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姐妹与魔法师学徒》 章节目录 001魔法师学徒的徒任务 雨都,一座一年中大多时间都被浸泡在雨水里的都市,只是偶尔的会有阴云密布,偶尔的会有晴空万里。 雨都很大,拥有着千万人口,人口的构成也极为复杂,占多数的当然是人族,但统治这里的不完全都是人族,就比如本书主角就隶属不死族。 雨都很禁锢,禁锢雨都的不单是倾泻而下的雨,还有早已固化的权力构成,以及名为生活的枷锁。 被囚禁于雨都的生灵要么醉生梦死,要么苟且偷生,但都像落下的雨最终是要合流的,合流的生灵掀动着微不足道的水花滚落进幽暗且深邃的下水道。 本书的主角陆雨刚满16岁,他的名字中有一个雨字,就足以证明其父为他取名时有多随意了,既出生于雨都,就干脆叫陆雨好了。 陆雨早已离家,不管出于被迫还是自愿,他现在是一位被称之为疯子的魔法师的弟子,因他与老师一般疯,也很自然地被冠以小疯子的称号。 好在陆雨有些本事,少有人敢当面叫他小疯子。 魔法师的弟子,魔法师学徒陆雨,这是陆雨常听到的。 倾盆而下的雨让人难以分辨此时是清晨、傍晚或别的什么时间,好在摆放于楼梯口的时钟不厌其烦地滴答作响。 晚上7点,到了执行任务的时间,作为魔法师的弟子,陆雨不单要学习魔法,更要为他的老师扫除障碍,这是交换也是责任,或是别的更能让陆雨坚持的什么东西。 陆雨远离了能带给他温暖的壁炉,顺手把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披风披到身上,这是一件做工不算精致的灰色短披风,价值自然不会很高,但它很厚重,能很好的为陆雨遮风挡雨。 陆雨的神情有些淡然,完全不像要执行杀人任务。 在雨都杀人很简单,只要走了必要的流程,说白了也只是将写着该死之人名字的申请递交上去,再通过审核就可以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凡是以此种方式被杀掉的,都是不容易死掉的,原因也很简单,容易死掉的没资格走申请的流程。 “老师。”陆雨把短披风的兜帽扣到脑袋上,这是他喜欢这件短披风的原因之一,陆雨喜欢把自己扔进阴影里。 阴影能很好地把陆雨藏起来,却又无法阻挡陆雨如鹰一般的视线。 陆雨的疯子老师正一如既往地蜷缩在不太适合她的椅子里。 陆雨的老师名叫白鸢,30岁,按理说这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吃过亏也占过便宜,了解了自己的需求,又学会了如何掌控。 白鸢却不是这样,她的娇小的身躯正蜷缩着,还微微发着抖,她的面容是姣好的,甚至透着迷人的狂野,她的眼神却充满混沌,似在天人交战。 “老师,我看到申请了,是通过了没错吧?”陆雨走近数步,隔着他和白鸢的就只是一张已经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散落着魔法书籍和残羹剩渍。 这张桌子很显然既是白鸢的办公桌又是她的餐桌。 白鸢打了一个激灵,缓缓抬起头来,她像是正望着陆雨,又或者遍布混沌的目光已越过陆雨,落到陆雨身后的墙壁上,“你该知道这次任务与往常不同。” “都是杀人,倒没什么不同。” “你总是这样,无论要你做什么从不懂拒绝,你该知道我已做好准备,我要迈出那一步了,这一次不只是杀人。” “都是杀人,都是为您做事。” 白鸢抱着双膝蜷缩着,像受到惊吓的鸟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也该知道我一旦迈出这一步你将要失去什么。” 陆雨望向窗外,“您不愿背负永为魔法师学徒的诅咒,您想追寻某种美好,我会陪着您,我在那个雨夜答应了的,不会变的,所以,”陆雨依然躲在兜帽带给他的阴影里,“无需在意我想得到什么,我只知道您需要我为您杀人。”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如你表现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但你要知道我是多疑的,哪怕你我已朝夕相处了10年。” “短暂的10年,也是漫长的10年。” “够了。”白鸢几乎被羞愧吞噬。 “我可以出发了吗?对了,请收下这份礼物,今天是您的生日,唯一应该抱歉的是,您知道我没什么钱,就只能买小东西。”陆雨把早已准备好的糕点放到距离白鸢最近的桌子边缘,“老师,希望您能快乐。” “我没钱也就捎带着你跟着受穷,我会把这块糕点吃掉的,我觉得我会喜欢。”已经30岁的白鸢多数时候反倒像小孩子,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来捧着陆雨送她的糕点,“真是难为你了,仍记得我的生日。” “老师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只是缺少精打细算的本事。” “那人是不是来找你了,或是正在找你的路上?” “没错,杀人之前是要见见他的,顺便把他需要的给他。” “你真是傻冒烟了,他,还有那几个自称是你家人的可恶家伙只是在吸你的血。”白鸢咬了一小口糕点,“好吃,谢谢你的礼物。” “我也只是在慷他人之慨,钱是您给的,却没用到您身上,好吃就好,我走了。” “陆雨。”白鸢欲言又止。 陆雨背对着白鸢,“10年了,您一直在怀疑我,但又对我毫无保留,这不是任谁都能做到的。” “我答应你了,我会把我会的魔法统统教给你,哪怕要遭受你的背叛或被你杀掉。” “这恰恰是你,我的白鸢。”陆雨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是说等我不必从您这里领取零花钱,有了赚钱的门路,我会天天送您礼物。” “你是我的弟子,还是唯一的一个,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但不妨碍我始终留在您身边,您是被剥夺晋升资格的魔法师,我是想从您这里学本事的魔法师学徒,永远。” “让你为我杀人,我的心是会痛的,只因你是重要的,无比重要,但我仍不信你说的永远。” “我的双手是注定要沾满鲜血的,不只是为您。”陆雨离开了,就在走出家门的刹那拿起立在门旁的伞。 陆雨从未离开过雨都,更是打小见惯了雨都的雨,但他仍不喜欢被淋湿的感觉。 白鸢离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椅子,待她双脚落地,没错,她的个子很矮,现如今的她踮着脚才能让她的脑瓜顶与陆雨的肩头等高。 白鸢透过窗子望着陆雨的背影,他就要在路口处消失了,也恰在此时陆雨被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中年男人拦下,白鸢的嘴角微微下沉,露出鄙夷的神色,“你何时才能学会拒绝,向你索取的这个卑劣之徒恰恰是伤你最深的那一个。” 白鸢转而苦笑,“我何尝不是在利用你呢,明明知道你想得到什么,我想进一步的了解你,但又缺乏勇气,或是没资格。”白鸢把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等咽了下去,白鸢喃喃说道:“我喜欢你的礼物。” “带来了?”中年男人搓着手,眼中难掩兴奋,但又刻意跟陆雨保持距离,此种神态就似面对怪物。 “都在这儿了。”陆雨的眼中只有毫无情绪的冷漠,他就像在跟落下的雨对话,陆雨的手中多出一个并不是塞得很满的钱袋,“她还好吗?” “好,怎会不好,别忘了有我照顾她。”中年男人想接过钱袋但又不敢,便等着陆雨把钱袋扔给他。 “你知道我一直有留意你,你也该知道现在的我是能够阻止你的。” “看、看你说的,忘了我是谁了?我是你的父亲,不要吓我好吗,不、不、不,我是说不要误解我,你担心的那个人是你的母亲我的妻子,我们是家人,我说的没错吧?”中年男人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句话是要常说的,你胆敢伤害她,我就会毫不客气地伤害你。” “这话应该跟你的母亲说,你能从她那里知道我对她有多好,当然了,你的母亲见到你是不是有话说,还要看你俩的关系是否和睦。”中年男人颇有些得意。 陆雨被刺痛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会始终提供帮助。”陆雨把钱袋扔到地上。 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捡着钱袋,还不忘偷瞄盯着他的陆雨,就好似名为陆雨的怪物会突然发狂将他撕碎。 “帮助?”中年男人捡起钱袋就立刻后退了数步,“我不觉得这是帮助,我是你的父亲,这是你的责任,明白吗,这是你的责任,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我会来的,不见不散。”中年男人如逃走一般,很快就没了影子。 陆雨在原地站了片刻,“没错,这是由血缘绑定的责任,但血缘又是什么呢?在我看来无异于诅咒,我觉得你们该为能有似我这样的怪物儿子感到庆幸,我至少还能被你们利用。” 就在白鸢以为陆雨就要从视线中消失时,陆雨转回身来,他将兜帽摘下望向躲在窗子后头的白鸢。 陆雨有着稍显蓬乱的黑色短发,更有着如吸血鬼一般白皙的肤色,此种近似于透明的白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明显,这是身为不死族的他所特有的,在不死族中也是常见的。 白鸢好似被陆雨的目光穿透,就在她将要发出惊呼时,陆雨重把兜帽戴好,转身朝向目的地,也就是将要被他杀掉的可怜虫的藏身处。 章节目录 0002造势 雨都就似在瓢泼的雨中茁壮生长的密林,一条条隐秘或缠绕交织如蛛网般的路径将一棵棵看似孤立的树木连结在一起,并被铺设不乏厚重的青石砖,它们就是在雨都纵横交错的道路了。 雨都基础设施的修建不能说不用心,各具功用的建筑也从不缺少雄伟或精致,但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并用以迎接坠落的雨,总是透着某种说不清缘由的悲凉。 此种悲凉既是对苟延残喘的哀叹,又是对醉生梦死所滋生的空虚以鄙视。 雨似无休无止,时间也似无休无止,在雨都游荡的生灵却在不经意间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们活着、繁衍着、重复着,来了又走了。 夜幕下的雨都变得比落下的雨还要急躁,行人的脚步都很急,没谁愿意放慢脚步欣赏路灯照映的小水洼折射出的五彩斑斓,他们都有着目的,要么是因为疲累想尽快回家去,要么是为摆脱疲累将家远远地抛于身后。 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写照,也会存在不普通的,也就是少数的,这部分人也会有疲惫,他们的疲惫却是源自快乐的副作用。 陆雨默默地走着,他躲在兜帽的阴影下,更躲在被撑起的雨伞所制造的阴影下,再加上身上的灰色短披风,简直像误闯入人世的幽灵。 无声无息的陆雨微垂着头,哪怕有行人因急着赶路撞到他,也不会打断他的某种思索,有些行人是会道歉的,得到的也只是陆雨无声无息且很快就会从视野中消失的背影。 因与父亲每月一次的相见,看似平静的陆雨陷入挣扎,此份挣扎带有深藏于记忆的痛,此份痛又伴随女人和小孩子的哭喊,更加挥之不去的是某个男人近似于发狂的咒骂与嘲笑。 陆雨试图通过攥紧拳头加以压制,他希望无法消除的记忆有那么一天会消失。 陆雨看到了一个满眼都是惊恐的女人,这个女人先是为他哭泣,此种哭泣是撕心裂肺的,就似她自己也遭受到伤害一般,但随后他被女人推开,女人对他再没有怜悯或是疼爱,有的只是恐惧。 行人变得稀少了,只是偶尔的会有醉汉摇晃着他们的幻梦。 雨都是要面子的,或者该说雨都是喜欢装点自身的,哪怕像这样的偏僻且幽静的街道也不缺少路灯的点缀。 陆雨的脚步很轻,就像猫,与这条空旷的街道相比,此时的他更显瘦弱,以至于有一个酒鬼对陆雨产生了好奇,就在他将要抓住陆雨的肩头,并期望陆雨是迷途的女人时,立刻感受到来自陆雨的杀气,酒鬼的醉态醒了一多半,轻声咒骂着该死,像躲避瘟疫般逃离。 街道越是显得空旷,越是少了来自生灵的喧闹,这说明此处要么是安全的,要么是危险的,这由居住于此的生灵决定。 占据雨都金字塔顶端的那少数人所居住的街道当然会是安静的,占据雨都最底层的少数人所居住的街道当然也是安静的,只因他们为能活着早已习惯了悄无声息。 陆雨距离目的地越发近了,他停下脚步,街道两旁都是透着寒酸的建筑,虽是寒酸却不乏坚固,遮风挡雨留存温暖的功用也是有的。 好静啊,除了落下的雨。 陆雨仔细聆听,有女人微微的叹息,有小孩子充满幻想的呓语,或男人低沉的抱怨,这些细微的声响在雨声的掩护下偷偷存在着。 陆雨继续向前,他的孤独的脚步滚向远去,就像问路的石子发出一连串的回响,被惊动的也只是习惯于在夜晚流浪的猫儿狗儿。 就快了,滋扰陆雨的回忆渐渐褪去,很可悲没错吧,杀人竟能安抚陆雨的情绪。 街道的尽头有一幢风格迥异的建筑,它占地不小,不仅没被统治着这条街道的寒酸浸透,竟还有那么一丢丢雄伟。 隔着陆雨和这幢建筑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院落,还有院落边缘的铁栅栏。 陆雨寻找着入口,很奇怪,入口竟没临近街道,陆雨进入一条小巷,这条小巷的宽度只容得下马车通过,或者小型轿车也可以,没错,入口在这里,在风中吱呀呀作响的铁栅栏门就在眼前。 陆雨早已明确任务,有关于此次任务的计划也很简单明了,不仅要杀掉在申请中出现的该死之人,也要让所有人或多数人知道他们死了,且是被谁杀死的。 闪电在天际纠缠,过了片刻雷声才奔涌而来,就在雷声落下的刹那,负责保卫这幢建筑的两个武士才听清陆雨在说什么,他们的眼中难免有惊恐。 “我再说一次,把路让开,我对你们的生死不感兴趣。”陆雨把雨伞收拢,也顺便摘掉兜帽。 陆雨置身于雨中,他手中有着一份受魔法庇护不会被雨水打湿,且能被两名武士看得真切的通过审核的申请。 “我觉得你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申请之上,你们可以闪开了,对了,请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小疯子?不,我是说你就是那个魔法师学徒?”武士隔着铁栅栏门死盯着陆雨。 悬于铁栅栏门之上的灯有些闪烁,陆雨如鹰一般的目光,还有他的近似于透明的白皙都映入武士眼帘。 “既知道我是谁,请把门打开并闪到一边去。” “申请是真的没错,但你也要知道我家主人也有保护自己的权利,也就是说杀了你,我家主人也不会承担任何后果。” “你说的没错,这是公平的,生或死全看实力,好了,请按我说的做。” “他不该潜入进来吗,怎还大张旗鼓?” “别忘了他是那个女疯子的弟子,我猜他们师徒为能出名想得发了狂。” “你可以进来,但你也说了全凭本事。”两名武士不打算退让,一来呢是对自身实力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二来呢是对陆雨的小疯子名头有着蔑视,悲剧的发生也就无法避免了。 陆雨思索片刻,“好吧,既如此就忽视掉这道门好了。”陆雨收回申请,轻飘飘的越过铁栅栏门,待两名武士转身,陆雨正背对着他们。 “既闯了进来就怨不得我们了。”两名武士抽出刀来砍向陆雨。 “我是魔法师学徒没错,但对近战也不算陌生。”两名武士也没看清陆雨使了什么招数,他们的刀都被打落在地,没等他们反应,陆雨捡起一把刀来,“留下一个杀掉一个。” “你说什么?”武士带着这个疑问归了西,他的脑袋瓜儿滚落到同伴脚边。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你是陆、陆雨,那个魔法师学徒。” “不够全面,接着说。” 面对陆雨的逼问,幸存的武士吓得跪倒在地,“你、你是陆雨,魔法师白鸢的弟子。” “还是不够。” “我、我看到了你的申请,上头有我家主人的名字。” “也就是说,”陆雨稍稍停顿,“我有权取你家主人性命。” “没、没错。” “很好,你可以闪开了,当然了,考虑到你也算职责在身,你可以呼喊,也好让你家主人有所准备。” “不、不、不,我不会做出任何让您感到困扰的举动,我这就闪到一边,闪得远远的。”武士爬了起来贴着铁栅栏门,“您请便。” “谢谢。”陆雨转身走向在雨中显得极为阴森的建筑。 不同于在街道之上,这里有着许多“有趣”的声响,比如阵阵的欢笑声,比如极尽谄媚的讨好,或是遭受压制的哭喊。 有不加限制的所谓快乐在升腾,也似有生命在所谓的快乐的裹挟下消逝。 此处正在上演的并不算新鲜,当所谓的快乐不加限制,就会显其匮乏。 建筑门前站着两个衣着华丽的武士,他们正交谈着什么,偶尔还要爆发卑劣的笑来,他们大概是为接下来能属于他们的“残羹剩渍”而感到开心吧。 “站住,我怎不知道此时还会有客人?” “你们早该留意我的。”陆雨站定身子,他的眼中就只有冷漠。 武士感到奇怪,这个明明拿着伞,却不把伞撑开的傻瓜是不是喝多了才敢闯到这里来,“你不是我家主人的客人,我家主人不会有似你这般寒酸的客人。” “我叫陆雨,这是申请,上头有你家主人的名字。” “什么狗屁申请?”待武士看得真切露出一丝诧异,“真是活见鬼了,真有人敢把我家主人的名字写到申请上头,还他娘的通过了。” “为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你们最好阻止我。” “小子,你也太狂了些,等下,你叫陆雨?你不会是那个陆雨吧?” “魔法师白鸢的弟子,魔法师学徒陆雨,当然了,你也可称我为不死的疯子,记下了吗?” “你要我记下什么?有关你的信息?” “杀一个留一个。” “你说什么?”武士变得恼火,却被陆雨一脚踢中胸口,武士撞到门上,咚地一声响,正穿梭于大厅忙着照顾客人的仆从停下脚步,他们都感奇怪,这道门还没被谁这样敲过。 又是咚地一声,从未遭如此对待的门眼看就要碎裂了。 仆从聚拢过来,他们怀疑主人是不是请了巨人什么的。 章节目录 003净化的火焰源自不死的魔死法师… 这是陆雨执行过的众多猎杀任务之一,其实并不算新奇,非要说有什么不同,这一次是以公开的方式进行,今后是否仍会有此种猎杀发生,还要根据白鸢的需求而定。 猎杀不只是为猎杀本身,陆雨得通过看似疯狂的举动让雨都的生灵明白,白鸢不再是那个一直躲在阴影里的魔法师,雨都得有她的一席之地。 陆雨并不在意猎杀的过程,只要被写进申请的家伙统统死掉就好,但当他回想这一过程还是觉得有趣。 就比如不断被他踢打,最终把门撞碎,随着门的碎片一同跌落进大厅的倒霉武士所制造的喜剧效果。 聚集在大厅的仆从一开始只是在等待不懂得该如何敲门的巨人,哪想飞进来的竟是已经死掉且变得破碎的武士。 先是如沉入海底的死寂,随后便是大呼小叫的四处逃窜,见此情景陆雨有些忍不住笑,就好似在上演树倒猢狲散的闹剧。 陆雨按照申请一一杀掉必须杀掉之人,直到最后,在这幢建筑的最高层,也可说其是这幢建筑的最深处,陆雨找到了这幢建筑的主人。 这幢建筑的主人正抛下宾客躲在他的“快乐之地”做着快乐之事,这是他常做的,更是他用以确认快乐真的存在的必要手段。 这幢建筑的主人不单单是这幢建筑的主人,更是这幢建筑所在街道的主人,也是因为他,这条被他统治的街道才会如此安静,就连抽泣或向神明乞求也只能偷偷进行。 这幢建筑的主人正忙于确认快乐本身,直到陆雨掐着一个已经死掉的武士的脖子闯入他的“快乐之地”,才大梦方醒般发出愤怒的咆哮。 陆雨的闯入在这幢建筑的主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他自认是这片领地当之无愧的王,他的王位更受到比他更为强大的王的庇护,他的存在是必然,更是不可被挑战的,只因他的存在彰显着雨都的真实。 但在今天,就在此刻,竟有人妄图挑战这份真实。 这幢建筑的主人,这条街道的王在愤怒之后立刻恢复了冷静,他把睡袍披到身上,他用以取乐的“工具”却是奄奄一息了,他的这个取乐“工具”就来自这条街道,她在陆雨看来还很年轻,甚至刚刚迈过用以标记是否仍是孩子的那道界线。 陆雨没有理会这幢建筑的主人,也就是这条街道的王,他走近奄奄一息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除了显而易见的恐惧与痛苦,还有着让人见了便觉疼惜的伤痕,女子的目光正在发散,但她仍试图抬起手来,似想触及什么,又像是恳请某人能否带她离开这个名为人间的炼狱。 女子遭受的屈辱与折磨,连同女子即将步入的死亡,这一切都无法更改。 陆雨不理会这幢建筑的主人在质问什么、怒吼什么,他握住了女子抬起的手。 女子感受到了一丝不乏善意的温暖,这份温暖很特别,只因除了温暖还有冰冷,她不讨厌此种冰冷。 女子收拢目光,当她与陆雨对视,似有话要说。 “很抱歉,我来晚了,虽无法拯救,至少能让你以化解仇恨的方式离开,能告诉我你在恨着什么吗?”陆雨的心被刺痛了,他的心里或是记忆里藏着与这个女子相似的存在,他曾为其努力过、反抗过,甚至不惜死掉,但他的付出只换来恐惧与隔阂。 女子望向这幢建筑的主人,她的眼中满是如面对蛇蝎一般的惧怕。 “我会终结你的仇恨,我为杀他而来。” 女子眼中的惧怕被剥离,剩下的就只有仇恨,女子想要呼喊,但终究发不出声音。 陆雨握着女子的手,女子的手正在失去热度。 这幢建筑的主人当然不会纵容陆雨,就在陆雨忽视他时,他立刻挪到门边,并喊来十余武士,一场恶斗即将上演。 陆雨并不厌恶武士的惟命是从,正如他并不厌恶为白鸢的需求杀人,这一切都是被允许的,也就没了对错之分,选择接受就好,这是陆雨的信条。 女子就要死了,陆雨不想放开她的手,更不会放开她的手,哪怕武士已向他攻来。 陆雨凭着单臂抵挡,这只仍拥有自由的手握有随手捡来的刀。 陆雨想笑,面对女子又不好真的笑,便只得将这份有着蔑视的笑藏在心里,“我是魔法师学徒,却在以近战的方式抵挡武士,你是否觉得这样的我有些可笑呢?” 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死了,但在死掉的刹那把最后一丝微笑留给了陆雨。 陆雨的心再一次被刺痛,幼年时的他很难理解人与人之间为何要彼此伤害,人与人之间为何要一次次上演折磨与杀戮,随着年纪的增长,陆雨终于明白这就是生活的本质,或者说这就是人的本质。 人的成长离不开伤害,人的欲望也同样要以伤害的方式才能得到满足,即便明白了这一切,陆雨依然不愿接受,但又必须接受。 就在陆雨陷于短暂的思索之时,一名武士终于等到机会,他挥刀把陆雨的左前臂砍落,鲜血喷溅,随着左前臂一同落下的手仍紧握着女子的手。 众武士已经见识了陆雨的强大,更因陆雨未使用他所擅长的魔法而怀有戒心,他们见陆雨受了重伤非但没有一拥而上,反倒怕陆雨鱼死网破,便不约而同地退到这幢建筑的主人身前,筑起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陆雨面无表情,仍有鲜血顺着骇人的伤口喷涌,待他站起身来面对敌人时,就好似失去手臂没什么了不起,就好似因失去手臂所遭受的疼痛并不存在。 这幢建筑的主人突然想起有关陆雨的传闻,他所统辖的武士也都想到了,他们就像在祈祷某种奇迹的发生,但又惧怕奇迹真的发生。 “丢掉手臂没什么,倒是可惜了这件衣服,好好的衣服没了袖子,”陆雨低下头来,“老师并不宽裕,她为我置办的这件衣服我是喜欢的,知道吗,你们不该这样,我大概会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你不觉得痛吗?” 陆雨闻听忍不住笑,“你怎不问被你折磨致死的这个女孩儿是否觉得痛?当然了,你的大部分快乐都源自女人,不,你的大部分快乐都源自女人的痛苦。”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就是好奇,你已经疯狂到就连丢了手臂也不觉得痛吗?” “是会痛的,好在习惯了,正如你的那种习惯经历了日积月累的沉淀,我的习惯也是如此,我猜你们是想见证奇迹吧,想知道我为何会被列入不死族。”陆雨抬起残缺的手臂,“那就请尽情欣赏吧,这样的好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何为不死族?凡是能逃脱时间审判的都会被列入这一族群。 幼年时的陆雨当得知自己是不死族时并未就此感到开心,他意识到逃脱时间的掌控未必是好事,就比如他之所爱慢慢变老时,属于他的时间却停滞了。 逃脱时间就意味着会失去更多,最重要的失去或许是死亡,对于某些人或某种人生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馈赠。 幼年时的陆雨当得知自己是不死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忧虑,就算掌控死亡的时间会停滞,但决定成长的时间仍在以流逝的方式不断向前,那么问题来了,这份有关成长的时间何时会停下? 是有这样的不死族存在的,属于他们的有关成长的时间或是在其幼年时停滞,或是在其年迈时停滞,也就是说部分不死族(他们是缺少运气的少数)只能以孩童或年迈之姿在无限的时间里挣扎。 陆雨很幸运,他的有关成长的时间依然在流逝,他也有着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不幸,他的有关成长的时间要在其年迈时停下呢? 逃脱时间掌控的形式是有很多种的,陆雨所代表的只是其中一种,却又是极为特别的一种。 众人望向陆雨的断臂,这条断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先是冒出如破土而出的肉芽来,随后便是几乎疯狂的相互缠绕,在缠绕的作用之下,骨骼、肌肉,以及构成手臂的其他要素都在重建。 众人发出惊呼,不怪他们,任谁见此情景都会如此。 陆雨的手臂不再残缺,他的手臂恢复如初。 恢复过程只消耗了十余分钟。 漫长的十余分钟,但又是短暂的十余分钟。 陆雨转身望向留在脚边的已经脱离他的那条左前臂,“我猜你也不希望让你的家人看到你这样,我猜你也已经足够痛恨这个世界,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陆雨的话当然不是对他的左前臂说的,陆雨的掌心燃烧着火焰,“请允许我带走你的一切,在此化为灰烬好了,火焰会洗刷屈辱,火焰也会毁去啃噬着你的灵魂的仇恨,请相信我好吗,哪怕这里是被浸泡在雨水里的雨都,但也有能够起到净化作用的火焰存在。” 陆雨释放出火焰,死掉的女子连同他的残臂在火焰中燃烧。 陆雨再次面对他的敌人,“你们可以离开,你们的主人必须留下。” 章节目录 004缠纠缠的过去与现在 相较于陆雨的威胁,这幢建筑的主人更为在意于火焰中燃烧的尸体,他的目光无法逃离,他的鼻腔中更是充斥着某种能将快乐点燃的香气。 这幢建筑的主人为自己的疏忽感到遗憾,他陷于难以言喻的痴迷,他想伸出手触碰这朵已经枯萎却又在火焰中绽放的花朵。 陆雨释放出的火焰让本已死掉的女子获得了某种重生,此种重生是超出女子原有价值的。 这幢建筑的主人到了此时仍不觉得自己会死,他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自信,正是这份自信推动着他成为超越常人的存在,他简直要向陆雨表达感激之情了,陆雨的一个看似愚蠢且幼稚的举动为他开启了一道神秘之门,门后头藏着曾被他忽略的快乐。 武士们也都神情怪异,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在火焰中变得焦黑且将要变作灰烬的尸体。 陆雨的冷漠被覆盖上一层冰霜,他猜到了什么,或是读懂了什么,这让他很是气恼,没等这幢建筑的主人及其统辖的武士回应便出手了。 陆雨坚信只有杀戮才能洗刷一些东西。 陆雨释放出的火焰似有灵性,炽烈地燃烧却没有蔓延,火焰跳动着,女子的尸体枯萎着,又在绽放着,如果可以,她也想活着吧? 陆雨为自己的近乎泛滥的共情感到苦恼,但他也为这份不可能留存太久的共情动容,这是陆雨性格中所特有的既能感动自己,又会遭至他人耻笑的特质,这份在陆雨看来不该存在的仅停留于情绪中的稍纵即逝是他面对现实所展现出的抗争。 武士一个个死去,他们构建的防线在崩塌,这幢建筑的主人终于怕了,也就不再被弥漫的香气吸引,他想逃,但又如何能逃得掉呢。 就在陆雨确认仍活着的武士已经放弃抵抗的刹那,此次猎杀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这幢建筑的主人,这条街道的王被陆雨提了起来,他挣扎着,眼中满是恐惧,他想向陆雨求饶却发不出声音。 “你跟她很像,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我觉得我带给你的这份恐惧比你用以压榨快乐的种种手段都来得深刻,我觉得我带给你的这份恐惧会烙印进你的已经足够丑陋的灵魂,你会带着这份无法抹去的恐惧死去,如果真有地狱存在,这份恐惧仍会死咬你不放。” 这幢建筑的主人不再当自己是王,他只想活着,他的泪水,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一并落下。 陆雨笑了,他的笑是如此残忍,“挣扎吧,现在的你跟受你折磨的人并无不同,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区别,只是在我出现之前,你的伪装没被撕掉。” 这幢建筑的主人放弃了反抗,他的脖子被陆雨死死掐着,他就要窒息了,可悲的是,越是临近死亡,他的感官就变得越发灵敏,陆雨的气息,还有藏于陆雨灵魂深处的火焰都近在咫尺。 陆雨的另一只手在靠近,建筑主人的双臂被折断、胸膛被撕裂,他终于确信自己就要死了。 陆雨手中多出一物,幸存的武士吓得妈呀一声,他们失去了逃窜的勇气,只得磕头如捣蒜,向陆雨讨饶。 陆雨松手,这幢建筑的主人死了,他的尸体丑陋不堪。 陆雨盯着在其掌心跳动的这个物件,“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他的心是否有不同。”陆雨将这个让他感到恶心的物件扔到地上,一脚下去踩得稀碎。 幸存的武士见状呕吐起来,这让陆雨感到奇怪,“你们被火焰中的尸体吸引,却为着这颗被我踩碎的心呕吐?”陆雨的手上沾满了血,他按住一名武士的脑袋瓜儿,试图以这个倒霉蛋儿的头发擦掉手上的血迹,“能告诉我你们用以区别的标准吗?你们的区别对待让我困惑不已。” “没、没什么不同,我、我没吐。” “好吧,随便你们怎么说,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记得,不用等天亮您的壮举就会传遍全城,我保、保证。” “这正是你们的价值所在。”陆雨望着燃烧的火焰,直到女子的尸体完全化为灰烬,火焰熄灭了,陆雨抓住建筑主人的脚脖子,拖拽着它缓步离开。 陆雨途经之处都会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线,到了此时也没人在意他,只因这幢建筑的主人死了,这条街道的王陨落了,所有的人,无论其邀请来的宾客,或是其用以驱使、压榨的仆从都“自由”了,这幢建筑变为了无主之地,异样的欢腾在蔓延,充斥着各式情绪的叫喊也在蔓延。 陆雨看到疯抢财物的仆从,也看到冲建筑中的女人肆无忌惮的宾客,无论抢或是被抢,无论伤害或是被伤害,双方都有着相似的神情。 陆雨拖着尸体到了院子里,他把尸体留在了最为显眼的地方,那个贴着铁栅栏门的武士见陆雨真的做到了,很是庆幸自己没跟陆雨拼命。 陆雨离开之前拍了拍这名武士的肩头,武士就似纸糊的,堆坐到地上,“我是不是该恭喜您?”等武士看清楚陆雨的表情便识趣地收起恭维,“我、我给您开门。” 陆雨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必。”陆雨把兜帽重新戴好,但他没把伞撑开,待他轻飘飘地越过铁栅栏门,从门前的小巷消失,武士才如死了爹娘般哭嚎起来“我是不是尿了?该死,我真被这小子吓尿了,太吓人了,我还从未被这样吓过。” 陆雨重回街道,他有些摇晃,或许是因为疲惫,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这条街道的王已死,这条街道变得蠢蠢欲动。 陆雨听到了许多来时不曾听到的声响。 陆雨知道,要不了多久这条街道就会迎来又一个王,雨都唯一不缺少的就是试图成为王的存在,这条街道需要主人,这些被压榨的可悲生灵也同样需要主人,这是雨都无法逃脱的真实。 陆雨不会觉得自己拯救了什么,大概也不会真的想要拯救,只因现在的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现在的他无法改变什么。 陆雨置身于雨中,他为死掉的那个女子感到难过,他为失去的袖子感到难过。 陆雨站定身子,“如果她还活着,我会带她离开那幢建筑吗,我会让她与家人团聚吗?也许吧,”陆雨低下头来,路灯照映出的斑斓在水洼中闪烁,“如果她的家人不接纳她呢,我又该带她到哪儿呢?” 陆雨想到了白鸢,他可以为白鸢做任何事,但他却觉得白鸢的家始终不是他的家,“终是无能为力,所以,”陆雨抬起头来,“她是幸运的,她可以死也终于死了。” 陆雨摇摇晃晃地朝着归处,“老师的家不是我的家,老师却又是最最重要的存在,我好矛盾,我的脑子变得不好用了,我这是怎么了?” 男人一拳重似一拳,女人抱着头蜷着身子不停讨饶。 孩子缩在角落里,他捂住耳朵却无法逃避如此骇人的画面,他捂住眼睛却又无法逃避女人的哭喊。 女人的求饶变得微弱了,男人更受怂恿,打得越发狠了。 孩子怕女人死掉,可又怕男人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他的小手要么捂着耳朵要么捂着眼睛,他就要发狂了。 女人不再求饶了,任凭男人的拳头落下。 男人疯了一般,他咒骂着、讥讽着,可又像在诉苦,就好似折磨眼前的这个女人,最痛苦的反倒是他,又好似他的苦难都是这个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女人造成的。 男人的疯狂与诡辩是如此的水火不容,但又被他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再化为落到女人身上的拳打脚踢。 “不要伤害妈妈好吗,求你了,住手好吗,求你了。”孩子一旦发出声音,被压制的勇气便像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孩子连滚带爬地到了男人跟前,他死死抱住男人的腿,“不要伤害妈妈好吗,我不想妈妈有事,求你,妈妈没做错什么,求你,我不能失去妈妈。” 男人垂下头来,凝视着这个看上去显得过于白皙的孩子,因为这份白皙,他甚至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种,“乖孩子,放开爸爸,听话。” 孩子抬着头,仰视着这个主宰着他,且无比可怕的男人,“不要伤害妈妈,不答应就休想让我放手。” “就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我辛辛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你们却一个个跳出来跟我作对?天底下还有比你们更没良心的吗?”男人开始威胁孩子。 女人听到男人的威胁,本已放弃反抗的她艰难地抬起头来,“乖孩子,你先到外头去,爸爸又怎会伤害妈妈呢,听话,先到外头去,妈妈跟爸爸有话要说,雨儿最乖了。”女人想表现出慈爱,她的眼中却只有恐惧。 孩子不再仰视他的父亲,转而望向母亲,他的眼中有着不解,“妈妈,我得保护你,我不离开。” 这个孩子名叫陆雨,此时的他刚满6岁。 章节目录 0050怪物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是打算联手针对我?”男人露出狞笑,“为能让你们过好日子,我像猪狗一样活着,任谁都瞧不起我,任谁都欺负我,回到家里,你们竟也联手针对我?” “不,不是这样的,相信我好吗,我们不会联手针对你,我是你的妻子,雨儿是你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女人颤抖着,在这个恶毒的男人面前,她就似待宰的羔羊,“我们不会针对你,先让雨儿出去,有什么话或有什么不满,有我,”女人爬了过来,“相信我,求你。” “看看你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魔鬼,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不是,不,我是说不对,”女人摇晃着脑袋,“我的脑子有些乱,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不会离开的,我会始终陪着你,但请让雨儿到外头去,能答应我吗?” 陆雨的世界在崩塌,他的灵魂深处有着某种让他感到惧怕的呐喊,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为何伤害母亲的父亲可以高高在上,为何遭受伤害的母亲要如此卑微地乞求父亲。 陆雨不愿看到母亲为了他向父亲乞求,陆雨受着情绪的怂恿,他想结束掉什么,陆雨放手了,不再抱着父亲的腿,他站起身来。 “我就知道雨儿最乖了,听话,快出去,妈妈有话跟爸爸说,不要担心妈妈好吗,妈妈没事,快出去。”女人预感到了什么,“快,到外头去。” 男人露出狞笑,“不愧是你的宝贝儿子,我就知道他不敢做什么,他简直什么都不敢做。”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哪怕他在担心你,哪怕他想阻止我,但终究什么都不敢做。” “不要这样说雨儿好吗,”女人挤出一丝微笑来,“雨儿也是你的孩子啊。” “怎觉得他哪哪都不像我,还是说实话,我保证不会对他怎样的。” 女人苦笑,“你不该怀疑的,你的怀疑毫无来由。” “看看他,多像小吸血鬼,你觉得呢?” 陆雨转过身去停在门口。 “分明怕了,却还死要面子,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跟你的这个半死不活的妈有话要说。” 陆雨抓住放在门旁的雨伞,这把伞有着金属的尖头。 “最好带着伞,你是个连雨都要怕的小可怜虫。” “我觉得你才是那个可怜虫,你不敢直面伤害你的人,便把你的如同狗屎一般的怨气撒到妈妈身上,你知道妈妈不会反抗,你在利用妈妈的不会反抗。” 男人简直不敢相信,“你听到他说什么没?我的老天爷,你听到这个逆子说什么没?” “雨儿,快出去,妈妈真的生气了!” “妈妈,你为何不反抗他呢,他真的很可怕吗?”陆雨转回身来,潜藏于灵魂深处的某个东西在呐喊,就像试图挣脱枷锁的野兽。 “小子,你要做什么,是要反抗我吗?我不会对你妈怎样,我还用得着她,你就不同了,你只是让我恼火的拖累。” “或许吧。”陆雨惊奇地发现他的声音有些陌生,他就要被什么陌生的东西取代,“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你的拖累,同样的,伤害妈妈的你在我看来却不只是拖累,应该是比拖累更该死的存在。” 陆雨说着平时不会说的话,他处于失控状态,在释放着什么。 男人把女人重重地摔于地上,“接下来呢?”男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预感到了危险,来自陆雨的危险。 陆雨的确在靠近,就在他挥舞雨伞砸向男人时,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叫,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怕了,等他意识到面对的只是6岁的孩童时开始疯狂反击。 陆雨被打翻在地,男人的脚落到陆雨身上,陆雨手中的伞被男人夺走,反倒成了男人伤害他的武器。 男人发了疯一般殴打陆雨,女人尖叫着,当她发觉陆雨就要死掉时扑向男人,可悲的是她依然没有反抗,只是抱着男人的腿乞求。 男人给了女人一记重击,便又继续殴打陆雨。 陆雨的反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鲜血顺着伤口涌出,他的手臂被男人踢断了,他仰面望着天花板,视线变得模糊,就连他最为在意的母亲也在意识中消散。 陆雨多想保护他的母亲啊,陆雨多希望他的母亲能变得坚强,哪怕永远都不会变得强大,至少不会依附这个恶魔。 陆雨多想抬起小手帮母亲擦去泪水,就在他想为此做最后努力时,只感觉脑袋嗡地一声,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暖暖的,像母亲的手,陆雨意识到这不是母亲的手,而是喷涌的血,多么讽刺,带给他温暖的竟是顺着看不到的伤口涌出的血。 陆雨听到母亲的惨叫,他被母亲抱在怀里。 多好啊,能死在母亲的怀里。 男人扔掉雨伞,望着陆雨的这颗被他砸出缺口的小脑袋瓜儿,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感到懊悔,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为此感到惧怕,但很快的,他又开始伪装成受害者了,他的咒骂又开始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人不停地呼喊着陆雨,“不要离开妈妈好吗,妈妈不能失去你,我的孩子,答应妈妈,别离开我。”女人拼命地呼喊陆雨,她会为未能保护陆雨而后悔吗,或许吧。 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 陆雨想逃离眼前的一切,陆雨觉得自己自由了,不再受牵绊,不再受折磨,死亡在陆雨看来非但不可怕,反倒是美妙的。 奇怪的是,陆雨虽看不到什么,却能听到围拢着他的声响,陆雨已经感受不到自身的温度了,意识却依然清醒,陆雨所期望的死亡并未降临。 女人也渐渐的觉察到哪里不对,陆雨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他本该死掉的,可他仍有呼吸。 女人当然不想失去陆雨,可她又期望以陆雨的死改变什么,或是换取什么?女人在释放了激烈的情绪之后,就算不愿承认,但她又的确在期待陆雨的死亡。 男人也觉得哪里不对,“这小子命也是大,”男人靠近过来,“脑袋都被我打破了,万一不死怕会变得更愚蠢。”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甚至想向男人求救,她觉得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女人和男人同时发出惊呼,他们看到陆雨的伤口在愈合。 男人吓得窜出数步,女人则是把陆雨扔到地上。 陆雨的伤口的确在愈合。 “发生了什么,他这是怎么了,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他的伤口在愈合,千真万确。” 这对夫妻竟因发生于陆雨身上的某种奇迹达成了可以友善交流的共识。 陆雨知道自己被母亲抛开了,他的心很痛,但他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极了,除了屋外的雨再无其他声响。 陆雨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他也感到惊奇,待他试着坐起身来,看到了面带惊恐的母亲,此时的她正躲在父亲怀里。 这一幕更是让陆雨感到心痛。 “等在这里。”男人就像保护心爱之人的勇士,拍了拍女人的肩头,“等在这里,我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乖乖点头。 陆雨无法接受母亲的变化。 男人靠近陆雨,女人欲言又止。 男人终于鼓起勇气,“我就知道你是怪物,像吸血鬼一般恶心的怪物。”男人哆哆嗦嗦地捡起雨伞,“我得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怪物。” 女人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陆雨笑了,“你如何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怪物呢?”陆雨的手臂可以活动了,脑袋瓜儿上的那个缺口也消失了。 “很容易。”男人挥舞着雨伞狠砸陆雨。 男人毫不留情,陆雨比前一次伤得更重。 过了许久,陆雨又恢复了。 “怪、怪物,”女人指着陆雨,“你是怪物。” 陆雨摇摇晃晃地开了门,让他意外的是,白鸢正焦急地躲在门后等他。 陆雨想要摆脱记忆的滋扰,他更想表现出带有欺骗性质的冷静,“很顺利,按计划完成了。”陆雨放下雨伞摘掉兜帽,“可惜的是,您买给我的衣服没了袖子。” “没了袖子?”白鸢抓住陆雨的手臂,“袖子怎会没呢,你受伤了,你的手臂?” “老师,我有些累,我想回屋休息。” 白鸢不放陆雨,“冷吧,跟我来,先把衣服换了,听话。” 陆雨跟着白鸢,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涌着从母亲嘴里跳出的那个词。 壁炉好温暖,壁炉前头更放着白鸢为陆雨准备的用以更换的衣服。 白鸢把毛巾丢给陆雨便转过身去,“快着些,别感冒了。” 白鸢等陆雨换好了衣服,赶忙把陆雨换下的脏破衣服捧了起来,“等我,我去沏茶,你需要热乎乎的茶,现在的你冷得像冰。” “老师。” “什么?” “我是怪物吗?” 白鸢愣了一下,“你的确很怪,但你不是怪物,你只是我的怪弟子,非要说谁更像怪物,我得排你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