门论道,烦请凡伯你每隔旬日便来我洞府处唤我一声。” “老奴记下了。” 交代完此中细节,柏鸣鸿便就迈步入了洞府。 待来至玉榻之上,柏鸣鸿盘膝而坐,起得法力将腹中酒气驱散一尽,而后便是闭目修持起来。 洞府内灵气极为浓郁,柏鸣鸿依少阳经所载纳气之法收敛起周遭灵气,只觉呼吸间所纳灵气磅礴异常,与先前作比,仿若接天长河与山涧溪流之差。 说来也奇异,这少阳经中所载功法虽是看似艰涩,然柏鸣鸿修炼之时,却觉如水到渠成般自然,仿若这功法是为其量身打造一般。 灵气入体后,柏鸣鸿便是将之细细提炼后引向了隐白之穴,此处窍穴乃是通脉境所历第四经脉足太阴脾经所历第一穴。 若能开得此穴,那此脉除最末一处窍穴外所余的十九穴,便就只是水磨工夫罢了。 待有半个时辰,在灵气持续不断地冲击下,隐白之穴终是轰然洞开。 柏鸣鸿面露喜色,正欲引动灵力往下一窍穴行去,却忽见那隐白穴蒙上了一层深沉红芒。 柏鸣鸿正自疑惑时,却是忽感流经那隐白穴的灵气骤然削去了近九成,其眉间微颦,起神识细细往其上探去。 查有半晌,柏鸣鸿却是未能验出那红芒为何物,实则往日修炼时,柏鸣鸿便已是对这灵气削减有所感应,但那时所损灵气少之又少,故也就未曾留意,只道是自家运转功法不够圆满。 柏鸣鸿一番思索后,再是起神识往那所余的一成灵气探去,却见此缕灵力精纯异常,非是初纳入体时可比。 柏鸣鸿心中隐有猜测,自气海中抽出一道法力往那隐白穴而去,待法力流过隐白穴,却也是被削去了近九成。 一番查探后,柏鸣鸿心下暗道:“竟是如此吗,这红芒似可提炼法力灵气,如此看来却是桩好事,但这红芒是自何处而来?莫非?” 似是心有所感,柏鸣鸿兀自闭目将神识往那黄庭之中的少阳羽探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第章潜心修玄枕戈待 神识探查下,少阳羽却是一片沉寂,只在那黄庭之中静自悬浮着,与往日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其上所散发的红芒似是多了些许炙热之感。 查探无果,柏鸣鸿又是运起少阳经,密室中灵气霎时间便是往其身周涌动而来。 待灵气入体,柏鸣鸿自是引其往下一窍穴行去,灵气冲击下,那处窍穴之外的壁障眼见便是摇摇欲坠起来。 待有片刻,那处窍穴终是通贯开来,如瀑灵气登时便是涌入其中,不过须臾间便已是将之填满。 在此之前,柏鸣鸿早便是心神二分,一刻不失地紧盯着少阳羽,待窍穴满溢灵气之时,果见其微不可查地颤动一下,而后便见一道红芒射出,再见时已是覆在了刚贯通的窍穴之上。 “果是这般,不愧为师尊所赠之物,竟有这般精纯灵气法力的功用。”柏鸣鸿心下喜道:“只我现下功行不足,无法御使这少阳羽,当得加紧修行了。” 再是坚下苦修之念,柏鸣鸿自袖中取出一粒辟谷丹服下后,双手便是指诀轻掐置于双膝之上,须臾后便是入了静去。 山中无年月,旬日光阴匆匆而过。 这一日,柏鸣鸿只闻耳畔响起一阵悠扬钟声,而后便是收起功法,自静中缓缓退将而出。 出得洞府,果见凡伯正立于洞府门扉旁侧,其见柏鸣鸿出得关来,忙是执礼问好。 柏鸣鸿含笑摆手道:“无需多礼,下来几日我须得去那青山台一趟,府中一应便交由凡伯你了,若有旁事,飞符寻我便是。” “郎君放心,老奴定会用心打点。” 再是言语几句,柏鸣鸿便是出至府外,一阵清风吹过,其便已是驾法舟远去。 法舟之上,柏鸣鸿似是想起什么,法力一转,却是御使法舟往黄沐清那处云台行去。 不过盏茶功夫,柏鸣鸿便已是被黄沐清府上主管迎入府中。 待柏鸣鸿坐下,那老媪言道:“柏郎君稍待,老奴这便去唤我家娘子出关。” “秀婶请便。” 待有片刻,柏鸣鸿正自饮茶,却见后堂中行出一俏丽女子,正是方才出得关来的黄沐清。 “鸣鸿你便不怕我已是先一步到得青山台吗?”见了柏鸣鸿,黄沐清眼眸微弯问道。 “这些许自信,贫道还是有的。” 对柏鸣鸿地揶揄置若罔闻,黄沐清又是言道:“好了,咱们这便出发吧。” 约莫一刻之后,二人便已是御使飞舟来至青山台之上,在才伯地指引下,二人熟门熟路的往府宅中行去。 “柏郎君,黄娘子,您二位可算来了,我家郎君一早便已是在殿上等待二位了。” 才伯话音方落,三人前方殿阁中便是传来了唐雨粟的声音:“才伯,怎可这般与两位道友言语?” “郎君莫怪,老奴愚钝,一时失言,还请郎君恕罪。”才伯闻言立时停下脚步,对殿内稽首道。 黄沐清正欲言语,柏鸣鸿的声音却是在其心中响起:“沐清莫要多言,此乃雨粟府上私事,你我就莫要多言了。” 闻言,黄沐清侧首看向柏鸣鸿,却见其唇齿未动,显是用的传音之术。 几句言罢,才伯躬身退了下去,而后唐雨粟便是面带喜色自殿中迎出。 柏鸣鸿往前行去,稽首道:“让雨粟久待了。” “我主你客,何来久待之说。何况你我几人何须在意这许多。” 二人寒暄之际,黄沐清也是上前,其不解言道:“唐大哥,方才你何故那般对才伯?” 唐雨粟抚首一笑,道:“我可非那苛责部下之人,只是这才伯心思不纯,明明是玄门之下,却不知何处学来一套溜须拍马的功夫,是故我才敲打一二。” “原是如此,可惜福伯因是你唐氏之人而无法入得宗来。” 言语间,三人已是行入殿内。 正欲坐下,唐雨粟忽得言道:“鸣鸿,方才我便欲问,你可是已入得四脉之境?” 还不待柏鸣鸿应答,黄沐清却是言道:“嗯?鸣鸿你进境如此快?那你现下通了几处窍穴?” “尚余十处。” “看来鸣鸿确是得了一部不凡功法啊。”唐雨粟面露喜色,感慨道。 似是不甘这般落于人后,黄沐清银牙一咬,言道:“不坐了,不坐了,你我这便去后山演练道法吧。”言罢,其便就急急往殿外行去。 见此,柏唐二人相视一笑,也便迈步跟了上去。 半晌后,三人来至青山台后山所在。此处占地极阔,除三两假山怪石外便皆是平坦草地,极为适合切磋道法。 三人寻一天光漫射之地盘膝坐于地上,而后便是依先前之约各自讲述起自家这旬日中的修行体悟。 因唐雨粟此时已是五脉之境,故此次交流便权以其为主,而柏黄二人则是对修行之上所遇关隘多有问询。 一番畅谈下,三人自是收获良多,便是唐雨粟,也以此为契机对自家过往修行所历更深了几分感悟。 “三人行必有吾师,此言不差,修行一途果不是闭门造车之事。”唐雨粟心下愉悦,抚掌言道。 “我三人立这旬日之约本就为互通有无,有所获自是好的。既如此,那下一步便就着手演练道法吧。” 闻言,唐黄二人自无不可,当下便是议论起了演练次序。 再下一刻,唐雨粟已是来至草地正中,其微一思量,而后言道:“寻常道法自是无需多言,而我族中秘法则须得佐以功法方可习之,故我此番所演乃是一道密藏。” 柏黄二人心知密藏珍重,听闻此言皆是神色微肃,正襟危坐起来。 却此时,柏鸣鸿忽是忆起什么,言道:“雨粟,你所言密藏莫不是前番自藏典阁中所得?需知门中可是严禁私授道法的,除入宗一次,其余时候再欲取得道法神通,皆得以功换之。” “鸣鸿且安心,此规矩我自是知晓,此密藏所来且容我卖个关子,你二人用心学了便是。” 柏鸣鸿闻言微一颔首,见此,唐雨粟轻吐口气,周身灵气循一玄妙节奏微荡而起,而其双手之上则是顺势掐出数十指诀。 过有数十息,随唐雨粟手中动作停格,其背后浮现起一道精巧法阵,阵图之上,火属灵气纠结为一副古木图像,观其形貌当是荒古之前的扶桑神树。 法阵凝实之际,唐雨粟身遭三尺内忽得现出许多赤色树叶,其等随风飘扬而下,落地便是化作一簇烟火,似是毫无威能一般。 唐雨粟气息微促,言道:“此密藏名曰‘霜天红叶’,虽施展起来颇耗时间法力,然此技但若使出,同境之中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真这般霸道吗?鸣鸿,你快去试上一试。”见唐雨粟放出大话,黄沐清起手扯了扯柏鸣鸿的衣袖言道。 柏鸣鸿本便欲要上前一试,此言之下便就站起身来,打个稽首道:“雨粟兄且当心,愚弟这便就冒犯了。” “哈哈,求之不得,我自当以四脉修为与你切磋,但鸣鸿你亦是无需留手。” 柏鸣鸿道声知晓,而后便是唤出自家法器往唐雨粟处行了过去。 未至近侧,柏鸣鸿便在心中盘算着下来该如何提防唐雨粟身周那些不知来历的赤叶,其虽不知那赤叶为何物,但其乃密藏所化,还是莫要沾惹为好。 心下思定,柏鸣鸿先是御使那定厄鉴环游于身侧,而后便是取出数张符箓往唐雨粟那处打去。 眼见那符箓急速射入唐雨粟身前三尺之内,片片赤叶落于其上,但却是未见其掀起半分波澜,似是果如肉眼所见那般毫无攻伐之力。 柏鸣鸿本欲借这符箓探出这赤叶的一两分底细,但此下这般情景却是让其颇感意外。 未作多想,柏鸣鸿便是掐动指诀,欲要引爆这几张符箓,然则下来一幕却是让其始料未及,只见那几张符箓非但未曾迸发威能,反倒是被唐雨粟信手收入袖中。 “多谢鸣鸿赐符。”唐雨粟笑吟吟道。 见此,柏鸣鸿眉尖微挑,若在平日斗法时遇此情景,其定还需再出几种手段试上一二,但今日乃切磋之举,故而他便也就不再顾忌,自袖中唤出那啖鬼刀便就杀将而去。 见柏鸣鸿疾步而来,唐雨粟也是取出长剑,挥袖间,数道剑光便已是掠过草地往前方劈出。 柏鸣鸿足下脚步微动,避过那几道凌厉剑光,须臾间便已是提刀杀入唐雨粟身前。唐雨粟不见慌乱,手中攻势不减,剑身稍斜,一记劈剑便是朝柏鸣鸿面门砍下。 见此,柏鸣鸿身形稍滞,手中啖鬼刀猛一下垂,刀背沿左肩贴背绕过右肩,使一记缠头刀将唐雨粟攻势格挡而下,而后便是震开长剑,足下重踏下反向将刀刃劈砍而下。 唐雨粟手中长剑不及应对,只得足下轻点向后退去,身形闪动间,片片红叶随风飘荡,但却俱是被柏鸣鸿使那定厄鉴挡了下来。 两人刀来剑往,一招一式间皆是暗藏凶险,眼看局势将要这般僵持不下,柏鸣鸿却是忽感自身法力似有不逮,不觉心中惊诧,刀尖一扫便是退出战局。 唐雨粟也不追击,只是含笑看向柏鸣鸿。 一番查探下,柏鸣鸿似有所察,又是御使定厄鉴接下了几片红叶,而后目中异色一闪而过,言道:“无需再斗了,此叶落于我之法器后,我御使其所需法力竟是凭空多出一成。此中是何缘由?还请雨粟说明一二吧。” 听得此言,黄沐清也是面带惊异,此般可耗人法力的密藏,便是她也是未曾听闻过。 “鸣鸿方才所说,不过是这‘霜天红叶’诸多妙用中的一个。”唐雨粟得意道:“此密藏但若施展,便会在施术者身周构筑起一名作‘霜天域’的特殊法域,凡入此域者,便是只法器符箓,若遭红叶沾染,沾染愈多,沾染愈久,则御使所耗法力愈多。” “竟是这般,难怪我留于符箓之上的法力未曾引动,原是其量已是不足。那若是入域者自身沾染上这红叶呢?” “若是真有这般莽撞之人,那他便就惨喽。入我这霜天域而不设防者,但若沾染红叶,则其所使一应神通道法皆是需耗比往日更多法力方可驱动。” 话到此处,唐雨粟稍顿片刻,而后言道:“除此外,这法域之所以称为‘霜天’,乃是因为如此域者,若是长久不得出,则其周身法力便会艰涩难行,犹如十月霜寒一般。” 听罢唐雨粟所述,柏黄二人皆是心神微荡,此法当真无愧于密藏之名,竟是这般诡谲霸道。 “此法口诀我已是拓印两份,这便交予你们,若有不明之处,下次相会再来问我便是。”唐雨粟自袖中取出两枚玉简,言道:“此法妙用无穷,且随我等修为日涨,其威能也是日涨,当得好生修持。” 因先前早便言妥,故此番柏黄二人也未曾推脱,只是默默接下玉简,将这份人情记了下来。 一人言罢,柏鸣鸿接着言道:“此番闭关我尚未参修‘少阳经’中道法,故此番我欲要教予二位一道基础道法。” 听得此言,黄沐清眸中光华一转,言道:“莫不是你那与我等迥异的轻身咒?” “轻身咒?”唐雨粟心知柏鸣鸿既是在此时提出,那便断不会是那寻常道法,不觉就来了兴趣。 柏鸣鸿含笑道:“正是轻身咒,先前我未曾察觉此咒与旁人所使有甚么区别,然那日与沐清初识之时,却是以此咒在一几近炼腑的修士手下侥幸脱身。” 闻言,黄沐清颔首道:“确是如此。” “哦?当时鸣鸿你怕是只得三脉修为吧,且鸣鸿你向来不把话去说满,说是侥幸,怕是实则绰绰有余,此咒竟有如此效用,怕不是个寻常道法。” “不错,之后我亦是寻过你等所修轻身咒之口诀,却发现此诀比我所修那卷缺了少许,但偏是这寥寥数语,却是其中机枢所在。” 言罢,柏鸣鸿便也是取出两枚玉简交予唐黄二人手中,二人一番修持试验下,皆是为之效用而动容。 “如此甚好,这般下来,日后斗法中,辗转腾挪间又是多了几分变数。” “鸣鸿既已传下道法,那该是轮到我了。”黄沐清颔首以为认可,而后言道:“小妹今日欲要交予二位的,乃是一道符箓炼制之法。” 言毕,黄沐清自袖囊中取出先前试炼中所用的金色符箓,而后继续言道:“此符名曰‘太上升玄符’,依铸符所用宝材之品类,可分做消厄,护命,替亡三等,我使这枚便是‘太上升玄护命符’。” “不错,此符守御之能确是不凡,那日鸣鸿你被青罗咒炎卷入之时,沐清她凭此符却是安然无恙。” “哦?那倒确实要请沐清不吝赐教了。”说罢,柏鸣鸿朝黄沐清拱了拱手。 见此,黄沐清自是坦然承下,含笑言道:“好说好说。” 下来几日,除却参习制符之道,三人各是切磋了几番,皆是有所体悟。 青山台崖边,柏鸣鸿及黄沐清立于飞舟之上,待与唐雨粟告别后,便就往自家云台驭风而去。 待送罢黄沐清,柏鸣鸿便就回了自家洞府,这几日收获颇多,其正需一次闭关来好生参悟一番。 这一日,柏鸣鸿正在修持那‘霜天红叶’之法,却忽闻耳畔一阵钟声,心下诧异道:“此番可还未至十日,怎得凡伯这便唤我出关。” 略一思忖,柏鸣鸿便就收了功法,往洞府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