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吊子扎纸匠》 章节目录 第1章汉字涉灵 很多时候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真实的世界中还是在梦里了,因为现在的我根本找不到那些事物存在过的任何痕迹,所以大家权当这是一个梦吧。 梦里的张九天让我把我们的经历写成故事,而我一个外语专业的,可能文笔着实不够好,在此请大家见谅。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下面,就请大家随我入梦吧。 在开始之前,请大家看三个字,魂,道,命。 字大家肯定都认识,但接下来我要强调的是,请大家单独拿出一张纸,然后只将其中的一个字在纸上缓慢的写十遍,节奏控制在一笔三秒钟,当然,如果不爱写慢字,也可以正常书写,但是要加二十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随着你在纸上书写的遍数越多,你会发现,明明信手拈来的字,你竟然会诡异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它了…… 其实并不止这三个字,我们的汉字很神奇,每一个字单独拿出来,有些哪怕你不刻意地去书写,只是盯着它多看一会儿,很多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张九天告诉我,这种情况被称之为“涉灵”。 “涉灵”,简单点儿来说就是字被字里面的灵气干涉了。张九天说,天地万物皆有灵,什么东西存在的时间久了都会慢慢生出灵,山川湖泊,草木沙石,只是有些可能得到了机遇,生的灵快一些,有些平平常常,生的慢一些。我问他,那这些东西会变成妖精吗?他说那倒不会,生灵指的是有了灵性,并不是生出了灵魂,你不要封建迷信。 不过张九天初次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不信的,字还能有灵?草木还能有灵?得了吧,课本上可不是这么讲的,于是我对张九天的话嗤之以鼻。 我跟张九天的故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他是一个假道士,整天开着一辆拉风的大越野招摇过市,最喜欢的一句口头禅便是“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最喜欢用的兵器是一把大菜刀,两幅扑克牌,据说在江湖上还挺有名的。而我,穷且衰,勉勉强强称得上是一个扎纸匠吧,真的很勉强。张九天经常嘲笑我扎的童子走路像鸡,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半吊子呢。 就先从我小时候开始讲起吧。 我出生在黑洲的一个小村庄,在我们那边冬天经常死人,而且死的大多还都是醉汉,这个暂且先不提,后面会讲。哦对了,忘了跟大家自我介绍了,我叫奇不二,是汉族里为数不多的姓氏之一。小的时候我问过爷爷为什么我们家姓奇,爷爷说他小的时候听我爷爷的爷爷说过一嘴,说我们的祖上有蒙洲的血统,是成吉大汗的后裔,但是具体为什么没有留在那,而是一路辗转到了黑洲,就不得而知了。我跟爷爷说成吉大汗我知道,我还听过一首歌呢,名字就是成吉大汗,是个女的唱的,还挺带感呢。 按照旧规矩,每个家族都是有族谱的,取名字的时候,每一代子女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都要起族谱上规定好的字,就比如我这一辈,都犯个“不”字。 我大爷(就是我父亲的大哥)家的我堂哥叫奇不一,而我父亲为了图省事,直接给我大笔一划,给我起了名字叫奇不二。但是这个“不”字辈我三娘(我父亲三哥的媳妇)和我老婶(我父亲弟弟的媳妇)却直接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让他们的女儿叫“不三”、“不四”,说闺女家家的,叫不三不四,那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的脑袋上扣吗?于是,我就成了我们家里面最后一位“不”字辈的人,但好在,还有个我堂哥跟我做伴儿。 说来也奇怪,就在三娘家孩子没有按照族谱上的规定起名字之后,当天夜里那本族谱就在被锁好的樟木箱子里莫名其妙的自燃了,据说还因此烧了我三娘家的半个院子。三娘哭得凶,一边哭还一边骂族谱,甚至到了最后连我们老奇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起来。爷爷哪能受得了三娘这般的不孝行径,于是当时就火了,就说起火的原因是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三娘非要让孩子的名字脱离族谱,乱了祖宗的规矩,祖宗生气了,这才降下了惩罚。 爷爷不说还好,这一说,三娘哭闹的更凶了。我三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本来就因为被烧了半个院子正心疼的生闷气呢,于是这下子直接便把气撒在了我爷爷的头上,连骂带推攘的直接把我爷爷赶出了家门(当时我爷爷是跟我三大爷和三娘一家一块住的),说什么也不跟爷爷一起过了。我三大爷其实还是挺孝顺的,本来还想劝一劝,但奈何我三娘不是一般人,见我三大爷要帮着爷爷说话,当即就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见她直接拎起来一把被磨的锃光瓦亮的大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不要命了的架势颇为吓人,逼的我三大爷当时毫无办法,只得同意把我爷爷从家里赶了出去。 我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是却也是一身傲骨,他没有求着三大爷一家继续留他,也没有跟他们理论,他只是拍了拍衣襟,说了一句:既然你们今日赶我走,以后也莫要再来求到我头上。然后,爷爷就就卷着他简陋的铺盖头也不回的走了。 爷爷被赶出去之后,当天就住进了破败的老宅里。老宅年久失修,连木头门都朽了,但爷爷依旧眉头也没皱一下地把铺盖卷儿搬了进去。我的父亲知道后,提议把爷爷接到我们家跟我们一起过,但是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当年是裸婚,家里穷的叮当响,就连现在住的小房子都是母亲问我大舅借的钱才找人盖的,现在还欠着大舅不少钱呢。也就是说,我父亲当时是吃着母亲的,住着母亲的,所以家里母亲才是老大,父亲哪怕想做什么,也得事先经过母亲的同意。 结果可想而知,母亲不愿意,因为家里当时真的很困难,再加上那时候我又小,身体又不好,时常生病,每次生了病就要吃好多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好,需要用钱的地方真的很多。 其实父亲也能体谅母亲的难处,于是提了一嘴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到院子里,蹲在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旱烟。 我母亲也不是个坏人,最终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见父亲这般模样,又想着爷爷平时待她的好,心中多有不忍,于是在没告诉父亲的情况下闷着头就出门兑了二斤白面回来,事后还叫我父亲去把爷爷接过来,说晚上要给我爷爷烙饼吃。 据母亲回忆说,当时我们全国都很穷,据说那时候买的米啊、面啊、鸡蛋啊,好多东西都是需要用粮票去换的,而粮票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哦对了,那些粮票到现在我们家还有呢,说是当年作废之前没用完的,老一辈也没舍得扔,就留下做纪念了。 父亲得知母亲同意把爷爷接过来之后,开心的不得了,抱着母亲狠狠地亲了好几口,之后便被母亲推开了,还顺便打了好几下,母亲骂父亲说你注意点儿,老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儿,不二还在一边看着呢。父亲虽然挨了打,但还是眉开眼笑地冲出了家门,去接爷爷去了。 但是那天爷爷最终还是没来,他坚持要住自己的老宅,我想,爷爷当时兴许是被三大爷和三娘伤了心,也或许爷爷是怕自己日后会重蹈覆辙,再次被我的父亲母亲赶出去也说不定。 母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先让老人家缓缓,等一会儿晚一点儿咱们再去好好劝劝爷爷,争取把爷爷接过来。烙好饼,母亲给我装上了好多张,嘱咐我赶紧给爷爷送过去。 我记得那一年我应该是7岁,因为那时候我还没上学,我们那时候都是8岁才上学的。 我拎着小筐,蹦蹦哒哒地来到了爷爷的老宅。说实话我总觉得我们家的老宅有些吓人,因为它真的太老太旧了,它身上的那种沧桑感看得人难受,特别是从进门到院子的过渡处,那里是一条又黑又逼仄的甬道,甬道里连个灯泡都没有,哪怕是白天,里面也乌漆麻黑的,吓人。 我拎着小筐,推开老宅的木门(门拴坏了),进如黑漆漆的甬道。进入甬道后,我走路的姿势就慢慢地从蹦蹦哒哒逐渐变成了小心翼翼,因为甬道里实在太黑了,刚从外面进来的我,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这样的光线,于是我只能一只胳膊挎着筐,另一只手扶在泥墙上,摸索着往前走。 旧时候农村的墙一般都是用沙子和土糊的外墙面,没有水泥也没有乳胶漆,质地十分粗糙,我一路扶墙,一路不得不忍受着我稚嫩的小手掌被墙面上粗糙的沙土颗粒磨擦的疼痛感。 可能是因为当时我年纪小,腿也短,因为黑的问题走的又慢,所以明明只有几秒钟的路,当时却硬生生地被我给走成了半分钟。 从甬道出来后,我直奔爷爷的主屋而去,但是却发现主屋的门此刻居然是被人从外面挂了锁头的。 难道爷爷回来以后没住主屋?那就只能是在下屋(就是小屋的意思,相当次卧那种意思)了,于是我转头又朝下屋走去。 章节目录 第2章起死回生 下屋很小,进门正对着就是一个小灶坑(主要是用来烧炕的),然后左拐就进卧室屋了,卧室屋一开门正对着是一个梳妆台,我记得这个梳妆台还是奶奶生前留下来的,据说奶奶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她的这个梳妆台了。再往里走没几步就是炕了,说实话哪怕当时我只是个小孩子,都觉得这个屋子实在是太小了,估计也就几平米的样子。 “爷爷?”我便朝里面走边轻声喊了一声。 由于老宅没有灯,于是我只能借助傍晚小窗子透进来的不怎么明亮的光线,勉强分辨出此时炕上有个人,不过他好像是在睡觉的样子,而且看身形应该是整背对着我、侧身、面朝里躺着的。 “爷爷,我妈烙了油饼,装了好些张,让我给你送来吃。”说着,我挎着筐又朝炕头走了两步。但我发现,爷爷好像真的睡着了,因而并没有搭理我。 我把筐放在炕沿上,伸手去推爷爷的后背,“爷爷,别睡了,先起来吃饼吧,这可我妈刚烙出来的,今天还多放了一勺油呢,我光是闻着现在都掉口水。” “嗯,放那。”爷爷低沉着声音跟我说。 “行嘞,那我放在那儿了,我先回家啦?爷爷我还没吃饭呢。” 为了让爷爷能第一时间吃到饼,母亲烙好饼之后就让我第一时间送来了,所以我现在还一口都没吃上呢。 原本,我以为我爷爷会回答我说“行你先回去吧”,但是爷爷却只是继续着那个姿势背对我躺着,再也不说话了。 我晓得爷爷可能是睡的正迷糊,又或者是还在伤三大爷和三娘的心,可能没什么胃口,于是我也没敢再多说话,只在心里感叹着,我以后一定得孝顺,可不能学三大爷那样,找个像我三娘那样的媳妇儿,连老父亲都能说踢出家门就踢出家门,亏我三大爷的房子还是我爷爷掏钱盖的呢。爷爷家里面那么多孩子,他当时就只给三大爷掏了钱盖房子,结果到头来还被三大爷卸磨杀驴,赶了出来,想想也知道爷爷现在得有多难过。算了,大人的事情我也管不了,我还是赶紧回家吃饼吧,都馋死我了。 想着,我转身准备往出走,可才刚迈出一步,忽然就听见门外有声音在喊:“谁啊?谁来啦?” 闻言我一惊! 这…… 是爷爷的声音!可爷爷不是正在炕上躺着呢么,为什么声音会从外面传来? “谁呀?”爷爷的声音还在外面,而且喊的声音叶越来越清晰了。 我毕竟是爷爷的孙子,爷爷的声音我还是认得的,因此我十分肯定外面的声音是就爷爷的没错! 可既然屋外头声音的是爷爷的,那屋里的这个爷爷又是谁?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我的后背上就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对于小孩子好奇的本能,我下意识地慢慢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炕上的爷爷,想看看这个人是谁,可是这一回头不要紧,当场就吓得我尿了裤子,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爷爷”居然悄声无息地坐了起来,而且就坐在炕沿上,此刻距离我只有一步的距离!我惊恐的看着炕沿上的“爷爷”,一时间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而此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爷爷”忽然缓缓地抬起头,随后我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长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他的嘴明明没有张开,但却能“呵呵呵”地笑出声来!我被这一幕吓得连忙大退了两三步,直到撞在了奶奶的梳妆台上,这才迫不得已停了下来,然后,我看就见坐在炕沿上的爷爷姿势僵硬地缓缓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朝我而来,而我也看见,他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还冒光! “啊——”我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然而,绿眼“爷爷”可并没有因为我的尖叫而停下,相反,我似乎觉得他迈步的姿势更快了! “呵呵呵”,一声声古怪的笑声从他没有张开的嘴里传来,这时候绿眼“爷爷”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只见他朝我伸出手,苍白的手指上竟然没有指甲! “啊!”我被吓的再次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候,只听屋外门口处传来了几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就是破门而入的声音。此刻的我正被绿眼“爷爷”没有指甲的手摸着头顶,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忽然浑身瘫软,身体不听使唤地开始哆嗦。模糊中,我看见外面的另一个“爷爷”闯了进来,接着二话不说地就朝我奔过来!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的我看了看闯进来的爷爷,又看了看面前绿眼睛没有嘴的“爷爷”,瞬间直接双腿一软、两眼一黑,直直地栽倒了下去。接着,我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在我的记忆里,自从那天以后,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没有记忆的,据母亲回忆说,我病了好久,有时候夜里甚至还会忽然坐起来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胡话,而且每次说完胡话就会口吐白沫,就因为这事儿她吓得差点儿哭瞎了双眼,不过这些暂时就先不说了。 据母亲后来跟我说,那天回家的当晚我就发烧了,一直说胡话,半夜还坐起来自己扇自己巴掌。母亲吓得不行,于是赶紧让父亲背着我去了村里的卫生所,但是没想到卫生所给开的退烧药对我居然不管用,吃了药以后我反而烧的更厉害了,甚至后来还高热惊厥了。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高烧不退,母亲没了办法,又问舅舅们借了钱带着我去了县城的医院,但是所有看过我的医生都直摇头,说这孩子不行了,叫父亲和母亲准备准备后事吧,母亲听完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后来实在没办法,住院又贵,家里已经没钱了,于是母亲只能一路哭着和父亲把我背了回去。 那一天晚上,母亲挨家挨户地求人借钱,只为了带着我去城里的医院再看上一眼,她不肯放弃我,哪怕那么多医生都说我已经没救了,我想,这应该是就是母爱吧。后来我听舅舅们说,母亲那天几乎给村里面家家户户的人都跪下了,可是还没等钱凑齐,我就已经没了呼吸。那一天,母亲一夜之间白了一半的头发。 就在这时,爷爷来了,他对母亲说,他有办法救活我,但是需要母亲答应他三件事,并说可能这件事还得让她损失10年的寿命,叫母亲考虑好,但母亲二话没说当场就就答应了。 后来母亲跟我说,作为一个母亲,只要能救回自己的孩子,别说是十年,就是让她立刻死她都愿意。我听了以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那时候由于我已经“死”了,所以哪怕我参与了整个母亲“借寿”的过程,我也完全不知道爷爷是怎么为我“借寿”的,只是醒过来之后,母亲就命令我搬到了爷爷的祖宅跟爷爷一起住,并且从此之后的七年里,我都只能被迫地睡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棺材里。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让母亲答应的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我需要夜夜睡棺材,并且七年里,每年到我忌日的那天,母亲都要亲手“刨”一次我的坟,把我的棺材从地底下刨出来。第二件事就是我的母亲需要“出马”。在我们那儿,“出马”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出马家一般分为五类,分别是狐、黄、白、柳、灰。黄就是黄鼠狼,在我们那的土话叫黄皮子,白就是白色的刺猬,这个大家知道的可能比较少,但是据说白是最善良最稳妥的,而且它们特别记恩,灰则是老鼠,这个估计是按颜色起的名字,柳则是蛇。至于第三件事,母亲没有告诉我,她说等我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从那以后我便过上了跟爷爷一起的生活,日日白天上学,傍晚趴在棺材盖子上写作业,夜里在棺材板板里老老实实的睡觉。 爷爷的老宅很简陋,有的时候我俩晚上都睡不着,于是我俩便躺着一起通过年久失修的房顶漏洞里数星星,唯一不同的是爷爷躺在炕上,而我只能躺在地上的棺材里。 后来我也问过母亲恨不恨爷爷,毕竟我是因为去给爷爷送饼才被吓死了的,而母亲也是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少了十年的寿命,并且还半路出家去出了马。 母亲告诉我,她刚开始的时候也怨过爷爷,但是后来想想,害我的又不是爷爷,而且爷爷也是受害者,要不是我三娘非要把爷爷赶出去,爷爷也不会被逼着回了那不干净的老宅,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而且,“出马”也没什么不好的,这说明还是她有这个缘分,能通过“出马”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算是积德行善。行善积德,总比作恶多端强吧? 刚开始母亲“出马”的时候,总是那么一日三病,身体弱的不行,后来爷爷也不知道上山采了些什么药给母亲熬了,母亲喝了之后,才有所好转。 自从母亲“出马”之后,我们家里的经济条件明显好起来了,有的时候邻居来家里看个事儿,母亲也不好意思收人家钱,但是又拧不过邻居的好意,于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收人家几个鸡蛋,母亲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表示表示”也就得了。不过这件事情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我,自从“起死回生”之后,我就再也没缺过鸡蛋吃。 可能是因为母亲的“积德行善”,同年秋天我父亲就“升职”了,不再种地,而是去了县里的一家建筑单位当了工人,据我母亲回忆,当时父亲的工资一个月有一百多块,在我们村已经是高收入人群了。父亲发了第一个月工资以后,就拿着全部的钱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给爷爷修葺了老宅,不但安装了当时先进的电灯泡,还把爷爷主屋屋顶的那个破洞给补好了,不过对此我还有点失落,因为这意味着以后我再也不能跟爷爷一起躺着看星星了。 章节目录 第3章准备刨坟 由于母亲忙着“行善积德”,父亲又在县里工作,一个月也回不来几次,而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正实行着计划生育、少生优生的政策,因此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我的童年都是在爷爷的陪伴中度过的。至于我为什么不和其他的小朋友玩?呵呵,敢问谁家家长愿意自己家的孩子跟一个“死”过一次的孩子玩?特别是这个孩子还是天天晚上睡在棺材里的,多晦气。 在我的印象里,村里所有的孩子们都是远远的看见我就开始琢磨着怎么绕道走了,堂兄弟姐妹们见了我也是如同见到了瘟神一样,有多远则躲多远,就连我们班的班主任也从来没来我家做过一次家访。我的意思是,别的学生的家访她都去过,就独独跳过了我们家。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确实有些骇人听闻,别说他们了,有时候就连我自己想想都害怕,因此我也并不怪他们,不过要说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一点儿都不难受,那是假的,毕竟我也是人,而且当时还只是个7岁的孩子。 日复一日,很快就又过了7年,我本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但在我14岁的那一年春天,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的生活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那一年我上初二,我还记得那天我们数学老师刻意夸了我解题的思路很很巧妙,于是放学之后我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想跟母亲和爷爷炫耀一下,顺便求一波夸赞。但是当我到家了之后,竟然发现家里没人,可奇怪的是锅里的饭还是热乎的。我想着可能母亲有事出去了,我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吧,于是我也没着急吃饭,先把作业本拿了出来,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写,还能省点儿电费,可是谁知道,这一下子等到天都完全黑透了,母亲也没回来,而且更奇怪的是天都黑了爷爷也没来吃饭。由于平时爷爷都是到母亲这边来吃晚饭的,所以我觉得很奇怪,难道爷爷今天不饿?想着,我有些担心起爷爷的安全,毕竟爷爷年纪大了,于是我也不写作业了,干脆收起书包,直接回了老宅。 爷爷的祖宅离我们家倒是不远,走路的话也就5分钟,但是奇怪的是,当我回到祖宅的时候,发现祖宅里居然也没人。那时候没有手机,我找不到他们,于是只能坐在家里干等。 直到午夜的时候,爷爷才回来。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午夜,因为月上中天。 “爷爷,你怎么才回来?”我从棺材里爬起来,问爷爷道。 爷爷打开灯,朝我看过来,问道:“你咋还没睡?” 我双肘撑在棺材沿上,看着爷爷有点儿委屈,“我没吃晚饭,饿的睡不着。” 爷爷脱了外挂,笑眯眯走过来,蹲在棺材外面,把手也搭在了棺材沿上,与我面对面,道:“我听你妈说她锅里给你热了饭啊,咋,你回去的时候没看见?” “看见啦。”我说道。 “那看见你咋不吃?”爷爷继续问道。 “我想着等爷和妈一起吃啊,没成想你俩都出门了,结果一等就等到了现在。对了爷爷,我还回去了一趟拿了两个豆包回来,我给你放外屋地(相当于我们的厨房)的碗架子(橱柜)里了。” 爷爷闻言一愣,然后皱着的眉头松开了,笑容也变得更大了,我看见他脸上的皱纹因为这样的一笑变得好像更多更深了,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它们难看,相反,我觉得爷爷好像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皱纹才看起来越发的慈祥了。 “行,不愧是我奇数泽的孙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都知道心疼爷爷了。” 看得出来,爷爷很开心。爷爷开心,我就更开心了,于是我挺起胸膛,一脸自豪地道:“那必须的,爷爷对我好,我也对爷爷好,等我以后考上大学,给爷爷光宗耀祖!” “好!爷爷没白疼你,好,好!” 爷爷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还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这一摸不要紧,爷爷当场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于是赶紧收回手,嘟囔道:“这家思(东北话口头禅),光顾高兴了,忘了还没洗手,这一手土埋汰(脏)死了。你先睡吧,爷爷去洗手,对了,你还饿不饿,吃不吃豆包?要不爷爷把豆包拿进来啊?” 听爷爷说完,我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爷爷的手上,这才看见爷爷的手黑黢黢的,特别是指甲盖里,糊着一层泥。 “爷爷,你这是干啥去了?咋弄的?”我好奇地问道。 爷爷把胳膊伸到我面前,“来,帮爷爷把袖子挽起来,省的一会儿洗手的时候给沾湿喽。 “好嘞!”我一边帮爷爷挽袖子一边从棺材里站起来,“我去给爷爷兑水。” “行。”爷爷笑着说道。 农村那时候还没有自来水,水都是靠人挑回来然后装进大水缸里的,大水缸没有保温功能,哪怕放在屋子里,水也很凉,而且是那种刺骨的凉。 大半夜的,外面本身就很冷,我担心如果爷爷再用冷水洗手的话,可能会犯关节炎。爷爷的手本来就有关节炎,听说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病根儿,每到冬天的时候就会犯病,一双手的十根指头都肿的老大,就像是十根胡萝卜。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爷爷刻意来接我,还帮我拎书包,那时候我还没注意到爷爷的手指头犯病了,等到第二天早上看见爷爷自顾自的往手指头上抹膏药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时候我8岁,是上小学的第一年。从那以后我就跟我自己说,以后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把爷爷接到城里住,再请个保姆伺候爷爷,到时候爷爷就再也不用干活儿了。由于担心爷爷的手,于是我主动提出要去给爷爷兑水,也就是舀一半冷水,再从保温瓶里倒出一半热水在脸盆里,然后搅合搅合,变成一盆温水。 爷爷洗了好半天才把手洗干净。 “爷爷你这是去挖土了吗?”我看着盆里脏兮兮的水问道。 “嗯哪(嗯),明天就是你妈给你刨坟的日子,但是今年春天来的晚,那山上的土都冻着,还没化透,所以我和你妈提前去先松松土,省得明天刨坟的时候耽误事。”爷爷答道。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的样子波澜不惊,估计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乐意让别人去刨我坟头的人了吧。 爷爷洗完手之后,我把碗架子里的豆包拿了出来,祖孙俩一人一个,吃完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学,我难得的睡了个懒觉。但由于爷爷和母亲都去给我刨坟了,所以家里没人,于是我又挨了一上午饿。 中午的时候,爷爷才下山,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我一串葡萄。 我惊喜地捧着手里看起来饱满又硕大的葡萄,兴奋地问道:“爷爷!这个葡萄哪来的?” 我们村子很穷,别说是葡萄了,一年到头连北方特产的苹果都吃不上几个,而且吃的还都是国光苹果。国光苹果那时候很便宜,可以说是贯穿了我整个童年回忆的水果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国光苹果还是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缺点就是个头儿有点儿小,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世面上有卖的了。我记得小时候越冬的时候,父亲总会搬回来一箱国光苹果,为的是留到过年和正月里吃,但是我很馋,总是隔三差五地偷吃一个,并且事后为了掩盖“犯罪证据”,还得把苹果核也嚼吧嚼吧咽到肚子里。那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村长家的小胖子,因为每年过年他们家都有富士苹果可以吃,富士苹果的个头儿特别大,又红润又多汁,当然,也贵,而那种高级的苹果,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回。 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我,“山上采的啊,赶紧去去洗洗吃吧。” 于是,我兴高采烈的去吃葡萄了,不过我没有全吃光,而是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被我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爷爷吃,另一半则是被我装到了碗里,准备一会儿回母亲家的时候让母亲也尝尝。 爷爷自然是看出了我的用意,没说什么,只是笑得更欣慰了。 到了母亲院子里,正巧遇见三娘和三娘家的弟弟奇文苗从屋里出来。三娘家生了两个孩子,奇文苗和他的姐姐奇淼对,奇淼就是本来要叫奇不三的那个女娃儿。 看见三娘,我立马就想转身往外走,因着爷爷当年的事,我不太喜欢她,所以不想看见她。但是爷爷却没什么表情,径直从三娘身边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三娘一眼,就仿佛三娘是空气一样,而三娘也没叫一声“爸”,甚至招呼都没跟爷爷打一个。 看到三娘这一出,我就更来气了。 “哟,不二回来了,最近学习咋样啊?”三娘笑呵呵地走到我身前,样子很和善。但是和善的人哪会干出那种事儿,所以我心里明白,她这是伪善。至于她为什么会跟我打招呼,切,还不是为了跟我套近乎.我心里明白,三娘这是为了跟我打好关系,好让我妈多帮她“看看事儿”,而且这女人特别抠,每次来找我妈看事儿的时候都是空手来的,连个鸡蛋都不拿,最可气的是她非但不给我妈拿东西,有时候还会偷偷顺走我们家几个鸡蛋,以至于我有时候都怀疑,她到底真是来找我妈“看事儿”的,还是打着“看事儿”的名义来我们家打秋风的。 章节目录 第4章三月葡萄 “还行。”我不冷不热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抬步就追着爷爷的步伐往屋里走。 这时三娘家的孩子奇文苗看见了我碗里的葡萄,眼睛一下子掉了进去,“哎呀妈呀,奇不二,你这是葡萄吗?咋这么大个!” 我本来也是不想理奇文苗的,但是当时我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显摆的心理,于是我停住了脚步,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何止个大,还超级甜呢,这可是我吃过的最甜的葡萄!” “那你给我也尝尝呗!”说着,奇文苗伸手就往我碗里的葡萄摸来,手速快的差点儿都让我没反应过来。不过此时的我正当这碗葡萄是宝贝,而且这葡萄又是我刻意留给母亲的,所以当时的反应也算是相当快,直接一个侧身就把碗护在了怀里,顺便打掉了奇文苗的咸猪手。 “不给,你没看见就剩这么点儿了吗,平时你吃大苹果的时候也没见你舍得分我一块,你今天是咋好意思大着脸来管我要的?”我朝奇文苗翻了个白眼,说道。 奇文苗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时间愣在原地,手还一直维持着伸出来够葡萄的姿势。 这时候三娘不乐意了,直接拿出了长辈的架势,对着我当头就是一顿训斥,“不二,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怎么能那么小气呢,再说你们都是兄弟,那好东西得一起分享才对啊,难道这么基本的做人道理你妈都没教过你?那可不行,你看我就经常教育文苗一定要学会分享。来,听话,给你弟弟吃几口,几颗葡萄而已,你又不会儿少块肉。” 我白了三娘一眼,依旧紧紧的护住碗,不给奇文苗任何可乘之机,回怼道:“三娘,你确定你还能教奇文苗好东西要分享?那玩意儿可是要以身作则的,咱们全村可都知道,你住着爷爷花钱盖的大房子,却转头以死相逼地把爷爷撵了出去,我可是只看见爷爷把好东西分享给了你,你呢?你分享过给爷爷什么好东西了?是年前你家杀的那头猪分给了爷爷一两肉还是你家回回包的肉馅饺子给爷爷送去过一个吃?”我看见自己每说一句,三娘的脸色就黑一分,但是我仍旧没打算停,“这葡萄是爷爷拿回来的,三娘这么爱分享,有能耐你自己去找爷爷说啊,居然只有本事在这儿为难我一个孩子。”说完,我不再管三娘的脸色,直接起身大踏步地往屋里走。 这时三娘在后边不乐意了,又开始拿捏起长辈的架势,“奇不二你怎么一点儿家教都没有,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心里一股火,也不管她是不是长辈,反正直接就怼回去,“我这还真不是跟我妈学的,我妈对待长辈特别有礼貌,而且还孝顺,看见没,爷爷天天来我家吃饭,都是我妈亲手做的,对了,昨天我妈还给爷爷炖了爷爷最爱吃的酸菜粉条呢,那里边放了可多肉了。哼,我这对待长辈的态度可是跟您学的。”说完,我又瞥了瞥一旁一脸哭相的奇文苗,语调七拐八拐、没好气儿地道:“奇文苗,希望你以后也多跟你妈你爸学学你们家的家教,以后等你长大了可千万也得讨个像你妈这样的好媳妇儿,然后等你妈你爸老了,你也榨干他们身上所有的养老钱,再把他们也直接赶出家门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走到屋门口了,于是也没理会身后的三娘和奇文苗,直接重重地一开门一关门就进屋了。当然,农村的墙和门隔音都不怎么好,所以哪怕是我已经关上了门,却也还能听见三娘在门外不甘心的骂骂咧咧。不过我也知道,她不敢进来,因为爷爷在屋里,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因此每次看见爷爷,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一进屋,就看见母亲和爷爷坐在饭桌前瞪着我,气氛顿时有些压抑。良久,还是母亲率先开口,“奇不二,以后不准这么跟长辈说话,你三娘做的事不管对不对,你一个小辈,都不能用那种不尊敬的口气说话,知道不?不然你跟她有什么两样?” 我看见母亲的表情很严肃,像极了每次她要打我的时候的样子。我低着头,心里有些忿忿不平,但是也不敢跟母亲顶嘴,只能委委屈屈的把一直护在怀里的碗端到桌上,然后用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把碗往母亲面前推了推,并且试图岔开这个话题,“妈,这是爷爷采的葡萄,可甜了,我洗好了拿过来你吃。” 母亲原本严厉的面容在这一刻有些松动,但那时候我还小,还不明白母亲的神色为什么会变化,只以为是葡萄推的还不够近,于是小心翼翼地又往母亲面前推了推。而就在这时,母亲严厉的面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了,最后她骂了我句小混球,就知道哄人,然后就去我给我盛饭了,也没再继续教育我。 我原以为爷爷也会教育我一番的,但出乎意料的是爷爷竟然一句都没说我,反而还给我夹了很多菜。 三娘的事情就这样被我用一碗葡萄给岔了过去,而那顿饭我吃的好饱,以至于回到爷爷家以后我就直接爬进棺材里睡了个下午觉。 后来我是被“咚咚”的声音吵醒的,那声音不怎么大,也不规律,但是却很持久,一直断断续续响个不停。终于,在又一个“咚”声之后,我成功的被“诈尸”了。 起身之后,我迷迷糊糊地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发现,声音竟是从窗户玻璃上传来的——只见一个枣核大的小石子儿“咚”地砸在窗户上,然后又被力的反作用弹开。 接着,没过多久,又是一个小石子儿砸来。 我起身来到窗前,透过老旧的木头窗子往外瞄,这是谁家熊孩子,居然敢砸爷爷家玻璃!而正当我气愤的时候,竟然发现这砸石子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奇文苗! 奇文苗见我终于发现他了,赶紧给我打手势,意思是让我出去。 我也晓得他的来意肯定不是为了找我玩,毕竟这么多年他也没找我玩儿过。他来,肯定是为了我的葡萄。不过饶是如此,我还是穿上衣服出去找他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挺后悔的。 我穿好衣服,往兜里揣了三颗葡萄,然后推开主屋的门,看见爷爷正在院子里弄煤,我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奇文苗可能也怕碰见爷爷,于是一直在后院的门外等我。说实话要不是我嫌翻窗户费劲,我就直接从主屋翻窗户出去了,毕竟老宅的后院跟主屋只有一窗之隔。 奇文苗一见到我就用手不停地挠后脑勺,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不愿意跟他计较,毕竟我比他大了那么多,正所谓“大人”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掏出三颗葡萄递给他,说:“喏,一共也没剩几颗,我还得留着给爷爷吃呢,就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还得帮爷爷弄煤呢。” 说完,我转身就走。切,三娘不喜欢我爷爷,难道我就喜欢她家的孩子了? 可不想这时候奇文苗却直接轻轻地拽住了我的衣角。我被拉住,于是停下来扭过头来望他,寻思着这奇文苗难道是觉得三颗葡萄太少了?哼,也真够贪得无厌的,跟他妈一个样儿,真是一坏坏一窝。 可是奇文苗却并没问我继续要葡萄,而是垂下头,小脸儿红红的,似乎在害羞。接着,我就听见他有些扭捏的说道:“奇……嗯,不二哥,我妈的事儿……我知道她不对,我以后,我以后不跟她学。” 哟呵,叫了我那么多年奇不二,没想到三颗葡萄就让他改口叫我哥了。 我一脸惊奇地转过身,有些诧异地打量起了他,不可思议,他居然没长歪?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我心底开始琢磨,这到底是我们家遗传的根正苗红还是他们老师教育的好?哦,我想起来了,奇文苗今年才6岁,还没上学呢,那看来只能是我们家根正苗红这一种可能性了。 “行,记住你说的话啊。”我说。 “嗯。”奇文苗重重地点头,这一点头,头垂的更低了。 “行了,你快回家吧,要是让别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待时间久了,他们该不跟你玩了。”这里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其他的孩子们,毕竟我在他们眼里可是瘟疫、扫把星,不吉利的代名词。 “不二哥,爷爷的葡萄是哪来的?”奇文苗看着手里晶晶亮的大葡萄,没忍住,直接塞了一颗进嘴里。 “爷爷今天上午上山了,自然是山上采的。”我自然的回答道。 奇文苗点点头,但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奇怪的问我,“可是现在才春天啊,春天就有葡萄了吗?” 奇文苗没问之前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一问,我才意识到好像是有点儿不对劲儿,的确,这才三月份,天还那么冷,而且据爷爷说山上的土都还冻着呢,虽说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但是三月真的有葡萄吗? “可能山上有吧?毕竟山上跟咱地里头的东西不太一样。”我开始胡编乱造,瞎蒙着说,毕竟我长这么大也没上过山。 奇文苗懵懂的点点头,“所以说这个是山葡萄,怪不得这么大,比村长家小胖子哥哥吃过的那个还大!” 我见状也点点头,心说,可能吧。 奇文苗并没有跟我待很久,很快他就回家了,而我也回去帮爷爷弄煤。 就是这天夜里,奇文苗出事了。 章节目录 第5章黄皮子劫 我是被夜里的“咚咚”声吵醒的,这已经是我一天中第二次被吵醒了,心里难免有些生气,我想这可能是起床气吧。 听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这是敲门声,屋外伴随着的还有三大爷的声音,于是我从棺材里爬起来,准备去开门。 这时爷爷叫住了我,说你躺回去,我去开门。说完,爷爷就起身披上衣服,一边应声一边往外头走去。 我虽然很困,但还有些好奇,于是也没再躺下,而是坐在那里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爹!不好了!文苗出事了!”门一打开,就听见三大爷焦急的声音。 我眉头一皱,奇文苗能出什么事? 爷爷也同样问道:“文苗咋啦?” “他脑门儿(额头)出血了!”三大爷急声道。 “出血了?那赶紧送卫生所啊!你来我这干啥啊?”爷爷不解。 “哎呀不是,”三大爷更急了,“文苗大晚上不睡觉,不是,是半夜睡醒了,也不是,反正就是他半夜忽然爬起来把头往地上磕!磕的可猛,现在整个脑门儿还一片血的呼啦(出血)的呢!然后也不知道为啥,他那劲儿忽然就变得可大可大了,我和他妈咋拉都拉不住,最后我和他妈没办法,只能找了隔壁几个力气大的人先合力把他绑在了板凳上!爹,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爷爷一愣,马上说了句,“你等下,我回屋穿衣服。” 我听到爷爷没拒绝三大爷,心里不免有些生气,心里想爷爷你是不是傻,当时三大爷把你赶出家门的事你忘了?现在有事儿求到你头上,你咋连拿捏都不拿捏一下?但是生气归生气,我不由地也有些担心起奇文苗来,虽然我不太喜欢三大爷和三娘,可是我觉得奇文苗还是不错的,因为他的性子似乎没长歪,也因为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见了我的面很少绕道走的小孩儿。不过当然,他虽然不绕路,但一般也不理我。 爷爷回屋穿了衣裳就跟三大爷出门了,出门前还嘱咐我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好好睡觉。我点头答应,然后躺下继续睡觉,但是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一直琢磨着奇文苗的事儿。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爷爷才回来,我看见爷爷的脸色有些差,看起来很疲惫,于是我又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看见自己也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我心想,我一个小孩儿熬了一夜脸色都不好呢,何况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 爷爷回来就问我饿不饿,说一会儿去给我买村头的大包子吃。 要知道爷爷、父亲、母亲,都是很节俭的人,在我印象里,我几乎没有出去买过饭吃,很简单,因为没有钱。虽说后来家庭条件稍微好点了,但是长辈们还是没有让我出去吃过饭。这一次,我有点儿兴奋,因为我听村里的小孩儿提过一嘴,说村头的牛肉包子可好吃了! “爷!那我要吃三个!要牛肉的!” “行,爷爷给你买六个,剩下三个中午吃。”爷爷说道。 我兴奋地点点头,激动的差点儿把嘴里的牙膏也一起咽去了肚子里。 过了一会儿,爷爷买回来了十个包子,比说好的六个还多了四个,我感叹了一下爷爷的大手笔,然后就开始大快朵颐。 “爷,你也吃!”我一边吃一边把包子也往爷爷面前推。 “乖,你吃吧,爷爷一会儿下(煮)点儿面条吃。” 爷爷说完这句话,我就意识到爷爷没有吃早饭。 “爷,你在三大爷家待了一晚上?”我问道。 “咋?”爷爷反问。 “三大爷都没留您吃个早饭?”我的意思很明显,听说奇文苗出事了,爷爷去忙活了一个晚上,到头来连饭都没捞着吃上一口? 爷爷那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我话里的意思,于是叹了一口气,“文苗折腾了一个晚上,这才睡下,你三大爷和你三娘也一宿没合眼,大家都跟着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会儿估计大家都回去睡觉了,哪还有功夫跟心情吃早饭。” 我一听,好奇地问道:“奇文苗出啥事了?我昨晚听三大爷说他脑门儿都出血了?” 爷爷瞪了我一眼,说:“吃你的包子,不准问。” 我悻悻的咬了一大口包子,眼睛还是里充满好奇,嘴上倒是不问了。 嗯,这大包子果然香! 吃完早饭后,我琢磨着这包子挺好吃,就想着装上两个给母亲也送过去尝尝,谁知道刚走到母亲屋门口,就听见母亲在屋里跟父亲打电话,说着奇文苗昨晚发生的事儿。 那时候村里都还挺穷的,能像我们家这样按上座机电话的不多见,本来母亲也是不想按的,但是父亲又偏在县城工作,联系起来十分不方便,于是母亲这才咬了咬牙花了这个钱。 “那可不咋地,连咱家‘白奶奶’的面子都一点儿没给,我到现在还直头晕难受呢,那一晚上作(二声)的啊,简直了。你说这文苗也是,咋就好端端把个黄皮子给打死了呢,这下好了,大家都跟着折腾,而且我跟你说,这次的黄皮子可凶,咱家白仙儿根本对付不了。” 我听着有些懵,啥?黄皮子?那东西我只在爷爷口中听过,听说那玩意儿可凶,经常祸祸鸡,而且那东西吃鸡还不吃整只,通常只是把鸡的内脏掏出来吃了,然后剩下鸡的尸体扔在那。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恼恨的事儿,最让人恼的是,它只要发现了鸡,哪怕是吃了一只就吃饱了,可它也还是会把鸡圈里所有的鸡都咬死才肯罢休。换句现在欠扁的话说就是:哎,就是不吃,就是咬着玩。 我悄咪咪的把耳朵贴在门上,企图能听的更仔细。 “要不咋说人不能太做损(缺德)呢,你看,这不是遭报应了,可惜了,报应在孩子身上,孩子遭罪了。” 接着是一阵大概十秒钟的沉默,我估摸着应该是我父亲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我去的时候都下半夜了,后来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把咱爹也叫去的,也幸好老爷子去了,不然估计文苗昨晚就得没(死),不过老爷子也说这事儿难办,估计今天晚上又得熬一宿。对了,我前几天给你织的那件毛衣织好了,你哪天回来试试啊?” 关于奇文苗的事儿,母亲在电话里就说到这儿,然后就开始了跟我父亲唠家常,我听的实在无聊,于是等了一会儿就推门进去了。 母亲看到我进屋,于是再没说上几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转身问我:“你咋这个时候来了?” 也难怪母亲问我,因为今天是周日,按照我以往的性格,那绝对是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而现在才上午九点多。 我把手里的包子给母亲看了看,“爷爷早上回来给我买了十个大肉包子,我觉得挺好吃的,给妈也拿来两个尝尝。” 母亲笑呵呵的点点头,然后伸手接过包子直接吃了起来,看得出来,母亲也没吃早饭。 看着母亲吃着包子,我顺嘴问了母亲几句,“昨晚三大爷半夜来把爷爷喊走了,说奇文苗出事了,妈,奇文苗现在咋样了?” 母亲吃着包子,目光有些放空,似乎是在回忆,但是眉头紧锁,“被你爷爷灌了酒,暂时是睡过去了,但是谁知道啥时候醒,醒了之后还作不作呢(这里zuo二声)。” “为啥要灌酒?”我追问道。 “因为你爷爷晓得那黄皮子爱喝酒,所以就……”说到这,母亲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于是连忙住口,改口道:“哎?我说你这孩子,咋啥都问,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别问。” 我努努嘴,有些不满意,“谁小孩子家家了,我都13了,老师说我要是表现好的话,下个学期就可以申请入团了,到时候我就是团员了,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母亲听到这儿似乎有点儿骄傲,“这就要入团了?咱家不二就是厉害哈,快跟妈讲讲,这入团都有啥要求啊,老师都咋跟你说的啊?” “那首先得学习好,不过我的学习成绩都不用讲,那必须是班上第一名,然后还得……” 奇文苗的事儿就这样被母亲巧妙地打了岔岔过去了,而我却是直到回到爷爷家才反应过来,该问的我是一句也没问出来,但是我也没觉得是自己笨,只是觉得是母亲太精明。 那天爷爷睡的很早,还叫我也早点睡。我以为爷爷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没睡觉,所以今天才睡得早,但是后来我发现,爷爷其实只是在炕上躺着装睡,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因为爷爷一直以来睡觉都打呼,而那天他却出奇的平静,呼吸声很平稳,于是我就知道,他没睡。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爷爷觉得我睡着了,于是他就悄悄爬起来出门了。我听着院子里的木门被轻手轻脚的关上后,就直接睁开了眼睛。从白天母亲的电话内容里我联想到,爷爷这应该是又去三大爷家了,虽然我有些好奇奇文苗到底怎么了,但是我对三大爷一家着实没什么好感,于是也就躺着没动继续睡了。只是不知道,爷爷今晚还能不能回来睡觉,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也要再被折腾去,想到这儿,我轻轻翻了个身。哎,我在这儿胡思乱想有什么用呢,还是睡觉吧。 很快我就真的睡着了。 但夜里,我还是被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弄醒了。 章节目录 第6章刨棺耗子 说来也奇怪,那悉悉簌簌的声音就像是在我耳朵边上,我本以为是爷爷回来了,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依旧只有我一个。 难道是屋子里招耗子了?我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虽然我是男生,但是我还是挺害怕耗子的。想到这儿,我连忙打开灯,紧张地开始四处张望。 但是,屋子里却开始静悄悄。 于是我以为刚才的声音只是自己做梦了,回身躺下继续睡。但这时候,悉悉簌簌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接着,我连忙又打开灯。 老式的灯泡开关不是在墙壁上的,而是从灯泡下方坠下来一根绳儿,爷爷为了我起夜的时候方便,还刻意把这根绳儿留在了我的棺材上方,因此我甚至不需要站起身,坐在棺材里就能伸手拽到灯绳开灯。 可当我再次打开灯的时候,那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接下来是连续好几次的重复。我重复着开灯关灯的动作,而那悉悉簌簌的声音则也跟着重复着响起、停止、响起,停止。 任谁被大半夜的这么一折腾,都会困意全无,于是我也上来脾气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棺材盖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竖起耳朵,开始仔仔细细地寻找起声音的来源。但是很奇怪,接下来声音却再也没响起。不知道等了多久,我觉得困意越来越重,于是便又关了灯躺回去准备睡觉,但是谁知我刚要睡着的时候,那熟悉的悉悉簌簌的声音却又一次开始了。 我被气的“轰”一下坐了起来,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可…… 等等,我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于是我又躺了回去…… 这回我没有开灯,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悉悉簌簌。 悉悉簌簌。 我睁大眼睛,平躺着听着耳旁的声音,然后我发现,这个声音就在我左侧,准确的说也就是我左耳旁边的位置! 簌簌。 这声音竟有些像指甲抓挠木头的声音! 簌簌。 声音仿佛更大了! 确定了这个声音的位置之后,我再一次“轰”的一声坐了起来! 我已经忘记了那时候我是怎么跳起来把灯打开了的,我只记得当灯被打开之后,映入我眼帘的是棺材里、我的枕头左侧旁边,有一个杏子大小凹进去的坑! 这不可能! 这口棺材是我去年新换的,当时我还宝贝的不得了,因为这口棺材跟我以往的棺材不同,它不但外形看起来更好看了,而且这口棺材的内里还有暗纹雕刻,不像我之前的那几口棺材,里面是普普通通十分简陋的木板。所以,当爷爷把这口棺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开心的不得了,躺在里面反复触摸着棺材里的暗纹,把棺材的内里反反复复摸了好几遍,心里要多美有多美。但我也同样记得,这口棺材里是完全没有这样一个坑的! 这也就意味着,我刚才听见的声音,是有东西在刨我的棺材!而且这个东西不在别的地方,它就在我的棺材里!它就在我的脑袋旁边,每当我睡着,它就站在我的耳朵旁边,开始刨我的棺材! 嗡—— 我的全身一瞬间汗毛根根竖起!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我看见那个坑壁上的痕迹极为整齐,看起来居然有些像是刀挫一类的工具弄出来的! 我看的头皮都麻了!这还怎么睡,万一我前脚在棺里睡着了,后脚这个东西直接不挠棺材板了,反过来改成挠我的脑袋瓜,怎么办?就看它挠我棺材板的这个架势,如果换成挠我的脑袋瓜的话,那我不是分分钟就被挠的漏出脑浆子了?! 不管怎么说,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床”上有这么个可怕的威胁,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壮着胆子跑到了外屋地,从灶坑旁边抄起了炉钩子(烧火工具)就往屋里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头皮发麻的恐惧,拿着炉钩子一点而一点儿地挑起我棺材里的被褥。 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不放心地又挑看了一遍,发现被褥里干干净净,别无它物。 看来是我小题大做了,估计这个坑可能是我外出上学的时候爷爷在家弄的,至于具体是弄来干嘛的我暂时还没想到,但是只要棺材里没其它的东西我就放心了。 我把炉钩子放回到灶坑旁边,重新铺好被褥,这次也没关灯,我疲惫地躺下,放松地准备继续睡。 吱吱! 这时,声音再度响起!我一个惊慌猛地一侧身,可能是这次我的反应太快,那只东西还没来得及躲起来! 只见我的左耳旁边、一只巴掌大的耗子正趴在棺材壁上,听到我的动静后,原本它撅着的身子竟缓缓的站直了! 这这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屏住呼吸,吓得也忘了离开棺材。 “嘘——” 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只见那只老鼠耗子缓缓的回过头,黑色的眼珠子隐隐带着一丝血红,斜斜地盯着我,目光看起来极为瘆人! 我吓得不自觉的往后一躲,然后后脑勺就重重地磕在了身后的棺材板上!这一声在棺材里的回声很大,大到连我自己都呗吓得差点儿尿裤子。 按理说老鼠的胆子都是很小的,凭我这么多年来在农村的经验,就凭刚才那么大的声音,足以吓得普通的耗子逃窜出棺材了,可我定睛去看那只耗子,发现它竟然动都没动,后背依旧站的笔直,头也依旧维持着刚刚的那个角度,只不过这次,我的目光没有再停留在它的眼睛上,而是停留在了它仿佛闪着寒光的獠牙上! 对!就是牙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是我头一次见到那么尖锐的牙齿!它的牙尖细到让人看不到!就仿佛绣花针的针尖一样! 它继续动了! 我看见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身都转了过来!但是我发誓我当时是盯着它一瞬不瞬!根本就没眨过眼睛!我心里大惊,它到底是怎么转过来的? 这时,借助灯光,我看清了它的样子,它长得有些像猫,又有些像老鼠,但是又不似老鼠的体表灰突突的,反而毛发有些像村里那几只橘黄色的野猫的颜色!它的脖子很长,几乎有它整个身子那么长,下巴的位置有一撮白毛,看起来就像是隔壁老王头刻意蓄起来的山羊胡!他的双手举在胸前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看起来就像是双手在抱胸,而让我又一阵头皮发麻的居然是,它的爪子看起来居然比牙齿还要锋利! 此时,它的表情变得阴恻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能从它的脸上看一种恶毒!我想我一定是因为我竟然能从一只动物的脸上看出表情! “啊!” 我不由得惊呼出声,接着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气力,我竟然以躺着的姿势直接从棺材里“蹦”了出来!这么不可思议的动作我发誓绝对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的头一次,我想也有可能是我这辈子的唯一一次。果然,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的。 我蹦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直接用肩膀把盖在我棺材上的棺材盖给撞翻了,现在整个棺材盖子正外翻着,一头儿挂在棺材上,另一头支撑在地面上。不过我也来不及感觉到疼,因为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那可真谓是电光石火间! 一定不能让它出来! 这是我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来不及思考,我直接跑去捡棺材盖子,想要把棺材盖上,把那长脖子耗子控制在棺材里,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的头皮都炸了!因为我看见,被我掀翻在地的棺材盖内侧,满满登登的倒挂着几十上百只那种长脖子生物!并且棺材盖的掉落都没能撼动它们分毫,它们依旧整整齐齐,满满登登地倒挂在我的棺材盖上,并且在我看向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正慢慢地转过头来阴恻恻的看向我! 我大惊失色,它们究竟还是正常的生物吗,它们是怎么做到这么整齐划一的! 下一秒,我的心脏直接抽了一下,因为我看见,它们居然又整齐划一地齐齐朝我露出了它们那如刀锋一般的剑齿! 试想一下,几十上百只耗子,不,就是那种诡异的长脖子生物每天晚上都挂在我的头顶,与我不过相距几十厘米!每当我熟睡之时它们就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甚至我都不知道在我熟睡以后它们有没有在我的身上爬过几圈,只要一想到我每天晚上都跟它们同处在一个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我就感觉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不好了! 气氛僵硬的可怕,我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吱吱——” 这时,棺材里那只红眼睛的耗子突然尖锐的叫了两声! 只见下一秒,棺材盖子里面那些长脖子生物忽然集体站立了起来!对!就是像人那样站立了起来! “吱吱!” 红眼耗子又是尖锐的一声,那声音简直就像粉笔在黑板上划出锐响一般叫人难受。 “吱!吱!吱!吱!吱吱……”这次是棺材盖里面那些倒挂着的长脖子耗子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我再一次疯了,因为它们居然还会交流! “轰——”接下来,只见红眼睛耗子一声命令下来,随后所有的长脖子耗子刹那间全部朝我弹射而来! 对!就是弹射而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因为在我看来它们明明全都是大头朝下悬空的,而我站在那里也分明是高出它们一大截儿,我完全想不通它们是怎么在倒立并且地面上没有支点的情况下却能够自下而上地“弹”起那么高那么远的。 眼看着面前毛茸茸黑乎乎的一大片耗子朝我扑面而来,我当机立断想也没想地直接拔腿就跑,这特么要是被这么多耗子给啃了,那肯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可能是危险激发了我的求生本能,原本十步的路程我硬是三步就跑完了,接着我直接夺门而出,朝着三大爷家的方向就玩了命的奔去。 我跑了一路也没敢停下来,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还是身后耗子们追赶的声音我已经分不清了,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找爷爷! 章节目录 第7章绊脚之石 其实从小到大我并没见着爷爷做过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的命是爷爷救回来的,昨晚奇文苗也是三大爷把爷爷找去了才顶事儿(起作用)的,所以现在家里出的这样吓人的状况,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爷爷。 农村的夜晚原来这么黑。我一路疯狂的跑着,一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其实也不怪我,虽然我是农村的娃娃,但是从来没有大半夜跑出来过,所以今天我也是头一遭见识到村里的晚上。 忽然,我感觉脚下一绊,直接前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农村都是土路,按理说摔一下也不会太疼,但坏就坏在我之前逃命的时候跑匆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刚才也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脚底板一吃痛,这才重心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但眼下这都什么情况了,我都快成骨头渣子了,哪儿还有空去关心脚底板的疼痛,于是我连忙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一边奔跑一边还竖着耳朵警惕着着身后的动静! 还好还好,没见那群长脖子耗子追上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我跑的够快,就算是耗子也撵不上我! 噗咚—— 由于我跑的太匆忙,结果又没注意脚下的路,于是又踩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又硌了一下我的脚底板。 还是一样的操作,我没理会脚底板,爬起来继续跑。但很快,当我第三次摔倒的时候,我就爬不起来了,因为这一次我摔的实在是太疼了,准确的说,是地上那块坚硬的物体硌我脚底板硌的实在是太疼了,而且我发现我右脚的脚底板也实在是倒霉,因为一连几次下来每次都硌在右脚上不说,每次硌的位置还都差不多,这也就意味着,我右脚的脚底板已经受到了三次伤害了。 我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揉了揉我的脚底板,谁知入手的却是一阵温热和黏腻,于是我知道,我这是流血了,并且我估摸着血淌的还不少。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但显然我现在是负伤状态,再怎么跑肯定也是跑不过那帮耗子的,于是我只好自认倒霉,一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另一边则是在脑子里飞快的琢磨起接下来该怎么应付那群即将追上来的长脖子耗子。好吧,我承认了,其实我想的是怎么样才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一秒。 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过去了。 然而,身后根本不见那群耗子的踪影。 我警剔地听着远处的声音,然而,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我跑的太快,那群耗子把我给跟丢了?我心里不由地疑惑。 不过既然那群耗子没追过来,至少暂时我也不用再跑了,我心里暗自庆幸道。 人在集中精力干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不会觉得累,这是因为人的身体在情急的时候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而肾上腺素会使心脏的收缩力上升,并且还会使全身的血管扩张,血流量增大,血糖量升高,从而为身体提供更多的能量,让身体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之中。所以,当人体内有大量的肾上腺素分泌的时候,人很少会感觉到疲惫,至少在短期之内是感觉不到的。 很明显,刚才我就是处于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而现在情况一缓和,我体内肾上腺素分泌的水平明显就降下来了,身上的酸胀和疲惫感一股脑儿直接全部都找了上来。此刻,我只觉得四肢酸软,肺里火辣辣的,仿佛刚才的那一跑已经榨光了我身体里面的全部氧气,而刚才“狗吃屎”的那几下也使得我的身上现在没有一块儿地方是不疼的。 又过了一会儿,见周遭暂时的确没有什么危险,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干脆一屁股朝地上坐了下来,又从上衣兜里掏出手绢,胡乱的在右脚上缠了一圈。 其实我从来没有用手绢的习惯,因为在我看来用手绢实在是太娘了。我听我们班上的几个女学生讨论的时候说过,手绢那东西在古代都是女人用的,所以大家经常听说古时候有位大家闺秀闲来无事在家绣手帕,但有谁听说过谁家公子在家待着没事绣手帕的?当然,这时候我也不确定古代男子有没有用手帕的习惯,因为这时候我还小,还没有查阅过相关文献资料,再说村里那么穷,也没有条件让我查阅文献。 不过,虽然我一直没有用手绢的习惯,但是架不住学校的硬性规定啊!我们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必须养成干净卫生的好习惯,因此每天早上都要求纪律小队的队员挨个班级检查学生们的个人卫生情况,但凡没带手绢和指甲过长的学生,一律要扣他所在班级的分数,接着每个月末剩下分数最少的班级都要挑一个周末的下午去学校操场除草搞卫生,而因为个人原因而影响了班级集体荣誉的学生,则是会被罚站在教室外面,不但如此,还要全校通报名字批评(我那个年代)。就这样,我不得不被迫地随身携带着手绢,不过也仅仅是携带,我从来都没拿出来用过。没想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回还真叫我给用上了!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手绢可真是个好东西,我发誓以后不管走哪,哪怕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哪怕高中和大学已经不需要再每天早上检查手绢了,我也要一直带着! 缠完脚之后,我在漆黑一片里艰难的分析起了三大爷家所在的方向。 手电筒我是肯定没拿的,火柴我也没带,而现在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睡觉了,也没半点儿灯光。不过我想,就算他们没睡觉,多半也是不会浪费那个电大半夜开电灯的,除非家里真的有事儿。没办法,村里人都穷,哪怕像我们家这样,现在生活条件明显都属于村里中上游的,母亲都依旧还是不舍得开灯,更别说别的条件还没我家好的人家了。 哎,看来我只能借助月光了。 可是当我一仰起头来才发现,这天也乌漆抹黑的,厚厚的云层把月亮和星星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现在天上是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说月光了! 我无奈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脚底板传来一阵阵抽疼,但我的脑子却没停下。 爷爷的老宅到三大爷家是一条直线,也就是说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一定能到三大爷家。况且,一路上我都没有碰见返回家的爷爷,这就说明爷爷一定还在三大爷家里,而凭借着我这么多年来对爷爷的了解,他是一定不可能在三大爷家留宿的。当然,我三娘也不可能留我爷爷宿,那么爷爷到现在还没回家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奇文苗的事情还没解决。既然奇文苗的事情还没解决,那就是说三大爷一家肯定都还没睡,那没睡就一定开着灯! 对!我只要一直坚持往前走,然后看见谁家门缝里透出来灯光的,那一家就一定是三大爷家!那我不就找着爷爷了嘛?! 我简直被我自己的机智折服了,内心还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我可真不愧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啊,脑子就是好使!于是我欣喜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缓缓朝前走去。 边走我边寻思,家里今天莫名其妙的招了耗子,也不知道刚才有多少耗子追了出来,老宅里现在又剩了多少耗子。想起那些耗子的眼神,我立马原地打了一个激灵,于是当下再也不敢去回想一堆耗子围攻我时的那个场景,只好强迫自己转移了一下思绪,开始想奇文苗现在怎么样了。白天听母亲在电话里讲,他昨晚是被爷爷灌了酒才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晚上的,但是听起来那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没有解决奇文苗的实际问题。我心想,奇文苗一个6岁的孩子,也不知道喝完酒会不会影响以后的智力,要是他以后上学了,回回考试回回都不及格可咋办?不过说来也怪,奇文苗没事儿闲的非要打死只黄皮子干啥,莫不是那黄皮子招惹他了?不过黄皮子一般不都是只招惹鸡的吗?它没事儿招惹奇文苗干啥?嗯,说不定是奇文苗在他家院子里玩的时候,碰巧遇见了黄皮子在偷他们家的鸡,于是他为了保护他们家的鸡,就义无反顾把那只黄皮子给打死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正当我想的入神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又是一硌。由于我的右脚本身就疼,因此这一路我都是踮着脚走过来的,一直也没敢太让右脚着力,所以这一硌,显然没有前几次疼。不过虽然不怎么疼,却也还是晃了我一下,害得我差点儿又狗吃屎。 今天可真倒霉,我去年一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晚上这么一会儿摔得次数多。 奇了怪,平时也没见路上有这么多石头,怎么今天全都被自己碰上了?这不行啊,这么多石头在路上,万一谁像我一样走夜路的时候没拿手电筒,这不也得跟我一样摔着?都说学习雷同志好榜样,今天我就也当一回做好事不留名的小英雄吧。 想着,我便低头摸起了那块硌脚的物体,拿在手掂了掂才发现,原来是块尖朝上的石头。我本想随手扔了的,但是又不知道往哪扔,于是便一直拿在手里,然后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哎?石头上怎么湿漉漉,黏糊糊的? 我摸着石头,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但是天太黑我又看不清,于是只好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铁锈一般的腥味儿……是……血? 章节目录 第8章青衣老太 喀嚓! 我的心里打了个雷! 血还没干,那说明这血肯定是刚刚留下的!想到这儿,我直接下意识的把石头丢了出去,这种时候还学什么雷同志,开玩笑,要学等明天白天能见度高的时候再学不好么, 可是,就在我走了没两分钟之后,我竟然发现我的脚底板下有是一硌…… 哎,我真无奈。 这次我虽然不想学雷同志了,但是我又想到,一会儿我还得跟爷爷回来呢,这石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搁在路中间,终究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万一再硌到爷爷怎么办?爷爷年纪大了,本身腿脚就不灵活,万一因为这些个石头摔着的话……想着,我又伸手去捡这一次硌我的那块石头。 哎,不要问我叫什么,叫我大好人。 可,这一捡不要紧,却入手又是一阵湿漉和黏腻! 当下,我仿佛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又拿起石头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结果不用说,还是血的味道……并且我还发现,这块石头上头似乎也带一个尖儿…… 大半夜的路上哪来的那么多带血的石头?这也太巧了吧! 忽然,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石头不会就是之前一直硌我的那块石头吧! 在这一刻,我有些害怕了,但是我还在强作镇定,我的内心不停地在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 这一次,我狠狠地把石头朝着道路的一侧扔了好远,以确保它不会再出现在路中间,但,没多久,我就又被硌了。 此刻我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为了验证脑子里的猜想,我又不得不缓缓地弯下腰,又缓缓地捡起石头……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甚至我还摸见了它上头的那个尖尖! 这回我确定了,这块石头就是之前一直硌我的那块儿! 慌乱之下,我再次一把扔掉手中的石头,也不去三大爷家了,掉头直接就朝老宅的方向狂奔!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老宅里的那些长脖子耗子了,大不了它们喜欢我的棺材我就把棺材让给它们!它们喜欢爷爷的主屋,我就把主屋也让给它们!我要回家!这一刻我只要回家! 但是,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往回跑的路上,我的右脚脚底板再一次被硌到了! 因着刚才我是在全力地在奔跑,所以这一次右脚本身就受力很大。我被硌的生疼,眼角都飙出了泪花!这一次,我似乎隐隐约约都听见了那石头上的尖尖“扑哧”一声扎进了我脚底板肉里的声音! 特么!石头成精了!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怎么办!黑暗中,我的恐惧无限蔓延!往三大爷家走,它一直硌我,往回走,它也一直硌我,它难道是长了脚长了眼睛不成?难道它是知道我要怎么走,然后故意找准时机跑到我脚底板下面的吗?我幻想着一块儿石头上还长着一双眼睛,而我刚才还摸过它好几遍,瞬间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它为什么会一直出现在这里!我想不通,也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恐惧,我只知道,它会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脚下! 怎么办!我强迫自己冷静! 接着,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我直接脱下了外套把它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我想着,这回我用这么厚的外套包上了它,任它就算是长了眼睛和腿,应该也伤害不到我了吧! 包好石头,我在原地踟蹰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去三大爷家找爷爷,毕竟已经走了这么远,估摸着也快到三大爷家了。 但是接下来的路,我再也不敢快走了,于是我放慢了速度,一步一个脚印走地极慢,并且同时还死死地抱住怀里的衣服,生怕衣服里包着的石头会突然自己动起来或是不翼而飞,再次在我脚下作怪。 不过幸好,我的方法是奏了效的,因为在接下来的大概二十多分钟里,我再也没被硌到过脚。 可,我却发现了另一件让我细思极恐的事——三大爷家真的有如此远吗? 刚才我说过,爷爷的老宅到三大爷家仅仅是一条直线而已,而我平时也不止一次路过过三大爷家门口,算下来平均每次也就只需要花费不到十分钟。可方才我一共走了多久了?除去刚刚折返的那一段路,少说我也连跑带走了一个小时了!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还没到三大爷家? 这一刻,我更慌了,我不敢停下来,此刻仿佛耳边的风声都变成了怪物的嘶吼声。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石头,浑身僵硬地硬着头皮朝前继续走。 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14岁,虽然我学习成绩好,还跳过级,但是书本上完全没有教过我该怎么应付现在的这种情况,要不然我唱歌吧,唱歌壮胆,但是我唱什么呢,我好像也不会唱什么歌,而且大半夜的在外边儿“鬼哭狼号”会不会被乡亲邻居泼洗脚水?想到这儿,我忽然灵光一闪,对,我可以去敲门把乡亲弄醒,这样我就可以让乡亲帮忙把我送到三大爷家了! 我被自己的好主意一下子打了气,于是赶忙快步走到离我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飞快的叩了几声门。叩门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响亮,我听着那巨大的叩门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鼓起来了。当然,我就是这么一形容,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自打今晚遇见那些长脖子耗子开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消下去过。 时间好像故意跟我过不去似的,我只觉得现在的一分一秒仿佛都过的无敌慢。四周安静的可怕,扣门的动静此刻听起来和打雷的声音没什么分别,但是我又不敢停止敲门,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一直敲。好在没多久,这家乡亲屋里的灯就亮了,不过我只能透过外面的门缝看见很暗很暗的一点点亮光。 “叔叔伯伯你好,我是村里奇数泽的孙子奇不二,我好像迷路了,而且脚还受伤了,麻烦您家看看能不能方便开个门,帮忙送我去我三大爷家行吗?” 院子里还没有动静,但是我却在他家的灯才刚一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报家门了。在我看来,现在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情了。这家门缝里透出来的丝丝灯光,便是我希望的曙光。 “你好?”等了半天,见无人应,我便又叫门道。 奇了怪,明明这户人家的灯都已经亮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听见我叫门了,也被吵醒了,但是为什么却迟迟肯不来开门呢?难道是他们没听清我的自报家门吗?想着,我便又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自己那套自报家门的话,然后继续等着。我心想,这回他们总能听清了吧。可是谁知道,事情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左等右等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有人来开门。 难道是这户人家听说我是奇数泽的孙子,不愿意管我?难道这户人家跟爷爷的关系不对付(不好)?不应该啊,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几乎没人跟他关系差啊?虽然疑惑,但是我也没办法,人家不愿意给我开门,我也不能没礼貌地一直敲不是。于是,当下我只好转头往下一家走,心里还开始暗暗祈祷:希望下一家人能给我开门。 但谁知我才刚一转身,就陡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青衣老太太! 我很奇怪在天这么黑的情况下我竟然还可以看清她衣服的颜色,但我更奇怪的是我能看清她衣服的颜色,但是我低下头却看不清自己衣服的颜色! “小娃娃,这么晚了,天这么黑,你怕不怕?要不要跟奶奶回家,奶奶锅里还煮了饺子……” 伴随着面前这位青衣老太太沙哑的声音,她的脸也逐渐靠近我,并且还放大在我眼前,此刻,我几乎能够看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我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甚至不敢眨眼睛!这一夜接二连三的怪事已经让我的心脏都快要崩溃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我紧张地盯着青衣老太太,然后发现她的眼睛长的很奇怪,因为她眼睛里的黑眼仁很小,只占了整个眼球极微小的一部分,而白眼仁却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随着她朝我的靠近,我发现附着在她白眼球上的那些并不是刚才我以为的红血丝,而是一条条正在缓缓蠕动的铁线虫! 我不知道你们城市的娃娃见没见过铁线虫,但是在我们农村,这种东西非常常见。 铁线虫是一种细如发丝、看起来像一根铁丝一样的寄生虫,它们的身体非常坚硬,就算拿石头使劲儿砸都伤害不了它!它最喜欢寄生在螳螂的身体里,在我们农村经常会看见一些被铁线虫控制了的、身不由己的螳螂,他们会跑去水里淹死自己,然后待它们将自己淹死之后,它们的尸体上就会由内而外地透出一条铁丝一样的虫子,它会毫不留情地把螳螂开膛破肚,然后从螳螂的身体里爬出来,爬进水里,再继续产卵生子,寻找下一个宿主。 章节目录 第9章糊纸灯笼 可这还不是铁线虫最可怕的地方,它最令人恐怖的地方是,它不但能控螳螂们的行动,还能寄生在鱼虾、田螺、河蚌等很多物种的体内,甚至还能寄生进人体。当然,这个需要解释一下,它们的确是能够寄生到人体的,不过即便是它们成功地寄生到了人的体内,顶多也就是让人疼痛难忍而已,远远达不到像螳螂那样被操控的地步。听爷爷说,我们村子里很久之前就有一个人因为喜欢喝生水而被铁线虫寄生了,那时候村里的医疗条件差,再加上那个人自己也没当回事,于是一来一回就耽误了救治,最后被几条铁线虫从耳朵和眼睛里钻了出来。没过多久,那个人就因为感染了一系列的并发症而直接撒手西去了。爷爷还说,如果哪天我出去玩,看见水岸边上有小动物的尸体,就一定不要下水,因为那水里百分之八十就有铁线虫和铁线虫的虫卵!自从听完爷爷说这件事以后,我一直都谨记着:一定不能喝生水,一定不能吃生的水产! “小娃娃……”青衣老太太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扯了回来。 完了完了,青衣老太太靠我更近了!我现在几乎都能闻见她嘴里恶臭的口气! 跑!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此刻我也顾不得脚疼,转身就跑!只是还没等我开始跑,刚转过身的我就又撞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我本来就已经被青衣老太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这下可好,又多冒出来一个女人,我现在只觉得我的心跳都快停了!我这是被前后夹击了吗? 现在我的右边是刚才没敲开的门,身后是青衣老太太,面前是这个刚出现的女人,而左边则是另一户人家的墙壁,也就是说,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不二?你咋大半夜的还往出跑?咋不在家老老实实的睡觉?你爷呢?”这时,面前的女人忽然叫出来我的名字,还一连像是质问一样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我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只见相比于我身后的青衣老太太,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显更正常、也好看多了,她穿着藏蓝色的碎花布袄,面料是我们东北常见的被褥的那种面料,头发盘成一个很低的髻,穿着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绣花鞋。 虽然面前的这个女人好看多了,但是我仍旧很紧张,于是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我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天这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得清你衣服上的花纹……怎么可能……” 然而,对面的女人闻言却忍俊不禁了起来,接着便只听她道:“你这孩子咋傻了吧唧的,我提了灯笼照亮,你能看清我衣服上的花纹有啥不对劲儿的?咋还把自己吓到了呢。不过倒是你,出门咋不连个照亮的东西都不拿?” 灯笼? 闻言,我朝她手中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她手里真的提了个灯笼,只是我刚才被身后的青衣老太太那一吓,转过身来后只顾着看了她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她手上提了灯笼。 “有灯笼就好,有灯笼就好。”我刚才被吓坏了,现在这一缓解过后,就跟魔怔了似的,不住地自言自语。 “大半夜的你一个人站这儿干啥呢?”女人没理会我的自言自语,转而问道。 她不提醒我还好,经她这一句提醒,我立马想起来我身后还有一个眼睛里长着铁线虫的青衣老太太呢!于是我赶忙转身过身,并且转身的同时往女人的方向后退了一步,后退的同时,我又伸出一条手臂指向老太太,“不是一个人,还有她……” 然而,此时此刻,哪还有什么青衣老太太? “不二,你是不是眼花了?大半夜的你可别吓唬我,不然我可不敢送你了。”身后的女人说道。 不过她虽然这么说着,可从她的语气里我可分明一点儿都没听出来她在害怕,反而觉得她那语气倒是挺像在打趣儿我的。不过眼下既然青衣老太太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觉得我索性也就先别纠结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去我三大爷家找我爷爷。 “婶子,你认得我?”我看向女人,开口道。 女人回答:“村儿里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谁不认识谁?对了,你还没说你咋自己出来了呢,你爷爷呢?” 我一想也是,村里人就不多,除了那些常年外出务工、上学,新嫁过来的小媳妇以外,其余的我几乎都认识。不过我对眼前的婶子着实没什么印象,觉得她应该不是村里的老住户。可我看婶子的年纪似乎不像是小媳妇,如果非要说她是新嫁过来的,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着如果那样的话,那她之前八成是个寡妇。不过现在改革开放了,寡妇也是可以再嫁的,倒也没什么。 “婶子,你是新搬来的吗?”我没好意思直接问她是不是新嫁过来的,因为那样不礼貌。 婶子一愣,随即笑道:“我家本来就是这里的,我现在是回家探亲来了。” 哦,对,还有回家探亲这种可能被我刚才不小心给忽略了。不过既然婶子是村里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听完我的叙述,婶子之前还一直笑呵呵的脸逐渐地变成了一副紧锁眉头的模样,不过她长得好看,所以就算她现在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看着也还是挺顺眼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找你爷爷。”说着,婶子把灯笼伸出去远了一点儿,以便更好地照亮脚下的路。 见婶子已经提步了,我也赶紧跟上,路上还不忘了问,“婶子,怎么称呼你啊,我看你有些面生。” “你不认识我?”婶子又恢复了笑呵呵的神情,反问我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不认识,不然婶子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看过一眼就不会忘了的。” 其实我是实话实说,但没想到我这一说却把婶子给逗笑了,接着只听婶子笑道:“你个小娃娃,人不大,嘴倒是挺甜,随谁啊?你爷爷?你爸爸?” “没有,我没有说假话,我是说真的,婶子长得好看,笑起来也给人感觉暖洋洋的,让人觉得很亲切。”我怕婶子以为我是忽悠她,于是连忙解释。 “嗯,”她这个“嗯”是一声婉转的夸赞音,“不错,是个好孩子。” “对了婶子,刚才为啥我都没听见你开门出来的声儿,可是你突然一下子就站在我身后了?”我问道。 婶子不紧不慢的走着路,边走边回答了我的问题,“你个傻了吧唧的娃娃,哪有敲门敲人家后院门的?你敲后院的门,那家家户户后院要么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儿,要么开辟成了园子种了菜,你叫人家怎么出来给你开门?翻山越岭嘛?所以我刚才一听见你叫门,其实就已经往出走了,不过是从前院正大门出来、然后绕了半圈绕到了后院门口才找到你的,所以就多花了点儿时间。” “哦,原来如此……”我一边应道,一边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感觉此刻的自己有点儿尴尬啊。怪不得刚才我叫了半天门没人理我呢,原来人家不是不理我,而是从房子的另一侧绕远过来的。不过我从爷爷家正门出来,出门就一条主路,我到底是怎么跑到别人家后院的?我想,我一定是之前被那些长脖子耗子吓的慌不择路,所以才一下子跑偏了的。 一路上,我和婶子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发现婶子好像特别爱打听我家里的事儿,比如三大爷咋就有胆子把爷爷赶出来了,比如奇不一搞没搞对象,比如我妈现在那个“出马”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还告诉我要叮嘱我妈,一天别给太多人看事儿,说那些仙家附身也是会损耗人身体的阳气的,仙家本属精怪,属于阴人范畴,阴人日积月累的附阳人的身,势必会对阳人造成影响,阳人阳气一减少,身体就弱了,身体一弱早晚要出毛病的,还叫我妈平时多喝点红糖大枣枸杞之类的汤,说那些东西不贵,还补气血,叫她别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终于来到了我三大爷家门口,这时候婶子对我说:“不二,我姓花,花木兰的花,是花家长女,等白天见到你妈的时候记得跟你妈说让她去找我哈,就说我有事儿要跟她说。” 我看着婶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一来这是我三大爷家,不是母亲家,也不是爷爷的老宅,我也没办法请她进屋坐坐,二来这一来一回的很耗时,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耽搁婶子的时间。 “愣着干啥啊,赶紧进去啊!”婶子催促道。 “花婶子,谢谢,您真是人美心善,等回头我一定跟我妈和我爷爷一起去婶子家拜访,今天真是谢谢婶子了。”说完,我给花婶子鞠了一躬,不过也不知道天那么黑花婶子看没看见。 哦,对,她提了灯笼照亮,所以能看见。说到灯笼,我又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的灯笼,发现她的灯笼是纯手工、用纸糊的,看着有一点儿眼熟,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灯笼的透亮度不是很高,以至于灯笼的光线很暗,看起来随时都快要熄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