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上》 章节目录 第1章劫杀四门山 延庆三十四年,冬。 京城西二百里的群山之中。 三皇子、安西都护府大将军云琪和两名侍卫飞驰在群山峻岭之中。 十天前,云琪接到父皇病重的消息。他顾不上朝廷有“边疆大史不旨不得进京”的法令,三人三骑,回京而去。 为了尽快赶到父皇身边,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上了这条没有人烟的山间小路。 突然,三人跨下的马同时嘶鸣,止足不前。 借着淡淡的月光,云琪看到前面黑压压的挡着一群人。 这群人端坐在马上,清一色的黑衣打扮,还蒙着面。 来着不善,云琪长年行走在外,知道深山之间,多有绿林响马。 若在平时,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但今天心急回京,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他朗声道:“前面是哪一路的朋友,麻烦行个方便,自有银两奉上。” “来人可是三殿下?”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云琪忖道:原来是冲我来的,不知道是敌是友?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他大声说:“在下云琪,不知有何贵干?” 黑衣人不再搭话,其中一匹快马朝云琪直撞而来。 云琪措不及防,好在身手敏捷。只见他一个翻身下马,两个滑步躲闪开去。 可怜自己所骑的马却被撞受惊,一声嘶鸣,“哒...哒...哒...哒”跑远了。 “朋友,你我有什么恩怨,说开了再打不迟。” “有人出钱买你的命,有什么冤情到了那边跟阎王爷说吧”,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云琪看着后面的黑衣人,估摸着不下二三十人。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他朝前挺了一步,朗声道:“我的侍卫与此无关,让他们走。” “他们既见了我等,那就走不了了!” 侍卫下马,把缰绳递到云琪手里说:“殿下,你骑我的马快逃,我俩替你垫后。” “别做梦了,你们谁也走不了”,黑衣人说着,挥刀围了上来。 云琪抽出了腰里的剑:“我们一起面对吧!” 只听金石相撞,呼哨四起。很快,两个侍卫就被杀死了。云琪也浑身伤口,满身是血。 眼看求生无望,云琪格挡住黑衣人的最后一击,长啸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跳好汉”,然后转身跳下了悬崖。 ...... 云琪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床榻边,坐着一个俏丽的姑娘。 “你醒了”,那姑娘又朝外喊道:“爹,他醒了!” 门帘掀起,走进来一个个子不高,头发花白的老者。 云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那老者说:“莫动,再换一次药,你的伤就不防事了。” 他手法熟练,一会就给云琪换好了药。 云琪问:“是你们救了我?” 那姑娘俏皮的说:“那当然,不是我们救了你,难道是你自己跑到床上的?” 云琪有些尴尬,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说:“多谢你们搭救,但我马上要走。” 那老者并没有接银锭,他摇了摇头,略显冷漠的说:“走不得,至少还要休养五个时辰。如果你现在出去,不出十里,就会伤口崩发,血流不止。” “可是我还有重要的事。” “是性命重要还是你的事重要?你自己选择吧,现在走我们也不拦你。” 那姑娘劝道:“听我爹的没错,你别固执了。到时丢了性命,再重要的事也办不了了!” 云琪哪里肯听,他想要坐起来,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只得重新躺到床榻上。 那老者走了出去,一会又进来,扔了一个东西在床上,厉声的问:“你是朝廷的人?” 云琪一看,是自己的配剑。这配剑是官制之物,由没想到这山间僻野的老者也认得官制之物。 他含糊的说:“噢,我是安西都护府的府兵。因父亲病重,请假回乡探亲路过此处。不想意外跌落山崖。” 那姑娘奇怪的问:“那你为何浑身刀伤?” “这...” 那老者冷冷的说:“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休养五个时辰之后,请你马上离开。” 老者说完,甩手走了出去。 云琪略显尴尬,他问那姑娘:“你们在哪里救的我?” “就在我家前面不远,你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 “这是什么山?” “四门山。” “四门山?” “是啊!因此山环绕,四面各有一个山谷,就像四个山门,所以叫四门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亦书,你呢?” “我叫云琪。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搬来这里了......” “咳...咳!”那老者咳嗽两声,站在门口,对南亦书说:“跟我出去煮饭去。” 南亦书朝云琪做了个鬼脸,转身跟了出去。 半晌,南亦书又进来,给云琪端来了吃的。 云琪还真的饿了,他快速的吃完饭。只觉身心疲乏,就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是被喧嚣声吵醒的。睁开眼,外面一片火光,伴随着哭喊声和吵闹声。 云琪下床,艰难的走到外面,看到院子里站满了骑马的黑衣人。 南亦书的父亲匍匐在地上,周围好像还有血迹,南亦书正趴在他的身上痛哭。 “住手!”云琪一声大喝:“你们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吗?拿去就是,何必伤害无辜的人。” “哼哼,到了这个时候,你多考虑自己吧!”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南姑娘,是我连累了你们......” 云琪想对南亦书说一些报歉的话,但又不知道如何说,只能长叹一声。 就在此时,山前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 黑衣人面面相觑。 “老大,你还调了其他人过来吗?” “没有呀......” 马蹄声越来越近,瞬间呼喊声四起,两队人马从前后冲杀进来。 黑衣人惊慌之下,奋力抵抗。云琪却面露喜色,他长啸一声,挺剑而出。 很快,黑衣人大部分被斩杀,余下的被围在中间。 “留几个活口”,云琪吩咐道。 话还没说完,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纷纷挥刀自尽。 云琪伤口崩裂,流血不止,他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章节目录 第2章锋芒初露 #第2章锋芒初露 云琪醒来时,斜躺在马车里,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 周围一片火红,照的马车里很明亮,暖暖的。 马车略显颠簸,里面空间不大。南亦书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抱膝,低着头好像睡着了。 云琪轻轻动了动,南亦书惊醒过来:“你醒了?” 云琪看她双眼通红,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她,但想了想,却无话可说。 半晌,云琪说:“是你替我包扎的?” “嗯”,南亦书点点头。 “你也会医术?” “跟我爹学了点”,说起爹爹,南亦书又哭了起来,正是梨花带雨,让人无比心疼。 “我...对不起...” ...... 两人不再说话。 良久,云琪打开车窗,呼道:“来人”。 车窗外有人答应:“三殿下,属下在。”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三殿下,卯时了。” “天快亮了,我们行到何处了?” “再有两个时辰,就走出四门山了。上了官道,就不会这么颠了,也能走的快一点。” 云琪说:“安心赶路吧!” 关上车窗,云琪翻了一个身,重新躺好。 不经意间,他的脚踢到了一个木制盒子。 “这是?”云琪问南亦书。 “我爹爹的医书,这是爹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噢!” 少倾,南亦书问:“来救我们的是什么人?” “龙虎营。” “什么是龙虎营?” “守卫京城的军队。” 短暂的沉默,南亦书又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叫你‘三殿下’?” 云琪叹了一口气说:“我是圣上的三皇子,也是安西都护府的大将军。” “三皇子!”南亦书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是怕节外生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你是皇子,你为什么一个人走在山路上?” “这个我没骗你,父皇病重,我不远万里,回京探望。” 南亦书又问:“黑衣人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我也一头雾水,但我会查明的。” “噢!” ...... “你们为什么住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 “不知道。” “你母亲呢?” 南亦书停了半晌,才说:“嗯,从小我就没见过我母亲,爹爹说我母亲病死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南亦书摇了摇头。 云琪想了想,说:“你既有医术,先到我府上做个女医吧!” ...... 天色越来越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外有人请示:“三殿下,我们进了京城了,是直接回府吗?” “嗯,我先去更衣,一会进宫见父皇。” 马车又走了半柱香,缓缓停了下来。 “三殿下,我们到了!” “好,扶我下车。” “你能走吗?”南亦书关心的问。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南亦书扶云琪走下马车,面前的大门上挂着“大将军府”的牌匾。 云琪换上了一身紫色素袍,看起来潇洒异常。 他让人给南亦书也换了衣服。长长的裙摆、飘逸的丝带、漂亮的发钗、精致的香囊,美极了。 云琪看到换完衣裳的南亦书,都呆了。 “走吧。” “我们现在去哪?” “去见皇上。” 南亦书犹豫的说:“我...不去了吧!” “走吧!如果皇上问起黑衣杀手的事,你能帮我做个见证。” 南亦书就不再吭声,跟着云琪走了出去。他们再次坐上马车,来到一幢高大雄伟的房屋面前。 “紫宸殿”,南亦书念着门头的字,问道:“皇上就住在这里吗?” 云琪点点头道:“是的,进去后不要随便说话。” 紫宸殿里灯火通明,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到处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房间里烧着暖炉,很暖和。皇上半躺在龙榻上,看起来很虚弱。 御医正弯着腰把脉。太后坐在龙榻旁,满脸愁容。 云琪先拜见了皇上,又叩拜了太后。 “平身吧!赐座。” 有宫女搬来了凳子,云琪坐下。他看南亦书有点局促,就轻声安慰说:“别害怕,站在我身后就行。” 南亦书依言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 一会,御医站直了身子,太后焦急的问:“怎么样?” “只是风寒之症,皇上春秋鼎盛,神气充盈,但能慢加调理,自能痊愈,太后不必过虑。” 南亦书拉了拉云琪的衣角,轻声说:“那老头胡说。” 云琪正待制止南亦书,没想到那御医耳朵倒灵。 “是谁说老夫胡说?站出来。” 云琪站起来拱手说:“是云琪府上的女医轻口妄言,还请孙院长大人不记小人过,莫怪。” 那御医冷笑道:“原来是三殿下的府中医女,既敢如此说,想来定是医术非凡。如对本院的诊断有不同的见解,请赐教。” 南亦书自小跟随父亲在深山中长大,本就不谙世事,她看这老头让她赐教,就张口说道:“你的诊断不对,我想把一下脉。” 云琪赶紧上前拉住南亦书,压着嗓子说:“别乱说了!” 云琪摇头苦笑,他知道,这孙院长是太医院的院长,乃是国医之首。 此人医术高明,脾气古怪。有时,太后和皇上都要给他面子。 现在南亦书当众说他诊断不对,估计他没那么容易罢休。 果然,这孙院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今天必须说出个子丑寅卯,如若不然,我脸面何在!?” 太后看南亦书年纪青青,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医,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就问道:“你的师傅是谁?” 南亦书照实说:“我没有师父。” “噢!那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跟我爹爹学的。” 云琪冷汗直冒,孙院长只在一旁冷笑。 太后又问:“那你爹爹呢?” 云琪上前插话说:“太后,孙儿在四门山中被黑衣杀手所伤,是南姑娘和他爹爹救了我。他爹爹也为此送了性命。” 孙院长道:“原来是山野乡医,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提到她的爹爹,南亦书本来正自伤心。听孙院长这么说,突然爆发道:“你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不识病理,胡乱诊治,还不让人说吗?” 章节目录 第3章斗医紫宸殿 孙院长气的双手发抖,他指着南亦书:“你...你...你...” “你什么你,难道医术还有高低贵贱吗?你高贵的医术能救人,我低贱的医术就救不得人吗?” 南亦书气急之下,一番话下来,孙院长更无话可说。 他朝皇上躬身说:“臣不能受此屈辱,请皇上准臣告退。” 皇上闭着眼,不置可否。云琪解围道:“孙院长不必如此...” 孙院长又转向太后道:“请太后为臣做主。” 太后略显严厉的说:“孙院长,就让她替皇上把一下脉,打什么紧?都是为皇上效力。” 看到太后也不支持自己,孙院长有点尴尬,也有点失落。他不再说话。 太后又问云琪:“你说在四门山遇到黑衣杀手?是怎么回事?” “禀太后,孙儿尚不清楚,是左相调龙虎营去救孙儿回来的。” “此事皇上知道吗?” 皇上淡淡说:“左相禀报给朕了!” 云琪很是奇怪:父皇好像对这件事不那么关心。 ...... 南亦书借着把脉,仔细观察皇上的症状。 她问道:“皇上这病多久了?” 孙院长没好气的回答:“一月有余。” 云琪心想:怪不得皇上和太后都不支持孙院长,一个多月都治不好,任谁也不会满意。 “可有发热头疼?” 皇上点头。 “可有浑身酸痛、腹泻呕吐?” 皇上又点头。 南亦书站直身子,朗声说:“皇上并不是得了风寒,而是得了热病。” “笑话”,孙院长说:“如今正是隆冬时节,哪里来的热病?” 南亦书轻轻一笑:“热病又叫热瘟,是一种瘟疫。此病来势凶猛,病势凶险。反反复复,最难痊愈。” 南亦书一番话,把孙院长说懵了:“你说是瘟疫,又为何没有传染给其它人?皇上又从何处所得?” 南亦书用鼻子嗅了嗅空气,问道:“这房间里用什么香熏?” 那孙院长得意的说:“此乃本院配制的药熏,芳香化浊、温经散寒,有安神醒脑、辟秽驱邪之效。” “用了哪些药材?” “这本院的独家配方,怎可轻易告诉你?” 南亦书没理他,只说:“这药熏檀香、艾叶、丁香,可能孙院长还加了其它药材。这些药材都有驱瘟之效,所以才没有其它人得此瘟疫?” 孙院长听到南亦书一语道破了自己药熏的成分,颓废的垂下头来。 南亦书笑说:“没想到你医术不行,捣鼓这香熏倒挺在行。” 直到此时,一旁的云琪才放下心来,他越来越对南亦书刮目相看了。 太后期盼的问:“南姑娘可有救治之法?” 南亦书点点头,开了方子。交代好内服外敷,让人照方抓药。 太后和皇上都很高兴,皇上的精神好像也好了些。他让人扶他坐起,问云琪道:“你为何此时回京?” 云琪拜伏在龙榻旁:“儿臣得知父皇龙体欠安,心中焦急,来不及请旨,就...就私自回京了。” “你身系边疆,职责万千,怎可如此风云气少,擅离职守?” “儿臣知错了,请皇上降罪。” 太后此时插话道:“云琪也是一片孝心,人之常情,皇上就不要责怪了。” “罢了,边疆防务如何?” “儿臣回京之前,已让军士备齐粮草,加固城池,严加防守。” “回府歇息去吧,你要知道边疆大员无旨不得进京,以后万不可如此。” “是,儿臣告退。” 从紫宸殿出来,云琪对南亦书说:“你可真厉害,竟然灭了孙院长的威风,” “那老头的医技太过稀松平常了。” 云琪心有所动,问南亦书:“你爹爹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的医技从哪里来的?”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自小我就跟我爹爹生活在四门山中。家里缺了吃穿用度,我爹爹就会带着我外出给人看病。” 云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跟我去左相府。” “左相?丞相吗?” 云琪点点头:“他是我的授业恩师。” 左相府的管家看到云琪,赶紧迎了上来。 云琪问:“左相呢?” “左相说您会来找他,还真应验了,他在书房等着呢。” 云琪不再说话,大步走向书房,进门就问:“左相身体可好?” 书案前坐着一个清瘦的老人,身穿褐袍,双眼炯炯有神。 他看着南亦书问:“这就是四门山中的那个姑娘?” “是的,她叫南亦书,我让她做我府上的女医了。” 左相又问:“去见过皇上了?” “见过了。” “皇上的病情怎么样?” “南姑娘说是热瘟,不是孙院长诊断的风寒。” “原来南姑娘还有岐黄之术,老夫倒是小瞧了。” 南亦书低着头,笑了笑。 左相又说:“既然找到了病症,想必治疗也不是难事吧?” 南亦书说:“热瘟虽然凶险,但只要对症,是不难治疗的。只要按照我开的药方,三两日就会有起色。” 云琪笑了笑说:“你这可算接了军令状了!” 云琪看左相欲言又止,就说:“南姑娘是可以相信的,左相有话但说无妨。” “你呀,糊涂”,左相朝云琪数落开了:“你为何此时回京?” 云琪奇怪的说:“不是左相您写书信让我回来的吗?我还奇怪呢。” “信呢?” 云琪掏出来递给左相:“我看过了,是您亲笔书写,要不我也不会如此莽撞。” 左相拿过信仔细查看:“啧啧,高,实在是高。确实是我的笔迹,可是我并没写过这样一封信。” “你是说有人模仿您的笔迹?” 左相点点头:“简直天衣无缝,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来。这封信很蹊跷,但不管是谁送给你的,很明显,都是有意引你回京。”” 南亦书道:“我爹爹说过他以前就有一个朋友擅长丹青之术,最是喜欢模仿别人的笔迹,足以乱真。” 左相叹口气,对云琪说:“你可知此行凶险异常?手握重兵的边疆大吏,无旨私自回京。就这一条,就可拿你问罪。” “我回来之前已想到此着,所以只有三人三骑,并没带兵卒回来。” “虽是如此,也难免被人猜忌!” 云琪点点头说:“左相是怎么知道我半路遇险的?若不是龙虎营及时赶到,我们怕是要命丧昨晚了!” 章节目录 第4章归义社 左相说:“为师在朝中,还是有些耳目的。亏得我掌管龙虎营,如若不然,就算得到有人要对你不利的消息,也无兵可用。” 云琪回答说:“左相知道是谁要劫杀我们吗?” 左相想了想说:“十多天前,就是你启程回京的时候,鬼市有人打着归义社的名号重金招募杀手。 “两天前,我接到你已回京的消息。知道你一定会走小路,算脚程应该在四门山附近。 “前后联想到一起,我怕这杀手会对你不利,就派龙虎营去与你会师了。” 云琪说:“真亏了你的龙虎营!这归义社是个什么组织?” “你等一下”,左相走到书架前,翻找了一会,说道:“有了。” 只见他拿着一本书回到书案前,书的封面写着“太祖实录”。 左相翻到其中一页,轻声念道:“归义社,太祖近身卫队,太祖二年,撤。” “就这些?”云琪问。 “就这些。” “这是什么组织,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左相叹口气道:“归义社原是太祖皇帝起兵征伐天下时的嫡系部队,人数不多,战力强悍。 “太祖皇帝夺得天下后,他们就转变成了太祖的贴身卫队。 “奇怪的是,太祖二年,皇帝突然下令裁撤归义社,从此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消失匿迹。近百年来,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 云琪道:“此事如此机密,左相是从何得知?” “三十年前,当今皇上指派内务府总管重建归义社。不久后,内务府总管就被暗杀,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当时我掌管禁军,皇上密令我追查此事,所以我才知晓。” “那没有追查到凶手吗?” 左相摇摇头:“什么线索都没有,参与追查的兵士接连被杀,我也数次遭人暗算。后来,皇上就不让追查了。” “这么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还是针对我的,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你以后多加注意,这个事要暗中调查!” 云琪点点头。 左相又问:“你的伤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幸得南姑娘妙手回春,早就不碍事了。” 这时,下人前来请示:“相爷,厨房让我来问一声,三殿下和这位姑娘在府上用饭吗?” 左相先告诉他“不在”,然后对云琪说:“你上我这来,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呢,还是不要在我这吃饭了,免得别人说闲话。” 云琪笑笑,对南亦书说:“我从来都没吃过左相家的饭。” “下次,下次你们来,一准留你们吃饭。” ...... 他们从左相家告辞,回到大将军府,都觉又累又饿。 云琪先让膳房做点吃的,又让人在书房里生起暖炉。 两个婢女侍弄着暖炉,火越烧越旺,书房里也越来越暖和。 倦意袭来,云琪让南亦书去屏风后的卧榻上稍做休息。自己坐在书案前,也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一双冰冷的小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云琪才惊醒过来。 “你猜猜我是谁”,身后传来故意压着嗓子、闷声闷气的说话声。 “云阳”,云琪不加思索的说。 “哎呀,不好玩,不跟你玩了!”伴随着娇嗔的说话声,从云琪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姑娘。 云琪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这女孩解下披风甩在一旁,然后拉个软垫过来,坐在云琪面前,歪着头问:“三哥,听说是龙虎营接你回来的?” “嗯,我半路被人劫杀,左相让龙虎营救我回来的。” “什么人敢杀大庆国的三皇子?” “不知道,没有眉目。” 两人正说着话,有婢女拿来了饭食。 “妹妹跟我一起用膳吗?” “不了,我吃过了,你吃吧!” “好,妹妹去屏风后把南姑娘喊起来。” “噢,好。” ...... 南亦书真是累了,躺下就睡着了,直到有人轻声喊自己的名字。 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 这女孩一身华贵打扮:头戴青黑纱帽,上穿翻领窄袖袍,下穿条纹小口裤,脚踏软锦靴;腰间垂下几条丝带,挂着金银饰物。 明明是个女子,却从上到下的男装打扮。模样秀美俏丽,又别具一股英俊倜傥的风度。 “我叫云阳,是云琪的妹妹”,这女孩看南亦书醒了,热情的打招呼。 “我叫南亦书。” “饭食好了,请南姑娘出来吃饭吧!” 她们刚来到外间,云阳就调侃道:“三哥,这是你从边疆带回的红颜知己吗?长的真是俊俏。” “不可胡说,我已聘南姑娘做我府上的女医。” “替父皇看病的就是她吗?” “对,就是她。” 云阳悄然轻笑道:“宫里都传遍了,说三哥带回来的女医,把太医院的孙院长气的要辞官。我本以为是个老婆子呢,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姐姐。” 南亦书也笑了笑说:“我可不是故意要气他的,是他医术不精。” “好,那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 云阳走后,他们开始吃饭。还没吃上两口,宫里就来传旨了。 传旨的是张公公,云琪和南亦书面北而跪,叩头接旨。 “太后口谕,着三皇子云琪、医女南亦书即刻进宫,不得耽搁。” 云琪和南亦书叩头起身。 张公公道:“三殿下,南姑娘,快快随我进宫吧。” 云琪问:“张公公,宫里有什么事吗?这么急召我们进宫。” “皇上病体沉重,眼看...眼看即将不支”,这位公公边说,边要流下泪来。 南亦书感到奇怪,她问:“皇上吃了我开的药方吗?” “吃了,皇上早前吃了药,渐感舒坦。不曾想午后就突然烧起来了,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南亦书道:“应该不会呀!那快走吧,我们去看看。” 章节目录 章第5章龙驭归天 紫宸殿,龙榻旁哭哭啼啼的跪着众嫔妃。 太后正有点不耐烦的训斥她们:“好了,不要再哭了,皇上还没驾崩呢。” 众嫔妃都吓的一激灵,不敢再哭。一时间,寝宫内寂静无比,只能听到皇上粗重的喘息声。 孙院长也来了,正在给皇上把脉。 “奇怪,皇上脉象来去急促。时而凶猛异常,时而浮而无根,实在怪异之至。” 云琪道:“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摆摆手,对南亦书说:“南姑娘,你也过来一同会诊。” 孙院长让开了,南亦书上前给皇上把了脉,又查看了一番,问孙院长:“你有诊断没有?” 南亦书说话干脆利索,完全没有客套,略显粗鲁。 孙院长昂着脸,嫌弃的说:“老朽医术不如姑娘,请姑娘先说。” “中毒”,南亦书干脆的说。 看到孙院长微微点了点头,太后问:“如何解毒?” “我要查看皇上的药渣。” 太后吩咐道:“快!” 有太监很快拿来了,太后看到孙院长有点落寞,就说:“识别药材,这是孙院长的专长,请孙院长查看。” 孙院长“哼”了一声,走上去把药渣全部倒出,一一分辨。 少倾,孙院长问:“南姑娘所开药方中,可有一味‘雪上一枝蒿’?” 南亦书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就是了,问题就在这个上面。皇上是中了乌头之毒。” 太后问:“乌头之毒是什么毒?” “此物是毒也是药,既可散寒止痛,也是一味杀人于无形的绝佳毒药。” 南亦书补充道:“它也叫乌头碱,毒性猛烈,又不容易查验。” 云琪听到这里,插话道:“但是父皇入口的东西,都有人先行试毒,为何...” “是固定一个人替皇上试毒吗?” “不是,每日有不同的值班太监负责试毒,内务府都会登记在册。” “漏洞就在这里。皇上长期微量服毒,毒素在体内积蓄。今日他们加大了剂量,新毒旧毒一起发力,皇上就毒发了。” “来人”,太后厉声吩咐道:“凡接触此药者,全部拿下,押往诏狱,严加审理。” 侍卫应喏而去。 太后又说:“既然知道了病症,那就快快施救吧!” 南亦书和孙院长互看一眼,一起叹了口气。 “怎么?” “禀太后,这乌头之毒...无药可救。” 云琪上前拉住南亦书:“无药可救!你也没有办法吗?” 南亦书轻轻摇了摇头:“是的,我也没有解毒的方法。” 太后差点昏厥过去,云琪上前扶住了她。 正在这时,皇上悠悠醒了过来,不懂医的云琪也明白:这是回光返照,皇上撑不多长时间了。 太后俯下身,轻声叫了声:“皇上!” 皇上叹了口气,似乎已知天命。他让人扶他起来,轻声说道:“宣太子。” 太后知道皇上这是要托孤了,她对张公公说:“让众皇子、公主、左右相、各部长官也都来吧。” 很快,龙榻前跪了一片。 皇上缓缓说道:“我死之后,著太子继位。” 众嫔妃和太子、皇子都轻声哭泣。 皇上又面向众大臣说:“尔等世受国恩,当勤勉尽责,辅佐太子。” 从大臣一起称“是”。 皇上又叫道:“云琪。” 云琪匍匐向前:“父皇,儿臣在。” “帮助太子好好守护边疆。” “儿臣遵旨。” 皇上交代完了这一切,好像用尽了力气,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太后问:“皇上,众嫔妃该当何如?” 皇上侧目看了看嫔妃们,半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带出了一个“殉”字。 众嫔妃齐声大哭,也不知道是惊慌害怕,还是伤心悲痛。 皇城内,各大殿,全部燃起了灯。 急促的钟声此起彼伏,传递着皇上驾崩的消息。 太后懿旨:左相和右相共同监国,暂行皇权,妥善安排一切。 先帝的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太子也准备继位登基。 ...... 第二天,太医院后山发现了一名尸体,是替先帝煎药的宫女。 左相着云琪前去查看,南亦书也跟着一起去。 南亦书查看后说:“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看来是杀人灭口,定然是她给父皇下的毒。” 南亦书点点头。 “她一死,线索也就断了。” 南亦书说:“这宫女是在其地方被杀,然后拖来此地的。” “何以见得?” “你看,有一只脚没穿鞋,应该是拖行中被拖掉的”,南亦书边说,边走到这宫女脚后查看。 此时,云阳从远处走过来说:“三哥...三哥!” 云琪问:“什么事?” 云阳满目忧愁,面露戚戚的说:“三哥,能不能帮我求个情?不要让我母后殉葬。” 因为先帝在驾崩前说了一个“殉”字,按大庆国制,所有先帝嫔妃无子女者,全都都要殉葬。 云阳生母早死,自幼是郑贵妃抚养长大。而郑贵妃自己没有生育,所以也在殉葬之列。 南亦书脱口而出:“真是惨无人道,自己死了不算,还要让人陪着死。” 南亦书替自己说话,云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云琪轻喝道:“不可口无遮拦。殉葬之制,乃是祖宗之法,虽缺人道,但合法制。” 云阳说:“三哥,我在这世上,只有母后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忍心吗?” 云琪想了想说:“我们先去找太子吧。” ...... 太子名叫云轩,乃皇后所生,是根正苗红的嫡长子。自小就被立为了太子,如今已有二十几年了。 他们来到东宫,见了太子,行了礼。 云琪说明了来意。 云阳说:“大哥,你忍心让妹妹从此孤苦伶仃吗?” 太子道:“与先帝同眠,是莫大的恩典,妹妹何故如此?” 云琪劝解说:“殉葬之制早已不合民心,去年有大臣上疏请求废除,先帝也默许了。不知如今为何又重开?” 太子说:“你我儿臣,岂能枉猜父皇圣意?父皇崩前遗旨要嫔妃殉葬,我等怎可违逆?” 云阳哀求说:“大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是呀!云阳也是可怜,生母早亡,养母如今又要殉葬。” 太子略一沉吟,思量着说:“还是去请太后懿旨吧!或许尚可回旋。” 章节目录 章第6章求情慈宁殿 云阳心急救母,她说:“那我们快去慈宁殿吧!” 几个人正要动身,有太监进来传话:“太后请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去慈宁殿相见。” 太子朝云琪说:“正好,我们现在就去见太后吧!” 云琪、云阳一起点头。 那太监又说:“太后特别交待,让南姑娘一同前去。” “知道了,你去回禀太后,云阳公主也跟我们一起拜见太后。” 他们来到慈宁殿,当值的宫女说太后在暖阁里。 云琪问:“太后还是喜欢侍弄花草吗?” 太子点点头说:“正是,只要入了冬,太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暖阁里。” 右相和左相也暖阁里。一下进来这么多人,不大的暖阁里稍显拥挤。 他们相互见了礼。 云琪称赞道:“在这隆冬季节还能看到这些花草,太后这暖阁里也算独一份了。” 太子接着恭维说:“太后慧心巧思,寻常人自是比不了的。” 太后微微颔首道:“这养花呀,跟治国一样,只要用心侍弄,总是错不了的。” 太子接口说:“孙儿一定用心体会。” “好了,都坐吧!” 有侍女搬来了凳子,他们分别坐下。 太后又吩咐道:“去把西膳房给我炖的桔皮汤再盛上几碗。” 侍女应声而去。 “这冬天呀,就要多喝桔皮汤,暖身暖胃,对身体好!” 侍女端来后,他们浅浅的尝了一口,都纷纷称赞。 云琪看南亦书很快把桔皮汤喝完了,想着她也许是渴了,就说:“太后,孙儿和南姑娘只顾查案,这会真有点渴了,想多要两碗,不知还有没有富裕?。” 太后点点头说:“有...有,难得你们这么喜欢”,她示意侍女再去盛来。 太后瞥眼看了看云阳,说道:“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为难的事?” 云阳泪眼婆娑,上前跪拜道:“孙女恳请太后不要让我母后去殉葬。” 太后沉吟片刻,问:“太子认为该怎么办?” 太子看了看右相,试探着说:“孙儿也心疼云阳,但郑贵妃殉葬,乃是父皇遗旨,怕是不便违逆。” 太后又问:“云琪呢?你以为该当如何?” 云琪躬身道:“太后,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孙儿想为郑贵妃求一个活命。” 太后没有立时表态,她又转头看了看云阳。 终于,太后叹口气道:“罢了,法度之外,不外乎人情。郑贵妃有云阳为女,不在‘无子’之列,当免于殉葬。” 顿了顿,太后又说:“右相、左相,本宫这么说合乎朝廷法度吗?” 两人齐声答道:“太后悲天悯人,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自是再恰当不过。” 太后点点头说:“那传懿旨吧!” “遵旨!” 云阳非常高兴,她趴下连磕了几个头。 太子起身抱拳道:“太后宅心仁厚,实乃天下万民的福气。” 云琪也道:“多谢太后成全。” “好了,别恭维我了,也是郑贵妃的造化,收养了云阳这个好孩子。” 太后又问:“云琪,投毒的人追查的怎么样了?” “刚刚有一点眉目,孙儿正加紧追查。” 太后道:“这几天都辛苦点,太子登基之前,万万不能再出差错。” 大家一起称“是”。 “你们都回吧,本宫有点乏了。” 他们都告退出来各自回府。 回去的路上,南亦书对云琪说:“今天我们去查的那具女尸,脚心有一朵梅花刺青。” “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女尸不是有一只脚没穿鞋吗?刚好被我看到,当时云阳公主来了。然后我们就去见了太子,又去了见了太后,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云琪想了想说:“那我们再去查看。” 尸体已经被被送到了大理寺的停尸房,云琪和南亦书来到大理寺,发现那女尸两只脚心的皮都被削掉了。 南亦书说:“我明明看到的......”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这个梅花刺青。” “那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吧。” 两个人刚刚回到府中,宫里的太监就来宣旨了:太后口谕,请南姑娘前去问话。 云琪奇怪的问:“只请南姑娘一人吗?” “回殿下,太后是这样说的。” “噢!太后有没有说什么事?” 那太监为难的说:“这个...奴婢只管传话,不敢打听。” 云琪看南亦书有点紧张,安慰她说:“没事,你去吧。” 那太监赶紧说:“请殿下放心!太后问完话,奴婢亲自把南姑娘送回来。” “不劳公公费心”,云琪说:“来人!” 门外有人应声而进,云琪吩咐道:“你随南姑娘一同进宫,南姑娘见驾后,你护送她回来。” “是!” 这人又上前行礼说:“南姑娘,我叫孙不二,是三殿下的近卫队长。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了。” ...... 太后在慈宁殿的正殿里接见的南亦书,她命南亦书写出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又问了她一些家常小事,就让她回去了。 南亦书走后,太后轻锁眉头,淡淡说道:“出来吧!” 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身穿青锦袍,手拿拂尘,容光焕发的老者。 这老者一出来,太后就问:“你说这两日天有异象?” “回太后,正是。臣卜一卦,乃有妇人祸乱朝廷之兆。” 太后问道:“刚刚你可看仔细了?” 那老者拱手道:“回太后,看仔细了。” 太后递上南亦书刚才写的生辰八字问:“看看,是她吗?” 那老者伸手接过,口中念念有词的推算了半晌说:“我观此女,骨骼清奇、面相有异,昨日天之异象,必是应在她的身上。” 太后不以为然的说:“小小乡间僻野的女娃,能成什么气候?” “太后,上天警示,万不可掉以轻心。” 太后问道:“那该如何破之?难道要诛杀此女?” “这...但凭太后做主。” 太后凝神沉思半晌说:“让我想想吧!” “是,不过太后,还请早做决断,免得受其祸乱。” 太后疲倦的点点头,挥挥手让那老者退下了。 章节目录 第刺7章梅花刺青 南亦书见过了太后,出了慈宁殿,走出皇城,孙不二正等在宫门外。 南亦书坐上马车,孙不二护驾,回府而去。他们出了大将军府,拐上了南大街。 南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南亦书半躺在车厢里,听着外面小贩的吆喝声和熙攘的人声,心里暗想:“如果就这样安度此生,也挺不错的。” 突然,南亦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沙哑的声音听一遍都忘不了,正是杀死自己爹爹的那个黑衣人。 南亦书掀开车帘,四下看去,想找到那个黑衣人。大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能找的到?南亦书急叫:“孙队长。” 孙不二骑马靠近车窗问:“南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一个人沙哑着声音说话?” “噢,听到了,怎么了?” “你看到人了吗?” “看到了,前面那两个骑马的,有一个就是他。” “跟上去。” “噢!南姑娘找他有事?” “这你别管,只管跟上去。” 可是路上行人众多,马车行走缓慢,竟越追越远了。一直到出了集市,二马二人还在不停的朝前走。 南亦书从刚才的焦急紧张中,也慢慢的冷静下来。身边只有孙不二一人,怕是追上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南亦书喃喃的说。 “去右相府呀!就在前面不远。” “你怎么知道?” “那人是右相府的府兵统领,叫欧阳胜。” “你认得他?” “我认得他呀!我们是同年进的新兵营。” “你认得他不早说!” “这”,孙不二有点委屈的说:“是南姑娘您不让我说的。” 南亦书有点不好意思:“算了,不怪你了,你确定是他?” “确定,就算认不得他的人,也认得他的声音。” 南亦书暗想:“这倒是实话。” “那行,我们快回去吧。” 他们回到大将军府,府上的人告诉南亦书:云琪去了左相府,如果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他。 孙不二问:“南姑娘,去吗?” “去!” ...... 云琪正陪着左相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到处都是翻开的书本,他们在一本本的翻看着什么。 云琪看到南亦书,张口就问:“太后找你做什么?” “就让我写了生辰八字。” 云琪问左相:“这是什么意思?” 左相摇头“不清楚”,他拿出一本翻开的卷宗,问南亦书:“你见到的梅花刺青是不是这样的?” 南亦书接过来,卷宗上画着一个梅花图案。 “是的,跟我看到的梅花刺青很是相似。左相您也见到过?” 左相点点头:“四门山中的那一批黑衣杀手,每个人脚上都有这梅花刺青。” “这么说他们是一伙的?” 云琪接口说:“他们应该都是归义社的成员,这梅花刺青可能就是他们的标志。” 左相若有所思的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忤逆之事。” 南亦书说:“我刚刚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杀死我爹爹的黑衣人。孙队长认得他。” “不二”,云琪朝外喊道。 孙不二应声进来:“属下参见左相,见过三殿下。” “南姑娘说你认得黑衣杀手?” “禀殿下,南姑娘所说之人叫欧阳胜,和属下是同期进的新兵营,现任右相府府兵统领。但属下不知道他是不是黑衣杀手。” “右相府兵统领?”左相问:“南姑娘,当时天色昏暗,他们又都黑衣蒙面,你怎么知道是他?” “声音”,南亦书说:“当时在我家,他跟我爹爹说话了。这个人声音沙哑,很独特。” 云琪接口说:“南姑娘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在山路之上被劫杀时,领头的黑衣人也是声音沙哑,很容易分辨。” 孙不二补充道:“是的,欧阳胜在一次护卫右相时,被毒烟齁了嗓子,从此再也变不过来了。” 左相颔首道:“这个本相知道。那年右相被歹人袭击,幸得一名护卫拼死杀出重围,他才幸免于难,但整个右相府都被烧了。” 孙不二接着说:“是的,那名护卫就是欧阳胜。他也因为那次护卫有功,升任府兵统领。” “奇怪!难道所有事情都是右相干的?那事情就复杂了。” 云琪挥手示意孙不二退下,然后说:“右相是太子的授业师傅,在朝中,也一贯支持太子。此事如果牵扯到右相,那就会牵扯到太子。” “是呀”,左相说:“如果我们张扬出去,朝臣就会认为我们是在做夺嫡之争。到时恐怕朝廷内外将有大乱!” 云琪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左相沉吟半晌说:“你随我去拜访右相,我们见机行事。” 南亦书说:“我也要去。” 云琪知她报仇心切,安慰道:“拜访右相,你不便去。不过你放心,只要查实了杀害你爹爹的凶手,我定不会放过他的。” 南亦书点点头,云琪道:“孙不二。” “属下在!” “送南姑娘回府。” ...... 云琪和左相同乘一辆马车来到右相府,刚好右相正要出去,也走到府门口。 右相的身边,站着一个军官。 右相拱手道:“不知左相到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右相这是要出去?” “一点公干,不妨事,里面请!” 云琪说:“既是右相有公务在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吧。” “唉,有事旦说无防。” 左相说:“是这样,三殿下担心边疆防务,想要下个敕牒给安西守军,免得他们懈怠。所以来请示右相您来了。” “军队的事左相做主就行,无须说于我听。” 左相说:“太后既要你我二人监国,大小事情总要告于你知。” “那行,我这边没有意见,左相您下敕牒吧。” “那好,那我们就告辞了!”左相说着,转身就要走。 云琪突然道:“右相,你身边这位勇士威风凛凛,不知是何人?” 右相哈哈一笑:“这是我的府兵统领,名叫欧阳胜。快来见过三殿下和左相。” 那人躬身抱拳道:“属下欧阳胜见过三殿下,见过左相。” 云琪心中一震:这沙哑的声音,不错,就是他! 章节目录 第衣8章漏网黑衣人 云琪听到声音,已经确定了:欧阳胜就是在四门山劫杀自己的黑衣杀手。 他不动声色,朝右相拱手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云琪和左相一直在商议怎么处理欧阳胜的问题。 左相说:“这欧阳胜,如果是一般兵卒,倒可以秘密的抓来审问。但他是府兵统领,这就不好办了。” 云琪想了想说:“那只能从梅花刺青入手,只要确定了他的脚心有梅花刺青,那他就跟这些黑衣杀手脱不了干系。” 左相摇头道:“这也不太好办,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脱他的鞋子吧!” ...... 两人商议了一路,赶回左相府时,天色已晚。 他们最后议定:明日一早,先去请示太后,再作计较。 吃了晚饭后,云琪倍感疲惫,就早早上床歇息了。 直到嘈杂的吵闹声才把他惊醒,他起身下床,正待出门,孙不二在外喊道:“殿下...殿下...” 云琪打开门,孙不二焦急的问:“殿下,你没事吧?” 云琪看到外面举着火把的兵士来来往往,问道:“出了什么事?” “府里进了刺客。” “人呢?” “属下无能,让刺客跑了。” “在何处发现的?” “前院。” 云琪心中一动,说道:“快,去南姑娘房间。” ...... 南亦书躺在床上,沉沉睡着,云琪上前探了鼻息,尚有呼吸。 “看来只是中了迷药。” “莫非这刺客是为南姑娘来的?但为何只是迷晕了她,而没有下杀手?” 云琪轻摇了摇头说:“一切都不清楚!刺客受了惊扰,今天应该不会来了。让军士们都各回各位吧!” 南亦书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了过来,云琪赶过来时,南亦书还坐在床上手扶额头。 “我怎么头疼的厉害?是中了迷药吗?” 云琪点点头。 “谁干的?黑衣人?” “还不清楚,没抓到人。” 有侍女端来了热汤,南亦书喝完,又用冷水洗了脸,才慢慢缓了过来。 “好点没有?” “好多了。” “好,你在府里休息吧,我现在去找左相,然后去见太后。” “我跟你们一起去。” ...... 两人会合了左相,来到慈宁殿。 侍女说太后一夜未眠,这会刚刚睡下。 “那我们等太后醒来。” 侍女道:“三殿下和左相随我去偏殿等候吧。” 云琪点头说:“太后如果醒来,劳烦姑娘代为通报。” 那侍女点点头,行个礼走了。 他们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那侍女走来说:“太后请三殿下和左相暖阁相见。” 暖阁里,左相和南亦书把发现的情况跟太后汇报了,把已知的归义社来历也跟太后讲明了。 左相说:“太后,臣亲眼所见,四门山所有黑衣杀手的尸体,脚心都有一个梅花刺青。 “而据南姑娘所说,太医院那个被杀宫女,脚上也有同样的梅花刺青。” “是的”,云琪说:“但我去停尸房查看的时候,那宫女脚心的刺青被削去了。” “归义社...梅花刺青...”太后喃喃说道:“这么说来,那宫女是被灭口的?他们是同一伙人。” 左相点点头,又说:“不光如此,这发生的一桩桩事情都说明,宫里还有他们的人。” 太后神情凝重,喃喃的说:“会是谁呢?” 云琪道:“南姑娘今天就有了新的发现。” “什么发现?” 南亦书说:“小女今日出行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一个在四门山漏网的黑衣杀手。” “噢?黑衣杀手不是全被龙虎营击毙了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头领?” “当时天黑风急,又在山间小路,也许他趁乱逃脱了。” 太后又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黑衣头领的声音非常奇特,小女是听声音听出来的。” “此人现在何处?” “就在京城中,他乃是右相府府兵统领,名叫欧阳胜。孙儿和左相还特意去探了虚实。” “为何不抓来审问?” 左相接口说:“此人是右相的人,臣没有确凿证据,不便抓人。故特来请太后懿旨。” 太后嗔怒道:“你个老狐狸,得罪人的事让我干。也罢,说吧,想让我怎么办?” 左相躬身道:“事关朝廷安危,臣不敢掉以轻心。臣想,不必动用刑司,太后可下旨,让欧阳胜前来问话。臣当面询问,他若清白,岂不更好!” “嗯!”太后点点头,说道:“传我懿旨,着右相府府兵统领欧阳胜前来问话。” 等待间隙的时候,太后手扶额头,神似痛苦不堪。 南亦书上前,给太后把脉,让人取来纸笔,开了药方。 她又走到太后身后,为太后按摩头部。 太后被按的很是受用,她慢幽幽的说:“太医院孙院长也给我开了不少的调养之法,但用处都不大。” 南亦书说:“太后按我药方慢加调理,几日就可见效。” 太后心有所动,疑惑的问:“你说你的医术是跟你爹爹学的,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爹姓余单名一个江字。” “你爹既姓余,那你为何姓南?” 南亦书说:“我娘早死,我爹爹为了纪念我娘,让我随了我娘的姓氏。” 太后又问:“你既有如此医技,你爹爹必是当世名医。为何余江此名名不见经传?” “可能是我爹爹一直都在四门山中,旁人不知道他吧!” 这时,侍卫进来禀报:“欧阳统领到!” “宣进来。” 欧阳胜进来就拜伏在地:“臣右相府府兵统领欧阳胜参见太后!” “平身吧!” 欧阳胜站起来,又向云琪和左相行了礼。 太后说:“欧阳统领,本宫今天叫你来,是因为左相有重要案情需要向你询问。左相问话,还望你能从实回答。” “属下明白。” “好,左相,你开始吧!” 左相开门见山的说:“欧阳统领,三殿下在四门山中被黑衣杀手袭击的事你可曾听说?” “属下有所耳闻。” “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这...属下不知。” “能否请你脱靴一看。” “这...”欧阳胜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太后:“此乃大不敬,属下不敢。” 太后吩咐说:“无妨,恕你无罪。” “是,属下遵命!” 章节目录 第9手章鬼手神医 此时的南亦书,表情愤怒,眼里好像就要喷出火来。 云琪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她的爹爹。如今杀害她爹爹的凶手就在眼前,她自是无法掩饰。 只见欧阳胜直接坐到了地上,他脱掉鞋子和袜子,然后把脚心朝向左相。 南亦书紧张而兴奋,她走到左相身边,低头看去,但她失望了。 欧阳胜脚底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南亦书喃喃的说:“怎么会没有呢?” 太后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没看到梅花刺青。她沉声问道:“可看清楚了?” “回太后,看清楚了。请欧阳统领穿上靴子吧!” “不对”,南亦书突然大喝一声:“他明明就是那黑衣杀手的声音,怎么会......” 云琪赶紧上前拉住了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太后道:“左相可有什么要问的了?” “禀太后,没了。” “好,欧阳统领,你且退下吧!”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欧阳胜退下后,南亦书竟瘫坐在地,轻声哭泣起来。 云琪知道:满腔的希望突然破灭,她一时承受不住,一会就会好的。 所以也没有去劝她。 左相躬身说:“太后恕罪,是臣草率了。” 太后说:“查案就是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云琪接口道:“欧阳胜脚心虽然没有梅花刺青,但也不能摆脱嫌疑,还是要密切注意。” “查案的事你们自己斟酌,但要遵守法纪,不可越法而行。” “是,臣一定遵法而行!” 此后,查案的事陷入僵局,连续数天都毫无进展。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有点异常。 左相和云琪都知道:歹人在暗,自己在明,到现在为止,他们连歹人的目的尚不清楚。如果歹人就此不动,那真是不好查了。他们想要琢磨个法子,让歹人动起来。 太后因为头疼的缘故,要南亦书每日进宫做头部按摩。 云琪有点放心不下,让孙不二率十二兵士每日接送。 他还掏出大将军府的信物“飞鱼符”,递给南亦书。 此符长约二寸,飞鱼形状,通体银质,制作非常精巧。 “这是什么?”南亦书接过来问。 云琪答道:“这是飞鱼符,凭此符,可以调动大将军府的五百府兵。” “噢”,南亦书不经意的放在腰间。 “你要妥善保管,此符只此一只,万不可遗失。” 南亦书好奇的问:“这个可以调动你的边疆军士吗?” “那可不行,调动军士需要‘将军令’,只有皇上和都护府大将军才能持有。” “太子呢?他也没有这将军令吗?” 云琪摇头道:“没有,要在他正式登基后,左右两相才会汇同兵部,授予他‘将军令’,让他节制军队。” 南亦书点点头。 云琪又道:“你可别小看我这五百府兵,他们个个骁勇无敌,以一当十。在京城,除了龙虎营,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 南亦书每日给太后按摩头部,太后又吃了南亦书开的药,头痛症状竟渐渐好了起来。 从以前的一天发作两次,到二天发作一次,再到好几天都不发作。 这天,太医院孙院长按惯例来给太后把脉,把完了脉,他觉得不可思议。 “太后神气充盈,强于往日,凤体竟越来越年轻了!” “我的头痛也减轻了不少呢!” “难道是臣的方子起作用了?” “是南姑娘给我开的药方。” “噢!这南姑娘医术异乎寻常,确是难以琢磨。只不知她的爹爹师从何人?” “余江,孙院长可知有这一号人物?” “她爹的师傅叫余江?” “不是,她的爹爹叫余江!她随母亲的姓。” 孙院长喃喃的说:“余江...余江,明白了,她定是鬼手神医的后代。” “鬼手神医是谁?” 孙院长说:“此人姓余,外人不知其姓名。他是百年前的一代神医,传闻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术,被世人称作鬼手神医。” “百年前?那现在呢?” “相传此人做过太祖皇帝的宫廷御医,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听说有后代和传世药典留下。” 太后问:“你说这南亦书是这鬼手神医的后代?” “非常有可能,南姑娘的爹爹姓余,而她医术又如此高超,臣实在想不到还有其它什么可能!” 太后点点头说:“你先退下吧,我想一想。” 孙院长退下后,太后一个人坐了一会,然后叫道:“来人!” “在!” “去三清殿!” “是!” 太后出了慈宁殿,坐上暖阁,来到三清殿。 “本宫要祭祀先祖,任何人等,不得进入”,她吩咐门口的侍卫。 “遵旨!” 太后来到祖先牌位前,先上了三柱香,然后跪下磕了头。 她启动了供桌下的机关,牌位后传来机括声,现出一个暗门来。 太后走进暗门,来到密室里。 这密室设计极为巧妙,房顶上镶着一面铜镜,不知什么原理,可以把外面的光传送进来。 密室的三面,放着三个书橱。 太后走到其中一个书橱前,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本书。 书的封面写着“太祖密档”。 太后一页一页的朝下翻,终于她停了下来,因为这一页写着:鬼手神医余欢,太祖云风四骑之一,医术高明,恬淡寡欲。太祖二年,殁。 太后陷入了沉思,半晌,她又朝前翻,翻到归义社这一页:归义社,太祖近身卫队,太祖二年,撤。 下面还有一行:归义社统领青鸾,忠心耿耿,颇有谋略。太祖二年,殁。 “太祖二年...太祖二年,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后喃喃的自言自语。 她又随意的翻看几页,沉思半晌,放好太祖密档,走出了密室。 待她回到慈宁殿,侍卫禀报道:“南姑娘来给太后按摩,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她现在在哪?” “在暖阁候着。” 太后来到暖阁,南亦书行了礼,就开始按摩。 “太后,您这头疼,再有两三个月,就能痊愈了。不过还是少见风寒。” “嗯,自你诊治以来,好多了!” 南亦书专心按摩,太后又问:“你爹爹有没有什么药典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