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圣人》 章节目录 序言必读本书为何以“孝”开头 两汉以“孝”治国,核心价值观就是一个“孝”字。任何的法律、道德、风俗都大不过一个“孝”字。 当然汉代“以孝治国”政策产生的原因是多样的,包括历史原因、现实原因、发展原因等等。 本书不科普“孝”的历史和原因,但这个政策在当时有一个重要影响便是“孝”是对人道德评价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凡不孝者,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 陈蕃任乐安太守时,郡内有一个名叫赵宣的人,父亲去世,他把父亲埋葬以后,自己住在墓道中,服丧二十多年,名声震动州郡。地方官把他推荐给陈蕃。陈蕃与他相见,问及妻子儿女,结果他的五个儿子都是在服丧期间出生的。陈蕃大怒,遂致其罪。孔融任北海相时,在路上看见一个人在坟墓边哭泣自己的亡父,脸色却一点都不憔悴。孔融于是将此人杀了。 而司马芝因为孝顺,连强盗都不杀他。 以孝治国的核心体现,实在选官制度上。 前196年,汉高祖刘邦下求贤诏,令从郡国推举有治国才能的“贤士大夫”,开汉代察举制度的先河。汉武帝时,采纳董仲舒的建议于元光元年(前134年)下诏郡国每年察举孝者﹑廉者各一人,形成“举孝廉”制度。 这是在两汉时期当官最高大上的一个方式。与其他当官途径相比,类似于进士和同进士的区别。 不过这条政策也导致了很多人矫伪饰行,沽名钓誉,请托权贵,以获取孝廉的美名。 有一个叫许武的人,被推举为孝廉。他考虑到两个弟弟还未显名,为了使他们出名,同他们商议后,便召来全宗族的人,把家产分为三份,他自己的那一份皆是肥田广宅,两个弟弟所得家产既少又差。但两个弟弟一点都不与兄长争执,宗族和乡里的人都称赞两个弟弟的谦让而责备兄长的贪鄙,结果两个弟弟被推举为孝廉。事后,许武又召集宗族的人,向他们说明真相,并说:“我现在的产业比分家时增加了三倍,现将所有的财产全部分与两个弟弟”。于是许武的名声大振,后被调至中央任长乐少府。 所以我一直认为,卧冰求鲤的王祥的后母朱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用她自己一个人的名声,让王祥、王览兄弟二人名扬天子,并建立了琅琊王氏这个大家族。 二十四孝,基本上都是这一时期的,与这也有很大原因。 比如“埋儿奉母”、“哭竹生笋”、“卧冰求鲤”、“涌泉跃鲤”、“刻木事亲”,其故事性已经假的不能再假,完全背离了科学规律,但就是为这个时代所推崇。 而一个人到底“孝不孝顺”,主要还是社会舆论说了算。所以掌握着社会舆论的世家大族,凭此控制着选官制度。 这些人相互表演,又相互吹捧,所以上升通道完全为世家大族所垄断。 所以穿越到两汉时期,没个孝子的名头,真不好意思出门。而一个孝子的身份,是你未来走向成功最重要的基石。 附:东汉末年(三国)度量衡 古代的度量衡,各个时代、各地亦有相差,或者说本身就存在误差,现在亦无统一数据。笔者此处只提供一种,作为阅读参考,未必准确。 长度: 1寸为2.34cm;10寸为一尺,23.4cm;10尺为一丈,234cm;10丈为一引,23.4m; 1步为6尺,1.4m;1里为300步,420m; 重量: 24铢为1两;16两为1斤;30斤为1钧;4钧为1石,约30kg左右(正好相当于现在的一半)。 容积: 10升为1斗;10斗为1斛,约为20l。 理论上1斛相当于1石,物体因为密度不同,导致相同体积,重量不同。而且古代大斗、小斗之分,有资料1斛相当于130斤,有资料1斛相当于30-40斤,相差天壤地别。所以虽然东汉称呼粮食都用斛,但为了方便阅读,文中用石。 面积: 100步为1小亩,约196㎡;240步为1大亩,约470㎡。 章节目录 《风起青萍之末卷》第1章新二十四孝之献… 炎夏六月,骄阳似火,苍穹之下,四野无云。 这烈日灼焰,仿佛要把大地烤化,海天云蒸,像刀子一样撕扯着人的皮肤。田里的禾稻,已半枯焦;路上的行人,躁热无力。 曹昂躺在树下,本以为能够纳些清凉,可这洛水边上,亦是热气蒸腾,嚣尘扑面,直让人汗出如浆,心如汤煮。 曹府的城外庄园,临近洛水。曹嵩为了夏日纳凉,便侵入洛水之中,在水上修了亭台楼阁,作为别墅,左琴右书,在里面读书教子。 曹昂平日里不怎么靠近别墅的主建筑,而是找个宁静的树下,拿个自制的躺椅,面水偎风,乘兴读书,好不快活。 不过今日太热,面对暑气熏蒸,他是汗流如注,着实读不进去。 眼看安不下心来,他索性用书卷盖在面上。 这种天气,睡是睡不着的,他也只得闭目养神,然后不断地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家中母亲丁氏快要生了,往后自己的日子,怕是会更加艰难了。 曹昂是庶长子,可曹家并无嫡子,所以曹昂便充作嫡子来养。 可去年冬天,原本被医者宣判难以怀孕的丁氏,竟然被诊有孕。此消息一出,立刻就打破了曹家内部原本稳定的格局。 这件事对曹昂影响太大了,既然丁氏能生,那他这个庶长子,几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曹昂作为一个后世人,想破天也不明白历史到底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只能将之归结到因为自己的到来,引起了蝴蝶效应。 很快,曹昂在曹家的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从丁氏怀孕之后,曹昂再不是曹家的天之骄子了。习惯了踩低捧高的下人们,再不把曹昂当回事。衣食用度的短缺尚是小事,风言风语才是真刀子,刀刀割人心。 一些丁氏的陪嫁,更是将曹昂当作敌人,明里暗里的,防着曹昂觊觎曹家的家产。 若曹昂只是一个普通孩子,还真受不了这种大起大落。 面对这种情况,曹昂也没有办法。 想什么坏招对付丁氏是不可能的,那属于找死。真要做了什么,他们娘四个都活不了。 至于完美犯罪,那更是不可能的。封建社会,谁跟你讲法律、证据。 曹昂对此无能为力,也只能尽心读书了。 就在这时,曹昂的书童曹青急匆匆地从外边跑了过来,便扶着肚子,大口地喘着粗气便说道:“小郎,我刚从正院听得消息,少君要生了。” 曹昂一愣,满脸惊愕。 丁氏有孕,才七个月吧! 曹昂听得曹青的话,大吃一惊,连忙询问曹青丁氏早产的原因。 曹青是曹家的家生子,五代为仆,其父是曹家庄园的管事,其母是曹昂祖母丁氏身边的亲信,一家子在曹氏家仆中也算头面人物。要不然当初曹青也不可能在一众强者中突围而出,成了曹昂的书童。 虽然曹昂现在落魄了,但曹青小小年纪,便忠心耿耿。他仗着身份,帮着曹昂四下探听曹家各种消息,要不然曹昂早成睁眼瞎了。 “听说是因为天热,少君多用了点冰块,谁曾想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盆子,少君踩了水渍,失脚滑到,这才导致早产的。” 曹昂听了,更是无语,这也太寸了。 丁氏早产,曹昂并没有因此而欢喜。因为无论丁氏是生是死,是顺产还是难产,曹昂都不会是得利者,反而若是丁氏出事,曹昂母子还可能受牵连。 此时的曹昂实在太想知道丁氏的情况了,也顾不得避嫌,收好书卷,便往正院而去。 此地因是曹氏避暑的别院,地方不是很大,曹昂很快便赶到正院。不过院门口有丁氏的亲信守着,并不让曹昂进去。 曹昂没法硬闯,只得待在院外等消息。 这时从城中得到消息的曹操也赶了过来。 看到曹昂在院门口待着,曹操看了他一眼,也顾不得说话,便往院中匆匆而去。曹昂跟着曹操的后边,也想趁机而入。 但看门的两个老媪多厉害,立刻挡住想往里窜的曹昂。 “阿父!” 曹操听到曹昂的声音,回过头去,便看到被人拦住的曹昂。 “阿父,让我进去吧!” 曹操听了,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说道:“此地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你还是快些回你庶母院中。” 曹昂赶紧对着曹操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阿父,听闻母亲生病,儿子忧心如惔,儿虽小,但亦可为母亲祈福,且让儿陪在母亲左右吧!” 说完曹昂便躬着身子,没有起身。 曹操看了儿子一眼,这儿子确实成熟的不像孩子。 “好吧!但你记住,进来之后,不得捣乱,否则吾必重重责罚于你!” “儿子记住了!” 跟着曹操,曹昂进得正院。可还没到正堂,离着老远,曹昂便听到了丁氏的惨叫之声。这声音尖锐凄厉,让人听得刺耳。 曹操听到丁氏的惨叫,再顾不得曹昂,径直便要往堂中闯,但立刻被几个中年妇女拦住,而曹昂而趁机躲到了角落处,等着结果。 虽在屋外,亦可闻到血腥之味,看样子丁氏的情况,并不很好。 丁氏的生产从午时到酉时过半,眼看天都快要黑了,孩子还没有出来。丁氏刚开始还使劲哭嚎,但后来已经没了力气,只有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堂中往外端,方能证明丁氏还在生产。 曹嵩也回来了,跟曹操和丁夫人一起在堂外等着。 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孙,曹嵩心中挂念,也顾不得他公爹的身份了。 今天天热,到了晚上,暑气仍为消散。 曹昂等着丁夫人生产,晚饭也没吃,又累又热又饿,再加上年幼,便有些吃不消了。正昏昏沉沉间,便听到婢女急报,丁氏难产,血崩了。 这话如暮鼓晨钟一般,使血液立刻冲到曹昂的天灵盖上。曹昂浑身一震,心中如烈火灼烧一般,再也镇定不住。 自己这蝴蝶翅膀,扇得太大了。 若是丁氏死了,对自己绝对是一件大坏事。 丁氏若是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刘氏也不会成为曹操的正妻,曹操还是会娶别人为妻。 自己毕竟是丁氏养大了,双方有一定的感情,自己对其性格也算了解。丁氏生了孩子,虽然不会再如往常那般待自己,但有之前的感情在,到底不会太差。但若是换了旁人,却未必如此。不说双方还要重新培养感情,若是后母如袁绍的继室刘氏一般善妒,自己母子几人,活命都难。 而且丁氏毕竟怀孕困难,再生又能生几个。 可若是新人如历史上的卞夫人那般,连着生下数个嫡子,自己更没什么机会了。 所以对于曹昂来说,最有利的情况,就是丁氏活下来。 曹昂正思索着,太医便告诉众人,丁氏的情况很危急,血流不止,眼瞅着保不住了,不若放弃丁氏,专心保孩子,或许可能保住一个。 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都是这么处理的,尤其是一些小门小户。 不过丁氏乃沛国望族,丁氏的伯父丁宫更是担任交州刺史,再加上丁氏和曹操乃是青梅竹马,结发夫妻,他着实开不了这个口。 曹嵩和曹操这边还没有说话,曹昂在远处高喊道:“老丈,请保我母亲!” 曹昂快步来到曹嵩和曹操面前,行了一礼,然后伏在地上。 为了尽力使自己表现的像个大人一般,曹昂虽然六岁,平日里的作派,都跟成年人一般,因为被曹嵩赞为“天生长者”! “大父,阿父,兄弟姊妹可有无数,但母亲只有一人,求大父和阿父,救我母亲!” 曹嵩和曹操被弄得有些难堪。 而太医听得这话,却是赞道:“小郎君不过五六岁,却能爱护其母,真是孝心可嘉,感人至深啊!” 曹嵩老脸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头看向儿子道:“怎么让昂儿来这了?” 曹操不敢说什么,只得说道:“儿子这就让人带他离开!” “儿子不离开!” “昂儿不要闹!” 曹操说着,便要提起儿子,准备直接丢出去。 这时曹昂抓着曹操的胳膊说道:“阿父,儿子或有办法救母亲!” 曹操一愣,以为曹昂在胡言乱语,他已经没精力和曹昂再谈下去,有些训斥地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又对一旁的下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小郎君带下去!” 曹昂眼看要被带走,这一走就再无法影响此事的结果了,于是他只得大声喊道:“大父、阿父,既然母亲是血崩,流血不止,那么只要将儿子的血给母亲,母亲不就没事了吗?” 【作者题外话】:注:1、光和元年(178年),曹操应该担任顿丘(今河南濮阳市清丰县)令,为了剧情,现改为仍担任洛阳北部尉。 2、夫人:诸侯之妻称为夫人,曹嵩封费亭侯,也有资格称夫人。为作区分,文中在曹操发迹之前,丁夫人指曹操的娘,丁氏指曹操的老婆,曹操是庶子充作嫡子,老婆是他嫡母的亲侄女。 3、你:“这”个字出现较晚,两汉多用“尔”、“汝”指代对方。不过在文中用“尔”、“汝”太别扭了,为了方便阅读,还是用“你”。 章节目录 第2章新二十四孝之献血救母中 曹昂说完,无论是曹嵩、曹操还是太医,皆是一愣。 曹操更是看着曹昂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曹昂躬身说道:“阿父,儿子觉得,既然母亲是血崩,流血不止,那么将儿子的血给母亲,母亲不就没事了吗?” 曹操看着曹昂,神色复杂,满眼不敢置信。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曹昂尚不知曹操的心思,心中反而很是忐忑。毕竟这种献血的说法,在这个时代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很容易被人认作是巫蛊之类的东西,弄巧成拙。 而在这个时代,作为另类,一般不会被膜拜,反而会被消灭。 “这是以命换命吗?” 听到曹操的话,曹昂知道曹操没有猜疑献血这种事情的正确与否,而是在考虑结果,心中便渐渐镇定下来。 “阿父,自然之道,相生相依。所以儿子觉得若是失血,自当补血,便可救人。” 曹操不谈曹昂建议,反而又问道:“血乃人之精华,寄存人之魂魄。你小小年纪,有多少精血,可给你阿母,你难道不惧死吗?” 听到曹操这话,曹昂更松了一口气,自己这父亲,真是一个好捧哏,自己就等着他问这一句。 此时只见曹昂将双手平举到眉间,郑重地说道:“人疏不惧死,儿子当然亦惧死,可若能救得阿母,儿子何惜一死!”说完便重重地拜了下去。 曹昂这话,虽然从他口中说出,满是稚气,但在场众人听了,却是将一颗赤子之心,昭昭日月, 曹操看着曹昂,满脸的不敢置信。 曹操真的被这个六岁的儿子惊到了。 若是曹昂是个大人,或许曹操会有别的想法,以为曹昂是在演戏。不过曹昂是个小孩子,谁能怀疑一个六岁孩子救母的心情。 这时一旁的太医,也被惊到了。活了这么大岁数,他见过孝顺的,也见过聪慧的,但着实为曹昂这个六岁孩子的孝心而感动。 “六岁稚子,就敢献血救母,此等孝心,天地可彰,令人叹服啊!老朽屈活了六十载,没想到今日见到这般孝行,真是三生有幸啊。” 老太医说完,竟然向着曹昂拜了一拜。 曹昂见老者拜他,不敢接受,赶紧上前抓住老太医的胳膊。 “老丈,我也不知道刚才的愚鲁之言,可不可行。不过还请老丈尽力救我母亲,曹昂必倾力相报。” 太医看着曹昂稚嫩的面容,期盼的眼神,忍不住心疼和怜惜,他很想帮着这孩子尽了这份孝心。 不过孩子的戏言,终究只是戏言。 “小郎君的孝心,老朽很感动,不过鲜血之事,怕是不成。” 曹昂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急迫地问道:“老丈,为何不成?” 太医乃对众人说道:“小郎君很聪明,能想出献血的办法。老朽之前也从古书中见过,古人亦有用献血之法,将他人血液注入病患身上。可惜此种做法,虽偶有成功,可多致失败,不仅不能救助病人,反而会导致病患高烧、寒战、剧痛、尿闭,最终死亡。” 说到这,太医也是一阵叹息。 众人听得,皆有些失望。 但是曹昂当然明白这是血溶现象,但他要的是名声,而不是救人啊,所以成功与否,他并不在乎。 即使丁氏死了,他有献血救母之名,后母也不敢太针对他。 于是曹昂继续抓着太医的手问道:“不是还有成功的吗?” 太医摇头道:“古人做了十例,却只有一例成功,几乎可以不提。” 曹昂听了,神色黯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老丈,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成功,就是觉得若有一线希望,亦不可放弃。而且我觉得,常人本无血缘关系,血脉自不可相溶,所以才会出事。可是我与母亲,血脉相连,以我之血救母亲,必不会出事。” 曹昂直接把他根本不是丁氏所生一事给略过了。 老太医似乎也了解曹家的家事,知道曹昂只是一个庶子,于是他便说道:“小郎君所言,不无道理。老朽也怀疑那个成功之例,当属血亲。只是小郎君和你之母亲之间,虽是母子,只是这······” 有些话不好说,但众人都明白。 亲儿子能说血脉相连,但是庶子,又不是亲生骨肉,何来血脉相连之说。 曹昂早有预备。 “小子明白老丈的担忧。可是我与母亲的母子乃是天定,我虽非母亲所生,但老天既然让我与母亲成为母子,必是在冥冥之中,降下血脉,连上骨肉,才有今日。” 说到这,曹昂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曹操。 “阿父,让我一试吧,虽然艰险,但总好过让母亲等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的重点,已经不是可不可以这么做。而是曹操愿不愿意这么,用一个儿子赌老婆一份生的希望。 曹操看着儿子,蹲下神来,抚摸着儿子的脸,眼中满是慈父的爱意。 “你可想好了,若是这么做了,未必救得了你母亲,却是要搭上你的性命。” 这久违的父爱,让曹昂一瞬间有些感动,不过很快便消散了。这种慈爱,他以前没在曹操这里少见,但是在丁氏怀孕的这七个多月里,就再也没有了。 再说真舍不得自己,不应该严词拒绝吗? 现在的父爱,是感动,还是感谢呢? 曹昂脸上尽量表现出一份小孩子的童真笑容,对曹操说道:“阿父,儿子愿意以自己的命换母亲的命。” 最后曹操还是同意了此事。 虽然今日的曹昂,完全震到了他,这个儿子,将来绝对不同寻常,但他还是选择了丁氏。 丁氏不仅仅是他的妻子,身后还有整个沛国丁氏家族。 这些日子,后宫不稳,因为与宋氏的姻亲,曹家也牵扯到此事之中,所以曹家需要丁家的支持。 曹昂跟着太医,便要去取血。 “昂儿!” 刚走到门口,曹操喊住了儿子,但是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曹昂转身对着曹操一拜,向曹操说道:“请阿父帮我照顾好弟弟、妹妹和阿姨(刘氏)!”说完曹昂也不管父亲的脸色,便径直走入堂中。 章节目录 第3母章新二十四孝之献血救母下 说是献血,但到底怎么献,太医也没思路,无从下手。 盖因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就是再有本事的医者,之前也没有输血的概念。既无前例,太医着实手足无措,他能想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将血用碗盛了,倒入丁氏的口中。 曹昂当然清楚,血进入肚子,跟水没什么区别,直接消化了,没任何意义。 虽然他只是想用献血之事求名求利,此策能否救命,他并不太在意。但若是能救活丁氏,那对于曹昂,更加有利。 于是曹昂便说道:“血流入腹中,也不知何时可进入血管。人之血管,有粗有细,不若以鹅毛细管,引吾之粗血管之血,入母亲之细血管,直接将血输入母亲身体之中,当可救得母亲性命。” 这老太医听了,恍然大悟。此时他已经不把曹昂当作小孩子,立刻让人弄来几根鹅毛,削的尖细。 老太医或许开拓性的能力不足,但技术却不差。 他用绳子勒住曹昂胳膊一端,并用银针刺破曹昂肘部的粗血管,然后将清理的光滑的鹅毛管插入血管之中。 这鹅毛管插入之时,疼得曹昂锥心刺骨一般,冷汗都出来了。不过他强忍着疼痛,咬着牙齿,不发一言。 而丁氏那边,老太医用同样的方法,将鹅毛管插入她的血管之中。 很快众人便看到纤细的鹅毛管便成了红色,血液顺着鹅毛管流入丁氏身体之中。 “成了!” 已经有人惊呼了起来。 曹昂松了一口气。 历史上英国医生劳维尔将一条濒于死亡的狗静脉,与另一条健康狗的动脉用鹅毛管连接起来,受血狗竟奇迹般的起死回生,这算是最早的输血实验。人的血管比狗的要粗,理论上更容易成功,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 幸好中国的大夫们,动手能力超乎想象,在毫无理论基础上,让这个实验能够成功实现。 这时曹操听到堂中声音,也顾不得什么“男子不进产房”的规矩,闯了进来。 他进入堂中,眼中除了已经快昏厥的妻子,便是满脸大汗的儿子。 虽然之前已经经历了曹昂决心救母的场面,也想象到儿子或许惨死的情景,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如眼看着血液从儿子身上一点点流出带来的冲击大。 尤其是鹅毛管导血,因其封闭不严,必然会出现泄露,所以血流的到处都是。曹昂整条胳膊,被血覆盖,人都快成了一个血人。 曹操的眼睛立刻红了。 可他却不敢说话,唯恐打扰到曹昂。 这是老太医开口了。 “小郎君,疼就说一声,喊一下也可以!” 曹昂咬着牙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曹昂的脸色已经扭曲的有些狰狞,其强忍着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得都揪心。 已经有一些婢女看得受不住,默默地抽泣起来。 有人甚至说道:“小郎君,你就喊一声吧!”让人听了,忍不住落泪。 曹昂有大人的意志力,可身体毕竟是个孩子。 很快,曹昂身子已经开始发抖,牙齿也磨的发响,整个人异常难受,只能用意志尽力地在控制身体。 曹昂虽然六岁,但因为从小勤于锻炼,差不多有二十五公斤重。按后世人的血液占人体重百分之七到八的比例换算,自己差不多有两千毫升血,就是拼了命,也就只能失血四五百毫升,再多就死了。 虽然没有计量统计,但曹昂估算着也差不多了。 曹昂要救母的名声,但可不想死,否则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当然他也不能主动喊停,哪怕血流光了。 于是曹昂故意装作疼痛的原因使得手一抖,那鹅毛管立刻从他胳膊中滑出。因为连接的是肘部动脉,没了导血之物,血液立刻喷出,曹昂低着头,喷了一脸。 曹昂立刻顺手捂住出血处,不让血液外流。 这时眼看出现意外,众人皆是吃惊。 曹操看着满脸是血的儿子,立刻上前,抱住曹昂。曹昂身旁的老太医也急忙上前用布帛裹住曹昂的胳膊。 但就短短一瞬,血液已经四溢,曹操也弄了一身。 曹昂此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快要休克了,他疼得都想要大叫。不过为了将这场戏演下去,他尽量忍住昏迷的感觉,同时又要表现的摇摇欲坠。 当然他确实也要昏厥了。 曹昂边用小手拉着曹操的衣服,边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阿父,管出来了,快让老丈连管!” 曹操看着儿子,眼泪“刷”的流了出来。这是自己的长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挂念着丁氏。 “不献了,不献了!” “母亲!” 这时曹操抱起曹昂,对着一旁的丁氏说道:“阿衡,你听到了吗?快醒醒,昂儿用自己的命来救你的命,你忍心看着他就这么血流而尽吗?” 曹昂忽然也哭了起来,喊着“母亲!母亲!” 或许是曹昂的输血起了作用,也或许是丁氏听到丈夫和曹昂的声音,有了求生意志。 丁氏慢慢醒转,身下的血似乎也停止外流。 很快,便听见屋内一声婴儿的啼哭,那个难产的孩子终于出来了。 “曹县尉,喜得千金。” 两个稳婆抱着孩子,来到曹操面前讨喜。 曹操看着几乎要了丁氏和曹昂二人命的女儿,也是悲喜交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到生了一个女儿,曹昂松了一口气,虽然以后丁氏还能生。但经过今日的事情,再加上是一个女儿,至少自己以后在曹家的境遇,不必太担忧了。 “少君晕过去了!” 丁氏生完孩子后,或许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很快便陷入昏厥。 堂上又是一阵惊乱。 老太医连忙上前,把住丁氏的胳膊,过了一会才放心地说道:“曹县尉勿忧,女君只是脱力,休养一番,也便好了。” 听到这话,曹昂知道自己今天该做的都做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作用,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也跟着晕过去。 剩下的事都由曹操处置吧。 于是曹昂假装很高兴的样子,然后便在曹操怀中,晕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注:用鹅毛管导血,乃是历史真事。 (开新书了,以后每天两章,不定期爆更,谢谢支持) 章节目录 第4章这世上唯一4对我无私的人 曹昂再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虽说曹昂是装晕,但毕竟失血过多,很快便陷入真的昏迷。尽管曹昂控制着失血量,可他毕竟不是机器,一切都是凭感觉,所以此次极为凶险,差一点就真的活不过来。 曹昂醒来时,守在他身前的是这世的亲生母亲刘氏。 只见刘氏双眼发黑,脸色蜡黄,神色不属,一看就知道是一直守着自己,熬了良久。 曹昂心中,满是感动。 这个世界上,或许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而不求回报的,就是刘氏了,而自己偏偏连一声“母亲”都没叫他。 曹昂的身份比较特殊。 曹昂是曹操庶长子,今年六岁,其生母刘氏,曹操妾室。 刘氏乃是曹家花匠的女儿,虽然出身不高,但可能因为从小侍弄花草,沐草木之灵气,享天地之精华,因此长得钟灵毓秀,眉目如画一般。 曹操年轻之时,素来是轻浮浪荡,放诞不羁,更兼父亲在洛阳为官,无人管教,虽不说是声名狼藉,但也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曹操本性好色,乃是风月场上的魁首。家里娇蕊初长,花苞待放,自然让曹操打起了主意。 刘氏年幼,更兼单纯质朴,在曹操甜言蜜语,小意温存下,哪里能脱得了曹操的手心。于是郎情妾意,男贪妾爱,花前月下,不断相会,很快便珠胎暗结。之后曹操又百般撒娇,终于求得丁老夫人,将刘氏纳为妾室,而刘氏也在熹平二年(173年)生下了曹操的庶长子曹昂。 也是刘氏运气好,曹操之后娶了自己的表姐丁氏,可丁氏多年无孕,而刘氏则极受曹操的宠爱,连生下儿子曹昂、曹铄和女儿曹秀,也算在曹家站稳了脚跟。 不过丁氏进门便做娘,虽强忍着咽下这口气,但曹昂、曹铄二子都是养在她身前。 刘氏也知道她虽然得曹操宠爱,但在丁氏面前,有云泥之别。生下孩子之后,她只图三个孩子平安长大,因此平日里谨小慎微,上敬姑舅和女君,下对曹操体贴入微,这曹家倒也相安无事。 曹昂长到五六岁,聪慧过人,又性格谦冲,言色恂恂,颇得曹操父子的喜爱,就连丁氏,养育曹昂多年,亦有了真感情。 丁氏宫寒,难以有孕,而曹昂虽然是庶子,但有曹操这个前例在,在曹家也不算问题。 若是事情就此发展,等到曹昂长大,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曹氏的继承人。 谁知道丁氏竟然又有了身孕,最终闹了这么一出。 这些日子,刘氏为着儿子担惊受怕,没睡过一个好觉,就怕儿子受不了现在的境遇,心里难受。 而前两日曹昂给丁氏献血的消息传来,刘氏更是吓得差点晕过去。要不是身边人拉着,她非得去见儿子不可。 等到满身是血的曹昂被送来,刘氏更是忍不住泪流满脸,抱着儿子不松手。 终究是为母则刚,刘氏虽柔弱,也能做个好母亲,连着三日,她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曹昂的身旁照料,就怕儿子出一点事情。今日她也是疲惫不堪,这才打起了瞌睡。 刚醒来的曹昂,忍不住伸过手去,想抚摸母亲的脸庞。 刘氏虽然打起盹来,但她睡得并不沉,曹昂一动,她便醒了。 “佑儿,你醒了!” 眼看曹昂苏醒,刘氏大为欢喜,又有些手忙脚乱。 曹昂小名佑儿,不过这小名是刘氏起的,自曹昂搬到丁氏那里,也便不用了,只有母子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刘氏才会唤儿子这个小名。 曹昂伸出手,拉住母亲的手,不让母亲离开。 “让阿娘担心了!” 刘氏是妾,生的孩子,只能喊丁氏为母亲,喊她为阿姨。曹昂公开场合没法违背,但私底下,却是偷着叫她“阿娘”! 这也算曹昂唯一能回馈给刘氏的爱了。 “醒了就好!” 刘氏握着儿子的手,有些喜极而泣。 这几日她内心如火炙一般煎熬,唯恐长子出事。 长子从小就聪明懂事,不哭不闹,乖巧听话,没让她操过心。即使是养在丁氏身旁,可也跟她很亲近。 她不敢想象,若是长子出事,她该怎么办? 眼看刘氏流泪,曹昂便伸手去给刘氏抚泪。 “阿娘,我不是没事了,不要为我担心。倒是阿娘,这两日没日没夜地照顾我,切莫伤了身体。” 听到儿子第一时间安危自己,刘氏流着泪,心中却更是开心。 “佑儿不要担心我,只要佑儿没事,我一切都好!” 曹昂与母亲说完,便挪挪身子。 幸好,一起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后遗症。 “佑儿怎么了?”刘氏还以为儿子又难受了。 “阿娘放心,我一切都好。” 此时曹昂最关心的除了他自己的身体,就是丁氏了,他迫切想知道丁氏的情况,以便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于是曹昂便问道:“阿娘,正院怎么样了?” 为了避免刺激刘氏,曹昂私底下都不提丁氏,只提正院,母子二人,也有了默契。 刘氏并不知道曹昂的目的,听得儿子刚醒过来就问丁氏的情况,有些吃醋地说道:“我儿啊,真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现在还想着她,都没见她来看你一眼。” 曹昂一眼就看出刘氏的心思。 曹昂倒也理解,毕竟自己的儿子对另一个女人孝顺到不顾生死,她不难受就怪了。 曹昂只得安慰生母道:“阿娘,莫怪儿子,谁生的我,谁又真的对我好,儿子怎能不清楚。若是能太太平平的,谁又想捣生赴死。儿子也不想以命相搏,可这些日子的境遇,已经证明了咱们母子在曹家,什么也不是。这样的境遇,儿子可以接受,可是儿子不想让阿娘和铄儿、秀儿在曹家永远低人一等。 阿娘,今日儿流的血,便是明日通天的路。” 刘氏听了,也有些黯然。 “以我儿的才能,若非生在我肚子里,如何会使得我儿如此辛苦!” 眼看刘氏又要流泪,曹昂赶紧说道:“阿娘切莫如此,儿子要难受死了。阿娘于我,如煦风一般亲近,如清晖一般温暖。我此生最幸运的一件事,便是阿娘的儿子,阿娘以后,切莫说那些让我内疚的话了。” 刘氏被儿子温言相劝,方好受一些。 章节目录 的第5章曹昂的心机 曹昂眼看刘氏有些自责,为了避免刘氏再难受,便别过话题,故意委屈地说道:“阿娘,我有些饿了,想吃阿娘做的饭。” 刘氏这时也如梦方醒。 “我儿昏迷了三日,是该饿了,瞧我都忘了让我儿进食。” 刘氏转身到桌案前,从桌案上的一个小盅里倒出一些稷粥,然后端到曹昂面前。只见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一下,然后再喂给曹昂。 曹昂见这稷粥还冒着热气,知道必然是刘氏常温着此粥,就是希望自己第一时间能喝上。 他将稷粥大口喝下,眼中有些湿润。 这就是母爱。 刘氏一勺一勺地喂着曹昂,眼看儿子喝的开心,她便也开心。 曹昂喝完之后,刘氏放下碗,给儿子擦擦嘴,然后又坐到儿子身边。 从前儿子养在正院。后来正院怀孕了,儿子便迁到她的院子里,但是儿子素来老成,虽然年纪小,可也不用她喂。今日这场景,是刘氏之前朝思暮想却求而不得的。 坐在儿子身边,刘氏知道儿子急于知道丁氏的情况,虽然吃醋,但还是说道:“我儿也不必担心,正院的没事了,第二天就醒了过来,母女平安。” 说到这,刘氏小声说道:“我听说,太医后来给正院的把脉,说是正院的本就宫寒,不易受孕,这次难产血崩又伤了身子,怕是再不能生了。” 曹昂听得,满是愕然。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可没想到老天爷在丁氏怀孕的事件上拐了一个弯,又回归到历史线上。 既然丁氏不能再孕,而自己经过献血救母一事,必将天下扬名,而曹家第四代继承人的身份,当是板上钉钉了。 曹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对自己最好的结果。 曹昂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既然已经走了“孝”这一步,那就必须继续走下去。必须要用“孝”字,让丁氏对自己彻底认同。 在未来的斗争中,自己没有母族支持,必然会很艰难,而丁氏就是自己最大的支持。 从庶子到曹家继承人,再到谯沛军事集团的支持者,每一步都不能有错,而丁氏就是其中的关键。 此时一旁的刘氏眼看儿子脸上不断变化,也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担心儿子再冒险,便说道:“我儿啊,阿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往后,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让阿娘担心。” 曹昂拉着刘氏的手说道:“阿娘放心,儿子一定会让阿娘过上好日子的。” ······ 母子二人正上演温情时刻,这时纸鸢来报,曹操来了。 曹昂心中一顿,却脑袋飞转,顿时有了主意。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从来如此,一定要让曹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罪,往后曹操才能记得曹昂多深的好。 当初丁氏有孕时,为了防止家族发生嫡庶相争的局面,曹嵩、曹操父子立刻将曹昂原本等同于嫡子的待遇,回落到起点。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庶子再重要,再有才能,也比不上嫡子。为了维持家族稳定,打压庶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庶子还不能有丝毫的怨怼,谁让你是庶子。也就是曹家无嫡子,曹操本身又是庶子,所以之前曹昂在曹家的身份才比较贵重。换了别的家族,有些庶子跟阿猫阿狗也没什么区别。 这事虽然听起来有道理,众人也习以为常,可曹昂却不愿意接受。 人心易变,世事无常。 谁也不知道曹操往后还会不会有嫡子,曹昂必须要做到,在曹操心中的地位,超过以后有可能出身的嫡子。 于是曹昂说道:“纸鸢阿姊,想办法拦一下父亲。若是父亲问我状况,就说我还未醒。” 纸鸢有些发懵的,但反应倒也不满,立刻出去了。 这时刘氏尚不明白曹昂的用意。 “我儿这是作何?” 曹昂说道:“阿娘,有些事我没法跟你解释,一会父亲到了,你就说我一直未醒,昨夜发了烧,烧得浑身发烫,不停地说胡话,这烧刚才退去,反正怎么惨怎么说。” 刘氏还想再问什么,曹昂已经回身向内,闭上了眼睛。 刘氏还有些愣神之际,曹操已经进屋了。 此时的曹操看着刘氏眼眶微红的样子,颇为心疼,连忙上前安慰道:“云霞,莫伤心了,佑儿一定会没事的。” 曹昂的乳名,曹操也知道,但丁氏入门后,却从未叫过。 刘氏看到曹操,想起儿子的叮嘱,又想起儿子的遭遇,不仅悲从中来,顿时一把抱住曹操,泪如雨下。 “曹郎,佑儿什么时候才会醒。昨夜佑儿发了烧,烧得浑身发烫,不停地说胡话,在梦里又几次惊厥,我们的佑儿怎么了,谁来帮帮他。” 曹操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曹昂,心中也满是忧虑,可在刘氏面前,只得强忍着担忧,不住地安慰。 刘氏哭累了,便伏在曹操怀里。 而曹操则回忆起昔日与长子点点滴滴,听闻有孕的喜悦,初为人父的责任。他陪着曹昂第一次说话,陪着曹昂第一次走路,陪着曹昂识字,陪着游玩,一切旧事仿佛都在眼前,可他的长子,却躺在那里,沉睡不醒。 “昂儿,你能听见父亲的声音吗,若是可以,就快快醒来吧,所有人,都盼着你醒来。你醒来,父亲带你去玩,好不好!” 曹昂低声絮叨着,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受到内心是如此的煎熬与痛苦。 曹操在刘氏院中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 等曹操走后,曹昂才睁开眼睛。 曹操的话他劝听到了,很感动,却也只是感动,而不敢当作真的。曹操现在说得或许很真挚,可等闲变却故人心,未来翻脸的时候,也是真的。 “阿娘,我已经醒了,你且去休息一会吧。” “阿娘不累!” 刘氏看着曹昂,有些担忧地问道:“佑儿,你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汝父?你准备何时让人知道你醒了?” “阿娘,你不愿和我独处吗?” “不是,可是······” “阿娘,明日晚上让人知道我醒了便是,至于为什么瞒着父亲,那是因为,人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会去珍惜的!” 章节目录 第6章完美的家6族继承人 次日傍晚,曹昂苏醒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没过多久,曹嵩和曹操父子二人,便联袂来探望曹昂。 这种待遇,对曹昂来说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曾经的曹昂,想都不敢想。 曹嵩和曹操父子二人前来,是有目的的,算是为曹昂站台。 当日曹昂为救丁氏,亲献鲜血之后,在场的曹嵩,便意识到了此事的非同寻常。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时代,埋儿奉母、刻木事亲这种在后世堪称变态的行为却最是被世人推崇。 一旦曹昂献血救母的事情传出,必然会名满天下,世人传颂。就连偷鸡摸狗的宵小和游嬉无度的游侠怕是见到曹昂,也会顶礼膜拜。 而受其影响,整个曹家的名望,都会大大改善。 君不见江夏黄氏,短短百年间,跃升为一流世家,不就是因为黄氏出了一个九岁便能扇枕温衾的黄香。与之相比,六岁就能献血救母怕是要出黄香一头之地了。 因为曹嵩之父曹腾是个宦官的原因,为了振兴家族门楣,提升家族名望,曹腾、曹嵩父子二人这些年可谓是进达贤能,遍结善缘,不遗余力,但曹家人脉、实力不断提升,但影响力却并没增长多少。 之后曹操又改变策略,不断地和宦官为敌,以求摘掉宦官之后的名头,甚至不惜打死天子亲信小黄门蹇硕的叔叔蹇图,与其结下死仇。但这么做也不过是提升了曹操的名望,人们提到曹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宦官后人。 但曹家有了献血救母的曹昂,人们就不好再拿宦官之后说事了,至少面对曹昂时,这话没有什么杀伤力。 一个出了六岁便“献血救母”的贤人,就算是宦官后人,也是好宦官的后人。 曹嵩老辣,此时的曹昂,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孙子,而是奇货可居。在他看来,等曹昂成人立业之后,曹家宦官之后的帽子,应该能摘掉了。 曹嵩一边厚赠今日来的太医和稳婆,希望他们在外面替曹昂献血救母广为宣传。又拿出大把钱来,厚贿洛阳城中的三教九流,使得此事不断发酵。 甚至曹嵩还编了一首儿歌。 “谯县郎,小曹昂,亲献血,救阿娘。” 随着这首儿歌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传播,与之一同而流传的,还有曹昂的名气。 满城百姓都知道谯县曹氏有个六岁便献血救母的稚子。 很快,曹嵩也知道了丁氏不能再有孕的事情,这更坚定了曹嵩的决心。 这日傍晚,曹嵩叫来儿子曹操问道:“阿瞒,你准备怎么安排昂儿?” 曹操被父亲问得一头雾水。 曹操不是没意识到曹昂献血救母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也有着和父亲同样的想法。只是这两日他一直在家,并未腾出手来,施行对曹昂的扬名策略。 曹嵩看着儿子说道:“今日下朝的路上,已经有不少朝臣问我昂儿的事情,就连司徒袁滂和太常袁隗二人,也向我询问了此事。要知道在从前,袁滂别说主动与我说话,挨着我都嫌臭啊!” 曹操也是吃惊,儿子的名声,竟然传的这么快。 曹操立刻意识到曹嵩的目的,便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咱们曹家,若想扭转名声,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或许昂儿就是关键。” 曹操点点头。 以曹昂现在的名声,拜一个大儒为师,并不是很困难。等曹昂养望到中年,再有曹家的人脉、财富,经过四代人的累积,曹家还真有可能迈入世家的行列。 “前提是昂儿能走到那一步!” 曹嵩捋着胡子说道:“阿瞒放心,昂儿这孩子,早慧而稳重,乃是天生的长者,我看比你小时候要强的多。” 曹嵩这话,让曹操脸色赧红。不过曹嵩也没说错,相比较乖巧懂事的曹昂,曹操小时候就是一个惹祸精。 “儿子惭愧!” 曹嵩看了儿子一眼,没再多说。对这个儿子,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既然丁氏不能生了,昂儿又是丁氏养大的,索性将昂儿充作嫡子,当作继承人来培养。” 曹操想了想,也觉得父亲的建议比较合适。 他本身与丁氏的关系很亲密,并没有换老婆的想法。 “还有啊,这事要做,但不能提,省得让丁家人以为咱们曹家这么迫不及待。平日里让昂儿多去丁家,丁家自然会明白咱们的意思。” “诺!” 丁氏不能生了,丁家未必不想再安排一个媵妾,曹家没理由拒绝。将曹昂充作嫡子,更是对丁家理亏。 将曹昂的事情不主动提,同时又做成一个既定事实。即使现在丁家不太愿意,等曹昂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丁家会抢着要这个外孙。 父子二人正商议着,曹昂苏醒的消息便传来。 曹嵩也不再和儿子聊了,索性去见曹昂。 对于整个曹家来说,曹嵩和曹操亲自去见曹昂,就是表明了全部的态度,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慢待曹昂了。 见到曹嵩和曹操,正在床上躺着的曹昂赶紧要起来,但立刻被曹嵩按住。 “昂儿,好好养病,无须多礼。” 曹昂不再起身,仍是说道:“大父,父亲,请恕昂不能下床行礼了。” 曹嵩拉着孙子的手,满面笑容,完全没有前一段时间看都不想看曹昂的样子。 “小小年纪,却孝心可嘉,大父要奖励你,你告诉大父,想要什么奖励?” 曹昂表现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声地问道:“大父,我要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曹嵩笑道:“什么奖励都可以!” 曹昂乃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大父藏了很多书,我能随意看吗?” 曹嵩听了,有些错愕,接着便大笑起来。 他口中言给曹昂奖励,却是有些试探曹昂心性的意思,果然曹昂没让他失望。 “昂儿啊,你不仅孝顺,还好学,真是令大父欣慰。书你尽管看,看完了大父再给你找寻。” 不得不说,曹嵩对曹昂越来越满意。除了曹昂的庶子身份,现在的曹昂,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家族继承人。 “谢谢大父!” 曹嵩和曹操待了一会,曹嵩先离开了,而曹操则是去见刘氏。 看着曹嵩离开的身影,曹昂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继承人的身份,真的是稳了。 章节目录 慈第7章母慈子孝 曹昂毕竟是小孩子,虽然失血多,但恢复能力也强,休养了数日,也便能下床了。 不出曹昂所料,自己在曹家的境遇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还是住在刘氏的院子,但各种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入,曹操更是每日前来探望,至于下人的态度,更是与之前天差地别。 连带着刘氏和曹铄、曹秀在曹家的待遇都提升了不少。 这种待遇,让曹昂觉得之前的冒险值了。大丈夫不屈生死,所图的,不就是这点东西吗? 曹昂躺了两日,便决定去探望丁氏。 虽说有之前献血救母的事情,但双方的关系,仍需要从生活中一点一滴地维系。现在正值丁氏产后感情脆弱的时候,正是曹昂趁虚而入、获得丁氏信任好的机会。 这几日丁氏虽然因为坐月子没来,但东西却没少送,也算是丁氏的一个态度。 其实曹昂主动靠上去,对丁氏也算个好事。 毕竟她现在不能生了,需要个儿子傍身,而即使是丁家再派个人给曹操做媵妾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比得上她从小养大还贤孝的曹昂。 现在丁氏或许在纠结,拿不定主意,而若是曹昂推她一步,这件事可能就尘埃落定了。 真不是曹昂要上赶着巴结这个嫡母,实在是丁氏的身份,未必能让曹昂成事,但绝对能坏曹昂的事。 中国的社会,家族从不是一家一房的事,舅家对于外甥之事有极大的发言权。旧中国子女分家,旁人可以不请,必须要请舅舅,至于丧葬之时,舅家不发话,埋人都不行。所以即使有曹嵩愿意让曹昂做继承人,若是丁氏不愿意,波折绝对少不了。 曹昂很快被人背到正院。 小孩子喜欢人抱,但曹昂不是小孩子,因此生病的他只能让下人背着。 女子坐月子是不见男人的,包括自己的丈夫。不过现在的曹昂,一个稚子,算不上男人,进了院子,便被放行。 曹昂知道,自己的老成应对曹嵩、曹操合适,那会让对方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忽略自己的年幼。 但对待丁氏,反而需要一些童真、童趣,促使丁氏散发母爱的光辉。毕竟太冷静、老成,也意味着显得不好相处。 于是曹昂进了正堂,便小跑上前。 “母亲!母亲!” 曹昂快要到丁氏身前,又装作想起什么,赶紧停住,然后躬身行礼道:“母亲!” “昂儿来了!” 看到曹昂,丁氏满脸的笑容,她伸手将曹昂招来,又言道:“昂儿身体怎么样了?” “儿子身体很好,母亲担忧了!” 丁氏拉着曹昂的手,满是怜爱地说道:“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大的苦!” “只要母亲建康,儿子受多大的苦都是心甘情愿的!” 丁氏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唏嘘。这份孝心,亲儿子怕是也做不到如此吧! 至于曹昂的诚心,丁氏是没有怀疑的。一个六岁的孩子,如此孝顺,定然是天性使然,能有什么坏心思。 “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了!” 丁氏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曹昂心中一动,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却如翻江巨浪一般,无比震动。自己拼了命救丁氏,甚至差一点死了,要得不就是这句话。 不过曹昂还不能表现得太高兴,省得太刻意。 于是曹昂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母亲,我就是你的儿子啊!” “对!对!” 丁氏一愣,连忙高兴地说道:“你就是母亲的儿子,母亲的好儿子!”说完丁氏竟然伸手将曹昂抱住。 她本来还担心这大半年曹昂被迁到刘氏那里,会跟她生分,现在看来,她果然没白养曹昂这几年。 “昂儿!母亲之前有孕在身,不便照顾你和铄儿,便让你们跟着你刘姨。现在母亲好了,你和铄儿就搬回正院吧!” “儿子听母亲的!” 搬回正院,这是曹昂早料到的。之前将自己和弟弟迁出,是曹嵩、曹操、丁氏同时担心自己挡了丁氏腹中孩子的道,现在自己成了继承人,一切又该各归各位了。 没有人觉得此事有问题,只是可怜了刘氏一人。 若是可以,曹昂当然愿意跟自己的生母在一起,可是这不是曹昂可以拒绝的了的。 曹昂从一开始就明白,只有自己位置稳了,生母和弟弟、妹妹位置才稳,否则他母子四人什么都不是。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刘氏,在此事上心再疼,再委屈,也得忍着。 曹昂偎在丁氏身边,又故意问道:“母亲,妹妹呢?我看看妹妹!” 丁氏微笑着掀开身侧缎子,露出一个正酣睡的小女孩。 曹昂瞪大眼睛,表现地很好奇,想用手戳一下却不敢的样子。 “妹妹好小啊!” 丁氏看着女儿,怜爱地说道:“你妹妹刚出生,所以还小,等她长大了,就能陪你玩了!” 曹昂听了,满脸开心的样子。 他轻轻地用食指戳到小孩子的酒窝上,小女孩正睡得香甜,突然被打扰,竟然吐了一个泡泡。 “母亲,妹妹吐泡泡了!” 曹昂惊奇地看着,等了一会,又再戳一下,然后开心地说道:“妹妹你快快长大,等以后阿兄来保护你!” 曹昂就这么亦真亦假地许下了誓言。 而丁氏看着曹昂惊喜的样子,再看看熟睡的女儿,眼中满是温暖和光芒。女孩子在家得父兄宠爱,出嫁之后,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母亲,妹妹有名字了吗?” “你阿父给她取名为晞,晞者,天刚破晓,东方未晞。” “就是‘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的晞吗?” 丁氏听了,有些吃惊。 “昂儿读过《楚辞》?” 曹昂有些羞意地说道:“儿子看过一点点,还不太理解意思。” 但曹昂的话已经让丁氏愕然了。毕竟《楚辞》已经算是高级的读物,而曹昂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能读通,还能随口说出其中的句子,已经算天才了。 丁氏一直知道曹昂聪慧,但从不知道曹昂天资如此卓绝。 直到此时,丁氏完全释然了。一个性格沉稳,知孝守礼,还天资聪颖的孩子,即使不是她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忽然感觉到,这样的结果,或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