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汉末年戮诡仙》 章节目录 第一章诡谲的仙境 建安四年,邺城。 一个年轻人正在街道上热情地向路过的行人打听消息。 “这位老伯,请问当今天下用的是什么年号?” “你脑子有问题吧……” 经过多方打听后甘不器总算弄明白了。现在他身处东汉末年的建安四年一月,距曹操杀吕布刚好过去了一个月,离阿瞒官渡之战击败袁绍大约还有半年。 甘不器的脸上突然变得喜忧参半了起来,喜在他起码还存在于那个他熟悉的华国。数千年古文明的历史,大汉天下的山河走势他尚铭记于心。毕竟这是家族里每个合格枪士的必修课。 可他忧在家族之人并未告知过他什么样的剑仙可以扰乱时间线。 能把甘若言带到东汉末年来的存在其能力似乎并不属于道教传说三大派系里的任何一派。 甘不器立即就要出城,他想要观察一下山河走势却被一老妇人一把拦住。 “小伙子,既然都要天黑了,那你就别出城了。” 老妇皱着眉上的额头,似乎对他这一“鲁莽”行为感到十分的费解。 “婆婆您放心,我穿的是黑色的衣裳。” 甘不器自是知道老妪对他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他只得草草谢过。 不过这城他必须要出,若不能洞穿山河大势拎清楚自己的方位所在,他很难保证他眼前所见就是真实。 保不齐眼前这老妪也是剑仙呢? 古来剑仙就喜欢在弹丸之地开辟广阔空间,而误入之人往往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洞天福地。 故古语有言:纳须弥于芥子。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称颂什么了不得大能伟力,殊不知在戮剑人家族看来甚是可笑。 只不过是几只从魔口中侥幸逃出来的羔羊罢了。 戮剑人家,戮尽剑仙。甘不器知道,判断自己是否误入剑仙领地的最好办法就是观察山河走势。 若山河笔走龙蛇,大气磅礴,那便无恙。 若那山川雾霭朦胧,走势倾斜,河流湖泊都是一潭静止的死水,那这个倒霉鬼便只有咬牙唤枪,御甲死战了。 甘不器即刻出城,行至无人处后,他悄悄结印唤出了一身铠甲和一柄银枪。 “呼!” 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行头还在,随他一起穿越了。 至少甘不器还不至于赤手空拳地在这群魔乱舞的东汉末年拼命。 他一路向西行了十多里,天色渐暗,可是周围的情况却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妙。 正前方一片幽深的森林里面静地叶落可闻,他连一只活物都没有见到。这与甘不器的常识相悖。 族老常言,夜幕的到来必将尾随非人之物的狂欢。甘不器反而希望能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头,那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送它一枪。 现在的情况反而让他大汉淋漓了起来,他的耳朵里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咚咚的心跳声和双脚踩在干枯落叶上的窸窣之声。 他居然 连一声鸟叫都没听到。 甘不器转念一想,自我安慰道:万一这片林子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特殊原因使得动物移居呢? 不管如何,他必须要加快自己搜索的步伐,他务必要按照族老的教授的知识找到一处制高点眺望四方。 甘不器越走越快,突然,他一脚踏空差点摔了出去。 等他稳住身形,借助天上星光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只见一条滂沱大江自远方而来,绵延千里向远方而去。 先才因为林昏树暗他才差点掉了进去。 他稳了稳心神,这也算是半个好消息吧。很少会有剑仙敢用江做为小仙境的意象。当然,间歇性疯魔、逻辑混乱的除外。 因为江实在太好判断了,它不像什么湖泊、大海也有平静的时候,江河中的水永远是动的。 只要水还在流,那人就一定是处于真实世界。 他松了口气,直接席地而坐,双眼望向明月开始有序地吐纳这天地间的“韵”。 以前这些必修课可做可不做,反正有族老罩着,而现在是必须要做。 可是突然,甘不器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月亮东升西落,借助月亮移动的方向,他很容易判断这条河的流向。 自南向北。 在这华国大地上只有两条大河能有如此规模,长江与黄河。 而这条河的河水显然没有黄河那么浑浊,可是在如此宽阔平坦的地势上长江也似乎并没有南北走向的河段。 那这是什么江?叫做什么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河还能流动,但这并不能洗刷它身上的古怪。 远远望去,这条河穿过了北方的一座绵延的山脉。甘不器不再拖延,他沿着河道一路向北。 只要他能登上高处,那方圆万里的地势他一眼便可看出。到时候什么都可以了然于胸。 “只可惜我从小接触的剑仙比较少,全都被族老打理干净了。不仅自己判断一些情况的知识比较匮乏,现在连走路都只有靠脚。” 距离那座山脉越来越近了,其山形轮廓在月光下特别分明,并没有什么雾霭遮挡。 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在剑仙的仙境里是必须有雾的。 要是没有雾霭在远处遮挡,那岂不是要创造一个大地绵延万万里的宽阔世界? 所以华国现代的影视剧里常以雾霭来烘托仙人身上的“仙气飘飘”。 这在戮剑家族看来又是一桩笑谈。 “难道是我记错了?长江在平原上真有南北段?” 他现在只想快速地走到山头,要是不能确认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今晚连觉都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个小时后终于攀上了高山的山峰。 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一脸惊愕。翻过这座山头后他眼前的景象竟然全都是一片雾霭笼罩下的山群。 能见度大幅降低了,甘不器依稀打量着雾霭下的群山。它们似乎—— 它们似乎都在以约二十度的角度向他的右边倾斜。 甘不器深吸了一口气,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们跟我多久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所谓的仙境早已经不存在了。 此刻的他已经身处一片雾海, 若有若无的虚影从他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他们时而悲呼呓语,时而癫狂高叫,渐渐地,他们完整的身躯从雾霭中透出。 “厮——”他看得牙齿都在打颤,纵使早有准备,可甘不器也只是听老爹说过而已。 这些剑仙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 它们有的的脸已经长到了胸口上,有的的头干脆替换成了九条触手。还有的全身上下都是眼睛。 剑道无情,修习之人往往乖张孤僻,杀戮无道。 他们终逃不了剑意噬心,而相由心生。 在这个世界上,剑仙即是剑魔。 章节目录 第二章请谨慎行事 甘不器心里十分清楚,这些人已经完全没救了。 “真是可笑,说来我们一万年前竟然还是一家人。” 甘不器明白,自家族老祖弃掉北落这个姓氏的那一天起,他们双方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那就由我来帮诸位解脱吧。” 要灭剑魔必须要寻到它的剑心,而在这大汉天下,只要是北落氏的血脉都会存在一颗剑心。 因用剑心练剑会被剑道噬心,所以家族世代用剑心打磨枪道和御甲术。 在甘不器家族里面,枪术高低是按照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共九阶排列的。 而甘不器的枪道和甲术都暂时属于第二阶,兵阶。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枪士还是剑仙,只要不主动释放自己的气机,那动手之前便谁也瞧不出谁的底细。 这也是剑仙迟迟不肯动手,要创造雾境、派出手下试探甘不器的可能原因之一。 “既然阁下做事还有章法可寻,那在你彻底沦为非人之前,或许我们还可以聊上一两句。” 甘不器眉间三花虚影浮现,他爆起一枪从头顶贯穿了一只掉眼的剑魔。他再握枪一震,那剑魔瞬间被震地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颗浑浊剑心被他挑于枪尖。 甘不器继而再后退了一步,他抬枪就往四周一击横抡。在他挑出了余下数只剑魔的剑心后,他们的身影就像被定格住了一般破碎成了泡沫般的虚影。 “主子怎么还不出来?” 在远处,又有一道身影缓缓向他走来,只不过这道身影时而高大如山岳,时而渺小作人形。 那山丘的身影代表了剑仙魔的一面,而人形代表了剑仙人的一面。 “你的主人格为什么还没有吞噬你作为人的一面?阁下这样精神分裂地活着,难道不会觉得累吗?” 那道人形人影穿过了朦胧的雾霭,甘不器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全貌。 他的正面是放甘不器出城的那个守城士兵,而他的反面则是拉住他不让他出城的老妪。 这是剑仙的次人格,那道高大的身影是它的主人格。 那士兵闭口不语而老妪开口。 她时而怪笑,时而惊叫道:“你家中长辈难道没告诉过你有些仙家可以保留自己一丝人性么?” 甘不器驻枪而立道,“能撑到斗字阶再堕落,看来曾经的您也挣扎了良久啊。” “是啊”,士兵开口,“毕竟有谁能下定决心吞噬掉自己的亲生母亲呢?” 甘不器倒是见怪不怪了。比这更离谱更灭绝人性的东西他早就在父辈那里听过千遍万遍了。 “是你自己把剑心交出来,还是让本座亲自来取?”士兵时而流泪,时而笑问道。 “就你这肮脏的怪物也配称本座?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仙家?自一万年前你等下了琉京台,便一去不复了。” 剑仙时而惊怒,时而哀嚎。数条赤金神链自虚空中向甘不器剿来。 接着,老妪拄拐,兵士持戈,他们向甘不器直取而来。 甘不器力战剑仙多时却逐渐不敌,毕竟他低了对方整整一个字阶。 可是他十分清楚如果落在这种怪物手中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在另一边,剑仙逐渐感到了异样。按理说这一字的差距甘不器应当很快败下阵来,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不应以常理度之。 可甘不器同样不能轻敌。毕竟剑魔的主人格还没出现,到时候它只会比眼前的两面人更加的棘手。 突然,甘不器趁其不备,他当即抬枪挑出两条火龙,“【枪势·炎阳三升】!” 双面人避之不及被甘不器一枪两龙挑穿了额头,老妪幽幽道,“小子你有问题啊。” 而士兵时而震惊,时而啜泣,时而嗔怒,时而嬉笑。 “是我小瞧你了,你是北落雪饮的后代?” “我们早已不姓北落”,甘不器震枪将次人格的头颅震地四分五裂道,“北落雪饮也是家族必杀之人。” 那剑仙散落在地上的躯体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它们渐渐地在甘不器面前融合成了一个超级庞然大物。 它穿着一身肉袍,硕大的斗篷几乎覆盖了它的整个头颅。而它脸上的嘴巴和鼻子几乎全长成了肉芽,只留下了一只柔和的独眼,似乎充满了慈悲。 剑仙抬手就用巨手向他抓来,虽然看起来它的动作是那么地缓慢、那么地清晰。 可甘不器就好像被某种因果律加身一样,他似乎怎么躲都躲不开这朴实无华的一击。 “老爹果然没骗我,这些剑仙虽然‘死了’,可他们身上的‘道则’还在。” 甘不器抬枪使出【枪势·替死之道】。只见,银枪寸寸炸裂,替他挡了这致命一击。 剑仙的主人格一击扑空,停顿数秒。 这种心魔从来不语,谁也不知道它是在疑惑,还是在讶异,或是在嘲弄。 它抬手再次向甘不器抓来。 而这一次,甘不器已经没了替死物。 看到它居然两次祭出了同样的招数,甘不器这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这剑仙似乎确实是斗阶实力,它已经没什么别的手段了。 甘不器立即双手结印,他口颂北落剑门古语,唤出了一轮煌煌大日。 【神剑域·高阳紫陌】 他抬手就从大日剑域中抽出了一把熠熠神光的神剑。 “此剑名曰赤焱冲霄。” 剑仙的主人格闭口不语,可它的次人格却惊叫道,“是剑鸣!是剑鸣!真是美妙!没想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啊!” “狗屁的同道中人!” 甘不器不与它废话,他刹那斩出三十三道剑芒,从东西南北上,以囚龙之势对剑仙进行合剿。 祭出剑芒后他抬袖震剑收剑,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随后只见那剑芒瞬间将剑仙剿成了肉块,接着一颗浑浊的剑心滚到了甘不器脚下。 周围深黑的浓雾褪去,此刻的甘不器竟然处于一荒野孤村中。 剑仙主人格已死,次人格正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我做事向来谨慎”,甘不器走到剑仙身边,“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知道我是剑士。” 老妪嘴角淌血,时而癫狂,时而伤心道,“既然你使剑,那你在枪士里面就注定活不下去。” 而甲士时而惊怒,时而欣喜道,“我这样子如此狼狈,你想笑便笑吧,不过你也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章节目录 第三章家族在东汉末年的分支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甘不器起身拾起那颗漆黑的剑心,“可恨之人,或有其可怜之处吧。” 他转而问道,“你死后想把这颗问剑之心埋在哪里?我若有余力倒可以抽空帮你完成遗愿。” 见没人回答,他便转过身来。 只见双面人已经变成一个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将死老道。 他道袍凌乱,披头散发,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流下,“许昌东南五十里,有个小山村。” “你这辈子后悔入了剑道吗?”甘不器转身离去。 “我不悔入了剑道,只悔入了魔道,只可惜世间安得两全法?” 见甘不弃背影已经远去,老道最后仰天更咽道,“谢,谢谢您。” 语罢他又分裂成了双面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甘不器没有回头,他知道剑仙的结局已经注定。 许昌这个名词甘不器其实并不陌生。 曹操欢乐城。 迎汉献帝于许昌是阿瞒一辈子的高光时刻。 不过甘不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家族在东汉末年的分支。 族老给他过了好几次华国古代的人文史,再加上他也在课堂上反复学习过,所以他对这些已经烂熟于胸。 可掩盖在人文史之下的家族史他只学到了先秦时期。 他必须要赶快弄明白当前的形式下剑仙和家族势力的力量对比。因为历史上戮剑人家族曾几次险些被剑仙覆灭,其间家族还产生了数次的内部分裂。 “只要弄清楚当下的家主是谁,我心中便有数了。” 甘不器知道家族在华国湘省张家界有一处久远分支,放到东汉末年应当属于武陵郡管辖。 数日后,他已经进入了武陵郡。 甘不器寻得一处大山,他站在高处极目远眺,努力地将此处地势与那个他从小长大的湘省武陵源风景区进行比对。 他必须要找到宗族的具体位置,可是两千年的苍海桑田让他的辨认难度高出了不少。 看来只得另寻他法了。 族老说过,古时联系家族最快的办法就是装成剑仙,让枪士们将自己错认为猎物而主动找上门来。 于是乎在夜深后,甘不器一边拿出木棍做出使剑的姿态,一边走走停停,还故意自言自语。 他就这样在华国的武陵源景区内漫无目的地游走。 突然,两道枪芒凭空刺出。有人持枪从上方树冠突刺而来,还有一人持枪破土从侧面突而出。 甘不器侧闪躲开,立即道:“我观诸位枪芒利甚,想必剑心澄明!” 其中一人高喝,“狂悖之人!不识礼数?” “除魔心切,诸位见谅。” 甘不器语毕,两位枪手面面相觑。 他们当即驻枪而立,“有何凭借?” 甘不器立即掏出了一颗漆黑浑浊的剑心。 这两位枪士突然眼前一亮,“你竟是自己人?” 甘不器的心中也总算舒了一口气。族老果然没骗他,这段暗号千百年来就没变过。 左边的大汉兴高采烈地拍了拍甘不器的肩膀,“在下甘诚,这位沈布,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甘不器,一介布衣。” 甘诚凑进甘不器的肩头,“可以啊这位小兄弟。这颗剑心怕是斗阶剑仙的吧?你是怎么从小仙境里活着出来的?” 沈布仔细打量剑心后也面露惊讶。 甘不器继而答到,“侥幸,侥幸。我连枪都没了才换掉了那只剑仙。不知道家族能否为我再打造一柄?” 至于甘不器身上藏有剑域的事情,他提都不敢提。 他可以肯定要是他敢承认自己藏剑于身,就会立刻有人敢灭了他。 甘诚十分地热情,他自来熟地拉着甘不器就要回到据点,而沈布则一语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 甘不器疑惑问道,“家族强盛,可我在这一带找了半天后竟然连一处建筑都没有看到,这是何故?” 甘诚叹气道,“张角贼祸,殃及宗族。” 听闻张角一词,甘不器陷入了追思。黄巾起义的领袖,汉末天下大乱、分崩离析的始作俑者。自称大贤良师,擅长蛊惑人心,和太平天国那几个跳大神的天王有得一拼。 可此人为什么要与宗族为敌? “莫非这张角也是剑仙?”甘不器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甘诚点了点头。 甘不器心想原来如此啊,这么看由张角来干这些糟心事儿倒显得十分地合理了。 不过现在是建安四年,据史书上记载来看张角应该已经死了。 可甘诚又补充道,“张角虽然死在家主手上,可家主重创不治也去了,那一战后连继承人都失踪了。” “什么?” 甘不器心中顿时生不妙预感。能让当代家主身死,只怕这张角最次也是个三代剑仙的旁支。 一般这种级别的剑仙并不会单独复苏,而且按照当前的情况看来,家族似乎正在凑齐史上少有的几次分裂需要的必备条件。 甘不器心想,“家族在汉末分裂过吗?我只知道华夏人文史,北落家族史我还没学到这里啊。” “千百年来,我戮剑人从未遭此重创”,沈布突然沉声道,“若是再来个张角第二,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甘不器追问道,“难道家族还真查出眉目了?” 甘松立反问道,“小兄弟你可知吕奉先?” “吕布?三姓家奴,喜杀义父。战力无双,且为人乖张多变、喜怒无常……” 甘不器想着想着,突然心中感到一阵恶寒。 他突然觉得这吕布比张角都更像剑仙。 可他不是已经被杀了吗?家族莫非在担忧一个死人? 谁想甘诚语出惊人道,“吕布作为人的人格已经被曹孟德杀死了,可是他作为剑仙的人格却一直活着。” 甘不器闻言大吃一惊。 不消多时,众人已经来到了一处陡峭幽深的石林外。 “对了,我认出来了,这里就是张家界的十里长廊。” 紧接着,甘不器随甘诚来到一处石壁之下。 甘诚随手剥开石壁下的杂草,寻出了一株野花道,“我们就住在这株野花中。” “一花一世界?” 甘不器道,“可是‘纳须弥于芥子’不是剑仙的手段么?” “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甘诚拉着甘不器的左手,沈布拉着甘不器的右手,三人一跃遁入了花中。等甘不器睁开眼,第一眼就给他吓了一跳。 他看到千里的远方有一个山岳般高的三头巨人被一百零七根巨型银枪贯穿了身躯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在它的脚下还被整整三座“炼成阵”封印着,而在那炼成阵外更有两座顶天立地的巨银像镇压此地。 “这是族老的手段”,甘诚解释道,“我们占了这个剑仙的老巢来作为避难之所。” 章节目录 第四章花中界 “这个剑仙姓甚名谁?可有尊讳?”甘不器遥望着北方那个挣扎咆哮的笼中困兽。 凭他如此宽广的身躯绝不可能会是碌碌无名之辈。 “张角的弟弟,张宝。四代剑仙,家族叫他北落徽,是北落雪饮的直系后人。” 甘诚回过头来,“我观小兄弟势冲霄汉,想必也是雪饮家的后人吧。” 这点甘不器倒不必隐瞒,“家门不幸罢了。” 甘诚被逗得哈哈大笑,“谁又不是呢?” 他抬手指了指远方的巨人,“说不定他就是你的祖上,同为雪饮一脉,这片世界里或许也就你和他最亲了。” 甘不器略感惊讶,“那阁下出自北落氏哪一支?” “罪人,北落青锋。” 甘不器陷入了深思。 他些微记得族老提起过,家族和北落青锋有关系的这一支脉在唐末被某个复苏的三代剑仙屠戮殆尽了,而且无人生还。 这才有了后来族老带甘不器他们这一支入主张家界。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一转眼,他已经随两人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茅草屋。 只见数位老者正在屋子里喋喋不休地争吵着什么。 “……我看那吕布应当是五代剑仙,收网的时候我一人去就行了……” “……够了!一个人太不保险了,还有几个月,我们再从长计议……” “族老!族老!”甘诚兴高采烈地把甘不器带进了屋子里,“容我引荐一下,这位是蜀南雪饮甘氏后人,甘不器。” 老者们停止了争吵,“蜀南竹海甘氏?雪饮后人吗?” 一个黑袍银须的老头围着甘不器转了两转,呵斥甘诚道,“我不是反复交代过遇到陌生人别随便带回花中界吗?” “可是这位小兄弟的暗号全对上了啊,而且他手中还有一颗三阶剑仙的剑心呢。” 黑袍老头围着甘不器转了几转,“你放着好好的蜀南不呆跑到武陵郡来作甚?莫非你是蜀南甘氏的叛徒?” 当即有一银袍老者唤出了一柄尖枪,“今日我就替甘月霖那老贼清理门户!” 他随即持枪冲杀前来,却被黑袍一把抓住了枪头,“瞧你这暴脾气!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冲动,别冲动!事情先问清楚。”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此人如此可疑……” 甘不器吃惊地摸了摸下巴,“甘月霖不就是我家里的那位族老么?没想到他竟然从东汉活到了2024年?” 可是他突然又给自己泼了一层冷水,“可现在的他应该还不认识我吧……” 黑袍转念叫甘不器给他看看剑心。 甘不器双手掐诀,一颗澄明的剑心在他额间显化。 黑袍松了一口气,澄明的剑心表示甘不器没有遭受剑道污染。 “你来此地意欲何为?” 甘不器道,“如今汉室式微,天下群雄并起。家中族老鼓励我多出来走动走动,也算是长长见识。” 黑袍叹了口气,“为了平定张角之乱,家族在中原一代和长江中东的支脉已经元气大伤了。 如今家主身死而继承人失踪,南北宗氏还隐有分裂之势,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我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是为大家出力的时候。”甘不器答道。 黑袍和银袍面面相觑,一位红袍老者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好孩子,你需要一把枪的事情甘诚已经告诉我了。可煅枪需要剑仙的眼睛和剑仙的剑,在张角之祸前一切都好说,可……” “您但说无妨。” “我现在你要亲自去一趟‘仙市’和剑仙做交易来收集这些材料。” 所谓仙市,便是剑仙之间的交易市集,通常只有在家族衰败时这些剑仙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聚集成群。 由此可见当前宗族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红袍解释道,“我们这一支已经无力对它们进行大规模剿灭了,只能选择各个击破。” 甘不器点头表示理解,“那我要如找到它们的仙境?” 红袍指了指天上,“明晚二月初一,没有什么仙境,就在花中界外面的十里长廊里。” 这些剑仙竟然已经藏都不藏了,居然直接就在武陵源内开市,这是何其地嚣张? 而青锋甘氏的族老们胆子也是铁打的,居然就敢直接藏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 甘不器想要是换做自己家里的那位族老的话,今晚九成九会带他卷铺盖跑路。 从小甘月霖只教会了甘不器两个道理。 其一,稳,稳如老狗,说白了就是苟;其二,低调,永远不要试图在人群中闪耀。 甘不器总算明白了甘月霖族老能活两千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今晚更加深刻地明悟了族老他老人家的人生哲学。 话又说回来,枪士确实可以藏在剑仙之中,毕竟剑仙也有以次人格行走人间的。 可是想想那头皮发麻的场面,甘不器就觉得装下来难度不小,而且一旦暴露,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也就是在家族式微的年代里这些妖魔能如此嚣张。 在家族强盛的时候,族中年年中元节都会举行“戮仙狩猎”,专门狩猎这些妖魔来添彩助兴。 甘不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真就生在了这动荡年代。 红袍反复叮嘱他小心行事,若有暴露神鬼难救。不过他们愿意为甘不器提供交易所需的“货币”——死去枪士的澄明剑心。 “这些都是你们青锋一脉的枪士留在世间的最后痕迹,我看恐怕不妥吧?”甘不器反问。 “小友你这句话说得不对”,黑袍接话道,“若有选择,他们宁肯做个平凡人。” 剑心是北落世家的诅咒,这世间一切邪恶的原罪。 甘不器不再多言只得谢过,回到红袍给他准备的安置点静候明夜的到来。 第二日黄昏,甘不器越出花中界,一人来到了十里长廊中。 两刻钟后,太阳缓缓下落,一阵气味难言的怪风铺面而来。紧接着,深不可测的雾霭将甘不器拖进了雾海。 等他双眼再复澄明,十里画廊的天空中已经随处都点起了蜡烛。 甘不器深吸了气,蜡海沉浮的手段是高字阶剑仙才会拥有的。 他抬手从蜡烛里面拨出了一条路来,他知道活人想要成功地蒙混进这些“仙家”之中首要做到的就是要忌口,也就是,不能说话。 章节目录 五第五章果断 甘不器一步一步地走向蜡海的中心。 渐渐的,在甘不器的前后左右都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可是他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到人影。 甘不器很清楚这些仙家就在自己身边,“冷静,或许这场市集里面本就谁也看不到谁?” 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看得出自己能如此轻巧地进入这里,这场仙市的“高层”显然没有对枪士设防。 或许枪士也是他们的交易对象?但更可能是他们根本就没把枪士放在眼里。 甘不器突然意识到这片仙市怕是不止有一位四代剑仙坐镇。 甚至有可能还有第三代剑仙? 北落祭剑和北落礼剑不出,这种妖魔就是无敌于天下的存在。 比如说北落雪饮。 一种危机感又莫名地缠上了自己的心头。 “不要自己吓自己,不开口便没有破绽。”他隐隐坚定信念。 还没等他缓过来多久,忽然,甘不器感觉有一道人影在打量自己。 他蓦然偏头,居然真看到了一位剑仙。 只是他,竟少了半张脸? 紧接着,那剑仙抬手就要向甘不器袭来。 甘不器知道自己并没有暴露,剑仙们会莫名其妙地袭击同类的情况,甘不器早就从甘月霖那里知晓过了。 只是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所以甘不器尝试性地一拳打出,却打了个空。 剑仙转眼已经消失不见。 一场玩笑?甘不器火速回头,他想要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身边竟然多出了十几个空荡荡的黑袍,那些袍子里什么都没有,却似乎全都在偏头看向他。 他的寒毛顿时就倒竖了起来。 但是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他们,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露出破绽。 “没有露出破绽。” 所幸这些黑袍并没有打量他太久便又回过身去窃窃私语了。或许是他们身体里主人格在和次人格对话? 总之,甘不器总算是又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在十里长廊内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一个多的时辰,可是除了那些飘荡在天空中的蜡烛他什么都没有瞧见。 “难道是我进入市集的方式不对?” 甘不器没走一会儿,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开口。 “阁下,您,为什么不说话?” 甘不器蓦地再度转身,他什么都没看见,可是等他一回头却看见一脸色铁青的老者都快贴到他的脸上来了。 只见那老怪突然又“笑意盈盈”地“语气森然道”,“你的主子呢?怎么没有对你发号施令?” 他指的主子,便是主人格。 甘不器不能答老者的话,因为他的话里是带有“人间烟火气”的。 他只道他四周必有一群剑仙,如若他在敢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剑仙中开口,那他一张嘴就会暴露自己的底细,而身边这些妖魔别说字阶,就连长什么样子他都看不出来…… 他不敢往下多想。 他感到周围的剑仙们将目光打了过来,仙家们开始轻声地在甘不器的旁边碎语,就像贴在他的耳朵上一样: “你的主人格呢?睡着了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难道你是枪士吗……” 甘不器仿佛看到,在他的身边那各种畸形丑陋地令人作呕的脸上,浮现了形形色色的意味莫名的表情。 他们的话在天地之间形成了某种共鸣,而甘不器的神智开始被他们的咒语同化扭曲。 他果断地扯起老者的衣领,反手就将他甩进了身后看不见的茫茫“人”海之中。 然后他转头就径直离开了此地。 那些甘不器看不见的妖魔们的眼里再度浮现出了迷茫,他们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了。 甘不器再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仙市中四处搜索,可是又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突然意识到,莫说“买者”他看不到,或许就连那些“商贩”他也看不到。 这里的规则难道是需要卖家找上顾客? 忽然,他听到自己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回头一看,那个阴魂不散老者居然又跟上来了。 甘不器不知道纠缠上自己对这位剑仙有什么好处。 或许根本就没有好处。 但他们做事不需要理由,因为疯子做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逻辑。 甘不器兜兜转转,可那剑仙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接下来却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小兄弟,要买剑吗?” 忽然,路边一面容和蔼的老妪笑问道。 甘不器猛然回头,不知何时,他的身旁已经出现了一位老妇人。 甘不器暂时放慢了脚步,他看到在这老妪的跟前七七八八地插着数十把利剑。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面容和煦和、语意亲切的老妇。其实不用抱什么希望了,她绝对是个剑仙。 老妪笑呵呵道,“这些全是好剑,一颗澄明剑心换一把,小兄弟你随便挑。” 甘不器知道剑仙拿剑心有很多种用途,其中最重要的一种用处就是完成晋阶典仪。 看眼前这个老妪如此疯狂地杀戮了这么多位剑仙,看来她要晋的字阶不会太低。 而在甘不器身后,那个老者也已经快要走到了他的近前。 老妪道,“阁下怕是有麻烦了。” 甘不器当机立断不再拖延,他直接抽起了地上的一把断剑,居然转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老者当场枭首。 他先前一次扔飞老者是在试探他的实力,从反馈来看这位剑仙的字阶应当在二到三阶之间。 所以甘不器便有了动真格的底气了。 “这把兵器可还称手?”老妪面不改色,笑问。 甘不器不敢回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剑仙的尸体。 只见那老者断颈处不断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管,紧接着那些血管在半空中拧成了一只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的巨人。 老者的头颅在地上伤心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真是太可惜了……” 一旁的老妪不悦有人搅她生意,笑道,“你自己有眼无珠,身为次身却到处惹事生非,换做是我一样杀了。” “让我看看你的剑心……”老者语毕,他的头颅随风消散。 次人格死了,仙市内只留下了那只巨人,也就是他的主人格。 不出意外地话,甘不器觉得已经有成百上千道目光打到了他的身上。 可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但要是不杀这只剑仙和他一直这样推诿下去甘不器知道乱子只会更大。 那些仙家们就像在念颂古老的咒语一样,他们反复地在甘不器身边耳语: “……你的剑心呢……你的剑心呢……” 随即,无脸巨人也展开了它的剑域,无人知道他的喜怒。 【剑域·青铜淬火】 它抬手就从剑域抽出了一把生满绿锈的青铜古剑。 还未等巨人祭出“剑势”,甘不器已经抢先一步发难了。 他瞬间斩出三十三道剑芒,从东西南北上对巨人进行无死角的合剿。 【剑势·刹那分仙神诀】 他随即振袖收剑一气喝成,反手就把老妪的剑嗖得一声插回了地上。 老妪心神震颤,此剑势攻势无匹。 那无眼巨人瞬间被卸成千块后,便应声倒地了。 甘不器随即拾起青铜剑,他本想连巨人的眼珠子也一并挑走。可是如此一来难免让人怀疑他想造枪,稳妥起见,他还是放弃了。 “现在他们应当认同我是自己人了。” 章节目录 第六章第误会 甘不器捂紧了身上的黑袍,他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没走多远却被人从后背一把拉住,甘不器转身一看他先是一愣,可随后脸上却浮现出了讶异之色。 因为来者和他想像的不一样,不是他人,却是甘诚。 甘不器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坏了,他不会看到我使剑了吧?” 谁知甘诚摊开了自己的手心,甘不器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几颗眼球。 剑仙的眼球。 甘诚笑了笑便转身开路,他示意甘不器跟着他。 “明明红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人小心行事,他也没有说过会派人来接应我,可这甘诚怎么就来帮我了呢?” 可是低头再看向手中的眼球,甘不器可以确定那就是剑仙的眼睛。而且看甘诚带路的方向也确实是回花中界的方向。 转眼两人就已经出了市集隐入了山林。 甘诚似乎是有点亢奋,他竟然越走越快。 甘不器十分地警觉,他觉得甘诚的状态有问题,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渐渐地放慢了脚步,他逐渐地与甘诚拉开了一定距离。 他下意识地感觉这个甘诚有古怪,但是似乎说他是剑仙的话又极其没有道理。 眼前这个人要是真是剑仙,那他识破了甘不器的伪装后最好办法就是在仙市中将甘不器拆穿,然后引群仙群起而攻之。 显然在眼前这个人知道他需要剑仙的眼睛,除了那日在红袍身边的几人怕是没人知道甘不器要造枪的事情。 那他到底是…… “难道是我多虑了?不不不,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甘不器索性不走了,他试探性地问道——就算问错了也可以一笑置之——“你,不是甘诚?” 甘诚随即步子一滞。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一片幽深的密林中,甘不器已经可以开口了。 一瞬间,这场面静得叶落可听,只剩下几只鹧鸪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甘不器当即左手结印放在身后,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完成术式召出剑域。 他微眯着眼睛,紧盯着甘诚那边的一举一动。 只见甘诚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森诡的笑容。 甘不器不再拖延,当机立断展开剑域,只见一轮煌煌大日的虚影即将在他的身后显化。 一时间整片山林中惊起阵阵飞鸟,熠熠神辉惊地仙市中上千道目光同时打来,只可惜那片深林仙家们根本就看不透彻。 “这是……什么剑域?” 甘诚时而面无表情,时而欣喜道,“仙家的威势真乃举世无匹。仙人您不用向我证明什么,你能使剑我在仙市中就已经看到了。” 话已至此,甘不器倒不希望这个甘诚是真的了。 他若是真的,自己反而还回不了花中界了。 除非还在2023年的那个族老甘月霖能穿越回来当面解释下甘不器为什么能使剑,不然他一个人可绝对说不清楚。 保命永远是首要的,不管此人是真是假,下一步甘不器都必须要拔剑了。 然而甘诚却忽然又“怒道”,“我早就替吕将军在花中界恭候阁下多时了。” 甘不器正欲拔剑,听闻此言却吃了一惊。 吕将军?难道是? 甘诚继而又痴愚道,“我就是甘诚,甘诚就是我在甘氏的身份。今天晚上在下尾随您本是想在仙市中制造乱子来拆穿您枪士的身份,进而就可以 害死您。 而在看到您祭出惊天剑势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您竟然是我自己人啊。想必吕布将军叫我在青锋甘氏接应的那个人就是您吧?” 信息量有点太大了,震地甘不器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甘诚以为甘不器还在犹疑不决是在怀疑他的身份,他索性便果断掐诀映照了自己的剑心出来。 只见他的剑心已经有大半都浑浊了。 甘不器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了,此人已经没救了。他演化成“非人”异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前辈?前辈?您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我们都等候您多时了!”甘诚忽然“掩面而泣”道。 甘不器已经大致猜出个前因后果了,他仔细地打量了这甘诚一眼。 甘氏族人自出生就会被种下“神禁”,除非他们自己主动解禁。要不然纵使北落剑守复活,初代剑尊显世也无法污染那些人的剑心。 说白了,眼前此人是自甘堕落如此的。 甘不器想来想去,无外乎就是如今家族式微有人想要活命,便主动当了叛徒。 他手中握着赤焱冲霄神剑拿不定主意,他本来想一剑把这家伙枭首来替花中界清理门户。 可是在没有向青锋甘氏证明他是叛徒前就杀了他或许只会把乱子整得更大,况且他刚说的还是“我们”。 “干脆陪他下场演演戏。” 甘不器拿定了主意,他把手一松,赤阳虚影和赤霄神剑便消失不见了。 而甘诚这边似乎已经认定了甘不器就是他要等的人。 纵使甘不器话中有烟火气,纵使甘不器剑心澄明,可是一切好像都没有他能展开剑域有说服力。 甘诚认为甘不器本来就是吕布派来打入内部的剑仙,所以会点糊弄族老的障眼法再正常不过了。 在回花中界的一路上,甘不器思绪万千而未发一语。 甘诚见状“伤心”道,“我知道前辈生性孤僻,不喜多言。不过一会儿进了花中界若遇相识之人,请前辈务必恢复昨日的神情语态,免人生疑。” 甘不器淡淡瞟了甘诚一眼,心道,你到是有心了。 甘诚忽然又笑道,“谨慎点总是好的。” 甘不器不懂,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主动把自己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难道不比死了都更难受吗? 也怪不得黑袍责怪甘诚见到陌生人就往花中界带路,谁叫他本来就是剑仙的人呢?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石壁之下。 甘不器突然灵光一闪,他试探性地向甘诚抛出了两个字: “计划?” 他不敢多问,因为多问容易露馅儿。 有没有这个计划?甘不器不知道。 这计划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 当然,要是没有这个计划那甘不器的意思显然就是让甘诚临时制定一个计划了。 甘诚突然就开始慌乱了起来,不知道是真的慌乱,还是情绪混乱。 他开始疯狂地脑补甘不器话里的意思,似乎真是生怕反应慢了触怒了仙家。 可甘不器也不知道自己话里有几个意思,他就看甘诚能脑补几个出来了。 “您一定说的是解救北落徽的计划吧?我们快要得手了,就差您来临门一脚了。” 甘不器闻言相当地惊讶。 然后他果断地摆了摆头,想看看还能不能套出点什么其他的计划出来。 章节目录 铸第七章铸造 “那您说的是吕将军吞噬武陵郡的计划?”甘诚紧张地等待着甘不器答复。 听闻此言,甘不器的脑子突然就紧崩了起来,“吞噬武陵郡?物理上的,还是其他意义上的?” 他暂时陷入了深思。 甘诚语气急促道,“可那个计划不是您和将军主导的吗?” 谁?谁和吕布主导的?吕布又在哪里? 甘不器突然想到要是甘诚是代号吕布的疑似五代北落氏收买的花中界奸细,那黑袍他们的计划便很容易败落了。 看来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要想个办法把这个消息告知青锋甘氏的高层。 甘诚见甘不器并不吭声,便更加慌张道,“难是我还有什么遗漏吗?仙人能否向我描述地清楚一点呢?” 甘不器他“十分不耐烦”地撇瞥了甘诚一眼,甘诚当即浑身颤抖地匍匐在了地上。 他竟慌乱地连牙齿都在打颤,“我明天晚上就安排‘同道’们与仙家见面,地点就定在三头巨人北落徽的脚下,时间就定在午夜子时。” 语罢他抱着甘不器的腿,似乎就像是在哀求一般,“仙家,仙家,这个计划您可否满意?” 看甘诚一副讨打的模样,甘不器再不动手就有失“仙风道骨”了。 他随即抬手就是一掌直接拍在了甘诚脸上,随后甘诚和他被扇飞的牙齿又一起撞在了岩壁之上。 甘不器仍旧没有言语分毫,他修理完甘诚一个转身便遁入了花中界。 甘诚捂着脸,突然惊叫道,“这些喜怒无常的东西,心思可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可他不敢拖延,迟疑些许后随即就抬腿追入了花中界。等他遁入了花中界,却发现甘不器正笑意盎然地等着他。 甘不器突然就热情洋溢地拉着甘诚的手,笑道,“诚哥可让我好等啊?刚刚不进来,难道是骂我坏话去了?” 甘不器也知道,既然下定决心要装剑仙,那就装它个彻彻底底的精神分裂。 甘诚匍匐在地上,嬉笑道,“绝无此事!” 而甘不器却在甘诚耳边轻言细语地说了一句,“回都回来了,你给本座,‘正常’点。” 甘诚当即心中炸毛。 只见他颤抖地站起身来,缓神了半天,忽然笑意盎然道,“小兄弟请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铸枪!” “贤兄请!”甘不器也做了个手势示意甘诚带路,从现在起他是不会把后背交给这个人了。 在每个人遁入花中界后,首先来到的地方便是一处陡峭的悬崖。 甘不器随着甘诚一路下了这座山头。 在这一路上他抬头看去,远方尽是一片翠绿色的森林。 而在这片森林绵延数百里的天边,还有一尊高若泰山的魔神被一百零七根巨型银枪死死的钉在大地之上。 阵阵青黄之气在它身边缠绕,人们远远看去,只能看得云里雾里而难以窥清它的全貌。 而在那些巨型的银枪的外围还专门布置了整整三座封印北落徽(张宝)的巨型“练成阵”,以及两座冲破云霄的银像。 这便是北落徽这第四代剑仙的排场。(组字阶,第七阶) 那北落徽的主人格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所以在这片世界里时不时就会回荡起它不甘的怒吼。 看得出来,青锋甘氏为了镇压这只剑仙是下了狠功夫的,光是那两座银像便是造价不菲了。 而在这片森林的东南一角,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淡蓝色圆形湖泊,青锋甘氏唤它作翎泷湖。 人们砍伐完树木后,他们围着这个湖泊建造出了三个互相毗邻的椭圆形小镇。 而在每个小镇中都架出了一条直通湖心岛的千米长桥。 甘不器随甘诚穿越村落小镇后踏上了长桥,只见那阳光下的清澈湖水不断地拍打在桥柱之上。 若是行人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有鱼影在潜水游弋。 甘不器笑道,“诚兄,这一汪湖水和鱼难道也是被北落徽他幻化出来的么?” 甘诚咽了口唾沫,“小兄弟此言差矣。这汪湖水是三位族老用填海之术从花中界外引来的黄龙洞水。” 眼见马上就要上湖心岛了而甘诚还在身边,甘不器想把他支开了,转口又道: “反正都来过一次了,这接下来的路我就自己走吧。” 甘诚不敢忤逆“剑仙”,只得告退道,“今天晚上就在商量好的那个地方,我的一些‘朋友’也想见见您。” “好说,好说。”甘不器一路目送甘诚远去后才敢回头。 如今在这青锋甘氏中除了三位族老,甘不器他现在是一个人也不能信任了。 若是连族老都不能信任,甘不器不敢往下多想,运气不可能这么遭吧? 这湖心岛和湖边三镇其实一同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武器练成阵,而这湖心岛就是它的阵眼。 在现阶段,青锋甘氏的所有长枪和坚凯都是由这个大阵炼成的。 一般来说在湖心岛上总会有族老坐镇,炼成武器必须由他们亲自把关。 而这次甘不器却凑巧就扑了个空。 据侍卫说是这花中世界浩瀚广阔,三老自正午便出去探索了,想看看能不能搜寻到北落氏的一些其它秘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甘不器皱了皱眉头,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要是这些能掌控全局的人都迟迟不回来,那他一直这样演戏演下去是很容易露馅儿的。 他的剑域虽然因为某种因果律的存在,永远会比他的枪术高上整整两个字阶。 可即使这样,他也还远没有达到能在这东汉末年横着走的地步。 甘月霖族老曾说他的这个剑域属于后期发力型,如果他能将自己的枪术打磨到八字阶,那到时候他的剑术就…… 甘不器知道,依唯今之计看来他也只有先把自己的枪给做好了。 道上的匠人们早早就已经取走了他身上的铜剑和他带来的眼睛,他们径直来到了湖心岛的正中。 紧接着,数十个巫女继而环绕在了湖心岛的四周。 她们口中口颂北落剑门古语后激发炼成阵,花中界的“韵”紧接着正不断向湖心岛涌来。 只见那生满绿锈的铜剑缓缓竖起于半空之中,而在它下方,匠人们早就用纯银熬炼了一池的银水。 接着,他们将剑仙的眼睛扔在了银池当中。 只见那只眼睛引导着“银流”缓缓升空,它飞起后却突然一头扎在了剑尖之上。 然后那些银水便绕过了眼睛汹涌地涌上了剑身,而一旁的匠人们即刻开始有序地抡锤从四面八方敲打那空中的铜剑。 铸枪这一过程是漫长且煎熬的,连看的人都已经看得大汉淋漓了。 匠人们轮番上阵而巫女们交替诵经,慢慢地,那柄铜剑逐渐地被锤出了枪型。 “小兄弟,命名!”一匠人突然呵斥道。 甘不器即刻双手结印,引那炽热的尖枪冲霄而起后,没入了云中。 一时间狂风猎猎,雷霆继起。 匠人们看得心潮澎湃,“扶摇而上,好兆头啊!” 突然,一道银芒越过了闪电,它带着破空诛神的气势向甘不器直刺而来。 此刻匠人们的手心中都开始要捏出了汗来了,“接住!一定要接住啊!” 甘不器一个侧身绕开后顺势扯住了枪柄,他被它拖行了二十余米后总算稳住了身形。 “好枪,就叫它天谕落吧。” 甘不器心道,“希望能在我手中撑过三个月吧。” 章节目录 第八章章夜会 花中界也有太阳,不过据说这个太阳是黑袍用炼成术映照出来的。 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了。虽然距离午夜子时还久,甘不器还是选择一人动身先前往北落徽的脚下。 阵阵嘶吼自远方天幕传来,甘不器回头打量整个湖心岛,只见湖边三镇灯火通明。 只是不知在那人来人往的一片喧嚣中到底还藏匿着多少汹涌的暗潮。 就看今晚甘诚能叫来多少“同道”了。 密林之中林深树茂,奇形怪状的枝丫纷纷从幽深的黑暗旁侧中探出。还是和上次一样,这整片树林里甘不器听不到一声鸟叫。 这趟路程不可谓不远。 “咚……咚……” 突然的,也是渐渐的,一种极其富有节律的声音逐渐回响在甘不器的耳畔。 “这是,这难道是北落徽的心跳?” 那确实是北落徽的心跳。 随着甘不器越来越靠近三头巨人,那位剑仙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也逐渐响彻了这整片天地。 蓦然间,甘不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暴露在了某种存在的视野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在远方那青黄浑接的深雾中有三双幽蓝色的眸子正熠熠闪光。 那些眸光透过重重雾霭后,左右交织在了甘不器的身上。 北落徽又醒了,它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不过,不同于它之前数次醒来,这次它并没有嘶吼,只是意味难明地注视着向他靠近的甘不器。 心跳声越来越快了,甘不器已经分不清这些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北落徽的心跳了。 亦或是,他们的心跳已经步调一致了? 两人相隔还有好几百里,只见那巨人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可是它无法摆脱那一百零七根束缚它的巨型长枪。 它的前身疯狂地向前倾斜,它就像一只猛虎一样想要扑向远方逐渐靠近他的甘不器。 它声嘶力竭的呼吼,那痛苦的声音响彻了整片云霄,就连这片世界的天空都因为它心绪的剧烈变化而变得忽闪呼暗了起来。 这毕竟是靠它的生命力维系的世界。 现在就仿佛这里面的秩序随时都会崩塌一样。 那些居住在翎泷湖的小镇居民们纷纷提心吊胆地走出了家门向远方眺望。他们听到阵阵剧烈的金石铿锵之声伴随着魔神的吼声传来。 那是洞穿剑仙身体的巨型长枪之间的激烈碰撞。 “咚……咚……” 渐渐地,那急促的心跳身逐渐放慢了。 只见那六只幽蓝色的瞳孔逐渐暗淡直至昏暗,那象征着北落徽的主人格再度陷入了沉睡。 这种四代剑仙的“韵”早就将甘不器压地喘不过气来了。 如今的他虽是在路上但却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难道是北落徽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同为雪饮后人的亲缘关系? 蓦然间,一阵空洞的声音却莫名地在甘不器的脑海中回响: “……后生……晚辈……” 甘不器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尖枪。他环顾四下左右后,他发现竟然空无一人。 “难道是……”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远方的那个巨人,那巨人正佝偻着头,昏睡在青黄的雾气之中。 “……我……是你的祖辈……” 甘不器双眼忽然开始迷茫,他对那声音莫名就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他的布步伐开始变缓了,而判断也开始迟顿。 一股意味难明的关怀,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回到亲人身边的感觉。 可是突然,巨石坠落的阵阵轰鸣之声自远方传来。 甘不器猛然惊醒抬眼望去,只见远方那两座镇守炼成阵的巨大银像,竟像活物一般在阵外走动了起来。 紧接着,那炼成阵开始自行运转,在这天地之间,顷刻之间就回荡起了久远到天荒地老的北落剑门古语。 花中界内突然电闪雷鸣,狂风猎猎,甘不器睁眼细看,那云层之上时有时无的虚影就像满天的妖魔正在诵经。 只见那两座银像已经分立在了北落徽的左右,他们高举手中的巨银剑。 紧接着,两声高喝似乎穿越了万载岁月悠悠之后,回到了花中界的高天之下。 “吾以北落礼剑之名,诛尔神魄!” “吾以北落祭剑之名,赐尔形灭!” 语毕,两座巨银像一人持剑从三头巨人左肩刺穿它的右胸,一人则持剑从三头巨人右肩贯穿了它的左肺。 两柄神剑就像一个交叉十字一样透彻了它的胸膛! 北落徽的主人格蓦然惊醒了过来,在剧痛的刺激下,它发出了远胜先前凄楚惨厉数十倍的哀嚎。 那尖锐的惊叫似乎要连大地都给撕裂了,似乎要连星辰都给惊落了。 今晚注定是花中界里青锋甘氏的难忘一夜。 而首当其冲的甘不器则更是连耳膜都要震碎了。 “尔曹狰狞而不知狂悖!” “尔曹贪婪而不晓僭越!” “吾等,尊剑守圣裁!” 就像是在进行某种久远的仪式一般,伴随着北落徽的一声凄吼,那两座银像同时拔出了巨银剑。它们缓缓归到了原位。 北落徽的主人格再次昏睡了过去。 而甘不器昏沉的脑子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大口地揣着粗气又惊又惧地盯着北落徽。 “是了,刚刚是北落徽想要控制我。他想解除我的‘神禁’,侵蚀我的剑心。” 甘不器一阵后怕,他总算看明白了,那些巨银枪负责震压北落徽的躯体,而炼成阵和巨银像则负责镇压他的意识。 刚刚是那两座银像把他从北落徽手里给救了回来。 “没想到四代剑仙竟然可以入侵人的意识,当年没向族老好好请教过啊。” 不知这一路经过了多久,甘不器终于赶到了炼成阵的外围。 只有来到了近处,他才更能体会眼前景象所带来的震撼。 他看到深黑的鲜血不断地自那万米长枪上滴落而下,它们在北落徽的脚下汇聚成一条宽阔的江河。 可就在那条大江即将挣破枷锁侵染大地的时候,它却被第一层炼成阵给截断吸收了。 甘不器再往左右的两座银像打量,只见左边是一长发披肩的黑衣男子正驻剑而立,右边是一眉清目秀的高冠男子正负剑远眺。 甘不器向身后缓缓后退了几步,在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似曾相识了,就好像他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应该是哪本画册上见过,对了,是甘月霖族老在我小时候拿给我读的!” 他想了半天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青锋甘氏塑在这里的两座银像是在模仿一万多年前,在北落礼剑和北落祭剑尚未堕落之前,他们奉剑尊之命斩“北落归吾”等叛党于琉京台的那一幕。 就连他们刚那回响在天地之中的诵词都是如出一辙。 章节目录 第第九章会面 “这一幕已经被铭刻在了天地之间变成了某种因果律了。” 甘不器恍然大悟,“只要有人能够完美复刻出北落祭剑和北落礼剑在琉京台上的神态和动作,那他们的神像便会自行镇压跪伏在他们之间的任何存在。” 青锋甘氏的大手笔让甘不器啧啧称是。 月亮已近天空正中,甘不器一人站在炼成阵外等候甘诚的到来。他也不知道这青锋甘氏中到底有多少人已经被浑浊了剑心。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介意就在这里将他们全部一锅端掉。 但是但凡要是卷入了一个高层的话,那他面临的情况就会相当地棘手了。 正当他闭目沉思的时候,在山坡下的树林里面却突然传来了动静,来人正是甘诚。 甘诚毕恭毕敬地来到了甘不器的近前,谁知他开口就是重量级的消息。 “前辈,除了另一位剑仙,三千三百余人马上就到。” 甘不器闭目不语,可甘诚话里面的信息量还是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都不知道,这湖边三个小镇的人加起来能不能凑出一万人来。 他实在不能想象如果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沦陷了会是什么后果。 本来他还想把这些叛党的名字和样貌全都记下来一一清算,如此看来要不是还有三位族老坐镇,这些人怕是早就控制这一支脉了。 而且如果他也不小心在这些人里暴露了,那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更要命的是,他的意思里还有另外一位剑仙没有露面。 “是这花中界里的的人堕落成了剑仙倒还好说,怕就怕他是被甘诚从外界接引回来的,那样多半也是我对付不了的存在。” “不过既然已经打入内部,那我就想办法与这些人周旋,只要我不动手,那他们就看不出我的字阶……” 他突然下定决心要在这群叛徒里装成高手。 他要一边套情报,一边想办法好好地坏一坏他们的大计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又转身看了甘诚一眼。 此刻甘诚正用左手狠狠地捂着自己的嘴,双眼空洞地看向远方。 当他发现了甘不器投过来的目光以后,甘诚赶忙补充道,“明天我就带您去拜会一下那位仙家吧。” 可甘不器还是一语不发地盯着他,那深沉的眸光就像在打量死人一样。 甘诚忽然又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额头,这时他的眼珠子就像要瞪出去了一样,看起来十分地妖异: “在这几个月来,炼成阵外的两座银像的根基已经快被我们掏空了,虽然家族中常有人来巡逻,但是——”甘诚用嘴凑近甘不器的耳朵,“——但是那巡逻的人也是我们的人。” 甘不器倒是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甘诚早就说过要营救北落徽。 他还是静静地打量着甘诚,看看究能让他吐出多少东西来。 甘诚继而低头望着脚下一阵出神,又道,“只要大人您想,我们随时都能搬倒这两座银像。炼成阵我们也正在逐步地腐蚀了,最迟再需要三天我们就能腐蚀进最里面的一层大阵。” 甘诚身体没有动,他突然又把脑呆偏过来看着甘不器,身体微微颤抖道: “银像和阵法我们都能替仙家您解决了,到时候里面那一百零七根巨型长枪还希望两位‘皆字阶’的仙人能齐心合力地将它们斩断。” “若是我们能救出里面的这位第四代,到时候吕将军再引部众和我等里应外合……” 听闻这个“皆字阶”甘不器脑子当即嗡嗡的。 他现在还只能对付“者字阶”的剑仙。 事已至此,看来只有明日先和那人会一面了。 还有就是,他是要想个办法联系红袍他们了。 午夜,月亮已经挂上天际的正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地自前方漆黑的灌木中传来。 甘诚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他清脆地拍了拍手,“这位便是吕将军派来策应我们的仙人,北落垂杨,你等还不快来见过?” 只见一些男女老少小心翼翼地从深林里探出了头来。 他们中有风卷残年的佝偻老人,也有咿呀学步的三岁孩童,还有拘谨局促的豆蔻少女。 他们纷纷来到山坡下面正前方的空地上以三跪九叩的大礼迎接甘不器。 甘不器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竟然突然感到有点悲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拖家带口究竟是为了什么。 甘诚又呵斥道,“仙人想看看你们的剑心,赶快显照出来表表忠心!” 甘不器没有低头去看,因为根本没有看的必要了。这些人看起来还是个人,可是骨子里早已经不是人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甘不器,意思是想等他发号施令,而甘不器不发一语,他径直走下了土坡。 人们麻木地为他开道,那些没有神采的眼神中空洞而深黑。 突然,一个小孩拿着一柄刀越过了人群暴起突袭甘不器。 甘不器顺手唤出了赤焱冲霄,在半空中将他切成了两半后,头也不回地径直向翎泷湖走了回去。 可那孩子的父母眼神中竟然没有一丝痛惜。 “剑道无情,便是如此了。” 甘诚继而指挥道,“有这么笨吗?仙家那是叫我们自己动手都看不出来?” 听闻甘诚此言,男女老幼们纷纷回过头来,他们爬上土坡越过了巨银像。他们的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银钉,来到炼成阵的旁边后,他们继而又将钉子按照某种规律埋进了土地里。 而甘诚则捂着半边脸在一旁指挥。 甘不器知道他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了。 考虑最坏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在三天内联系上红袍族老他们,这些人或许还可以联合湖中岛的其他居民一同解决。 那么现在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另外一个剑仙给找出来了,而甘诚已经承诺了会为他引荐。 正当甘不器沉思,突然,北落徽又醒了。 甘不器走路一个娘跄,是的,身后这位四代剑仙正再度尝试想要控制甘不器的意识。 两座巨银像再度走动了起来,而在巨银像下的人们也开始手忙脚乱地躲避。 “吾以北落礼剑之名,诛尔神魄!” “吾以北落祭剑之名,赐尔形灭!” …… 紧接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再度从甘不器的身后传来。 显然这些叛徒腐蚀炼成阵已经初获成效了,北落徽已经开始主动寻求越过大阵来控制他人的心智了。 “为何会是我?”甘不器迷惑地转身看向北落徽的方向,可是他居然得到了北落徽的回应。 一阵莫名的声音突然就在他的脑海回响:“……因为……我是你的祖辈……” 甘不器惊退数步,“难道他真是我的直系先祖?” 可旋即甘不器眼中又流露出了一丝狠辣。 “莫说八竿子打不着,只要是剑仙就算是亲爹也不能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