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封神诀》 章节目录 第一章斗笠与妖刀 落日的余晖穿过厚厚的云层,将夏末最后的温暖,洒在天机城纯白的石墙上。 围绕在城中心那片巍峨高耸的白色建筑群周边, 横七竖八的散落着脏兮兮乱糟糟的老旧街巷、坊肆和民居。 看起来就像锦衣华服的世家小姐坐在一辆四处漏风的破烂马车里, 显得极为碍眼和不协调, 不过这在本地人眼里看来却无甚奇怪,毕竟这里是庶人坊。 已近傍晚,老街上行人已渐稀少, 为数不多的店铺已经开始陆续上闸打烊, 麻线街中写着“苏氏鱼肆”的店铺外,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懒洋洋的坐在柳木小杌子上, 微眯的双眼不知道是在看着夕阳还是街上的路人。 年轻人相貌清秀俊朗,眉目清朗如画, 经年接受海风洗礼的皮肤略有古铜之色, 却也给他平添了几分阳刚之美。 不过让麻线街最近增多的外来武者侧目的却不是他的相貌, 而是他的一身奇装异服: 一件白色棉布背心,一条蓝色大裤衩,外加一根麻绳绕过大脚趾的木屐。 这身行头在现代人看来算不得惊世骇俗, 最多有几分不羁和痞气, 但在长衫纶巾的九州大陆,却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少年名叫苏近屿, 在街坊四邻眼里是一名土生土长的瀛海仔, 由于和老爹一起开了这间鱼肆, 名字里的屿又和鱼字念起来差不多, 所以看着他长大的街坊们都称呼他为小鱼。 实际上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有记忆的苏近屿, 不仅知道自己不是天机城的瀛海族人, 甚至压根不属于这个时空, 只是穿越的久了,随着在这个世界再次从喝奶长起来, 过去的人生仿佛倒像一场梦,能回忆起来的并不多。 天色逐渐暗淡,随着一阵踢踏之声自巷口传来, 一个白衣公子骑着白马在鱼肆前掀起阵阵尘土, “咳咳,你丫不能轻着点啊,有马了不起啊?什么素质啊” 苏近屿一边咳嗽一边拿起旁边的蒲扇对着灰尘一阵猛扇。 与他年纪相仿的公子身穿一身白色滚金锦衣, 左右领口各绣有一个半身金色骏马图纹, 腰间扎着条金丝蛛纹带,佩着一柄三尺乌金长剑, 一把黑发束起以一条翠绿的簪子固定着, 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却带着一抹俊俏, 身后背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锦绣包裹。 听见痞里痞气的音调,白衣公子闻声看去, 便一眼望见手忙脚乱的苏近屿, 待看清他那身奇装异服,不免掩嘴笑了一下。 随即想到自己的行为,又赶紧收起笑容, 在马上对苏近屿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苏近屿无奈的撇了撇嘴,摆了摆手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 等到白衣公子快走出麻线街, 苏近屿又将手聚拢成喇叭状喊道: “天快黑了,去贵人坊吧,庶人坊,不好玩!” 就在苏近屿扭过身去准备将闸板装上关门打烊之时,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巨掌,重重的拍在苏近屿的肩头, 苏近屿身形却只是微微一晃,嘴角咧起一抹微笑。 扭过身去转手就是一拳, 打得来人瞬间捂住肚子直哼哼,一边哼哼一边指着苏近屿骂道: “小鱼,你个瘪犊子玩意,下手没个轻重” 看着跟个狗熊似得家伙像个女人一样哼哼唧唧,苏近屿笑意更浓: “猛子,俩月不见你丫的本事见涨啊,跟哪个娘们学的叫床啊这是” “去你大爷的,动不动就玩消失,这又跑哪儿风流快活去了,也不带上兄弟,忒不仗义了” 猛子真名叫孟重云,与苏近屿同岁, 生的身材高大,样貌威猛,肩宽背阔, 按苏近屿记忆中的现代尺寸,最少有一米九, 虽然名字生猛,猛子身上的穿着却颇为考究: 一身暗紫色绣襟软袍,腰缠翡翠玉带,脚踏牛皮软靴, 就是比贵人坊的公子也不遑多让。 作为和苏近屿从小一起成长起来的发小, 猛子不仅对苏近屿的穿着作风毫不奇怪, 就连言谈举止也被感染个七七八八。 因为猛子知道和小鱼鼓捣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相比, 穿什么衣服这事就是麻绳儿绑豆腐——不值一提。 从被麻线街其他鱼贩眼红不已的冰块, 到喝一口就能从嗓子眼熨帖到心窝的蒸馏酒, 以及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让他神魂颠倒的烟叶。 习惯成自然,猛子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也偶尔埋怨这位兄弟,明明从麻线街到牛角街, 附近的掌柜们都乐意掏银子买下这些东西或者秘方, 这个死心眼的小鱼却从来不珍惜这种发财的机会, 每天就守着自己那间破鱼肆, 从来不想着用这些好玩意去换点银子花花。 猛子摸索着从腰间掏出两个烟卷,扔给苏近屿一支, 吹了几下火折子先给苏近屿点着, 然后又夺过来对着自己的那根猛嘬, 在满意的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后, 眯着眼睛对着刚刚白衣公子离开的方向问道: “哪儿来的少爷?” 苏近屿也抽了一口,淡淡回道: “北境,不是少爷,是姑娘,落雪城的千金,盘缠和身材都有料,还没到官城投店,没有北境的虎卫暗里缀着,身手应该不错。” 猛子最佩服的就是苏近屿这洞察入微的识人本事, 在听到对方是个千金小姐,不由瞪大了眼睛: “落雪城到这一千多里,小丫头片子一个人过来的?” 苏近屿撇了撇嘴无所谓道: “所以说身手应该不错,能来参加武选的,多半也是世家子中功夫过得去的,只是背了那么大个包裹还在庶人坊晃荡,应该也只是个小嫩雏。” …… …… 苏近屿猜的没错,白衣白马公子打扮的的确是个姑娘。 身为北境郡王夏伯元的长女, 夏言蹊在听二哥说到白鹤书院三年一次的武选即将开始, 自幼勤习武道的她顿时心生向往, 但听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疙瘩要远行千里。 夏伯元还是破天荒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于是性格倔强的小丫头便独自偷偷溜了出来。 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天高地阔的北境, 来到天机城这个传说中的武者之城颇为新奇, 便没有急着奔向富庶繁华的内城投店, 悠哉游哉的穿越了大半个庶人坊, 充分的领略了一下海滨渔夫的日常生活。 日已西沉,天色暗淡了下来, 大小姐不知是没听清苏近屿的话, 还是听见了只当耳旁风, 毕竟这千里路独行过来,辛苦是辛苦了些, 危险倒是谈不上, 中途偶遇几个劫道的小毛贼,远非武道三品的大小姐对手, 于是依旧一人一马不慌不忙的向城里慢行, 路过牛角街,还顺便在一个挂着陈旧木牌的酒肆吃了顿晚饭。 用过晚餐后太阳早已落山, 天空一轮弯月给小巷洒下淡淡的月色, 随着一人一马渐渐走远, 酒肆侧面漆黑的巷子里闪出几道黑影, 紧跟着夏言蹊的方向快速而轻盈的蹑足潜踪而去。 再往前走两条街便是贵人坊所在了, 如同庶人坊一样,所谓的贵人坊也并不是官方称呼, 只是围绕着学城和郡守府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宽大官路, 将繁华和贫穷隔绝开来。 加之巡街的武侯几乎从来不会从官路走到庶人坊, 所以穷汉子们便不自觉的将官路之内的世界称之为“贵人坊”。 随着距离官路越来越近, 此时凌乱的街道上除了几个倒在路边的醉鬼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即将走到官路的夏言蹊忽然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头: “几位大哥跟了这么久了,这么害羞都是大姑娘?” 听闻此话,六个黑衣人纷纷从阴影中闪身而出, 前三后三刚好将夏言蹊的前路和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配合十分默契。 “哈哈哈哈,老子他妈的是不是姑娘不重要,你却是实打实的大姑娘,北境的富家小姐在庶人坊可不常见,既然知道老子几个缀着你还不骑马扯呼,胆子真他妈不小哇” 为首的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狂笑道。 不过显然这几个黑衣人并未轻敌, 毕竟这小娘们既然料敌先知, 要么功夫不俗,要么暗中有人保护, 几人想起庶人坊那个可怕的存在,心中未免有些忐忑, 所以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抽出雪亮的长刀猱身而上,想要速战速决。 “来的好!”被识破身份的夏言蹊娇叱一声,手中长剑应声而出, 一招纵横开阖的北境剑法猛然向挡住前路的三人横斩过去。 前面三人都是二品境界, 没料到这小丫头如此凶悍,竟然抢先出手, 而且一招下来便发现对方境界果然不低, 急忙飞身闪开,堪堪躲过这霸气凌厉的一剑。 为首的黑衣汉子看得真切,嘿嘿冷笑一声, 一把含着森森杀意的长刀向夏言蹊后背劈去, 随着一刀劈出,夏言蹊似有所感, 飞身一个侧移,但那长刀却似长了眼睛一般, 迅速化劈为扫,继续向夏言蹊小腹横切而来, 夏言蹊急将手中长剑竖起, 一声脆响过后二人纷纷后撤三步。 夏言蹊此时心中大惊, 在她的认知里, 江湖上三品以上的高手大多已经在各国身居武职, 过着衣食无忧的上等人生活, 怎么可能做杀人越货这种下三滥的买卖, 一路的平安无事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很明显眼前几人最差的也有二品境界, 面前的黑衣汉子更是与自己境界相当。 她忘记了一点,这里是天机城, 是九州唯一的武者神庙白鹤寺的所在, 被称为武者之城, 不单单是因为有白鹤寺和白鹤书院, 而是因为有无数的武者因为各种原因隐居于此, 单凭大小姐那点浅薄的江湖经验, 在这庶人坊里难免陷自己于危机四伏之中。 就在此时几人仿佛看穿了夏言蹊的惊骇, 瞬间同时发难,顿时刀光四起,将夏言蹊笼了个严严实实, 亏得她自幼有名师指点,府中更不乏三品四品高手喂招, 强敌环伺之下竟然在左突右支间勉力撑住了一时, 此时围攻的几人似乎也不想伤了这个小美人,出手之间并未使出全力, 领头的黑衣汉子急得额头青筋直冒,怒喝道: “都他妈长点眼,别给小妮子的脸划破就行,都快点往身上招呼,再不快点就坏事了。” 几名小弟听罢不敢再留手,忙加快了攻势, 夏言蹊这边顿时险象环生,肩上不知何时中了一刀,血流如注。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轻咳,一个痞气的声音自巷口传来: “咳咳,知道会坏事,还要做,是我拿不动刀了,还是你们有点飘了?” 六个黑衣人瞬时浑身一颤, 循声向巷口声音传来处望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一个被戴着的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人正站在那里, 像看戏一样看着众人, 来人身穿一袭红衣,斗笠下剩余的半张脸也被一个红色面罩挡得严严实实, 红色长衫上还不伦不类的绣着一只蓝色的蜘蛛,看起来怪异无比。 酣战中的几人,无论是劫匪还是夏言蹊, 都被这一身吊诡的打扮弄得震惊无比,暂时停止了打斗, “妖刀!” 随着一声惨嚎,一个黑衣小弟头也不回的向巷子深处跑去。 “嗖”的一声,也不见被称为“妖刀”的男子有何动作, 逃跑的黑衣小弟便一个倒栽葱滚翻在地, 都没来得及哀嚎一声便被未知的暗器结果了性命。 “妈的,妖你妹啊,说了多少次了,是蜘,蛛,侠!” 斗笠男子看起来对“妖刀”这个称呼颇为不满。 章节目录 第二章半部封神诀 “妖,妖,不,蜘蛛大哥,兄弟几个也是头一遭干这事,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其中一个黑衣小弟显然完全没听说过什么“蜘蛛侠”, 冷汗顺着头顶涔涔而下,睁着眼睛说瞎话。 黑衣人们的恐惧不是没有来由, 治安混乱的庶人坊本来就是强者横行的不法之地, 每当夜幕降临,沿街抢劫甚至杀人越货的勾当也是家常便饭, 直到两年前,这种情况才突然有所好转: 瑟缩在角落的受害者闭上眼睛等待命运裁决的时候, 睁开眼后往往发现要么断手断脚, 要么一命呜呼的暴徒横躺在他们面前, 远远望去只有这个头戴斗笠,手持猩红长刀的神秘背影。 于是庶人坊的泥腿子们茶余饭后便多了一个话题, 既然是传言,自然越传越离谱, 最开始有人猜测他是来自官城五品上的书院高手, 也有人说他是来自极北荒原杀人如麻的蛮子, 随着斗笠人的战绩越来越夸张, 加之他只在夜间出现, 谣言中他便成了来自九幽向恶人复仇的怨鬼, 手中那把猩红的长刀更是妖魔所用, “妖刀”的称呼不胫而走, 名声甚至传到对这些泥腿子不屑一顾的贵人坊, 这让鱼肆掌柜苏近屿哭笑不得。 没错,此人正是恶趣味的苏近屿。 显然无论是“妖刀”还是“蜘蛛侠”, 现在都没有放屁或者放人的雅兴, 苏近屿迈着缓慢但让人心悸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几个可怜的悍匪。 “兄弟们,怕他个鸟,今天就算阎王老子来了哥几个也要捋他几根胡子下来,干他!” 领头的汉子见小弟哀求无用, 骨子里的狠戾之气顿生, 拉上剩余的四人,不再关注受伤倒地的夏言蹊, 熟练的聚拢在一起形成梅花阵。 苏近屿扶了扶斗笠,嗤笑一声, 身形一动,忽的直直拔地而起,瞬间飞起两三丈, 然后蓦然直旋而下,手中猩红长刀随之剧烈旋转, 梅花阵上空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仿佛红云压顶般盖住众人。 夏言蹊在听到几声刺耳的兵器相接声后, 只听得一声惨嚎:“大哥留我一命,我是……” 话未说完,便一切复归平静。 抬眼望去,只见几名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显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戴斗笠的男子并未上前与她搭话或是关照伤情, 只是留下了一道潇洒的背影, 又举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的手势, 让夏言蹊在感激之余,一脸不解。 …… …… 时间回到傍晚时分, 两月未见的发小有着说不完的闲话, 当然大部分都是话多的猛子说, 苏近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 随着两人的肚子开始打鼓, 苏近屿也知道两月未见,一顿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好在鱼肆什么都不缺, 从冰鉴里捞出几尾新鲜的黄鱼, 就着馒头和一盘五花肉上锅蒸了, 又炒了两盘青菜一盘豆腐, 摆好三双碗筷去里间叫上老爹苏行秋, 几杯热酒下肚爷仨喝得是面红耳赤。 猛子双手捧杯毕恭毕敬的和苏行秋碰了一个,然后谄媚的笑道: “叔儿,您是老江湖了,给咱说说这武选凭啥不收咱这些泥腿子,只有贵人才能去啊?” 身材不高但颇为健硕的苏行秋缓缓摇了摇头: “白鹤书院几百年前本就是九州的世家出银子建的,自然是要收自家的子弟了,况且世道不太平,西边和南边一直在打仗,百姓饭都吃不饱,拿什么来养活一个练武的子弟?” “孟少爷可以报名试试,反正你又不是泥腿子”苏近屿打趣道。 孟家在庶人坊算得上是雄霸一方, 孟重云的老爹经营着几十艘渔船,天机城的鱼市生意差不多占了三成。 猛子叹了口气: “我早就让老爹那帮手下去贵人坊打探过了,说是不行,人家只要世家公子,咱这种商贾贱民就是花钱人家也不稀罕,他娘的。” 就在猛子自哀自怜的时候, 苏近屿敏锐的察觉到苏行秋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苏近屿。 他知道苏行秋的心思, 虽然从小生活在这天机城, 但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们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 北唐历628年,皇帝君如是突然驾崩, 未等皇帝丧期过去, 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君玉卿也不知所踪, 皇帝胞弟扶风王君如许宣布即位。 九州臣民传言君如许为图皇位杀兄弑侄,得位不正, 西境与南境各大世家纷纷宣布不再效忠大唐新君主, 韩氏以巨石城为都建立西凉王国, 端木氏以鹿鸣城为都建立南楚王国。 北唐王朝就此割裂为北唐、西凉、南楚三大王国。 随之而来无穷无尽的内战, 使得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百业凋敝、生灵涂炭。 也就是那一年, 君玉卿被十几名忠心的神策军卫士抱离皇宫, 一路向南的护卫被半路截杀死伤惨重, 没人知道这个孩子却最终来到了东边的天机城。 自打娘胎里出来便有记忆的苏近屿清楚得记得这一切, 但身为穿越者的他可没有计划上演一出哈姆雷特的戏码, 首先对于那两位和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皇帝父亲和皇后母亲, 实在是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 虽然苏近屿可以板上钉钉的确认, 他们的死亡一定是自己那位便宜叔叔做的, 但让自己挑翻一个强大的帝国, 苏近屿自忖没那个实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么是英雄,要么是蠢蛋, 而他只是乱世中的痞子。 苏近屿自然知道这个表面木讷老实, 实际身手奇绝的鱼贩不是自己的亲爹,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两人之间的身份之别早已荡然无存, 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为真正的亲人, 苏行秋从来没有对他讲起自己的身世, 当然也不会给他灌输什么复仇的思想, 因为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便会拥有记忆, 所以每当苏行秋对自己显露出痛苦、惋惜和无奈的复杂眼光, 却不知道苏近屿全然了解他的心思。 “人家书院也没把事情做绝,庶民不是可以去参加龙门大比么?” 苏近屿淡淡接话道。 不说还好,听闻此言的猛子更加郁闷: “别他妈扯淡了,没资格参加武选的穷汉子,谁不想去?但有没有本事闯龙门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血路,只有走完血路才有资格闯龙门,要想过那条路,先想想自己命够不够硬。” 猛子紧接着又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兄弟我这几把刷子,还都是你教出来的,要说和庶人坊这些泼皮交手不在话下,那血路可是从九州过来的各路武者的生死较量,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其实苏近屿没有对他讲, 凭借猛子现在的身手, 在别的地方完全可以与武境三品的高手平分秋色, 只是在这高手辈出的天机城,也只能算是略有修为罢了。 说话间苏行秋已经吃好返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便又扯了会荤段子, 无非是谁家的娘子偷了汉子,哪个楼子新来了什么姑娘云云, 转眼之间天色已晚, 孟家的几个家丁便来接少爷回家了, 苏近屿收拾好碗筷, 忽然心有所动, 也没有和苏行秋打招呼, 便推门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 …… 一个如鹞子般的身影几个起落停在苏氏鱼肆的后门, 随着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依旧是蓝裤衩大背心外加一双木屐, 苏行秋的房间还如往常一样亮着烛光在等他回来, 苏近屿迈步进去, “不是已经无法提升了吗,怎么又跑出去?” 苏行秋有些困惑的看着苏近屿。 苏近屿无奈的耸了耸肩摊手说道: “没办法,英雄救美呗,谁让我心善呢” 闻听此言苏行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世事无常只能各安天命,你救得了几个人,救不了这世道,你这两年结的梁子太多了,若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哎” 苏近屿知道苏行秋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便出言宽慰道: “您老放心吧,我身手好着呢,谁会知道?别说是在这庶人坊,就是在南境......” 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苏近屿赶紧停住, 苏行秋顿时怒目圆睁,气道: “不是说只在天机城周边游历吗?两个月时间居然去了南境?那里可是还在打仗,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为了苏行秋的心脏着想, 苏近屿还是没有把自己在南境做的事说出来,只是故作无所谓的说: “嗨,您老急什么呀,我就是到那边看看姑娘,顺便找几个毛贼过过招,您也知道我这武道不是停了吗?左右没什么事,就去碰了碰运气。” 苏行秋摇了摇头,无奈道: “唉,当初就不该把那书给你,安安稳稳当个卖鱼郎也不错,哪像现在天天为你提心吊胆” 苏近屿没礼貌的将胳膊环在苏行秋脖颈间,笑嘻嘻的说道: “我说老爹,咱们说话得讲道理,那是您给我得嘛,明明是我自学的好吧?再说了,这鬼世道天天刀啊枪啊的,不练武怎么活得长?” 苏近屿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那本古书, 一本与这个时代装订风格完全不同的怪书, 不知由何种金属打造的暗金色封面, 上面刀劈斧凿般刻着一行大字: 《太上玉液封神诀》, 那时苏近屿才两岁, 也是一个和今天差不多的夜晚, 苏行秋摸索着从箱子底下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粗布包裹, 从里面抽出这本折射着烛光的奇书, 正在旁边准备睡觉的苏近屿被光芒吸引了过来, 也许是觉得两岁的孩子不可能记住什么, 苏行秋便轻声对苏近屿讲起这书的来历, 与其说他是对苏近屿说,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来的实际。 这本书的成书年代已不可考, 只知它被北唐帝国的武者们传为至宝, 当初北唐第一代开国皇帝君显, 正是凭借修炼此书大成后以武力让九州各大家族臣服, 此书分为上下两卷: 上卷《太上玉液封神诀》教授丹田气海之道, 下卷《太上御气封神诀》教授功法技击之道。 不过据传君显也只是修习了下卷, 北唐开国六百余年,中间历任十五位君王, 从未有人习成上卷, 因此世间之人便纷纷传言上卷要么是天选之子才能悟透, 要么便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信手之作, 说不得没准还只是为下卷做铺垫的引子。 所以在宫闱发生剧变之时, 仓皇出逃的苏行秋一行人只是匆匆从皇后手中接过不重要的上卷, 更为珍贵的下卷早已在御阁之中被叛军牢牢看死。 而这成功激起了苏近屿的好奇心, 上辈子就对江湖大侠和超级英雄羡慕不已的苏近屿, 在来到这个真正刀头舔血的时代后, 自然对这种秘籍或者奇遇之类抱有极大的希冀, 更何况自己又不是一个真正的两三岁的儿童,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 如何打发每日的无聊便成为很头疼的任务。 所以每当苏行秋在鱼肆忙前忙后, 两岁的苏近屿便偷偷从箱底将书抽出, 好在文字并不晦涩, 摸索几天后,这个两岁的孩子就有模有样的打坐起来。 直到三年后的一个夏日午后, 苏行秋忽然想起该将苏近屿的被子拿出来晒晒太阳, 返回房间便看见让他无比惊诧的一幕: 五岁的苏近屿在木床上盘膝而坐, 头顶上方云蒸霞蔚, 身上似有流光在经脉之间流转。 苏行秋完全不敢出声,怕运气中的娃娃走火入魔, 捂着嘴慢慢倒退着离开房间后, 心中又惊又怕, 惊的是自己从来没教过功夫的孩子居然在修炼封神诀, 自己只知道这孩子聪颖过人, 小小年纪便识得许多字, 但识字和读秘籍领悟功法的天渊之别, 就像拿着一根鱼线便想去钓得一头巨鲸般扯淡, 而且自己虽然无法领悟, 却十分清楚记得封神诀中的功法描述, 显然这孩子已进入炼气化神的阶段,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怕的则是由于上卷从未有人真正练成, 后面的修练之道别说是自己, 恐怕就是白鹤寺那四位大宗师也无法教授指导, 修习之路到底如何走,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如若发生个走火入魔, 那可让苏行秋真是后悔无门了。 章节目录 第三章绝境 翌日一早, 头发乱蓬蓬的苏近屿正拿着自制的猪鬃牙刷在后院口吐白沫, 便见猛子在门外探头探脑, 苏近屿气得啐了一口,大骂道: “你他娘的属猫的,吃白食吃上瘾了,大清早的就来蹭饭” 猛子赶紧推门而入,环顾了一下左右, 蹭到苏近屿耳边神秘兮兮说道: “我可不是来蹭饭的,出大事了。” 苏近屿嫌弃的推了他一把,让他离自己远点: “啥大事?蛋被蛇咬了还是你媳妇给你找了个好兄弟?” 猛子白了他一眼,神情严肃的说: “二爷的宝贝儿子昨晚在牛角街被人给宰了,一个醉鬼说又是妖刀做的,二爷这会带着盐帮那群杀才把牛角街给围了” 听闻此言苏近屿顿时眉头一拧。 二爷杜元魁,是庶人坊最大的帮派盐帮的大当家, 庶人坊虽然鱼龙混杂,但无论多狠的角色,总归要吃饭, 天机城坐拥九州最优良的海港,最拿得出手的当然就是鱼盐之利, 有人的地方不算江湖,有利可图的地方才是, 经过多年的血拼, 庶人坊形成了南盐北鱼的势力格局, 城南贩卖海盐,城北多是渔民, 能在盐帮坐到头把交椅的杜元魁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年轻之时便有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 加之出手狠辣,行事果决,行事也颇为仗义, 迅速在盐贩子之中树立了赫赫威名, 近年来随着海盐生意遍布九州,城南盐帮势力也愈发强大, 在银子的感召下不少强悍武者纷纷投身盐帮, 大有一口吞掉城北的架势。 苏氏鱼肆所在的麻线街和昨天救下女子的牛角街便在城北。 杜元魁的独子杜承阳作为盐帮的太子党, 老爹的功夫没有学到多少, 祸害女人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 只要被他看中的女人, 不管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已经嫁人的少妇, 不搞到手里玩个半残誓不罢休, 所以庶人坊的女人听闻杜少爷个个闻之色变, 想来昨夜之事也多半是这小子精虫上脑, 又想到这种世家小姐远非他这种城狐社鼠所能惹得起, 所以带着几个喽啰蒙面想偷个鲜, 不想出师不利,栽到了妖刀的手里。 夜道走的多了,难免崴到泥, 对于成名已久的杜元魁,苏近屿倒也没有多少惧意, 只是对方手下打手众多, 真惹恼了对方恐怕整个城北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街坊估计都会遭殃, 现在这种情况也是老爹苏行秋最担心的。 看着平时大大咧咧的猛子一脸的忧心忡忡,苏近屿皱眉问道: “事情又不是牛角街的街坊们做的,他去围了那里又有什么用?” 猛子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 “那二爷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看这两年很少抛头露面了,当年的手段整个庶人坊谁不知道?他他妈要是个讲道理的人,就不会惯着他那个杂碎儿子为非作歹了。” 接着又气鼓鼓的说: “你说这妖刀到底是人是鬼,什么来路啊?平时杀几个泼皮也就罢了,我心里也算得上有那么点佩服,但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二爷,这可是血仇,本来盐帮那群杀才就惦记着吞了咱们城北的买卖,这孙子行侠仗义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盆屎扣咱们脑袋上了,真他妈损” 苏近屿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恨不得把这口不择言没脑子的莽汉舌头直接塞到肚子里, 没好气的回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叫上兄弟们带上家伙过去看看,我还就不信杜元魁真敢动咱们鱼帮”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少,少爷,不好了,崔爷和老爷扯上一群兄弟去牛角街了,夫人怕老爷有个闪失,让您过去看看”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急道。 事情玩大了,鱼帮大当头崔爷, 虽然没有二爷的名头响亮,但能掌管整个城北的渔船, 自然也不是个善茬, 如今这两位大佬齐聚牛角街,免不得要有一场血雨腥风, 而猛子的老爹作为鱼帮的二号人物,也必然难以独善其身。 来不及多想, 猛子也不和苏近屿说话, 回身将鱼肆砍大鱼的长刀拿起, 直奔牛角街而去。 …… …… 好在牛角街距离并不算远, 但现场情况却远非猛子所预料: 牛角街最大的酒馆跃马酒肆前摆放着一张方桌, 一左一右两边各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左边的中年人一身青衣,满脸虬髯,身材高大, 正拿着一杯盖碗悠闲的喝着茶, 身后站着上百名手持长刀,同样身着青衣的精壮汉子, 想来便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二爷了, 只见他丝毫不见刚刚丧子的悲戚之色, 只有微眯的双眼中不时放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光芒。 右边的人猛子很熟悉, 就是鱼帮的大当头崔爷。 崔爷身后同样站着几十名汉子, 只是服饰并不统一,有穿短衫的,有穿麻衣的, 唯一穿着比较讲究的就是猛子的老爹孟仲坤。 但随着目光继续扫过, 猛子的眼瞳不禁一缩, 只见酒肆前的长杆下面, 整整齐齐跪着十几个渔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此时都被紧缚双手,每人身后都有一名青衣汉子将钢刀架在脖子上。 崔爷小心翼翼的说道: “二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承阳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妖刀也杀了我们鱼帮不少的弟兄,没必要因为一个祸害让这些泥腿子受罚吧?” 二爷听闻此言,眼中凶光更盛,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嘿嘿笑道: “规矩?嘿嘿,那我就给你们这些赶海的讲讲规矩,这牛角街是不是你们鱼帮的地盘?我儿子是不是死在你们的地盘上?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老子知道那个妖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那个妖孽给老子捆过来,必须要活的,老子要剐了他,否则嘛,嘿嘿,我杜元魁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儿子活了十九年,让牛角街这十九条贱命送送他,也不算过分吧?” 说罢手中茶碗瞬间在手中被捏得粉碎。 听闻此言崔爷身后的渔民顿时群情激愤, 众人刚要七嘴八舌声讨二爷, 只见杜元魁霍然起身,榆木方桌轰然炸裂, 百十名青衣汉子也齐刷刷将钢刀举到身前, 惊得众人纷纷闭口无语, 崔爷刚要回话, 只听得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别太放肆,没什么用” 声音是从盐帮这侧的青衣人身后传来的, 未待众人有所反应,只听得几声惨呼, 便见几名青衣人血流满面的倒地不起, 两边青衣人纷纷侧身让开, 中间显露出一个头戴斗笠,胸前绣着一只蓝色蜘蛛的鲜红身影。 杜元魁狞声大笑: “好一个妖刀,你还真有种” 不过却并未见他欺身上前搏命,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随即长杆下一名青衣人立刻将手中钢刀挥下, 一个渔民的头颅即刻飞起, 鲜血喷溅而出,将酒肆的幌子染出鲜红一片, 苏近屿一双俊眉顿时拧在一起。 君子可欺之以方, 心机狡诈的老江湖显然认为掌握了妖刀的七寸, 杜元魁泰然坐下,嗤笑了一声,淡淡说道: “扔了刀,摘下面巾,让二爷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苏近屿望向鱼帮众人, 却见此刻无论是崔爷还是身后渔民, 全都一脸瑟缩, 只有猛子欲向前与二爷理论,却被老爹紧紧拦在身后,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席红衣之上。 此时二爷身后的青衣马仔也都纷纷厉声喊道: “摘下面巾!” 声音愈来愈多,甚至渐渐从鱼帮方向,也有人大声附和起来, 仿佛当前将钢刀架在他们亲友脖子上的人不是二爷, 而是这可恶的妖刀。 苏近屿将手中猩红的长刀慢慢垂下, 心中虽然五味杂陈, 但两世为人,自己见过的人情冷暖实在太多。 而就在此时,随着一名青衣人的手再次挥下,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渔民也瞬间毙命。 场中威吓之声更盛, 甚至有不少渔民拿着鱼刀也向苏近屿聚拢而来。 “哈哈哈哈,好人果然难当呢”苏近屿怒极反笑, 刚想转身离去,想来自己即便杀不光他们,想要留住自己却也不易,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 苏近屿看到跪着等死的人中一个熟悉的稚嫩面孔, 上次路过牛角街,手里刚买了一串糖葫芦, 就是这个小丫头流着鼻涕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也不说想吃, 就是直直的看着你, 等到将手中的糖葫芦塞给她, 才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阿叔” 啊呸!苏近屿瞬间翻脸,夺回糖葫芦: “叫什么?”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突然想明白了: “谢谢阿兄” 苏近屿这才摸了摸她的小冲天辫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沉默,许久的沉默, 红衣人忽然转身,轻轻摘下斗笠下红色的面巾。 场中瞬时鸦雀无声, 突然只听猛子不可置信的大喊一声:“小鱼?!” 随即转身对身边的鱼帮众人大吼道:“是小鱼啊!咱们兄弟小鱼!” 但迎接他的依然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苏近屿对猛子使了一个眼色, 十几年的默契猛子当然明白意思是让他快走, 但睚眦欲裂的猛子使劲挣脱老爹的手, 操着手中的鱼刀毅然冲向自己的兄弟身边。 苏近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只听得一阵鼓掌之声传来, 只见二爷缓缓起身,嗤笑道: “嘿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四品上的境界,实属不易,如果不是有今天这码子事,二爷还真想把你纳入麾下,不过……” 随即二爷厉声喝道: “下辈子吧!给我绑了!” 猛子刚想操刀拼命,却被苏近屿一个掌刀砍昏,然后故意大声骂道: “一个少爷和我们泥腿子装他妈什么义气” 然后便任凭青衣人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就在二爷从下属手里拿过长刀狞笑着走来时, 却见一道雄壮的身影飞身而入, 随即快刀连连点出,招招直逼二爷要害, 在逼退二爷后,转身站在苏近屿身边,一刀割断绳索。 苏近屿看着面如沉霜的老爹,心里五味杂陈。 “这里所有人的命,都没有你的一根手指贵重”苏行秋沉声道。 现场的外人听来,只觉得是苏行秋爱子心切的关心之语, 但苏近屿却知道老爹言中之意却不止于此。 “老爹,就凭这几个阿猫阿狗,就算被绑了,我就没办法了吗?” 苏近屿摇了摇头。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一根手指” 苏近屿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好听的女声远远接话道。 接着场中众人便听得一声宛若炸雷的声音“吼!” 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甲叶撞击之声, 由牛角巷两侧,步伐整齐划一的走出无数手持长剑,白衣白马的银甲骑士, 这些骑士全身披挂,身着白衣银甲, 银甲胸前统一镶嵌着一个半身金色骏马图纹, 头顶银盔之上鲜红的羽缨随着甲士的步伐整齐的跳动, 宛若泛着银光的汹涌浪涛,涌进破旧的牛角巷。 又好似一道强烈的阳光,照进这昏暗不见天日的庶人坊。 盐帮这侧,领头的是一名大概二十五六岁骑在白马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材颇为高挑,却并未穿戴甲胄, 一袭金丝云纹白色绸衫,腰间挂着一枚翠绿的玉佩, 漆黑的长发也用玉冠束着,一双丹凤眼轻轻微眯, 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但目光在散漫和慵懒的一张一合之间, 隐藏着一股傲视一切的凌厉气息。 鱼帮这侧领头的则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女子, 女子以薄纱覆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秋月般的杏眼却无疑出卖了她的美貌。 两个帮派的人不自觉的开始向巷子中间聚拢, 最后还是走南闯北的盐帮见多识广, 终于有人磕磕绊绊的说道:“虎,虎卫,落雪城的虎卫!”。 章节目录 第四章世家之威 “是你?” 白马上的夏言蹊一脸的难以置信,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却直直垂下,显然昨夜的伤得不轻。 “说了庶人坊不好玩儿吧” 苏近屿轻笑道。 夏言蹊听出了苏近屿言语间的戏谑,不免有些尴尬,哼了一声道: “是啊,没想到这里的怪人这么多,相较于某些人现在的打扮,看起来还不如昨天那个邋遢的样子。” 苏近屿摘掉斗笠,指了指身上的蜘蛛说道: “大侠嘛,总得有点拉风的行头,这样传出去的名头才响亮,对了,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说还好,说道伤势夏言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昨天那个潇洒离去看都没看她一眼的背影,立刻呛声道: “不劳大侠惦记,这点小伤还要不了命,也亏得小女子耐活,要是等着大侠现在来关照,怕是早就死过几次了” 这回轮到苏近屿尴尬了,完全没有和女人拌嘴经验的苏近屿只能干笑两声掩饰了过去。 看着旁若无人亲密聊天的两人,二爷脸上阴晴不定。 只要不是太过孤陋寡闻,恐怕九州之内还没有谁没听过落雪城虎卫的凶名。 这些百里挑一,身材魁梧的北方悍卒,虽然身手不见得多么高绝,若论单打独斗恐怕未必能胜过江湖的二品武者,但恐怖之处在于他们的存在只为一点,那就是杀戮,没有任何花哨的技法和功夫架子,行伍之间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一名武者可以完胜一名虎卫,十名武者却只能成为十名虎卫绞肉机式攻击下的碎屑,而他们的出现,往往都是以数百计。 “除了这两个,其他的都杀了吧” 另一边的白衣青年指了指苏近屿父子,对身边的一位虎卫军官轻描淡写道,军官听命立刻发出了进攻的指令,街巷两头的虎卫齐齐拔出手中长剑,明晃晃的剑林散发着噬人的气息直扑牛角街的所有人。 两个帮派的盐贩渔夫何曾见过如此泰山压顶的阵势,功夫不错的二品三品武者,面对着数百的虎卫也知道绝无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一时哭号哀求之声不绝于耳。 二爷也知道如今再拿什么人质来要挟,对这些毫无怜悯之心的虎卫来说无异于自讨无趣,随即眼睛悄悄环顾了下四周,趁着虎卫未到,一个飞身便借着身下的矮凳腾空而起,接着踢了一脚长杆便跃向酒肆的房顶,其他几个轻功不错的练家子也都有样学样,纷纷向房顶飞去。 就在此时,一片乌云瞬间笼罩了客栈的顶楼,即将逃出生天的众人如刺猬一般,身上扎满了白色的羽箭惨叫着从房顶纷纷滚落在地,最先上去的二爷此时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人的样子,如血葫芦一般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头,哪里是脚。 这一幕惊得在场众人魂飞九天,腿如筛糠一般再也站立不稳。 崔爷从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到苏近屿身边,拉着苏近屿的袖子带着哭腔道: “小鱼,快帮弟兄们求求这位小姐,咱们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苏近屿将被他拉住的袖子一把扯断,然后对着夏言蹊朗声道: “大小姐,昨天的事是盐帮老大的儿子做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滥杀无辜了。” 未待夏言蹊回答,只听得那个白衣青年嘿嘿冷笑道: “滥杀无辜?不长眼的东西敢动我夏清河的妹子,莫说就这几号人,便是将这庶人坊给平了也算不得无辜,给我杀。” 杀字刚落,虎卫已到众人近前,长剑过处顿时惨嚎不断血流成河,几名试图反抗的武者也被斩成了数段。 这时只听夏言蹊喝道:“住手,除了青衣盐帮之人,余者可饶!” 一群渔夫鱼贩互相搀扶着发软的腿脚全部散去,远处的惨呼之声依旧不断传来,仿若从地狱出来的众人初次真正领略到什么是世家,已经苏醒的猛子也没有跟随老爹回家,而是一边埋怨着苏近屿下手太重,一边跟着父子身后回到了鱼肆。 回到鱼肆的三人也是各怀心思,苏近屿早已将那件撕了袖子的大侠装扔了,重新换上了那身邋遢但自在的行头,此时已是午后,早饭都没吃的苏近屿肚子又开始抗议了,回头看了看老爹和馋嘴的猛子,此时却都怔怔坐在一边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呸,这两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不管这个上午如何惊心动魄,饭总归还是要吃的,苏近屿便一个人娴熟的忙活起来,生火,烧水,煎鱼,看在猛子今天很够义气的份上,苏近屿又多加了两个菜,等到最后一道蒜泥白肉端上桌的时候,苏近屿发现刚刚还在发呆的两人已经兴高采烈的大口吃起来了,啊!我的眼好瞎!苏近屿内心怒吼道。 “唔,小鱼,我就佩服你这厨艺,我家的厨子还是我爹,呸,不提他,我家的厨子还是从南境花大价钱请来的,怎么也做不出你做的饭菜的味道”猛子一边往嘴里大口塞着鱼一边嘟嘟囔囔道。 “那不废话吗,你家厨子知道什么是十三香吗?知道什么是老抽吗?知道做菜要放糖的吗?”苏近屿没好气的回道。 这时猛子却出奇的没有跟他拌嘴,苏近屿抬头看去,却见这个嘴里塞着饭的狗熊一样的家伙,眼睛里却噙着泪水,身体一抽一抽的不断抖动着。 “哎哎哎,什么情况啊,跟个娘们似的哭啥啊”苏近屿过去拍了拍他,顺便递了一块布巾。 不说还好,听得此言,猛子吐掉嘴里的饭,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 “小鱼,我对不住你,那么多人欺负你,我啥忙也帮不上,我爹还……” “哎,行了行了,多大个事儿啊,不是他妈的都过去了吗,咱们兄弟不好好的在这吃饭喝酒呢吗,挺大个老爷们哪儿来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尿水”苏近屿哭笑不得道。 谁知猛子嚎哭的更厉害了: “你他妈的也不够朋友,自己去干那些掉脑袋的事,你是个人吗,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啊,我孟重云这辈子太他妈失败了。” 这番话说来苏近屿也眼圈微红,想起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听他讲哈利波特,听他讲乔峰令狐冲,跟着他一起满大街追着砍那些庶人坊的泼皮,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咳咳,这么热闹?介不介意叨扰顿午饭?”这时窗外有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传来。 章节目录 第五章独孤九剑 苏近屿听言一愣,然后走到正堂,踱步推开房门,只见夏言蹊正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而鱼肆前的长街上则寂静无声的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银甲虎卫。 只见夏言蹊此刻已经摘掉了面纱,这让苏近屿得以更加仔细的看清楚这个给自己招来大麻烦的女子: 只见她身材高挑,肌肤胜雪,乌发如漆,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对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眼睛下微微上翘的小鼻子,为这个富家千金增加了无限的灵动之感,这样的姑娘别说风沙粗粝的北境罕有,就算在四季如春的南境也是难得一见。 苏近屿侧身让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得极为绅士,不过配上他的大背心和蓝裤衩,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看起来十分不和谐。 “夏小姐怎么还没回去?忘了我和你说过的……” 未待苏近屿讲完,便听得夏言蹊不耐烦的接话道: “庶人坊可不好玩儿~~,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怎么像我家老头子一样啰里啰唆” 接着夏言蹊便迈步径直走进鱼肆,眼睛还不住东张西望观察着四周。 只见这间并不算大的小店里,各种砧板、鱼刀和瓷盆都被归置得异常整洁干净,和门口邋遢的掌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有的海鱼全部码放得整整齐齐,只露出小小一截鱼头用以分辨鱼的种类,剩余的鱼身和鱼尾被一条淡黄色的布巾覆盖着。 夏言蹊轻轻掀开布巾,只见鱼身全被晶莹的细碎冰块所覆盖,难怪房间里只有淡淡的一点鱼腥味,丝毫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刺鼻臭气。 “这个季节,怎会有冰?”夏言蹊好奇道。 对于这个无数人问过不知道几百遍的问题,苏近屿习惯性的回答道: “冬季存下的” “噢,难怪,落雪城也是有冰窖的,一时忘了”夏言蹊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即吐了吐舌头,不过大小姐不知道的是,地处东域的天机城,虽然不会四季如春,但冬季的河水也是不会冰冻的,只会在岸边浅浅的结下一层薄薄的浮冰而已。 这时一股美味的饭菜香气从里间传来,瞬时冲淡了大堂里仅有的一丝鱼腥味,夏言蹊耸了耸微翘的小鼻子,也不待苏近屿引路,便自行推门而入。 房间里猛子此刻也停止了抽泣,只是双眼还是略带红肿,配合上他庞大的体型,看起来颇为滑稽,苏行秋也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两人看到世家小姐不当外人的做派,都是一脸的惊疑,纷纷起身施礼。 “免了,好香啊,妖刀大侠不介意加一双碗筷吧?”夏言蹊摆了下手,示意二人无须多礼,随即便像回到自家般随意的拉过一个圆凳坐了下去。 等到苏近屿端着碗筷走进房间,却见猛子和老爹早已知趣的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夏言蹊一人。 “我可不是专程来谢你的,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我们扯平了”接过碗筷的夏言蹊没有看向苏近屿,只是低头夹了一棵青菜放入口中。 苏近屿转身坐在夏言蹊的对面,看着这个宛若精灵的世家小姐却故作糙汉子的做派,觉得十分有趣,便故意逗趣道: “哎,可怜呐,本来想着来一个英雄救美,能俘获夏大小姐的美人芳心成个金龟婿什么的,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言蹊俏脸一红,愤愤的盯着苏近屿那张欠揍的脸,怒道: “哼,做梦吧你,无赖!” 不过转念一想此来的目的,拉下的小脸恢复如初,又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喂,无赖,你怎么知道我姓夏?” 苏近屿指了指她的脸蛋,努了下嘴说道: “喏,额头上写着呢啊” 夏言蹊轻呼一声,慌忙用手去抹额头,伸出手来发现并没有墨渍,抬头便望见一脸坏笑的苏近屿,知道上了这狗东西的当,不免羞愤难当。 看到大小姐要发飙,苏近屿赶紧摆了摆手以示求饶,笑着说: “你忘了么?是那个骑白马的帅哥说的,他说他自己叫夏清河,你是他妹妹,不姓夏难道姓冬?” 夏言蹊白了他一眼,也没置可否,嘟了嘟嘴说:“你才姓冬”,可能是觉得菜的味道不错,又夹了一筷子,又开口问道: “哎,你和谁学的功夫啊,怎么这么厉害?”不过转念一想隐约记起自己的教习师父曾经说过,冒昧的打听别人的武学渊源就像随便问一个女子的年龄一样不礼貌,便紧接着又说道:“没关系,不方便可以不说啊,我就是随便好奇一下。” 苏近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撇了撇嘴说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的功夫和你们学的不太一样,不是教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夏言蹊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功夫,好奇道: “打出来的?胡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功夫呢,是不是又在骗我?” 苏近屿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也没工夫搭理小姑娘,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含含糊糊的说: “唔,没骗你,就是打出来的,越打越厉害。” 看着苏近屿的表情不似作伪,大小姐便又追问道: “那这功夫叫什么名字?” 苏近屿被连续不断的问题弄得头大,不过脑子的想起独孤求败的成名绝技,随便甩了出去: “独孤九剑” 但此时呱噪的大小姐却出奇的没有接话,只是一片寂静无声,苏近屿也不免抬头看去。 只见夏言蹊满脸的惊愕之色,双眼直直的盯着苏近屿。 这次轮到苏近屿迷惑了,伸手也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中并无异常,便在大小姐眼前晃了一晃: “喂,怎么了这是?我知道我帅,也不至于把你迷成这样吧?” 夏言蹊喉头轻动,咽了口唾沫,随即惊呼道: “原来你练的是独孤九剑?!” 太他妈扯了,苏近屿胡乱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使本来乱糟糟的发型更显蓬松,估计若有母鸡在场会很欣慰的在他头上生下一颗热腾腾的鸡蛋。 原来这世界真他妈的有独孤九剑这门旷世绝学,只不过早已失传百余年,据说当初修炼此功的萧借酒横行九州几无敌手,使得人们猜测这门功法的高深程度甚至不亚于北唐皇宫里那本秘不示人的下卷《太上御气封神诀》。 失传百余年,独孤九剑的传人再度现身江湖,怎能让夏言蹊不惊掉下巴。 章节目录 第六章家章臣 看着一身奇装异服的苏近屿,联想到这么年轻便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夏言蹊觉得除了独孤九剑的传人这个说法,的确没有什么能够解释面前这个男子的武学来历,呆怔片刻过后,便是极度的震惊,继而满眼小星星的望向苏近屿,讷讷说道: “难怪你这么厉害,原来是独孤九剑的传承,言蹊失礼了。” 苏近屿这才知道眼前的大小姐的全名。 虽然在听闻夏言蹊对自己近乎崇拜的讲述了一番独孤九剑的来历,现在还脑袋嗡嗡作响,男人的虚荣本能还是让他故作高人姿态的摆了摆手: “浮云,都是浮云,小意思,不失礼” 其实苏近屿除了胡说了一个名字外,的确没有忽悠夏言蹊。 虽然自幼修习《太上玉液封神诀》,但对于无聊的苏近屿而言,也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手段,虽然这种手段足以让九州所有高手垂涎三尺,苏近屿却并不自知,只是打坐之时内观脐下三寸之处,按照书中所讲的丹田位置,隐隐可见一滴清澈透明的水珠。 随着修习日久,奇经八脉的精气逐渐汇聚,这颗水珠慢慢成为一汪清泉便不再有任何变化。 不过就在十二岁那年和猛子一起,与麻线街的小痞子们大战一场过后,苏近屿惊奇的发现那汪清泉似有所动,容量又大了一些,所以后面即便被打得满脸桃花开,他也乐此不疲的踏上了这条吊诡的修炼之路。 时间一年年过去,小痞子苏近屿渐渐长大,一场又一场的拼杀过后,现在丹田之中的清泉早已成为一潭小湖,而那些生死相搏之中对手所使用的招式,则是过目不忘,轻而易举的学了个十成十。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苏近屿经常得意洋洋的学着李云龙的口吻对自己说。 然而还没有得意多久,苏近屿便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实:凭借庶人坊这些小混混,丹田之气已经无法提升,于是便弄了之前那身行头,打起了那些江洋大盗的主意,可怜的匪徒们只当自己遇到了行侠仗义的大侠,却不知道自己实际只是个药渣。 随着药渣越来越渣,为构建和谐庶人坊做出不懈努力的苏近屿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天机城外,刚刚历练了两个月,回来便碰到了夏言蹊。 此刻的大小姐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傲气,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世家虽然可以在地方上只手遮天,但面对武道通玄的隐士高人,依然只能高山仰止,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为何天机城能傲立九州,任凭天下四处烽烟我自岿然不动的资本,因为这里有白鹤寺,白鹤寺里有四位手段通天的大宗师。 “那个,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只是听见那个汉子喊你小鱼”夏言蹊有点不好意思。 苏近屿此刻也从高人身份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痞态,随便说道: “苏近屿,名字不好念,叫我小鱼就行。” 看着场中气氛有点变得紧张和尴尬,苏近屿接着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大小姐一个人颠颠的跑这一千多里路,不会是过来看风景的吧?” 听闻此言,夏言蹊忽然又活跃起来,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我是来参加白鹤书院的武选的,父亲不同意,我便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三年一次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苏近屿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说道: “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跑出来练武还行,要是跟人私奔了,你家老爷子肠子不得悔青了” 看着没个正形的苏近屿,之前的高人身份在大小姐心里一扫而空,白了苏近屿一眼道: “你这人说话就没个正经吗?” 紧接着又恢复好奇宝宝的心态问道: “对了苏大侠,经历了今天这番事,那些人的嘴脸你也看到了,以后有何打算?” 听得此言,也勾起了苏近屿的思索,他知道虽然这次干掉了二爷,但是树大根深的盐帮还在,而鱼帮众人的作为也的确让他心有所感,没有丝毫的怨恨,只是想起了鲁迅在《华盖集》中的一句话: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人性本就如此,没什么可抱怨的,考量片刻回道: “我可能会和老爹离开天机城,打算到外面看看” 听闻此言夏言蹊眼珠一转,笑嘻嘻说道: “妖刀公子,你身手这么好,为什么不去书院?要是能成为大宗师的亲传弟子,加上你的独孤九剑传承,恐怕以后真的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呢” 苏近屿挠了挠头,迷惑的盯着夏言蹊回道: “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消遣我啊,我们这种小人物,人家书院是不收的,硬要进就得闯龙门,参加龙门大比,龙门大比什么样你不可能没听过吧?” 夏言蹊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即神秘兮兮的说: “那……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不参加龙门大比就能进书院呢?” 苏近屿左右端详了一下夏言蹊,以他敏锐的察言观色本领,知道这小丫头不会出什么好主意,不过还是佯作兴致非凡的样子,探头过去说: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夏言蹊想了想,稍微有些迟疑,缓缓开口道: “如果……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家臣,就可以和我一起参加武选,不用去走血路闯龙门” 家臣?从来没听过这个词的苏近屿有点迷惑,不过听名字和家将差不多,想到历史上的戚家军杨家将,好像也蛮不错,还当小丫头有什么阴谋呢,便长长呼出一口气,轻松的回道: “好啊,是不是和保镖差不多啊?管吃管住不?” 夏言蹊难掩兴奋之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不止管吃管住,衣食住行全包啦” 看到小丫头如此兴奋,苏近屿有一种中了圈套的感觉,不明白为啥招个保镖就像招了个上门女婿一般的兴奋,不过心中虽有狐疑,却也并未多想。 这时夏言蹊伸出没有受伤的那侧胳膊,白嫩的玉手在苏近屿面前摆了摆,大声道: “来,击掌为誓!” “唔,行吧。” 章节目录 第七章武武道大选 望着欢天喜地离开,消失在银甲丛中的背影,迷糊的苏近屿摇了摇头缓缓关上房门。 “啥?你答应要做她的家臣?” 一老一少两个汉子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啊,一个保镖而已,管吃管住不用卖鱼了,不是挺好的吗?”苏近屿无所谓道。 “厉害啊小鱼,这算是攀上高枝了,以后从书院出来,保不齐还能进朝廷当个大官做做,总比窝在这庶人坊强太多了。”猛子兴高采烈道。 老爹苏行秋却是满脸怒容,厉声道: “放屁,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家臣吗?” 苏近屿不知道一向对自己慈眉善目的老爹为啥突然发火,摇了摇头,投去一个迷惑的表情。 “九州家臣,以血为盟,累世为仆,舍命相从,做了家臣就要以血为誓,不仅发誓永远效忠自己的世家,子子孙孙也必须遵守祖先的诺言,用性命来维护世家的名望和安全,你怎么能答应这种要求?”老爷子气的胡子乱颤。 一旁的猛子显然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说道: “叔儿,那有什么打紧的,世家也有庇护家臣的责任啊,再说一旦成为家臣,就是世家最心腹的贴心之人了,好处多着呢~” 正在气头上的苏行秋狠狠的白了一眼猛子,并没有反驳,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苏近屿。 苏近屿长舒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嘿嘿,千算万算,还是中了这丫头的套儿,还好最后一刻没有和她击掌” 猛子瞪大眼睛说道:“小鱼,你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机会吧,为啥啊?” 苏近屿啐了他一口,气道:“兽人永不为奴。” …… …… 北唐历648年八月初十,天机城白鹤书院三年一度的武道大选正式开始。 一时之间世家华盖如帆,天下武者如过江之鲫。 由于夏言蹊的关照,苏近屿和猛子也顺利的拿到了路引,最终没有答应成为家臣的苏近屿本不想来,没奈何小姑娘在和兄长商议一番后,可能是出于对独孤九剑传承和救命恩人的双重复杂心态,还是向书院申请了两个宝贵的世家名额,最难消是美人恩,不得不承情的苏近屿便带着欢天喜地的猛子踏入了他们从未进入的贵人坊。 一入内城,二人便被眼前宏伟壮丽的景象所震慑,便是苏近屿两世为人,曾经见识过现代的高楼大厦和高端会所的富丽堂皇,也难望内城之一二。 不知何种材质的蔚蓝玉石铺就的道路上,由于最初的精心制作和数百年风雨打磨,已经是丝滑如镜,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醉人的蓝光,行走之上的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和俏丽佳人,仿若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之上。 路上偶有车马经过,金色的车厢配以价格昂贵的锦缎,将马车装扮得极为奢华,顺着马车前行的方向远远望去,依山而建,占地极广的书院显得极为大气,乳白色的城墙如抛光的象牙般闪耀着白色的光芒,书院的中段在环绕半山的云雾之中若隐若现,飘飘欲仙。 书院的最顶端坐落着一座似庙似观的金色建筑,看起来建筑风格极为古老,却胜在庄严厚重,远远望之仿若九霄之上的凌霄宝殿,给人以顶礼膜拜之感。 “苏近屿!”一声脆响将两个土包子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 一尘不染的白衣少女犹如莲花般绽放在水上,本想叫“小鱼”却又觉得这样喊未免过于亲密的夏言蹊,此刻正歪着脑袋看着两个家伙。 “愣什么神啊,别磨蹭了,再晚一点就只能等明天了”夏言蹊有点着急。 想到来回要走十几里路,二人也不想今天白跑一趟,不禁加快脚步跟着大小姐向书院方向急行而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马蹄之声从身后传来,三人急忙向路边移了下身,未等回头便听得一道轻飘飘的男人声音自后方传来: “言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卧槽,老子他妈的不是人?苏近屿听闻眉头皱起。 扭头望去,便见身后停着一辆华丽更甚的马车,拉车的三匹金色宝马也是神俊非常,辔头都是由黄金打造而成,此时车厢的轿帘轻轻挑开,一个身着金色锦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正在向身边的夏言蹊轻轻挥手。 年轻人眉目英挺,上挑的斜眉却隐隐挟了几分戾气,表情虽然平和,甚至带着几分高兴,但看人的目光宛如实质,如冰锥划过,刚刻而阴冷。 “原来是若璞哥哥,小妹有礼了”夏言蹊微微颔首施了一礼道,接着又说道: “不是一个人,是和两位朋友一起去武选的,家兄正在书院等着我们。” 年轻人仿佛此时才发现旁边的两人,上下打量了几眼也未多言,只是柔声道: “哦,清河兄也实在是大意,听说言妹前些日子在那个什么庶人坊遇到刺客,身上的伤可曾养好?还是上车让为兄送你一程吧?” 夏言蹊微微一笑道: “有劳若璞哥哥问询,已经不碍事了,前面不远就到了,就不劳烦哥哥了。” 听闻此言年轻人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笑了笑便让车夫驱车而去了。 “仙女姐姐,这人谁啊?”自从得了便宜,猛子的嘴就像涂了蜜一样甜,对夏言蹊就差顶礼膜拜了,从此以后便称呼她为仙女姐姐。 夏言蹊无所谓的道:“中州顾家的世子,顾若璞,与我家关系不错,自幼便和我认识。” “噢,原来是青梅竹马啊”猛子恍然大悟道。 夏言蹊瞪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眼,气道:“只是认识而已,青什么梅。” 猛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书院大门,此时夏清河已经在此等候了,正在和顾若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见到妹妹和二人过来,可能是对传说中独孤九剑的传人也颇有几分敬意,便向苏近屿点了点头,直接忽视了猛子。 武道大选,既然称之为大选,而不是大比,自然不是拳脚相加的擂台场所。 大选分为三个流程: 其一,选筋骨,考察参选者的筋骨经脉,看是否坚实丰韧。 其二,选灵悟,考察参选者的头脑慧根,看是否聪慧敏捷。 其三,选天赋,考察参选者的丹田气海,看是否穴窍通达。 按照九州武者的评判惯例,每项皆分九品,任何一项低于三品者都无法被选中,不可谓不严苛。 章节目录 天第八章九品天脉 此时由于接近下午,当日的大选已经接近尾声,但等候的人依然不少,苏近屿手搭凉棚抬眼望去,便见得大多数都是衣着华丽的世家公子和小姐,人群之中也偶有一些武夫打扮的人酷酷的持剑侧立在旁,想来便是之前夏言蹊让自己入行的家臣了。 武道大选并不按排队或者报名顺序安排应试人选,而是按照各大世家在九州的势力大小,身份尊卑,作为北境首屈一指的最大世家,夏家当然排在第一序列里,不过只是几人来得迟了些,所以也只能等已经进去的应试者出来才能参试。 此时夏言蹊已经离开两人,和几个同样来应试的世家小姐站在了一起,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道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时不时传来阵阵悦耳的笑声,敏锐的苏近屿感觉有些目光指向了自己,便见得夏言蹊此刻正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众女之中传来一阵惊呼,随之所有人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自己。 “嚓,一群没见识的傻丫头”苏近屿腹诽道,转头望向人更多的另一边。 “听说了吗?西境韩家的公子韩遇白,三项大选都得了个七品上,几十年不遇啊” 人群中一位身材瘦高的公子向旁边人羡慕道。 “哎,陈公子,怎么说话呢,人家那现在可是太子,怎么能叫公子?”旁边有人打趣道。 陈公子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道“这可是天机城,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再说韩枪王虽然割地为王,建了西凉,人家也没自称皇帝啊,说实在的,咱们九州除了君家,谁敢真正的面南称尊?就算他敢,咱们这些世家心里也不服啊” 旁边又有一位身材矮短,冒着虚汗的公子说道: “毕竟是韩枪王的儿子吗,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就盼着每项能三品,堪堪够格别让我老爹丢脸就行。” 陈公子看着走路都费劲的家伙打趣道: “郭公子,我看你没问题,别说三品了,超过韩遇白都没问题,哈哈” 谁知听了这番挖苦的话,郭公子却并未恼怒,也是哈哈一笑,随即说道: “我超过韩遇白只能想想,不过听说这次落雪城的夏公子和扶风城的顾公子都来了,这次可能有好戏看了,要知道他们两位的老爹那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武学奇才,虎父无犬子,要怪只能怪我老爹,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陈公子见郭公子并未生气,也没有继续挖苦,只是继续八卦道: “说到夏公子,听说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也来了” 这是一个长着苦瓜脸的公子接话道: “嗨,别提了,就在前几日我的家臣来报,说是夏小姐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在庶人坊还被人截了道,最后被一个当地的泥腿子给救了,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本公子身上呢?保不齐救了她还能被那个大美人看上,武道大选让我刘敬亭抱得美人归岂不妙哉?” 就在几个纨绔嘿嘿的意淫之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鼓声从书院传来,众人顿时纷纷停止了讨论,脖子伸得老长望向书院大门。 此时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公子和小姐或高兴,或摇头,或漠无表情的从书院走出,看得苏近屿心里一阵快活——这他妈和当年自己参加高考,从考场里出来的同学们一个德行啊,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只要考试,就免不得几家欢乐几家愁。 正在想着过去的事情,却听得一阵炸雷般的唱名之声传来: “中州魏康宁,筋骨:四品,灵悟:三品,天赋:三品。 北境朱昌海,筋骨:三品,灵悟:三品,天赋:四品 南境司寇哲,筋骨:四品,灵悟:五品,天赋:四品。” 十几名参试者,只有三人通过,苏近屿有些暗暗吃惊。 就在此时,宛若天雷的声音再次传出: “北境夏清河,夏言蹊,简十初,苏近屿,孟重云,东境叶云舟,中州顾若璞,郭元兴,西境……,进行武选。”于是众人便依言次序进入书院。 刚刚踏进高墙内的书院,苏近屿便觉得耳目一新,书院内部与外面看起来的堂皇之姿全然不同,里面鸟鸣虫吟,翠柏参天,内部建筑也都是古香古色颇为雅致,正对面是一幢巍峨的宫殿造型的建筑,一面巨幅牌匾横于殿沿之下,牌匾很明显经年日久,木制的边框已经有些残破不堪,但正因如此却也透露出一股饱经风霜的厚重之气,牌匾上书四个遒劲的大字:白鹤书院。 苏近屿微微眯眼望去,便觉得这匾有些门道,轻轻运转身上真气入眼,便觉得那四个大字仿佛瞬间动了起来,每个字就像一个人,或手持刀剑,或飞舞长枪,或猛然轰拳,看得苏近屿痴迷不已。 “苏近屿,进来吧”一句话打断了神游天外的苏近屿,身边的猛子也轻轻推了推他。 “噢,好,来了来了”苏近屿赶紧颠颠的跑上前去,这副轻浮的姿态让已经出来的顾若璞不禁一阵白眼。 我靠,高级啊,还有天窗,走进大殿的苏近屿不禁咋舌,大殿里面并未点燃烛火,却是光明一片,苏近屿抬头望去,只见大殿正上方有一个巨大的透明天窗,苏近屿知道这个时代是没有玻璃的——因为自己没造出来,那么这么大的天窗只能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透明度极高的云母石,要么便是水晶。 大殿中间是一个汉白玉制的圆台,不用想也应该站在那里,于是苏近屿便大大方方的站在当中,围绕着圆台的是十几个方凳,方凳之上所坐之人却全然看不出相貌,因为十几个巨大的金色兜帽将他们全部隐藏在黑影之中。 看着不怎么像好人呐,苏近屿暗暗腹诽。 这时当中的一个人缓步到苏近屿身前,缓缓摘下兜帽,打消了苏近屿的顾虑。 来者大约六十岁的年纪,老人身材不高但极为挺拔,慈眉善目的看着很是和善,只见他走过来轻轻问道:“苏近屿?”声音也是十分亲和。 苏近屿点了点头,老人便让苏近屿盘膝而坐,随即双手疾出,连点苏近屿身上数道大穴,苏近屿只觉得丹田之中那潭湖水瞬时翻涌起来,一股真气灌注全身经脉,被封锁的穴道在湖水游走间几乎以瞬息之速便被悉数冲开,身上的古铜之色也顿时加重,宛若金刚下凡。 老人仿佛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影倏忽一闪瞬间远离,惊呼一声: “九品天脉!” 章节目录 第九章看见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随着老人的一声惊呼,盘膝而坐的苏近屿也嗖的飞身而起,这么大年纪了还一惊一乍的,就算不担心自己的脑血管也要考虑下别人的心脏啊,没有公德心。 在场的十几名考官听言也都纷纷起身,互相之间交头接耳不知说着什么,只有坐在正中间的那位没有坐起,依然老神在在,稳如泰山。 刚刚测试苏近屿的老人并未看交头接耳的众人,而是径直奔向没有起身的考官,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苏近屿心中暗暗断定此人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大宗师?若是初试便被大宗师看中,别的不论,以后和麻线街那群兄弟吹牛可就有了素材了。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苏近屿倾倒: 只见老人飞身过去便一巴掌抽在了那位稳如泰山的老兄,大声骂道: “九品,九品,什么时候了还睡,还不快去请掌印师兄!” 被抽得七晕八素的家伙慌里慌张的起身,头上神秘的兜帽也被掀飞,帽子下面是一个比苏近屿强不了多少的乱糟糟的头发,随后露出一个年轻的脸庞,看样子比苏近屿大不了几岁,听了老人的话口中连声称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卧槽,什么情况?苏近屿双目圆睁,瞠目结舌。 这时只见老人一改仙风道骨的姿态,跑过来亲切的握住苏近屿的手,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哇好哇,百年不遇的好苗子哇,没想到被我方不同碰到了”。 苏近屿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初次见面的老头子,老人满脸谄媚的笑容让苏近屿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将脚上的布鞋塞到老东西的嘴里,生怕老头子一个激动再夺走自己的初吻。 给老子,撒!手!苏近屿暗中腹诽,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终于逃脱了老头子的魔爪。 就在此时只听得另外的考官中有人大声问道: “方师兄,您确定吗?是不是搞错了啊?” 听闻此言的方不同随即对着质疑自己的同门师弟们猛啐了一口: “老子自己就是八品,难道还不如你们几个四品五品的家伙知道的多?” 苏近屿脑瓜子嗡嗡的,感觉自己好像进错了房间,因为面前这些唾沫横飞的家伙和看起来巍峨雄丽,古香古色的书院风格实在是不搭,恩,没错,一定是走错了。 随之弱弱的问了一句:“咳咳,那个,各位大师啊,我想问下这里是白鹤寺的武选吗?” “没错,让小友见笑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近屿转身看去,便看见一个比猛子还要高一头的巨大身影,来人虽然身材奇高,但四肢修长,身量极为匀称,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如瀑一般从脑后垂下直达腰际,他的样貌也没有寻常身材高大之人的粗犷,而是俊美异常,这奇怪的人实在让人难以去揣测他的年龄。 场中之人顿时纷纷躬身施礼道:“掌印师兄!” 看着场中几个七老八十的家伙,再看看这个年轻英武的帅哥,苏近屿怎么也难以把师兄这个字眼和他联系起来,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心中突然恍然:妈的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天山童姥吗?返老还童啊我擦,这得巴结巴结,跟他学上一套就不愁变老了哇。 掌印师兄仿佛看穿了苏近屿的心思,笑着道: “小友不必惊诧,白鹤书院达者为尊,由于我是亲传弟子,所以方师弟他们自然要喊我一声师兄。” 得,白高兴了,还以为是个天山童姥,结果是个天才儿童。 “如果大宗师收了我,是不是你们也都是我的师弟了?”苏近屿忽然脑子一抽说了一句。 掌印师兄眉毛和嘴巴扯出一个极为尴尬和难看的角度,轻咳了一声道: “咳咳,那个,如果真是这样,方师弟他们当然要如此称呼,但你还是需要称我为师兄的” 对于八品筋骨的方不同的测试,掌印师兄还是非常信任的,并没有像其他师弟一样发出质疑,只是此刻他心中却有深深的担忧:这位九品筋骨的奇才,怕不是个二百五吧? 于是他压了压手,示意场中之人肃静,微笑着对苏近屿道: “下面由我来亲自测试“灵悟”和天赋”。 他特意把“灵悟”二字咬的极重,说话间又缓缓看向众人,众人却把关爱智障儿童般的目光纷纷投向苏近屿,心中想着如果这傻孩子灵悟到不了三品,那可就白白糟蹋了这身好筋骨了,不然大伙集体向大宗师求个情破格录取了?不过白鹤书院建院以来,可从来没有过这个规矩呀,真是愁得众人胡子眉毛都快掉下来了。 正在众人忧心忡忡之时,灵悟测试开始了,灵悟测试并不像苏近屿想象当中最强大脑似的分辨个电视机的黑白点,或者是快速算个数学题之类,而是由考官和考生现场过招,过招之后再由考生出招,根据对考官招式的领悟进行攻击。 听完讲解规则,苏近屿就差拍着大腿说:“对不起,我是卧底,你们撞枪口上了。” 从小在和痞子混战中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外加《太上玉液封神诀》的心法支持,如果不把你们几个老头子的眼睛瞪出来,我就不是麻线街十三太保了! 苏近屿嘿嘿一乐:“那就有劳掌印师兄了” 掌印师兄微微颔首,随即霍然起身,长拳直冲而出,既然只是测试,并非武竞,所以安全起见掌印师兄并未使用任何真气,但只见他拳势绵绵,虽无内劲,但是单凭拳风便使得周围所有人的衣袂轻轻飘动,苏近屿堪堪避过几拳,便被更多的拳头砸中,自己又不好意思发动真气与人家对冲,顷刻之间便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而此时众位考官有的马屁精为掌印师兄的震雷拳连连叫好,有的为苏近屿摇头叹息:哎,这傻小子果然空有一身好筋骨,可惜了可惜了。 就在掌印师兄满意的打完一套收手之后,眼眶瘀青的苏近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活动了下有些松动的牙齿,咧开血口嘿嘿笑道:“该我了?” 章节目录 的第十章一拳打爆你的牙 看着嘿嘿冷笑的苏近屿,掌印师兄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这种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了,不过对方毕竟是个毛头小子,自己一个书院的掌印怎么可能露怯?幻觉,都是幻觉,掌印师兄强自镇定了一下:“对,用你领悟到的功法来攻击我” 苏近屿活动了下手腕,刚要上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掌印师兄问道: “对了掌印师兄,您这招叫啥名字?” 被突兀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的掌印师兄机械的回道:“震雷拳”。 苏近屿点了点头,拱了拱手示意“请了”,随后便发动身形,根据自己刚才挨揍的身体记忆,以及多年巷口混战的经验,将自己的拳意融入掌印师兄的拳中,场中顿时罡风四起,拳法本就是自己的,外加差着好几层境界,掌印师兄自然不像苏近屿那样狼狈。 不过随着苏近屿的攻势愈来愈猛,掌印师兄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好在有惊无险,拳势终于快停了,正待掌印师兄常常呼出一口气的时候,却不防苏近屿最后飞来的一拳,重重的砸在唇上,随着被打的扭曲的脸颊,一颗洁白的门牙在几滴血珠的陪伴下在空中潇洒的划出了一个抛物线。 场中顿时一阵惊呼,十几个考官纷纷跑到掌印师兄身边,有的递水漱口,有的擦去嘴角的血渍,就是没有一个人责怪苏近屿的——一个九州称羡的武者学院,一个学院的掌印师兄,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把门牙打飞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的事儿。 出了气的苏近屿此刻心中未免惴惴,评判的成绩倒是其次,真把这群武者当中的贵族惹恼了,可不像惹毛了一个二爷,自己真的怕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掌印师兄下意识的摸了摸那颗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门牙,发现那个位置已经牙去楼空了,不过看起来他并不在意,嗤着漏风的嘴说道: “快请灵屎” 啥玩意?灵屎是什么人?这白鹤书院什么套路啊,测试一门就要换个人,还是名字这么奇葩的人,苏近屿对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场中其他考官却听得真切,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之前挨了一巴掌的家伙,那家伙颠颠的跑回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奉若珍宝的捧出一个锦盒。 呼,还好,不是又来一个揍自己的家伙。不过,等等,锦盒?盒子里装着一坨屎? 苏近屿被惊得不免后退了几步,刚要转身逃之夭夭,便听得方不同恭敬的对掌印师兄道: “师兄,未可知苏近屿的灵悟为几品?” 掌印师兄捂着腮帮子,用尤自漏风的嘴巴大吼道:“旧品,旧品” “啊?竟然是六品?!”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苏近屿。 “旧,旧!”掌印师兄继续怒吼,随即大叫着将右手在空中大大的画下了一个九字。 场面顿时陷入一阵可怖的寂静之中,没有任何人再说话了。 只有愣头愣脑的年轻考官,手捧着锦盒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不知是何材质的晶石。 妈的,原来是石,不是屎,苏近屿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了。 年轻考官不知所措的望向沉默不语的众人,觉得展现自己的时候终于到了,清了清嗓子颇带傲气的对苏近屿说道:“摸上去,试着注入真气,轻着点,千万别摔了”,随即双手托出灵石,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递到苏近屿身前。 苏近屿双手刚刚触碰到灵石,便觉得其中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宛若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经脉之中,慢慢汇聚到丹田,真气便不自觉的跟着这股暖流游走全身,继而又慢慢探入灵石,此时的自己只觉得浑身舒泰,舒泰的都有点要闭目沉睡了。 不知何时,一群猥琐的老头,和缺了一颗门牙的掌印师兄,已经将两人一石团团围住,十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灵石,现在这个像怪物一样的年轻人,哪怕在灵石中显现出海一样宽广的九品丹田气海,也不会让他们觉得稀奇了。 但展现在众人眼中的,却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仔细看去甚至都能看清里面的北斗七星和二十八星宿,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这是什么东西? 愣头愣脑的年轻考官将石头移开,很笃定的说:“是九品。” 是九品啊,九品,百年难得一遇的九品,也只能是九品,不然又能怎么说?书院珍藏四百多年的灵石出了机械故障?恩,就是九品,没跑了。 众人一致点头同意,并向年轻考官投去赞赏的目光,这让小考官很是得意。 随即便没有任何人再理睬苏近屿,聚到一起不知在轻声讨论什么。 只有方不同急吼吼的跑到大殿门前,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个棍子,恶狠狠的盯向苏近屿,好似只要苏近屿有走出殿门的意思,老头子便用棍子一下敲死他。 这让苏近屿心中大惊,虽然知道自己三项全是九品,的确是震古烁今,绝无仅有,但这群做事疯疯癫癫的家伙,不会就因为这点事把自己宰了吧?嫉贤妒能而后杀人灭口? 苏近屿开始四下打量,寻找最佳的逃跑路线。 这时考官中的一人走向苏近屿,面色平静的说: “今天的考试结束了,你先回去吧。” 什么?考试结束了?回去?考试结束不是得把结果公布出来吗?况且后面还有几个翩翩佳公子巴巴的等着呢,这群人到底几个意思?苏近屿一脑袋的糨糊。 看着心不甘情不愿让开大门位置的方步同,苏近屿迷迷糊糊的走出大殿,便听得身后又传来那道洪钟般的声音: “今日武道大选结束,尚未入试者明日再试” 说罢那道金漆大门便咣的一声紧紧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