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指南册》 章节目录 天煞孤煞星 并州地形表里山河,外有太行山,吕梁两座大山保护,内有汾水纵横其腹地,是中华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唐大宗誉为“龙兴之地”,而我们的故事由并州的一个南村开始。 南村有一异人,初生亡胎弟,初度时祖父祖母双逝,孩抱之年母病逝,龆龀之年父劳逝,屋中常有妖孽作祟,众人皆畏之不敢近。 时元日,瑞雪兆丰年,南村内灯火通明,响炮轰鸣,虽然这两年干旱不止,日子过得穷钉铛,但在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会包上角子让小孩好好吃上一顿,祈祷新年能有好收成,所以村子里洋溢着一股喜庆幸福的味道。 可有一户截然不同,紧闭着大门,房窗没有一丝亮光,一棵硕大挺拨的柳树赫然耸立在庭中,明明是寒冬腊月,可柳树的枝叶仍然嫩绿,随着一阵风四处摇拽,颇为怪异。 突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穿着略有单薄的棉衣出现在大门前,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竹盒子放在门前。 “好娃儿,今天元春得吃角子,婆婆做的不好吃,别介意儿!” 老婆婆又叨咕了几句,无法见到人儿就离开了这里,可没想到刚往回走几步就遇到了自家大儿铁牛。 “娘,俺不是吩咐过你不准再来这里,俺这才少看你几眼,就没了影,你又不是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铁牛说到最后声音降了下来,忌惮的看了不远处的昏暗房子。 “那是个乖巧的娃儿,你们就是把罪怪在一个小娃儿身上,而且娘都半脚踏在棺材上了,还怕作甚,而且你要是生得出乖孙儿,我就不会来这了” 张婆婆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铁牛苦笑,三十有几啰,连个娃都没有,生不出来他也苦得很,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老母啊! 他望了眼自家老娘,然后转身离去,黄家大户临时找他帮工,刚刚遇到老娘耽误了些时间,他得赶紧过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老娘最后一面。 黑夜下,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根深绿的柳藤蔓探出头来,蜿蜒曲折,灵活得像一条绿蛇。 藤蔓像是远远看着离开的张婆婆和铁牛,然后捆住木盒子缓缓拉进房内。 越过中庭,竹盒子送到一间散发微光的的书房。 屋内有一少年,不过总角之年,四尺之身,在屋内将身体摆弄着奇怪的造型,似虎似鹤,汗如蒸汽飘浮。 季见柳枝进门,停止了动作,擦汗望过来。 柳枝散开,一个竹盒出现在季的面前,打开木盒,晶莹的角子出现在眼前,热气腾空香气扑鼻。 季所然,心中已知来人,一抹微笑不自觉升起,心中有些暖意。 十岁那年,当他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亲人魂归天际,在这个世界他已是孤身一人。 所有人的排斥让他活得很艰难,多亏这位张婆婆不时送些吃的,再加上柳妖拦截飞鸟作食,他可能早随亲人而去。 季姓秦,可自从最后一个亲人离世后,他去姓,单留一个季字,就像上辈子一样。 与前世相同,这辈子他仍然是阴阳之眼,孤煞之体,唯一不同的是,这辈子他的双腿完好健康。 曾有一道人说过,与季近之而散人气,久居而损地灵,非大山大脉不可压制,所以禾随道人去华夏第一山泰山上跟随道人修行,其后禾的父亲果真潜龙而起,官途旺盛。 当时他重拾前世的部分记忆,心中对秦氏之家充满了愧疚,是自己害了他们,所以他才会去秦留季。 他发现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看服饰应为古代,这并不是奇怪的事。 可当你看到一只长舌缢鬼直愣愣盯着你时,一个能囗吐人言的黄牛耕地时,一棵会自由扭动和摆弄无数枝条的柳树妖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变得疯狂而陌生起来。 他能感知到天地间无处不在似精灵的力量,在他运转五禽戏时,能吸纳化为已有,能增体益寿,虽然缓慢,确是实实在在的变强,同时禾认为这股力量就是道家所认为的法力。 还有季大脑所记修炼道法神通之法在前世不过分修身养性之用,在这里却有妙用,神效。 比如说季最擅长的是御水术,能凭空骤雾成云,虽然降的水只能洗个澡,解个渴,但在禾看来不仅是神迹,对现在的处境很有帮助。 这柳树妖正是季庭中的柳树,庭中的的路面上摆满了垂下的柳枝,以及祼露的树根撑起一块块土疙瘩。 来到庭中,树妖熟悉的用枝条搭起一条木梯,季顺着来到柳树的顶端,顶端有四尺宽的平台,六棱星的雪白飘落在禾的眉角融化,柳树骤然在头顶生伞,遮住雪花。 在十米高的树顶上,季能众览南村全貌,虽小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纸窗透出举杯共饮的人影映入眼帘。 人是群居动物,无论是谁都渴望能得到同伴,可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孤独永远是他的主色调,唯有冒着热气的饺子是他今日最大的慰藉。 食毕,季的躯体曲成一团,沉沉睡去。 月钩之下,远处热闹的声音化作雪晶飘来,少年紧闭的双眸微动,月光下黑发散发着黑玉般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而这时柳树的枝叶迅速笼罩在平台上形成一个半圆,阻挡寒气侵入禾的身体,并且圆内的气温慢慢升高,直到禾的眉头舒展为止。 此柳妖的来历颇为神异,于禾出生之时,柳种冒金光而含于嘴。 季胞弟死时,竟无人注意到柳种腾飞而起跃于庭中,三年起芽,五年已成苍天大树,刀斧不可断。 季十一岁,柳十一载,禾寻回前世之时,柳即成精,冥冥之中自有连联。 据山海经所记,草木精怪最是艰难,数十成百无可成精,而柳妖则打破了这个要求,短短九年间成精。 而柳树则成了禾唯今在这世界唯一的朋友,季的父亲去世后,在这一年间曾有泼皮无赖想占了季的房屋的心思,却被柳妖暴打一顿。 当时天黑,泼皮以为是季设陷阱摆了他一道,为了面子,他四处宣扬此屋柳树成妖,禾也是妖人,应该将季赶出南村,倒是恰好把一半真相道了出来。 又有数个心怀不轨的响应泼皮无赖的话,带刀棒火把除妖,老村长是季祖父的好友,最后还是老村长出面,方才了结这场闹剧。 不过这次过后,关于季的流言四起,再加上这两年天遇早旱,村子收成减少,禾成了众人怒气发泄的东西。 众人见季皆冷眉竖鼻,愤然者唾沫而骂,望其童子,倒也没有人动手,顶多有小孩会扔石子。 幸运季体内不再只是一个稚嫩童子,禾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在几次外出后所遭遇后,他常年不再外出,只有屋中食物尽耗才会外出购食。 秦家在南村也算富农,季祖父乃科举秀才,父亲虽没能继承学业,也勤劳爱家,再加上家中也有几亩良田,最重要的如今的世道还算平安,无战事,所家中还有余钱,只是这一年间,入不敷出,钱财也快耗尽了。 如今他在等,等待柳妖化形之日,便是他离南村之时,他与柳妖心意相通,知道这一日不会太久。 他有从小就有一个心愿,前世的残疾限制了他的行动,孤煞之体又将他困于师傅的道观之中,虽然有权有势的父亲每时派人送来昂贵有趣的物件美食,但这并不是禾所愿。 季渴望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亲自感受瑰宝雄壮的山,波澜壮阔的海,以及各地的文化风情。 而这一世,了然一身,不防将来游尽山水,做个潇然于世之人,所以季内心有些感谢把他送到这个世界的人?或神?谁知道呢! 总之这一世,他要好好享受曾经无法拥有的快乐。 章节目录 ?听一(一) 丑时鸡呜,守岁一夜的南村村民们还不能睡,因为元日清晨,家家户户都会点燃年草迎年神,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年岁的喜庆。 可一声惨叫打破了这份安静祥和。 一棵三人环抱的杨树下,铁牛抱着老娘的残躯泪崩当场。 悲绝的哭声瞬间吸引了村民的注意,在枯燥无味的古代,一点儿动静都能引起群众的注意,爱看热闹这件事上,是自古的传承。 “发生什么事了?” 老村长从众人中走出来,神情凝重道。 “是那个小妖人,一定是他害死了俺娘!”铁牛喘着粗气,寒冬下的脸颊越发霜红。 “铁牛,说话讲究证据,你凭什么认为是秦季这娃害了张婆!”老村长皱着眉道。 “不是那小妖人还能是谁,昨夜俺娘好心送角子给那小妖人,俺去黄大户家帮工正好碰上,分别后清晨俺回家路过这杨树下,俺就看着俺老娘躺在这雪地上,被吃得血肉模糊!俺可忴的老娘啊!儿对不起你呀!” 铁牛越说越伤心,再次哭得稀里哗啦,他婆娘见着也跟着一同哭,众人见状纷纷安慰,同时也相信了铁牛的说。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恶狼虎豹闯了进来,将张阿婆给吃了!”突然有人提了原因。 “俺们南村离山林远得很,难不成那恶狼虎豹飞过来就为了吃俺老娘吗?”铁牛朝着说话者瞪红了眼。 说话者不敢触了铁牛的霉头,这话也有理,就灰溜溜的走了。 ”按我说,铁牛说得对,就是那小妖人干的,我上次就说那是个妖人,家里就藏着妖怪,就应该赶走他们,你们又不信,这下真出事了,说不准下一个就是你们!” 村子里最大的泼皮无赖趁机恐吓众人,村民却开始有些信服,他们平日内就对禾有着诸多成见,经此事一引,便爆发起来。 “铁牛,还愣着干嘛,还不为你娘报仇,杀了那小妖人!”泼皮继续引大事件,对着铁牛引诱道。 铁牛如梦初醒,像是一下子找到方向,从地上拾起做工用的铁锤,抱着张婆婆的残躯朝着禾的家中大步踏去。 “乡亲们,这次除妖与我们都有关系,只有除了妖,我们才能安稳的过日子,乡亲们随我来啊。” 泼皮趁机吆喝,再加上前次应声的伙伴的造势下,除了小孩,南村村民都随着铁牛和泼皮而去,余留老村子无力的摆手叫停。 泼皮拿着火棍走在前面,脸上很是得意,上次之仇泼皮无时无刻不在想报仇,上次还有老家伙帮你,这次看你这小妖人往哪里跑,泼皮心中越想越畅快。 不多时,村民已经团团围在禾的家门,禾的家门被铁牛粗暴的砸开,众人鱼贯而入,铁牛愤怒的声音和村民义愤填膺的附和成功唤醒禾。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浅隐在云雾中的冰轮在雪地上映射着幽幽荧光。 季如梦初醒,透过柳叶的孔洞看到树下众人。 底下,在泼皮的带领下,众人将秦家翻了个底朝天,但让泼皮失望的是,屋内寻不着一丝金银软饰,只有一些破书。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际,铁牛突然对着庭中的柳树破口大骂:“小妖人,俺知道你在上面,你害了俺阿娘,俺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着,铁牛就用铁具拍打柳树的树杆,咚咚作响。 可咱家小柳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长这么大,除了季这个主人,它还没惯着谁呢! 碗粗的藤原宛如捕蛇的蟒蛇,捆绕在铁牛背上,片刻像个棕子一样绑在半空惊恐大叫。 “啊啊!妖,真的是妖!” 泼皮最先反应过来,终于知道一年前暴打自己的正是眼前的柳妖,身体一激灵,骚臭之物从下体奔泄而出,雪地上犹为明显。 幸运众人皆被柳妖所惊恐,没人注意到他,为了遮羞,他大叫起来:“乡亲们,就是此妖害我们这两年颗粒无收,吃不饱穿不暖,杀啊!” 说完,将手中的火棍扔在柳树上,村民都反应过来,这是树妖,定是怕火,纷纷效仿将火棍扔在柳妖的树根上。 柳树固然成精,但仍未脱离惧火的习性,柳妖顿时大惊,树杆疯狂抖动。 突然,一道清雅少年的声音传来:“御水术!“ 柳妖上空竟集雾成云,片刻便下起小雨,仅仅数息,云雾便散去,火棍扑灭,庭中陷入黑暗中。 事实上,这些火棍根本无法伤到柳妖,只是成精怪不久,惧火之心甚重,如今火棍全灭,遮天蔽日的柳枝扑天而来,村民根本毫无反手之手,十几个壮年被柳树的藤蔓捆住无法动弹。 除了泼皮,柳妖没有捆住他,反而是缠上他的小腿,像是抡大锤一样将他砸在地上。 幸运的是,并州岁馀大雪,而禾的庭中也许久未打扫,所以积起厚厚的雪层,这让泼皮侥幸生还,不过还是被砸得不知西东,晕头转向。 正当柳妖打算再动手时,禾叫停了它。 “柳,送我下去,顺便松开他们!”季轻声道。 一条圆润的藤蔓在季因施法些惨白的小脸上轻抚。 “没事的,只要有你在他们就不能欺负我!” 柳藤蔓空中轻舞,显然禾的赞美它很受用,很快柳藤蔓形成一道树枝梯,同时捆着众人的藤蔓松开,从半空中坠落,虽然不高,但也摔得屁股开花。 季从树顶踏下来,皎洁的月光下隐约看到少年清瘦的身体,穿着长而宽的青色袍子,后面是长长的后摆。 这是季的父亲读书时穿的衣裳,一年的时间,季长大了不少,当初的衣裳早就不合身,只好从父亲的遗物中寻得这长而肥的青色袍子,虽然不合身,但胜在暖和。 季在柳的树身扶着,御水术是他一年内唯二撑握的道术,因为喝水全靠它,不过他的道行浅薄,小规模的区域降水数息,便让他有些疲倦。 骤然异变生起,铁牛握着铁锤赤红了眼用尽全力扔过来,铁手离禾仅三步之遥,铁牛的动作迅猛有力,眼见铁锤就要砸中禾的脑壳,柳的藤蔓如雷蛇出动撞离铁铁,在禾的脸上堪堪划过。 季脸色有闪过些许愤怒,无缘无故被人如此对待,即使是禾的好脾气会生气,柳妖更是大怒,数根藤蔓直冲铁牛命门。 章节目录 ?听(二听) “柳,停下!“禾大喊。 藤蔓在最后一秒顶在铁牛的脑壳上,雪光反射月光能看到铁牛沧桑的脸上畏惧妖魔的神情,没人能淡然面对生死。 “铁牛阿叔,你为什么要杀我?”季走到铁牛面前质问道。 “呸,别叫我阿叔!小妖人,俺知道不是你们妖人的对手,但用不着对俺假惺惺,从你害死俺阿娘开始,俺们就是仇人,今日你就是放了俺,俺也不会放过你。”铁牛更咽悲绝道。 “张婆婆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季脸色闪过一丝惊慌。 “还是让老头子我来说吧!”老村子站在大门前道。 老村长终究是不忍心让季面对这些,便赶了过来,恰好看到柳妖大展身手的模样,是又惊又慌。 不过老村长也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六十而知天命,对生死已经看淡,却不能让村里的大部分壮年葬在此处。 老村长战战兢兢的接近,望着柳妖晃动灵活的藤蔓吓得他心脏狂跳,活了这么六十多年,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妖。 很小的时候他远远见到形如蜥蜴恶妖,被一个老道降服,知道这件事的南村村民可能就剩老村长一人了。 “请讲”禾点头道。 “小季你还记得昨夜,张阿婆给你送角子吗” 季点点头。 “昨夜去完你这,回去的路上张阿婆就遇害了,而且尸体被怪物吞噬了大半,惨不忍睹,尸体就在门口这,你看看!”老村长指着门口外道。 柳妖与季心意相通,张婆婆的尸体瞬间被柳妖搬到禾的眼前,只是这引得铁牛更加愤怒,拼尽全力的相挣脱藤蔓。 张阿婆的尸体极其惨壮,血肉模糊不止,鲜血浸染祼露的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季看到如雷轰鸣,眼前一黑。 “不对,尸体上有异样” 在季的阴阳眼中,张阿婆的残骸上,有妖异的黑烟飘浮,与柳妖身上的妖气相似,只是比柳妖的要更加残暴血腥。 即使如此,谁又能确定不是自己害了张阿婆呢? 上文已提,禾怀孤煞之体,久近而散人气,久居而损地脉,所以无论张阿婆如何劝说,季始终不敢多靠近张阿婆,因为张阿婆年数已高,气数将近,与禾多近非好事。 伯乐虽非我所杀,但伯乐之死却因我而起。 张阿婆死于妖的血口下,对于可能是自己害死了一位善良的老人,季心中越发愧疚。 “柳,放开他!“ 铁牛应声而倒,只是这次他没有冲动,想看看禾还能说什么。 “铁牛阿叔,我可以保证张婆婆不是我杀死的!如有说谎,天打雷轰,不得好死!”季小脸对着铁牛认真严肃道。 古人最讲究人仁诚信,发毒誓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可信度,铁牛听完了是迟疑了片刻。 “俺凭什么要信你?”铁牛片刻道。 “如此可好,我以天地为证,三天内我必要真凶寻出,如若不能,我任你处置,无论生死。” “好,俺且信你!”铁牛大声道。 “小季,能让众乡亲离开了吗?天快亮了,村里还没燃年草,年神会怪罪的!”老村长趁机插话道。 “你们走吧!” 随着季话音刚落,柳妖遮天蔽日的藤蔓散开,村民们连滚带爬,生怕落单,动作最快的就是泼皮,他把别人挤倒率先离开。 “铁牛阿叔,稍等!”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铁牛冷着脸望着禾。 “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想找到杀害张婆婆的真凶,今夜亥时来寻我,请相信我!”季真诚的道。 铁牛没说话,带着张阿婆的尸体离开。 昨夜的红灯笼还挂在屋檐下,随着风儿摇动甚是好看,可孩子们却敏锐的察觉到村子的气氛非常的怪异,平日最调皮的孩子都不敢玩耍。 “真的有妖!” 这是无数村民的想法,之前的谣言成真,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村民,已经有不少村民打着搬家的念头。 新春的第一天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渡过,夜幕降临,亥时,铁牛手里拿铁锤如约而至。 “秦季小子,俺来了,你要俺做什么?” 季还是一身肥大的袍子,为了方便行动,禾将后摆塞进高筒黑靴,全身鼓鼓一片,不看脸,倒像个小胖子。 “铁阿叔,随我来!”季说完便率先向前走。 铁牛握着铁锤跟在禾后面,脸色低沉纠结,最终还是放松了铁锤的右手。 同时季也松了口气,将袖中结印的双手松开,季虽自信铁牛不会动他,可君子不立危墙,怎会不做后手。 随后季顺着张阿婆的家的路细细感知,凭着身体对天地气息的感应一路走下去。 铁牛皱着眉头,这条路是去他家的小道,周围人烟较少,通常只有急着回去时才会走这里。 走着走着,铁牛突然觉得身体一冷,耳边似有人在低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无数恐怖的画面从眼前闪过,铁牛全身发抖。 “铁阿叔,铁阿叔,醒醒!” 铁牛惊醒,背后狂冒冷汗,睁开眼睛发现现禾正在唤醒他。 “怎么回事,俺怎么会倒在地上。”铁牛惊疑道。 “没时间解释了,铁阿叔快起来”季着急道。 铁牛连忙爬起来,身子还没站直,看到眼前的怪物差点没瞪了眼珠子,怪物形如蜥蜴,浑身黑赤鳞甲,头尾同宽,倒挂在另一棵大槐树下,幽绿的眼珠死死盯着禾,眼中全是凶杀之意, “那是什么怪物!”铁牛惊道。 “此物名为?听,本草纲目曾有记载,昼日隐于树冠,夜出恐人而噬,如果我猜得没错,它便是杀害张婆婆的真凶”季警惕的盯着怪物解释道。 “闪开!” 季推开铁牛并迅猛躲开?听的扑杀,铁牛怎么也没想到禾单薄的身体力气竟如此大,能将他腾空而倒。 “嘶!” ?听一击未果,八尺盘立,再骤然弹扑而来,不给禾喘息的机会。 可惜季早有准备,稳住身形,右手向外翻转,右手中指把左手无名指、食指压在右手掌心,两手迅速结印,身后淡淡青光突显,似人似兽。 随后季大呵一声:“定!” 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一尺之间,季甚至能能清楚的看到禄听的毒牙,?听就这么定在半空,八尺大蛇跃于空中,令人惊悚。 “铁阿叔,快!” 铁牛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半截似玉非玉的柳枝,三步并作两步,用尽浑身解数将柳枝捅入禄听的七寸之间。 正是此时,禾道术已解,狂跃数步。 而禄听身上的柳枝瞬间染红,枝头突然冒芽,接着开始疯狂生长。 挣脱束缚的禄听而已,顾不上美味的禾,拼命在地上打滚,激起一层层雪花。 片刻,在季的注视下,禄听像是融化了一样扁平了下来,同时半截柳枝已经成长为半人高的小树。 原来是季与铁牛刚见面时季救说道:“等下怪物一定会朝着我攻来,我会想办法定住它片刻,你要将柳枝插入它的身体,动作要快” 铁牛目瞪口呆,回想刚见面时季递给他的柳枝条竟如此神效。 章节目录 ?听三(三) 季松了口气,虽然来之前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也是第一次面对不知性情的妖,心中也是七落八下。 这两年里,季回忆前世所看道书,习五禽戏练化天地能量为已有,还为了喝水学习了御水术外,唯一保命的道术就是这定字决, 幸运的是这?听只是半步踏入精怪之列,除了脑子不灵活外,实力也不算强横,禾的定字决勉强能拖住它。 主要还是禾体质特殊,?听的恐吓之术对他没用,就像刚刚铁牛被吓得失了神智昏迷,想来当初张婆婆也是如此遇害。 “小季,是铁阿叔错怪你了,俺现在就去召集大家还你清白!”说完他就往村里跑。 事到如今,铁牛也算是明白了,心中对季有些愧疚。 浩浩荡荡一行人围在?听尸体,看着?听庞大可恐的干尸,男女老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至少突冒的柳树已经重新化为玉润的柳枝藏在禾的袖中。 “各位,这个怪物才是害了俺老娘,也肯定是这个怪物害得俺们这两年旱地减收,是我们错怪了秦季啊!”铁牛趁机解释道。 “果然是这样,我看秦季这小娃长得像个玉娃娃似的,又怎么会是妖人呢!“ “对啊对啊!“又有不少人附和道。 这时泼皮再也坐不住了,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禾的鼻子喊道:“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妖人,不然他屋里的树妖怎么解释?别忘了我们差点死在那树妖下。” “对啊对啊!”风头再次转向,众人看着禾的眼神又有些不对劲。 季静静的看着泼皮表演,眼中甚至有些戏谑。 “妖人你想干嘛,没了树妖撑腰,我可不怕你”话是这么说,人却后退了数步,季的眼神让泼皮有些害怕了。 禾突然站在?听的尸体上怒吼道:“你们这群愚昧的贱民,你们竟敢质疑树神是妖,就不怕树神怪罪吗?你们可知道,是树神救了你们,不然这个怪物会将你们所有人剥皮生吃” “是真的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乡异们开始迟疑。 “大家别听他胡说!他在说谎,他在说谎!”泼皮见村民如此墙头草顿时气急败坏。 “村长爷爷,您怎么看?”季没理会泼皮,反而去询问老村长的意见。 老村子抓了抓自己的白胡须,望了眼禾,打定主意道:“乡亲们,昨晚年神托梦给我老头子,说秦禾家里的确不是树妖,而是我们南村的守护神树神!” “那为什么会在那小子家!”有人提问道。 老村长抚白须而笑:“因为,而秦季正是树神向我们传话的神使!” 老村长在南村当了几十年村长,平日谁家大小事都会去询问一下老村长,威信深入人心,见老村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便信了三分。 “疯了,你们都疯了,我才不要陪你们疯,我们走!“ 泼皮招呼平日跟着他的人,没想到他们根本没理会他,气急败坏而去。 季站在庭中真是觉得这个时代无比的荒唐,昨日还喊着除妖的村民,在别人几句云语下,竟家家户户拿着新春拜年神的贡品跪拜树妖。 这么大的动静,要不是有禾抑住柳妖,它怕是要抽死这群吵闲的村民。 “村长爷爷,这样真的可以吗?”禾轻问旁边的老村长。 “呵呵,为什么不行”!老村长笑道。 昨夜,老村长中途折了回来,与禾商量了此事。 在老村长眼中最重要的是村子的利益,若村民真与禾产生冲突,怕是要血溅南村。 人老成精的老村长,一眼道中柳妖完全听从季的命令,白花的眼珠一转,顿时心中生一计,将柳妖推到神位,这要即能化解冲突,也能得到柳妖的保护。 但他也没想到村中竟真有?听此妖,像极了他小时候所见的妖怪,事后,他顺着禾的话将柳妖成功洗白。 季当然知道老村长的心思,他还得在南村呆些日子,这样对他也有好处,便答应了。 “村长爷爷,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老头子我知道,小季你不是池中物,这南村也困不住你,只是我希望你能记住,南村永远是你的家”老村长叠起的皱纹慈笑着想摸摸禾的脑袋道。 季躲开老村子的手,不是嫌弃,而是害怕,他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还是少与常人触及为好,张阿婆便是最好的例子。 老村子的手停在半空,倒也不恼,摇摇头背着手离开,顺便将这群狂热的村民带走。 再次安静了下来,季推门入屋,从?中抽出那半截柳枝轻轻一抛。 柳枝顺着力飘到树身中心,瞬间融入柳树中。 “筛筛”的声音,就像是人吃饱了打嗝一样,柳妖四处晃动的条表现出它愉悦的心情。 季轻笑,柳枝本是柳妖的部分树心,是柳妖的核心,若不是为了保护禾,柳是绝对不会将树心离体,若是树心有所损失,它化形之日怕是等不到了。 不过也是意外之喜,柳树属阴,树心汲取了?听的血肉精华,让柳妖化形之日大大提前。 柳妖的藤蔓绕在禾的身上,季轻轻拍开,柳妖现在就像是吃了蜜的小孩,兴奋无处安放。 摆脱柳妖的藤蔓,季突然感谢老村长的举动,起码这样很好解决了他的吃食。 村民们的想法你可以认为得愚蠢,但你无法否认他们的心很朴实,在他们眼中,柳妖得了正名,除了恶妖,保护了他们,是好妖,所以他们会来跪拜献贡品,表达感谢。 摆在地上的一堆贡品在飘零的雪花下染了一层白,季连忙将东西移到屋内。 南村是个穷哈哈的村子,村民们的口袋不富裕,贡品自然不会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加热一下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吃饱饭歇息片刻,季又开始摆着奇怪的造型,似虎似鹤,这技名五禽戏,由神医华佗所造。 要求练习者,如虎有威猛扑动,鹿的伸颈回首,猿的机灵敏捷,熊的深厚沉稳,鸟的展翅翘立。再配上相属的心法,逐步做到心静体松,动静相兼,刚柔并济,以意引气,气贯全身,以气养神,精足气通,气足生精。 禾记忆刚恢复时,身体非常的孱弱,回想起在道观时,闲来阅读师傅的藏品,其中恰有一篇五禽戏,便按脑海中去尝试。 效果意外的好,前世不过是一种养生之术,在这里却有神效。 每当季运功时,天地间的灵气能量拼了命的往禾的身体钻,可季的身体似有漏洞,季已经尽可能控制,可灵气十有八九外泄,不过剩下的灵气也让他受益匪浅。 随着时间的推移,季不仅改善了身体素质,还最浅薄的掌握了御水术和定字决,这同时也让季知道,自己大脑中的道家知识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依靠。 同样季理解到这是一个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一个人妖杂居的神奇世界。 所以他一直勤加练习,才能在这两天大展身手,获得尊重,尽管这些尊重更多是来源于对柳妖的畏惧。 章节目录 春牛(一牛) 翌日正午,南村的几个小孩手里都拿着胖乎的红大枣,但他们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玩推枣磨的小游戏,玩得是兴高采烈,直翻跟头。 但这时他们却被一道叫骂声吸引了注意,调皮点的爬上树偷看屋里的情况。 “妈的,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泼皮指着一妇人怒骂,骂不过瘾还将小粟饭泼在妇人脸上。 妇人敢怒不敢言,低着头默默拾起地上饭粒,因为她清楚这会成为她今晚的晚饭。 泼皮见妇人如此顺从才满意的点头,再次低骂几声才神清气爽的离开。 自从两年前泼皮的老爹死后,他便更加无法无天,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他还缺个媳妇。 可惜在南村至周围的村子,谁不知道他的秉性,没有那谁会把自己闺女推进火坑,这可把泼皮弊的快冒火了。 后来在熟人介绍下他买了个好看的婆娘,可惜他为人粗暴恶心,买来的女人没两个月就上吊自杀。 接着他耐不住寂寞,求着熟人又买了个媳妇,这次他学乖了,没一开始就拳打脚踢,不过也没好到那去就是了。 但两次买媳妇也产生了个很大的问题,已经掏空了他的家底,让他无耻到想去占了一个孤伶少年的房子。 泼皮路过自家牛栏,里边一头上了岁数的老黄牛正在眯睡,摸摸下巴道:“我的田都卖掉了,要这老黄牛也没什么用了,再说要不是老头子临死前的遗言是善待老黄牛,我早卖了它!” “不过爹,你娃现在快揭不开锅了,可别怪我了!听说黄家老爷生平最爱牛肉,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周剥皮商量一下!”泼皮边说边走,越想越觉得可行。 但泼皮没有注意到的是,老黄牛突然睁开浑浊的双眼,两滴泪珠从眼中划落,似听懂了什么。 在古代,耕牛作为一种重要的生产力,是受到官府的保护,擅自屠杀买卖耕牛都会受罚。 但规矩从来都是约束穷人,黄家在这种偏远小地方就是最大的地头蛇,这牛肉买卖自然是有着法子。 玉弓垂空,夜幕降临。 禾奇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老黄牛,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就在半小时前,季睡着正香,突然被柳妖弄醒,就看到一只奇怪的老黄牛。 然后这只老黄牛突然开口道:“秦季大人,请救救我!” 季怕得连退三步,按书籍所言能吐人言的妖可能不是什么低级妖精,不是他现在这个道行浅薄的小子能对付的。 “秦季大人放心,我没有恶意,请听我解释!“ 老黄牛想向前踏近解释,却被柳妖止住,周围的藤蔓捆在老黄牛脑袋上。 “对不起是俺莽撞了,柳神大人!”老黄牛后退数步柳妖才放开老黄牛。 季也反应了过来,仔细打量这头老黄牛,有些脏兮兮的皮毛,以在它周围飞来飞去的蚊虫,无论怎么看着都是一头年迈的黄牛没什么特别的。 可它竟能吐人言,别小看了这一点,能讲人话就代表它已经完全是个小妖级别,像昨夜的?听才半步小妖,常人不可力敌也。 可这个老黄牛轻松被柳所制服,完全看不出有小妖的实力。 禾突然想到《太平御览》中记载一物,“春牛图!” 古时人们认为芒神是传为司春之神,后世亦作耕牧之神祀之,而春牛则是古人认为是芒神御下能预知天气、降雨的神兽。 “叫我季就行,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春牛?”禾质问道。 春牛是一种祥和瑞兽,气息平和,如果老黄牛是春牛就说得通柳妖为何会让它自由出现在禾的面前。 “不知大人所说春牛是何物?从未听说过,季大人可否解说一二”老黄牛反问道。 这老黄牛说话还有条有理的,季暗想着,随后开口道:“呃,这不重要,你寻我究竟何事?” 季见状也不再追问老黄牛究竟是不是古籍所记载的神兽,问出重点。 老黄牛突然老泪纵横,左蹄似人般抬起抚泪,豆珠大的眼泪洒在地上融化雪花。 “季大人,请您救救俺老牛吧!”老黄牛的声音是听者悲伤,闻之怜悯。 “继续说!“季右靠倚在柳妖的树身上,静静看着这老黄牛想搞什么花样。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老牛还只是个普通的牲畜,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在老主人身边。” 老黄牛的声音很怀念,像是在追寻不可得的宝物。 老黄牛前面故事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当初老黄牛作为耕牛分配到他主人家,由官府帮抚下成长。 老主人对黄牛很好,甚至黄牛吃很比他还要好。 同时,老主人是个勤奋的人,在黄牛的帮助下,他家的亩产永远是最多的,甚至一度跃为村中的富民,不然也不会让泼皮有钱买得了媳妇。 但在八,九年前,天地异样,老黄牛突获神智,口吐人言,更能预知气象,老主人视之如神迹,隐以他人将其供奉。 在老黄牛的帮助下,老主人家更富裕,可惜第二年老主人就去世了,死后特意吩咐自己的儿子要善待老黄牛,家中必兴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混蛋儿子不仅不想善待老黄牛,现在还想将它按斤出售。 老黄牛继续道:“禾大人也应该知道,我们畜生成精仍万中无一的幸事,我得此机缘更不想成为他人的盘中肉,还请大人救我,若不嫌弃,老牛此后愿以大人为主。” 了解前因后果,季摸摸下巴,心中想暗想,九年前不正是他出生的日子,真的只是巧合吗? “季大人,老牛以妖心为证,句句属实,若有谎言,妖心俱损!请大人搭救!”老黄牛见禾没有反应,有些着急道。 季暂时放下心中所想道:“我可以答应你,将你从泼皮手中救下,可我想不明白,你已成精,为何不一走了之,难道你还惧一个凡人?” 如果老黄牛没有个能说服禾的理由,那禾很难相信一个陌生的精怪的话。 “主人逝世前,老牛许诺忠于小主人,助家中兴旺!主人之恩永不相忘,若小主人未弃,老牛不愿离去,即使将老牛作肉食,俺老牛也绝不反抗。”老黄牛俯下头诚挚道。 季挑着眉思考它的话是否可信,片刻才开口道:“好,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