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云诀》


节章节目录 地上的名地字

    一七七二年的圣诞节，在阿拉德大陆是不寻常的。那一天下了雪。在阿拉德的大小岛屿上，一个结冰的冬天令人永远难忘，下雪成了大事。

    在这个圣诞节的早晨，从赫顿玛尔到西海岸的大路上是一片洁白。雪从半夜起一直下到黎明。太阳升起不久，这时大约九点钟光景，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赫顿玛尔和西海岸之间的一段路上，只有三个走路的人，那是一个孩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三个行人隔得远远地走着，他们之间很明显没有任何关系。孩子有八岁左右，他站住了，好奇地看着路上的雪。男人在女人后面走着，相隔有百来步。他和她一样，是从赫顿玛尔那边过来的。男人年纪还轻，好像是一个工人，或者仿佛是一个水手。他穿了一身平常日子穿的衣服，是一件棕色粗呢短上衣和一条腿套上涂了柏油的裤子。他的后跟钉着粗钉子的生皮做的厚鞋在雪地上留下的印子，不大像人的脚印，而是像监狱的大锁的印迹。那个走路的女人显然穿的是上教堂的服装。她外面套着黑罗缎的棉披风，里面非常俏丽地衬着一件镶着白色和粉红色相间的花边的爱尔兰府绸袍裙。她活泼轻快地向前走着，从她走路的姿势猜得出这是个少女，她还没有受到过生活的折磨。她那时隐时现的优美的风姿，显示她处在最微妙的过渡时期，正是青春年华，童年结束了，少女年代刚开始，黄昏和黎明的微光交织在一起。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注意她。

    突然，在一处转角处的一丛绿色橡树附近，就是人称“矮房子”的地方，她转过身来了，这个动作引得那个男人朝她看去。她停住脚步，好像打量了他片刻，然后弯下身子。那个男人相信他看到她用手指在雪地写了些什么。接着她直起身子，继续向前走，步子比刚才加快了。她又回过头来，这次并且笑了笑，后来在大路左边的一条小道上消失了踪影。那条小道两边是树篱，一直通向常春藤城堡。当她第二次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认出她是赛丽亚，本地的一位迷人的少女。

    他可丝毫也不需要急着赶路，过了好一会儿，他走到转角处的橡树丛那儿。他已经不再想到那个不见人影的过路的女人。如果在这时候海上跃起一只海豚，或者在灌木丛中飞出一只红雀，这个男人很可能会盯住红雀或者海豚望，同时向前走去。可是说来真巧，他的眼睛始终望着下面，于是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个少女驻足过的地方，那儿有两个小小的脚印。脚印旁边他看到了她在雪地上写的两个字：狄云。

    这是他的名字。

    他叫狄云，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时间，望着这个名字，这两个小小的脚印，这片白雪，随后，他带着沉思的神情继续向前走了。

节章节目录 “闹鬼”的房“子

    狄云住在阿法利亚。他在那儿得不到别人的喜欢。造成这种情况是有一些原因的。

    首先，他的住宅是一幢“闹鬼”的房子。在阿拉德大陆，不管在乡间，甚至在城镇，你走过冷僻的角落，或许走过住满居民的街道，有时候你会遇到一座进口处被封闭的房屋；冬青树塞住了大门；说不出是怎样奇形怪状像膏药一样的木板钉死了底层的窗子。楼上几层的窗子既可以说是开着，也可以说是关着，因为所有的窗框虽然都关得紧紧的，可是窗玻璃都碎了。如果有一个庭园，一个院子，那儿肯定长满野草，围墙的栏杆也倒了；如果有一个花园，那儿肯定都长着荨麻，树莓，毒芹，还可以看到一些稀有的昆虫。烟囱有了裂缝，屋顶倒塌，从外面向屋里望，只见到处破败不堪；木头腐烂了，石头上长满霉。糊墙纸全脱落了。你可以从它们上面研究从前的彩色糊墙纸的流行花样。厚厚的蛛网上全是苍蝇，这说明蜘蛛在这儿得到完全的安宁。有时候，人们会看到在一块木板上有一只打碎的罐子。这就是一幢“闹鬼”的房子。到了夜间，魔鬼便来这儿。

    房子和人一样，也会变成尸体的。只要一种迷信把它杀死就行了，于是它使得人人害怕。在阿拉德的大小岛屿上，这些死去的房子并不少见。

    乡下的和沿海的居民对于魔鬼出没都感到心神不定。阿拉德大陆的居民，西海岸的滨海地带，都有一些关于魔鬼的非常确切的概念。魔鬼在世界上到处都派了它的使者。撒旦是一位皇帝，和别的皇帝一样，叫做撒旦·恺撒。它的侍从人员配备得十分周到。卓越的学者、吸血鬼研究专家和博学的魔鬼学家沙兰把尼巴斯叫做“伟大的滑稽模仿者”。

    阿拉德大陆的渔民出海的时候，因为魔鬼造成的幻觉，所以备加小心。

    很久以来，人们都相信神圣的女王住在西海岸上的大而方的岩礁上面，从前的许多年老的水手断言，曾经经常远远地看见她坐在那儿看书。因此，过路的水手们都朝着这块岩礁不住地跪拜，直到这个传说消失，出现真情为止。人们发现，而且现在弄明白住在岩礁上面的不是女王，而是一个魔鬼。这个魔鬼故意戏弄人，装做是女王，这样过了好几个世纪。一直到了二三四五年，人们才识破它的面目，把它赶出圣徒之列。这样的驱逐行动自然是十分有用的，可是这样做，一定要非常熟悉魔鬼。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过本地的一些老年人总在说，从前蓝色真理教的居民，比起阿拉德大陆的居民，和魔鬼的无意的来往要更多一些。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清楚。能肯定的是，这一小部分人以前给魔鬼骚扰得很凶。魔鬼喜欢蓝色真理教徒，想法和他们来往，这就让人相信魔鬼与其说是新教徒，不如说是蓝色真理教徒。魔鬼干的令人最难以容忍的亲热行为，便是在夜里探看夫妇共眠的床，当时丈夫早已熟睡，妻子半睡半醒。于是，一些阴错阳差的事发生了。部分教徒认为狄云就是这样出世的。这倒并非毫不真实。而且，这个情况尽人皆知，在驱魔法大全这种书中，也清楚写着。不管怎么样，黑夜里，当人们什么也看不清楚，都睡觉以后，魔鬼可能突然来临，这可叫人太不愉快了。她们当中的一个，心中不安，去求教她的听忏悔的神父，请他指明怎样能及时辨别清楚这样的差错。听忏悔的神父回答道：“您想弄明白和您接触的是魔鬼还是您的丈夫，您就摸摸对方的前额，如果您摸到了角，那您就可以肯定……”“肯定什么？”这个女人问。

    狄云住的房子从前闹鬼，后来不再有魔鬼出没了。这样一来，它便变得更加可疑。人人都知道，一个巫师住进一所闹鬼的住宅以后，魔鬼便认为这所住宅完全被占用了，为了对巫师表示礼貌，就不再上这儿来，除非像请医生一样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