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画莲》 章节目录 第一章骆浅莲湖画冰薇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许多人说小古城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在这个不算繁华也不偏僻的小镇上,每年都会有几个出色的孩子考入全国的名校里。此乃人杰之体现。 小古城分为新旧两区。新城区已经建设成了都市的模样,处处高楼耸立,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而在旧城区,一弯弯溪水错落着流淌。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十分古朴。一座座精致的小石桥上总有各式各样的买卖人吆喝着。 石桥的青石斑驳了,但桥下的水还很清冽,有一点“家家门前绕水流,户户屋后垂杨柳”的诗情画意。此乃地灵之体现。 小古城中有两处公园,一园名为“酒泉园”。这里有一处天然的泉眼。泉水甘甜,似有酒香,故此为名。它坐落在新区。在新区大刀阔斧的建设中也保留了这个公园的原貌。 另一园就是坐落在旧城区的“莲园”了。莲园因一湖遮天蔽日的莲花而得名。可如今却是有名无实。现在莲湖中的莲花少得可怜,稀稀落落并不繁盛。 据老一辈的人说,以前这里莲花盛开的时候,莲叶连成一片,完全看不到湖水。后来湖水遭到了污染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莲园和酒泉园相比,人流量就差远了。虽然居住在旧城的人还远比新城的人多,但是许多旧城的人宁愿开车去酒泉园,也不愿意来莲园游玩。 骆浅本来是偏爱酒泉园的。在十八岁之前,他曾无数次带着画具去酒泉园写生。但是如今他却每天在莲园的莲湖旁摆摊卖画。可能是自尊心使然吧,毕竟在莲园他碰到熟人的概率较小,纵然这里人迹稀少,对他的生意毫无益处。 十八岁的他个头串了起来,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像大多数搞艺术的人一样。他也留了长头发,经常穿一些洒脱的衣服。他的眼睛深邃,似能看穿这世上的诸多纷扰。但是内心还是依然带着些许的稚气。这与他略显沧桑的眼神并不相称。 今天是骆浅出来摆摊的第二十三天,一如往常,在离那个卖糖人的大叔三米远处摆好画架,展开见方大的红布,上面是自己用毛笔写着的书法“速写,二十块一张”。“二十”两字显得拥挤,因为他在摆摊第六天的时候才在“十”前面添了一个“二”字。 北方的冬天尤为寒冷,在旁人眼中,这个时候出来摆摊卖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尤其还是一个帅气利落的小伙子。许多人看骆浅的眼光就像是看到了一只长了三只驼峰的骆驼。 他一个上午只卖出了一幅画,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莲园的人流量就更少了。哪有人愿意顶着寒风当他的模特?愿意支持他生意的人,多少都带着一些怜悯之情。 中午时分,骆浅准备收摊时,看到莲湖中央的小拱桥上突然跑上来一个女孩子,她的个子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纤细的身材非常引人注目。 她跑到拱桥顶时,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而后扶靠着栏杆怅然地望着桥下结冰的湖面。望着望着,她哭出了声音。 骆浅的摊子正在桥下,离女孩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看不清女孩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她因抽泣而一耸一耸的肩膀。 骆浅有一种冲动,想去安慰一下这个女孩子。但是这种冲动转眼即逝。因为他只是一个落魄的陌生人。他也担心自己的好心,会被那女孩误解为想乘虚而入。 但这样的一幕也罕见,骆浅的一颗艺术心对这种凄美的画面最为敏感。他拿出了画笔。 桥上的女孩伸手抹了两把泪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索性蹲下身子掩面痛哭起来。 在这种天气里,泪水会糙了皮肤,她觉得为那个人哭不值得。但现在她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尽管今天和那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但那人的影子像是在她的心里扎了根,怎么都无法抹去。 好一阵子后,她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同时也发现了那个桥下一直注视着她的人。 “别人的笑话很好看吗?”女孩子起身气愤的朝桥下走。 她心中郁结,正无处发泄,桥下那个无礼的看客,自然而然地被她当作了出气筒。 女孩走到桥头时,又看到骆浅身边的画具。她心里的怒气又加了一层。 “拿别人的眼泪当素材,你真是好大的艺术家啊!”她说着话,恶狠狠地站到了骆浅的身前。 骆浅被女孩冲了一句,不敢和她对视。女孩的目光则毫不客气地在骆浅脸上扫视了好几遍。 那张脸有点帅!他的眼睛尤其好看。这让女孩子瞬间消了三分气。她又看到骆浅冻得发红的手。下桥时准备好的几句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骆浅的心跳很剧烈。他没有偷什么,但是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况且女孩子走近的时候他也看清了女孩子的容貌,那张脸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她有及腰的长发,有美丽的大眼睛,有性感的嘴唇,有发育良好的胸部,有修长的大长腿。因为是迎面而来,臀部骆浅没看仔细。但眼里的一切足够让他这个穷小子自惭形秽了。 骆浅不知道她过来会说什么。他想逃跑,可是又挪不动脚步。他觉得一位大美女迎面而来,自己若是落荒而逃,那就成笑话了…… “你画我?” 女孩其实没有看到画板的正面,但她相信即使误会了这个小伙,他也不至于冷眼讥讽,恶语相向。否则,对不起他的那张脸的。 骆浅匆忙从画架上把画抽下来,“送给你。”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大概也只用了一秒,一幅画已经托在了女孩的眼前。 女孩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骆浅慌乱的样子。她看出了骆浅内心的紧张。 她这一笑,气氛便缓和了下来。骆浅也松了口气。“只可惜我还没有画完。” 女孩眼睛瞟向了那幅画。这一看,她的眉头不自主地锁了起来。 这是一幅素描速写,画的是一座小桥,小桥上一个女孩轻轻扶着石栏。她侧着身体,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画中女子的身体比例,动作姿态,和自己是分毫不差的,最要紧的是从那画中女子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悲伤。 她嗓子里立刻生出了火辣辣的感觉,一个控制不好,又会红了眼睛。女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道:“画的还行吧。” 她嘴上说的平淡,而心里暗自佩服起这个小子来。虽然她不懂画,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人能画到如此程度,可见其绘画功底的深厚。 骆浅笑着说:“可惜你下来得早了。” 女孩微怒,“我又不是你的模特,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偷偷画我,本来我是要和你算账的。” 骆浅解释说:“我们画速写的,必须要有画路人的功底,大家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女孩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画,伸手接了过来。她的手指白皙纤长,骆浅生怕不小心碰触到,慌忙收回自己的手,插到裤兜里。 女孩细心地卷起画后,又看到了骆浅发红的脸,“你,你不冷吗?” 骆浅干笑一声,目光垂了下来,他说:“不冷,在家也是闲着,出来写生练练手。”他低头的一瞬间却又看到几个刺眼的字 “速写,二十块一张 ”,他立刻又加了一句,“顺便挣点零花钱。” 女孩说:“你是大学生?” 骆浅对刚刚自己试图隐瞒什么,很是觉得不齿。这一次他回答得很爽快,“高三。” “高三?我也是高三。” “那你,不是小古城的人吧。” 骆浅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小古城里只有一所高中,如果这样的一位美女在他的学校里,那绝对会是全校男生谈论的风云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第一次来这里,住两天就走。”女孩顿了顿又问,“你高三不备考吗?” 她问得无心,可骆浅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苦涩,“有办法的话,谁不想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呢?” 骆浅淡淡的一句话,似道尽了生活的沧桑。 女孩没想到同龄人中还有这么拮据的学生。她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对他发脾气。她也想到自己的话可能已经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她故意又说,“这一幅画,是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偷画的,所以你要免费送给我。” 骆浅笑道:“我从来不收美女的钱。” 女孩轻哼了一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时湖对岸隐隐传来了几句喊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 女孩听到那个声音后匆匆对骆浅说,“那拜拜喽。” 骆浅的脑子里一时没有想出来任何好的词汇来回应。下意识地跟着说了一声“拜拜”。 女孩子似乎急着离开。骆浅还有几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只是女孩走得太急,骆浅在脑中演练的功夫,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要叫住她,声音不免需要提高几个分贝。 犹豫间,女孩子走得更远了。骆浅只能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回想到湖对岸传过来的模糊声音,骆浅的嘴里低声自语,“小伟?”“小魏?”“小薇?” 虽然很俗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多想对这女孩讲一句,“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章节目录 第二章筱君莲湖会生女 骆浅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这种感情本不该为一个陌生人而产生。但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过于胆怯了,即便是问了她的名字也不会显得太冒失。 他很笃定这个女孩子是失恋了,而他也正经历着这个痛苦的过程。两个失恋的人偶然相遇,如果是在电影里,他们或许会有一些共同的情感来相互倾诉,甚至擦出爱情的火花也未可知。但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湖对岸的某个男生是个怎样无情的人!竟然舍得伤她的心。进而骆浅又想到,在他看不到的一片空间里,米初蕾是不是也会为他哭的这样伤心? 骆浅心里想着事情,手上已经将画具收拾好,准备往家里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骆浅。” “田阿姨?”闻声看去,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正从桥头下来,疾步走到了他的身边。骆浅看到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羽绒服。脸上也化了淡妆,比平日里更加好看。 在骆浅的记忆里,田筱君很少化妆的,因为她的素颜已经足够美了。尽管现在她已经步入中年,但是风韵犹存,秀外慧中。有人说女人中年是牡丹,不似玫瑰过于缠绵,不似荷花过于清纯,不似腊梅过于沧桑。这就是田筱君的气质。 向来温柔优雅的田阿姨,今天却是一脸的急迫。这些变化即使骆浅再精神大条也立刻发觉了。 “田阿姨,这么急?” 田筱君微微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着。她惊奇问道:“骆浅,你怎么跑到这儿了?大冬天的还出来写生?” 她刚说到这里,便看到骆浅身旁写着的几个大字。她脸上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骆浅在她面前倒是坦然。田筱君虽然是他的长辈,但是从小骆浅将她看成是一个姐姐,他叹了口气说:“田阿姨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我也不小了,能为家里分担一点是一点。” 田筱君眉头皱了皱,“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以你爸的脾气,这大冷天的可不会让你出来卖画。” 骆浅微笑道:“这回您可真说错了,这事儿,我爸妈都知道,而且是批准的。” “你骗的了别人还能骗的了我?我认识你爸那会儿你才刚出生呢,我不信他会让你出来。” “特殊情况嘛,我哥闯了祸,我爸也得了那么重的病。这个时候需要我们一家人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他的语气很轻松。田筱君没能从骆浅语气中听出哪怕一丝丝的悲伤情绪,就好像他是在说别人家的事。田筱君没有说话,死死盯着骆浅的眼睛。 三秒后,骆浅无奈说:“好吧,为了这事,我离家出走了两次。” 骆浅说的轻松,可越是这样,田筱君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的眼睛微微发红了。 田筱君不是本地人,十八年前她来到这里后和丈夫租下了小古城新城区的一个阁楼,后来经过二人的努力,他们又将阁楼买下。而她的楼下邻居就是老骆一家。 骆浅的成长正好见证了他们两家近二十年的邻居情。作为一个外地人,初来小古城举步维艰。老骆一家对她和丈夫给予了不少的照顾和帮助。 前段时间老骆家连续发生的几件大事,让一个小康家庭顷刻间变得负债累累了。如今甚至到了连一个读书的孩子都要出来卖画的地步,这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这种事过于伤感,田筱君不想再细问下去,说道:“骆浅,下午你回去一趟吧,房子里还有你们的一些东西,你妈给我打电话说这几天用得着,我已经帮你们收拾好了,本来我想让你何叔给你们送去的。结果这几天我两的事都多,一时没腾出手来。过几天,阿姨得空去看看你爸。” 骆浅说:“为啥要过几天呢,田阿姨今天中午有事吗?既然来了旧城,就到我们老屋里吃顿饭吧。” 田筱君说:“今天不行,要是行的话我还用你请吗?今天阿姨正好有点事情。你下午过去,那个时候我也回去了。” 骆浅心里好奇,这田阿姨平常很少和人来往,也不出去玩牌,哪有那么要紧的事情呢?但想到今天她的神态和装扮,心里也猜测她必然是真的有事在身,当下也不多问。两人道别,约到下午见面。 田筱君走出莲湖,打了一辆出租车,从旧城往家里走。司机故意找了一些话题和她谈,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司机说的无趣,随后也沉默了。偶然从后视镜瞥到田筱君在抹眼泪。 田筱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家里的。就像是一个醉汉喝断片了一样。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她瞬时像是变了一个人,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了出来,开始是没有声音的,渐渐的,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半个小时总是有的。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抹掉泪水,去洗手间洗了脸后便进了厨房。她拿起菜刀,神色又恍惚起来,干脆放下,出门下了楼,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本是老骆家的房子。就在前段时间卖给了她。她是打算重新简装一下的,所以吃住还是在阁楼上。但许多东西却已经搬了下来。 田筱君走进一间卧室,打开书桌的抽屉,这个抽屉外的油漆面上歪歪斜斜刻着一个小字——“浅”,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个孩子用小刀刻上去的。 拉开抽屉,抽屉里收拾的很整齐。她从抽屉最里面拿出一个相册。这个相册看似已经有些破旧,就像相册里的照片一样古老。 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笔挺的男人,男人长相很普通,属于扔在街上找不出来的类型。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因为他不会拍照,所以他的照片也不多,这张穿着正式的照片是几年前在单位里拍的工作照。 田筱君深情的望着这个男人的样子,泪水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 这个给她无限关怀和柔情的男人正是她现在的老公,他们结婚已经有十八年了。只是他们没有孩子,田筱君现在已经不能生育。 可是此刻她从相册里拿出了一张婴儿的照片。从照片上看,那是一个女婴,最多只有三个月大。 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盯着镜头,一只大拇指放在嘴里吸允,她安静的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她当时好奇地看着镜头,此刻仿佛正好奇地盯着田筱君一般。 这是田筱君手里唯一的这个孩子的照片。她将此视为珍宝,每当她想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就会拿出照片看,一看就是很久很久,看到自己忘了时间,看到自己流出眼泪。 十八年的时光里,她已经记不清到底看过这张照片多少回了,这张照片现在看起来比田筱君小时候拍的黑白色的照片还要陈旧。 外面传来开门声,田筱君慌忙收拾起来照片,将相册放回抽屉里,穿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你回来了,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她对进来的男人道。 “筱君,你……刚才哭了是吗?”男人关切地问道。 “没有……” “还说没有,眼睛都红了。”男人将上衣挂在衣架上,走过来为田筱君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水。他的动作温柔体贴。“我刚刚从楼上下来,本来以为你在楼上的。” 田筱君顺势依偎进男人的怀抱。 “筱君,又想她了是不是?我都故意把相册拿到楼下了,你还是忍不住要看。” 田筱君忍不住又流泪。 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静静抱了她几分钟,“我去做饭,你不准再哭了,想吃什么告诉老公。” “你做的什么都好吃。”田筱君说这一句的时候,嗲的像一个小女孩子一般。 男人笑了笑,放下手里一直提着的公文包,走进了厨房。他开始张罗着洗菜。 楼下的厨房显然要更大一些。田筱君靠在厨房的门口静静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她的心头一热。走上去,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腰。 “筱君,你今天这是怎么啦?”男人停下了手头的活。 田筱君道:“老公,你娶了我后悔过吗?” “说了不让你问这个问题嘛,我娶了你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怎么会后悔?” “可是我一直不能给你生个孩子……” “没关系,我要的只是你。” 田筱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臂使劲环住男人的腰抽泣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抛下我原来的家庭,抛下我的女儿。不顾一切和你来到这个城市?” 男人转过身来,抱着田筱君低声问道:“你后悔过没有?” 田筱君没有正面回答。她说,“我只是恨自己不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我觉得对不起你。老公。” 她眼中的泪水渗进了男人后背的衣服中,“当年生她的时候,我差点丢了命,可是当我昏迷了三天之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她那双可爱的眼睛,我就忘了所有的伤痛……” 她差一点忍不住就想要告诉老何,就在今天上午,她见到了那个她想了十八年的孩子,她的女儿——沐冰薇。 章节目录 第三章四口之家的闲谈 何成功静静抱着田筱君,一边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动作像是刚刚谈恋爱的高中生。 “好了,好了。” 田筱君想听他说,“不然你去找找她,看看她。”可是老何始终都没有那么说,他可能不太会安慰人,但是他的怀抱很温暖。 过了好一会,老何忽然开口说:“要不,我们收养一个孩子?” 田筱君的身体微颤,这个事情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上午见到女儿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里已经再装不下其他的孩子了。 她居然长的和自己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她太可爱了,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她。 “沐冰薇,”多么好听的名字。那张想象了十八年的脸一瞬间就烙印在她的心里。 何成功见田筱君不说话,又问了一句,“不想要了?” 田筱君说:“收养一个,又哪是那么容易的。要看父母的。而且我担心孩子长大了和我们会有隔阂。” “那不可能,抱养的孩子也一样亲,难道孩子不知道养育之恩吗?” 田筱君听出了老何的意思,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了。这个时候,田筱君也不愿意伤了老何的心。 “你决定吧,不过这种事一定要看父母的,父母的遗传基因很重要。能抱养一个骆浅那样的孩子,咱们就要少操一半的心了。” 何成功笑了笑说:“骆浅那孩子是万里挑一的,可不容易找。而且你看,即使同一家的两个孩子也是不一样的,骆堔打小就爱闯祸。这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吗?” 说到了老骆家,田筱君索性故意岔开了话题,“老骆家也真是够不幸的,两口子都是那么好的人,老天爷对他们也太不公平了。老骆得了癌症,骆堔又开车撞死了人。可怜骆浅那孩子这些天在莲湖卖画呢。大冬天的,手都冻红了。” “啊?到了这种地步了吗?骆浅不是高三了吗?这怎么行。我们得再帮帮老骆。”何成功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老婆,你今天去莲湖了?” 田筱君脸色一僵,急忙说道:“今天去了趟他们家的老院儿,我去看看老骆,是大姐说的,她说骆浅为了这事还闹了两次离家出走呢。”田筱君说完,偷偷看了老何一眼,见老何神色没有异常,才放心下来。 “那个小家伙这是想给家里分担点负担。好小子!我也有时间没有到老骆那里了,近几天得过去看看他们,咱俩刚来这城市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多亏老骆一家的照顾,现在他们有难,咋们也不能忘了恩情。到时候给他们再拿点钱过去。” “知道了,还用你说。快做饭吧。” “你啊,别人家都是女人给男人做饭。” “那我不管,是你把我宠坏的……” 骆家老宅在旧城区,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大院子。这是骆浅的爷爷去世后留下来的。 当年骆元生就是把贾华娶进了这处院子里。很多年后小两口才在新城区买了楼房。前几年老爷子追随老伴儿去了以后,将这处房子留给了骆元生。骆元生也没舍得卖掉,挂了个锁,时常回来打扫打扫。 骆堔出事后,田筱君一家答应借给骆家十万块钱。可是对于老骆家里发生的事,这个数字还是杯水车薪。最终两家商量之后,骆元生决定将房子卖给田筱君。 田筱君一家一直住阁楼,也正需要换套大房子。何成功办了银行的贷款,骆元生拿到这笔钱后,转手赔给了死者的家属。带着一家人搬回了旧城的老宅。 骆浅回到家里的时候,骆堔正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骆浅放下了画夹,洗手准备和贾华一起弄午饭。厨房里的贾华道:“刚回来就去歇歇吧,这里可用不着你。” 骆浅说:“不累。”这两个字他故意说得响亮,是为了让看着电视的骆堔听到。 骆堔假装没听到,不理睬他。 骆浅斜了他一眼。对贾华说:“妈,我今天在公园里遇到田阿姨了。她打扮的很漂亮呢。就像是出去约会似的。” 厨房里传出来声音,“尽胡说。” 骆堔调低了电视的音量,插话道:“那也说不准。大艺术家,你看到她身边有没有其他男人?就田姐那相貌嫁我都不嫌老。” 骆堔这一声“田姐”的差辈称呼也有讲究。 骆堔今年整三十岁,田筱君也就刚四十出头。田筱君搬到阁楼上后。骆堔是她家的常客,两人关系好的像是姐弟,骆堔自小就喜欢称田筱君为“田姐”。贾华管不了,田筱君也无奈,最终只能由着他叫。 骆堔说过,他,老妈,和田筱君三人,这称呼可以各论各的…… 贾华端着凉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对骆堔说:“小时候你就老说,长大了非小田那样的女人不娶。”说完她也是乐的合不拢嘴。 骆堔觉得有些尴尬,赶快转移话题:“妈,上次您不是说她又和前夫联系上了吗?你说是不是……他找来了?” “前夫?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田阿姨还有前夫?” 骆堔道:“小孩子别打听啊!” 骆浅也不理他,想到平日里何叔的和善,立刻愤愤道:“难道说田阿姨要给何叔戴绿帽子了?” 贾华道:“别瞎说了。小田可不是那样的人。之前小田是和我说过,联系她前夫完全是因为她的女儿。” “女儿?田阿姨不是不能生孩子吗?哪来的女儿?”骆浅问道。 贾华嗔怪,“你这孩子,一天怎么尽打听一些大人的闲话。” 骆浅辩解道:“你们说的,我怎么就听不得?” 贾华笑道:“你这孩子!你小田阿姨嫁给你何叔之前生过一个女儿,和他前夫生的。后来那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她离开了,和你何叔一起来到咋们小古城的。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和这个女孩联系上。” “哦,田阿姨是想认回这个女儿吧?”骆浅问道。 “那肯定,天下哪有不想认自己孩子的妈,前些日子她悄悄和我说,和她前夫联系上了,人家也答应带女儿让她见见的。” 骆堔冷笑了一声,“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想认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骆浅少有的赞同了骆堔的话。补充道,“生下来就是孩子了吗?抚养了三个月就离开了,我要是那女孩,心中也有怨言的。” 说话间,菜都上了桌,贾华摘了围裙说道:“你俩就不要胡乱猜测了。你田阿姨也是个苦命人。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但凡是有办法她也不会离开的。这事就连我她都没说过。我也从来没问过。” 骆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说道:“哎,妈!您还真别说,天下还真有那不爱孩子的父母。”他说完径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了。抛出一句,“我不吃了。” 骆浅一脸疑惑,“这货又发什么疯!” 贾华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骆浅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里屋喊,“你爱吃不吃,谁逼着你吃了!” 他又对贾华道:“妈,他不是去装潢公司上班了吗?怎么回家了?” “你问他去。哎……”贾华故意叹了口气。 骆浅瞬间冲到骆堔的房间:“你又想去哪里?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就不能给家里省点心吗?” 骆堔躺在了床上,斜眼看着他道:“大艺术家。发脾气之前至少该搞清楚状况吧?我今天休息。” 厨房里传出贾华咯咯的笑声。骆浅无奈,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母亲,喜欢看孩子们吵架? “就算你休息,也帮着家里干点活啊!” 骆堔没接他的话,转道:“前些天你过十八岁的生日,我没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骆浅冷笑了一声:“我习惯了,有你没你还不是一样的。”说完他走出房间。 骆堔气愤。吼道:“妈,管管你小儿子,没大没小的。这臭小子已经让你们惯坏了。” 贾华笑了笑,说道:“你两一天不吵,我还感觉太清净。” 这时骆元生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也被外面的寒风吹红了,但是精神头很足。 “爸,您又出去锻炼了?” 骆元生说,“嗯,前段时间在医院躺的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走了,我就要多走动走动。” 骆浅说:“是应该多锻炼,这样胃口好。不过医生也说了,您现在的活动量可不能太大。” “我心里有数。哎,骆堔呢?” “他……” “来了爸!”骆堔说着从房间里又走了出来,纵然他现在心里有再多的情绪,也不敢再让老爸不高心。笑嘻嘻的坐在了骆元生的旁边。 骆浅和骆堔对视了一眼,终于给了哥哥一点笑颜。 饭桌上,骆浅说起了田筱君下午邀他过去的事情。 贾华说:“那下午你去吧,其实只剩下一些暂时不穿的衣服,我是担心放在那里,小田收拾房子的时候不方便。所以和她说让你过去取的。” 吃过午饭,骆浅急匆匆往新城去了,心里想着下午赶回莲湖继续卖画。 骆浅走后,骆堔更觉无聊。电视里播放的尽是没有营养的节目。他回房间拨通胡娜娜的电话。 “喂娜娜,干吗呢?”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女子的抽泣声。 骆堔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握着电话的手更是用力。 “她又打你了?” 电话的另一头没有答话,只是啜泣着。 骆堔咬了咬牙,狠狠道:“我去找你。” 章节目录 第四章骆堔大闹旧城巷 新城区田筱君家,骆浅刚一进门,便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真是应了一句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家里的摆设,家具丝毫未动,只是换了新的主人。为了不让田筱君看出自己的心情。骆浅故意打趣道:“田阿姨,下午不出去约会了?”骆浅这么说,也带着几分试探。 “约什么会,可不敢乱说,让你何叔听到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骆浅笑道:“何叔才不舍得打你,我妈常骂我爸说‘你看人家小何把小田当女儿养的,再看看你’。” 骆浅说的神情并茂,田筱君脸上竟然还升起了一抹红晕,“你这孩子!尽听些闲话!我可过了约会的那个年纪了。那正应该是你该干的事吧。” 骆浅轻叹一声,“哎,我这些天失恋了,没得约喽。” 田筱君被他逗得咯咯笑道:“要不田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子,今年十八岁,模样没得挑。”她说完突然感觉到心头有些苦涩。用一声干笑,掩饰住了所有的情绪。 “田阿姨尽说笑,我还打算再痛苦一阵子呢,失恋要有个失恋的样子。刚失恋就去相亲,这不是薄情吗?” 田筱君噗嗤一笑,和这个小家伙在一起,总能让她的心情愉悦。也不知道是骆浅本身有趣,还是她下意识的总把骆浅假想成自己的什么人的缘故。 何成功从阁楼下来。“呦,骆浅来了,刚刚你阿姨还念叨你呢。东西叔都给你包好了。” “麻烦何叔了。” “麻烦什么。还有你的一些画具叔给你放到楼上了,你用的话哪天再过来取,今天你也没手拿了。不用的话就放在这,我和你田阿姨两个人住,阁楼空着呢。放着不碍事。” 骆浅这才想起来米初蕾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套新的画具。后来两人分手后,骆浅为避免睹物思人,故意没有用这套新画具。搬家的时候倒是落下了。 “好,那我回头再来取吧。” 骆浅的一个小眼神已经让田筱君有所猜测。“哎?不会是女朋友送的吧?” 骆浅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道:“前女友。” ...... 胡娜娜的家在小古城的旧城区龙王庙一带。这里的巷子百转千回,蛇行斗折。骆堔穿过了几条胡同,七拐八绕终于在某条巷子深处的一个红色的大铁门前驻足了。 大门的红漆已经脱落大半,黑红色的铁锈反倒比红漆的面积更大。在门外可以听到里面的吵杂声音,女人之间的争吵声,男人的吼喝声与麻将之间哗啦啦的碰撞声混成一片,让骆堔感觉到天旋地转。 他讨厌这个地方。 进了铁门,骆堔听到了清晰的吵架声音。越往近走,声音越大。 骆堔眼中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他的脚踩在无数烟头和泥土混合着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骆堔清楚的听到了胡娜娜的抽泣声和女人的叫骂声。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一股热血顿时冲到了脑子里。嘴里低声自语,“找死。” 屋中女人歇斯底里吼道:“死丫头,我用你几个钱怎么啦?老娘拉扯你这么大,是不是不用花钱?现在我用你几个臭钱,你倒和我龇牙咧嘴起来。” 女人粉装盖面。不知道浓妆下的容貌究竟如何。她身上的劣质香水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散发着。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女孩的头上挫了几下。女孩的脚没有动,上身被女人的食指推得摇摇晃晃,但是没有摔倒。 被挫的女孩个子不高,身体瘦弱。留齐脖子短发,五官长得十分精致,秀丽的外表下有一双朦胧的眼睛,她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人怜爱,但那女人不会怜她。 女人接着骂道:“白眼狼,养大了忘了娘,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胡娜娜声音嘶哑,低吼道:“你用钱来干什么,还不是去赌吗?给你多少你输多少。” 女人更气,骂道:“你妈的,贱嘴,你怎么知道我会输?瞎了你的狗眼。” 女孩道:“你赌钱,玩牌,干什么我都不管,但是你别用我的钱啊。我的钱是留着结婚用的。”女孩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不落下来。 “去你娘的,你的钱?你现在跟老娘分你我是不是?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啊?吃土长大的吗?不是老娘把你养这么大的?你吃的哪一口粮,不花我的钱,现在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 胡娜娜终于忍不住,泪水就那么掉下来,她撕声吼道:“你还有脸说养我是不是?我十五岁就出去学理发了,谁家的孩子不去上学,愿意出去当童工的?” 一家人打麻将的少说也有十五六人,那女人的脸上挂不住了。情绪陡然大变。“出去挣钱不应该吗?你以为我一个女人养你容易吗?你出去挣钱?你那钱是挣回来的,还是和人要回来的?”愤怒之下这女人说话口无遮拦。 胡娜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亲妈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羞辱自己。一时间也是怒火冲昏了头脑。大吼道:“我的钱没有一分是不干净的,倒是你的钱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没有?这屋里哪个男人没和你睡过!” “啪”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了胡娜娜的脸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镇住。这耳光太响亮了。 同时屋中的女人们望着身边的男人们,男人们则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又是尴尬,又是压抑。 女人的手掌都震的发麻。这一耳光直接将胡娜娜打倒。她退了几步又撞翻了一张麻将桌。一桌子的麻将呼啦啦的撒了一地。胡娜娜摔在麻将上,只感觉身上的每一处都钻心的疼。她的脸已经麻木,耳朵里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女人这一耳光打完,还没有消气,走上一步,准备再将胡娜娜踩上几脚才罢休。 这时一个男人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腰肢,他是好心劝架。但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得怪异起来。 被那个男人抱住,女人越发来劲,更难听的咒骂声在嘴里嘟哝着。脚腾空蹬着。和发了疯的母牛一样。那个男人在后面死死抱住她,不让她踢到胡娜娜的身体。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大手从正面紧紧扼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的一切动作戛然而止。这只大手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女人已经感觉快要窒息了。 “你再敢动她一下,我现在就弄死你!”骆堔的声音太过冰冷,连抱着女人的那个身后的男人都下意识放开了女人,后退了几步,唯恐殃及池鱼。 没有人敢上前阻止,甚至没有人敢说什么。场中立刻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 “堔哥,不要。”胡娜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冲上来拉住了骆堔抓着女人的手,想要掰开。但是骆堔的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是徒劳。 骆堔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女人,女人识趣的没敢再多说一句,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混小子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他的混在小古城也是出了名的。她要是敢多说一句,多半会真被这小子打死。 “堔哥,你放手啊……她毕竟是我妈,堔哥求你了。”胡娜娜开始央求骆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跟下雨似得。 骆堔的心也软了,心里怜惜娜娜,眼眶瞬间也有些湿润。他一把将那女人甩开,拉起胡娜娜的手走出了屋子。一直穿出了那层层的胡同,骆堔的压抑才少了几分,怒气也消了大半。胡娜娜在骆堔的身后紧紧跟着。两人一直走到莲园外才停下。 骆堔走后,女人收拾残局,整个下午一直在咒骂。而打牌的人则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离开。 莲园离胡娜娜家很近,只有十几分钟的步程。如果翻墙的话,那就是半分钟的事。莲园中的莲湖旁是骆堔和胡娜娜从小约会的地方。 湖边的小凉亭里,胡娜娜依偎着骆堔的肩膀。两人静静坐着,骆堔单臂搂着他,另一只手抚摸她受伤的脸。娜娜的脸肿的很厉害,她不想被人看到,便用头发挡住。 骆堔的心头一阵酸楚。“如果是别人打你,我会废了她的。” “堔哥,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过几天就好了,我两吵架是常事。” 骆堔用力搂住她说:“等你嫁过来就好了。我看谁还敢动你。” 胡娜娜笑了,笑的很幸福。这也是她一直期盼着的。他感觉只有嫁给了骆堔,生命才会真正的开始。 树干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曳,湖面结了冰,但是今天并没有孩子们在冰面上玩冰车。胡娜娜开口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小时候每次被她打了之后,我都会在莲湖旁坐很久。只有这样我才能平静,才能原谅她。” 骆堔说:“记得啊,所以我带你来了。” 胡娜娜轻轻笑了一声,笑的时候嘴角灼痛,她便又笑不出来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骆堔摇头。 胡娜娜接着说:“小时候每次挨打之后,我都想从这里跳下去。” “啊?真的假的?” “真的,那时候我问过大人,淹死会不会很疼。大人们说被淹死的人,都是喝水喝到把肚子撑开才会死掉。我想那样太恶心了。所以一直没敢跳。” 骆堔笑了笑说:“不知道是谁对你说的,但是我得感谢这个人。” “不过有一次,我实在是不想活了,我跳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五章书中自由黄金屋 这一天是一个大晴天,阳光很足,只是有一些微风,不过当风儿掠过湖面,裹挟着冰面上的寒气擦到人的脸颊时,还是让人感觉到了阵阵清冷。骆堔和胡娜娜已经在湖边坐了很久,他将胡娜娜的脸放在自己的怀里为她取暖。 胡娜娜笑着说:“放心吧,现在我有了你,不会再跳湖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同学们都欺负我,其实老师也看不起我。直到遇到你,我才有了安全感。谢谢你,堔哥。是你一直保护着我。因为我,你也背了不少的闲话……” “好了,不要说这些,难道我是那种在乎别人闲话的人吗?对我你还用说谢谢吗?” 胡娜娜看着亭子下的冰面说:“堔哥,你知道吗?那一回我被她打的太惨了,脑子一热跳进去了。当时我真的害怕极了,我拼命地挣扎,叫喊……” “后来呢?” “后来有人听到声音把我捞上来了。这事当时还上了咋们小古城的新闻,不过你一定没有留意,也不会想到以后会认识我。” 骆堔笑了笑,“还上新闻了?”其实那件事当时在小古城闹得沸沸扬扬,骆堔自然也听说过,只是这些年来,骆堔从来没有提起过,现在也佯装不知。 胡娜娜接着道:“嗯。回去的时候我身上还粘着莲叶呢,我以为她会打我。但是那次她没有,她也吓坏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打过我。也就是自那以后我开始喜欢来这里了,看到湖里的莲花,就会想起她那天的眼神。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为我着急过的一次。” 胡娜娜说到最后眼中已经尽是泪水了。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问骆堔:“堔哥,你的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骆堔淡淡的说:“嗯,算是处理完了吧,老头子把房子都卖了。” “堔哥,你也别太难过,人这辈子难免会出点意外的。” 骆堔苦笑,“连骆浅那小子都出来卖画了,都是因为我的那场事故。他的摊子就在那边。”骆堔指了指桥下的方向。“今天下午他去新城了,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 “啊?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他不去念书吗?” 骆堔说:“那兔崽子离家出走了两次,老头子拗不过他。说让他出去体验一下也好。老头子说少年贫对他的将来有好处。三月份儿开学之后总是要去的。再怎么困难也不差他那一点学费。让他玩过这几天新鲜,他也就不闹腾了。” 胡娜娜说:“骆浅能有你这样的哥,多幸福,我连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要是有个哥哥也不会这么糟心了。” 骆堔长叹一声:“哎,有人可不会这么想。” 胡娜娜轻笑一声,突然问道:“堔哥,那你今年还娶我吗?” 骆堔身体一顿。“呃……我,今年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愿意嫁给我?” “难道我嫁给你,还会和你要什么吗?我自己也攒了一些积蓄,你要是用我都给你。我想和你一起渡过眼前的难关,这样你家里人也会更容易接受我。” 骆堔的眼睛微微发红。声音有些更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堔哥,你说你家人会不会介意我的家庭?” 骆堔一时没有答话。胡娜娜本来对这个问题极为敏感,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我爸是明事理的人。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骆堔嘴上这么安慰胡娜娜,心里却打着鼓。也正因为胡娜娜的家庭,他一直没敢告诉家里人娜娜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但是这种事也不可能永远瞒着父母。 父亲的人品街坊四邻都是要竖大拇指的。而那个女人的浪荡名声在小古城也是出了名的。尤其在旧城,可谓是家喻户晓了。这样的婚事骆堔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难处。 “如果他们不同意,你会和我私奔吗?” “私奔?”如果是以前,胡娜娜问出这句话,骆堔会毫不犹豫回答——会的。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怎么可能扔下一个家不管。 胡娜娜等了几秒,见骆堔不答话,她已经知道了骆堔的想法,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骆浅这一天下午终究没能赶回莲园卖画。田筱君没有放他走,留着他一直吃了晚饭。 回到老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不见骆堔,父母正在看着电视。骆浅顺嘴问了一句骆堔,贾华说今天他情绪有些不对,早早回屋里睡去了。骆浅也深刻感受到没有人吵架的无聊,随后也回到自己的房中。躺下来想心事。 下午田阿姨硬是问出了他的感情状况。他的话匣子一开,竟然和一个阿姨辈的女性倾诉了一番。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同时也证明了自己的内心一直压抑着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任何一个失恋的人少。米初蕾毕竟是他的初恋。而初恋无疑最拌人心。 他和米初蕾的分手说起来很滑稽。不过是两条简单的短信。 米初蕾发:“骆浅,我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了,她让我全心全意准备高考。所以……” 骆浅发:“我明白,我也会好好学的,努力和你考进一个学校。” 两人和平分手,马上迎来寒假。 其实骆浅感觉他两之间更像是小情侣闹矛盾。在他的心里,对米初蕾存有的一点点怨气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只是他们分手的时间赶巧了,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哄一哄米初蕾,家里就出了变故。一时间骆浅心情沉郁,而且忙的焦头烂额,倒是没顾上和初蕾认真的和好。时隔几天不联系,米初蕾也没有任何消息,他们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分开了。 现在骆浅觉得自己更没有资格和米初蕾在一起,他心里不由得自卑。他多次拿起电话又放了下来。他家里发生的事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起。 生活本来已经极坏了,骆浅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自虐的心态,索性让更坏的事情降临吧。他愿意让失恋的痛苦暂时填充着自己,而不去想家庭里的那些事。这种想法很复杂,骆浅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阴差阳错的,两个人突然断了联系。 骆浅翻着手机里的一些米初蕾的旧照片,一张一张看的很仔细。 而此时此刻,就在小古城的另一个屋子里,米初蕾也在手里转着手机,她仰躺在床上,眼神中充满了埋怨。 她本来也是个倔强的人,骆浅不联系她,她心里郁结,赌气也不理睬他。可耐不住心里总是堵得慌。尽管分手是她提出的,而且当时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她始终没想到那个家伙真的就那么认真。 这么些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他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啊,在米初蕾的心里骆浅总是由着她的,宠着她的,即便是分手,他也一定会联系自己才对。 同龄的女孩要比男孩子成熟的,米初蕾对他两的感情冷静的分析过。她承认骆浅的优秀,至少在绘画方面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两年在一起的时间,她也将骆浅当作自己的一部分了,她喜欢他。 但是毕竟高考就要来临,将来是否能在一起上大学也是他们马上要面临的问题。再碍于来自妈妈的压力,她也是有些神经质了,这才说出了分手,但心里却下意识的认为这分手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至少米初蕾相信骆浅不会真的离开,而当她觉得条件成熟的时候,骆浅一定愿意回来。不论如何,他觉得和骆浅至少应该是朋友,这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 可是如今骆浅突然就那么消失了,她才感觉到仿佛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而且永远找不回来。似乎自己的心也不再完整,又如身体的某处肢体被剥离。 可是难道要她再去找他吗?告诉他自己后悔了?米初蕾想过给骆浅低一次头,只是她总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在这一场较量中就彻底输掉了。她不怕掉面子,也不会觉得委屈,但她怕输,自小她就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米初蕾又看了看手机,显然今天骆浅发消息过来的可能不大了。这一晚她感觉到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她手里转着的手机停了下来,准备检验一下那家伙是不是停机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她的妈妈端着一盘水果进来。 “吃点吧,咦?我还以为你学习呢,躺在这儿干吗?”王林说着将水果放在米初蕾床前的书桌上。 米初蕾坐了起来,从果盘中拿了一个苹果,坦然的说道:“我突然想到骆浅了。” 王林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怎么?你们还没分手吗?” “分是分了,但是他这些天连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妈,你说他至于嘛?小肚鸡肠的。” 王林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看骆浅做的对,既然分手了,就应该彻底一点。别藕断丝连的影响学习。再说你们才多大?我坚决杜绝你早恋!” 米初蕾无奈道:“妈,我们都高三了。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的。这个时代不是你们那会的时代了。” 王林严肃说道:“我是个搞教育的,很了解你们这一代人。你们自认为早熟,其实是晚熟!”王林说完,将桌上的果盘推到边角处,“起来学吧,别胡思乱想了。书中自有黄金屋。” 章节目录 第六章十八年后再相见 王林见女儿还是满脸的愁容,索性坐在了她的床边。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火气,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初蕾,你和骆浅没有未来,你这孩子怎么还想不开了?” “妈,您怎么知道我和骆浅就一定没有未来呢?骆浅的性格挺好的,他是您的学生,您也知道。别说什么影响学习之类的话,我也没落下学习啊。哦,还有别说如果不和骆浅处,学习会更好,这些理由我根本不想听。” 王林被女儿堵的无言。半天才说道:“我是不想你白白浪费感情,你从小很懂事,应该能想到啊,只是没到那个时候,你还不愿意现在就去面对。可是现实总会一步步走到那里的。” 王林又顿了顿,继续说,“你是要考入全国重点大学的,以骆浅现在的成绩能去吗?这些话本来我作为一个老师是不愿意说的。他的哥哥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那时候骆堔也心高气傲的,可到现在也没有个稳定工作吧,我听说他一直在开货车。所以你和骆浅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王林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语气。 米初蕾一时无言以对。这些问题她当然也是想过的。 沉默片刻后,米初蕾又反驳道:“妈,您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人吧。就算骆浅学习差了点,可是他将来也许能成为画家呢。” “哎呦,我的傻孩子啊,现实点吧。你以为要成为一个‘家’是那么容易的吗?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会出一个画家?不是妈抹杀你们的梦想,我小时候还想当歌唱家呢,最后还不是回古城教书了?很多事想想是可以的,但生活总得脚踏实地。我从来没奢望你能成名,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去龙王庙烧高香。眼下我只希望你能够高考成功。不要分心。” “妈,您小时候不是这么教我的。” 王林无奈叹气,“唉,妈也承认骆浅那孩子是挺好,但是想成为一个画家那是不可能的。人一生的路怎么走,走成什么样,还是得看起点和环境。你生在咱们这种家庭里,就注定要读书。也要出人头地。小古城祖祖辈辈也没出过一个画家,不是我打击你们年轻人的积极性。退一万步讲,就算骆浅以后有点名气了,你觉得和你又有什么交集?你俩有共同语言吗?” “那万一他能和我考到一个学校呢?” “你觉得可能吗?” 米初蕾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又咬了口苹果,说:“好了妈,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开导我了,我都懂,就是气他小肚鸡肠而已,我一定会全力以赴高考的。” 王林见女儿松了口,自己也退了一步,“如果骆浅真能和你考入一个学校,那妈不拦着你们。” 米初蕾听老妈这么说,心里还是不由喜悦,只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又爬到了书桌前,“知道了妈,我要学习了。” 王林出了女儿的屋子,坐在沙发上不由想到了那一对兄弟。 骆堔和骆浅都是她的学生,他们身上也都有着不同的闪光点,骆堔行事果决,善恶分明。骆浅温文尔雅,脚踏实地。在她教过的无数学生里,这两个孩子确实都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米初蕾两行清泪从眼角轻轻滑落。她很伤心,不是生骆浅的气,只是有些说不清的酸楚。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也真的是另一回事。作为一个局中人她第一次体会到生活和爱情的矛盾所在。她终于将手机放在了枕头下,翻开了书本。 另一边的骆浅依然盯着手机的屏幕。 “睡了吗?”简单的几个字他早已经写在短信里,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这条信息发出去,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一番。但却没有发给米初蕾,而是选择发给了张凡。 此时此刻。在小古城新区最高档的酒店内,有一个女孩也没有入睡,她仰躺在躺椅上,手里卷着一张画,呆呆的望着顶上转动着的水晶灯。她一双朦胧的大眼睛里又淌出了泪水。 这一天她流了从小到大泪水的总和。 那个女人她是第一次见到。但女人的轮廓在她的脑中久久不散。自打自己记事以来,没有母亲的悲哀是她内心最深处的痛。她渴望得到母爱,越是如此她也就越是怨恨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忍心将自己抛下的?自己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的残忍? 其实她身边也不乏单亲家庭的孩子,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可怜人。离婚这种事不过是一个平等契约的解除。现在自己也已经成年了,可以正确看待离婚这件事,可她恨的是,这么多年来,那个女人连看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两天前爸爸告诉她要去小古城见一个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想带着她一起走。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要见爸爸生意上的伙伴,便随爸爸一起来到了小古城,这里风景优美,正好散心。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爸爸把她带到了莲园,竟然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出现的很突兀,可是就那一眼,她便知道那人是谁!那女人的相貌,表情,还有和自己那血脉相连的感知。让自己在第一时间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泪水在那一刻就爆发了出来。两人一时间都是以泪洗面。没有说出一句话…… 镜头转回到今天上午的莲园内,地点是园中的那株大柳树下。 一位身材高大笔挺,面容俊美的西装男开口对田筱君说:“你,你还过得好吗?” 田筱君再次看到沐宏远,她的心又怎么可能平静?只是当时她没空理会沐宏远。她的眼睛无法从沐冰薇的身上离开一秒钟。她甚至没有听到沐宏远的话。 嘴里喃喃说着:“孩子……我的孩子……” 她伸手想抱抱沐冰薇。 从怀里放下她,已经过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里,田筱君没有一天不想着再抱她一次。可是她不能。她没有资格。 一晃十八年过去,当初那个如同刚刚降临人间的天使,变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仙女。田筱君见到女儿的一刻,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陌生,似乎这十八年来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样。 沐冰薇一闪身躲开了,她没有接受田筱君的拥抱。朦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 “爸,没什么事,我就先回酒店了。”她这句话说得竟然毫不更咽。 无视,这是沐冰薇能想到的最毒辣的报复。只有无视她,才能反击那女人的残忍。 她说完转身便走。可是泪水在转身的一瞬间更加疯狂的涌出。走了几步之后,改为小跑。一直跑到莲湖桥上才停下来。十八年的怨恨又何尝不是十八年的思念。 如她所愿,无视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插进了田筱君的心脏。她的心好痛,痛的无法呼吸。她下意识的追了一步。“孩子。” 一只大手拉住了田筱君的胳膊。 大提琴一般的男低音沉声道:“她需要时间。” 田筱君抬头望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似乎忽然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已经对他怨恨不起来了。十八年的岁月,已经磨平了一切。爱与恨的记忆早已不像当初那么刻骨铭心。 田筱君淡淡说:“你真的愿意让我和她相认了吗?” 沐宏远说:“冰薇十八了,已经成年,我有义务告诉她你是谁,你在哪?至于其他的,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田筱君明白沐宏远的意思,她毕竟还是那么了解他,他是生意人,说话总不会说死的。他有着独特的语言艺术。 “谢谢!” 沐宏远淡淡一笑,“过的还好吗?何成功对你怎么样?你们的孩子应该也不小了吧?” 田筱君抹了一把泪水,情绪也平复了很多,“老何打小对我就好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也过的挺好。你现在怎么样?” 沐宏远见田筱君答了半句,也不再追问,“我也还行。还是老样子。” 田筱君问的自然是沐宏远的婚姻状况。沐宏远说“老样子”,听起来像是回答工作的状况,也有敷衍的味道。田筱君只当他是不想说。实际上她不知道的是,沐宏远回答的正是婚姻状况。 “看来你依旧是很忙。” “是啊,你了解我的。我是一个工作狂。冰薇的事你和我说过很多回,直到现在我才把她带过来,也是因为最近忙的没有时间。” 田筱君说:“不管怎样,谢谢你……”她心里还有话想叮嘱沐宏远,她不希望沐宏远再因为工作而忽略了冰薇,只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更没有资格那么说。 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谈了几句,沐宏远便去寻女儿了。 田筱君望着沐宏远那熟悉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恍惚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在大学里英姿勃发的沐学长,吸引着众多的女性。可他唯独对自己一往情深。那个时候每次沐宏远送自己回宿舍楼之后,她都会望着这个背影,甜蜜的笑出声音来…… 章节目录 第七章骆浅醉酒吻张凡 沐冰薇展开手中的画,细细端详起来。 “他的眼睛是照相机吗?” 她觉得那个男孩很神秘,也很有趣。能给人带来一种阳光般的温暖。他的微笑很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这种新奇的感觉是沐冰薇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那个男孩让她产生了一些好奇心。她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在公园里卖画呢? 沐冰薇不禁自嘲,对一个陌生人怎么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呢?随后沐冰薇想到,可能是她的精神正在进入到自我保护状态。 白天那个女人带给她太强烈的精神冲击了。她不想再去想那个人,只有把精神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身上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 沐冰薇又盯了那幅画一会,眉头不由的微微皱了皱。她患有轻微的强迫症。总觉得那没有画完的石桥显得那么的碍眼。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明天再去找到那个男孩,让他完成这幅没有完成的作品。这个调皮的决定,让沐冰薇果然觉得心情舒服了不少。 而她刚刚舒缓了的情绪,很快又被破坏掉。 沐宏远轻敲她的房门后,走了进来。 “还没睡?” 沐冰薇侧过头不去看他。今天那件事后,她一直没有对爸爸说过一句话。 “小薇,你长大了,我带你见过她了。”沐宏远说着将一张纸条轻放在了冰薇身前的桌子上。 “这是她的电话。你可以给她打电话,你怎样处理爸爸都不会干涉。” 沐宏远又顿了顿说道:“她的态度,是想认你。” “认我?”沐冰薇只说了两个字,伸手把桌子上的字条撕得粉碎。 沐冰薇用行动给了沐宏远回答,他没再多说什么,退出了沐冰薇的房间,轻轻为她关上了门。 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个上午骆浅很奇迹的卖出了十几张画。可能是因为这一天比较暖和。人也就愿意在莲园中多贪婪一些闲暇吧。 大约接近十点的时候骆浅迎来了一位熟悉的“顾客”。一个短发女孩——张凡。 趁着骆浅低头画画的时候,她悄悄坐在骆浅对面的那个凳子上,骆浅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凝望他有一会了。 “你来了?” 张凡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骆浅便看到了张凡含着泪水的眼睛。 骆浅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福尔摩斯,你怎么找到我的?” “还有脸问!我去你家,一位阿姨说你们搬家了,告诉了我地址,我又找去了你们的老宅,你妈妈说你在这里的。” “听上去还真复杂。昨天我不是给你发信息说了我家的事了吗?” “可是你没说你来公园卖画了啊,刚刚阿姨才告诉了我一切,你还有没有拿我当朋友!”张凡的话里带着哭腔。“为什么又把手机关机了,你就这么怕我找到你?” 骆浅说:“要是好事的话,我一定会和你分享啊。” 张凡说:“混蛋……”她说着径自哭泣了起来。 骆浅轻轻搂住她的肩头说:“没事的,你哥我很坚强。这些事打不垮我的。” 张凡的确很伤感。因为她打小认识骆浅。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骆浅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她细腻的感情,自然体会的到此时骆浅的心有多苦。当她看到骆浅安静的坐在冰冷的湖边作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好了,不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骆浅看着张凡那泪眼蒙眬的眼睛。心里感动,轻轻把她搂向自己,并为她擦拭眼泪。这样的动作很是亲昵。两人都感觉到了一点尴尬。 张凡很自然的坐起了身子,问道:“你昨天晚上发信息说你不想去学校是什么意思?阿姨知道吗?” 骆浅缓缓说道:“她还不知道,我不敢说,但是我有这个想法。我该为家里分担一些……” 张凡打断他的话:“幼稚。你现在卖画就能为家里还的上债了?你要是真为家里着想,该好好读书才对。将来挣了大钱,才能为家里做更多的事情吧。” 骆浅一时无言以对。停了几秒后他才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现在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我突然感觉到离开爸爸一天,就会少见他一天。”说完这句骆浅的眼泪突然绷不住了。 “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的吧。” 骆浅把头靠在了张凡的肩膀上,任由泪水喷涌,流出来的泪水全部被张凡的羽绒服吸收。但他却没发出一丝丝的声音。只是埋着头,身体不停的抽搐着。 张凡轻轻抱住了他的头,自己的两行清泪也不争气的流出来。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骆浅第一次在她面前流眼泪。 对于骆浅来说,家里的困难不算什么。生离死别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恐惧。父亲的病到底是不能根除的,他不知道父亲能挺多久。这种病手术过后,可能三年五载都没事。也有的患者一年半载便撒手人寰。 诚然人都会死的。可是当他看到父亲的这个终点就在不远处的时候,这份悲凉让他难以承受。 哭了有五分钟,骆浅这才用力将眼睛在张凡的白色羽绒服上擦了擦。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喂!你这个人!很难洗的……” 骆浅微微一笑道:“不然我拿回去给你洗吧。” 张凡笑了笑说:“不用,回头我自己洗吧。今天就不要再工作了吧,陪我。” 骆浅道:“好,我们干什么去?” “喝酒!” “啊?” 张凡也不等骆浅反应,很霸道的将他的画具收拾起来。骆浅无奈一笑。她老是这样替自己擅做主张。 张凡很细心的将画纸一张张放入画夹。就在这时,骆浅看到一张白纸卷成的纸筒从莲湖桥上被一阵风吹下来。纸筒从台阶上往下滚呀滚,时快时慢,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响声。一直滚到桥下,快滚到莲湖中的时候,骆浅的脚步终于追上了它。 它的大小是骆浅最熟悉的a3型号。所以骆浅知道它不是普通的废纸筒。他轻轻拿起来,拍了拍纸筒外粘着的灰尘。展开纸筒,骆浅的表情突然凝固。整个身体都僵在了那里。这赫然是他昨天画过的那一幅没有完成的画啊。 “她来过?” 骆浅四下张望,没有见到一个身影。他立刻跑上了小桥。桥上有几个中年人正在走过,哪里有那个女孩的身影! “喂,你跑到桥上干什么?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张凡催促。 骆浅走下桥,将那幅画小心展开,放入了画夹中。他心中则隐隐作痛,“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拿走?”他痛恨将别人的心血弃如敝屣的人。 张凡也没有多问。两人将凳子、画架放在了卖糖人大叔的摊子旁,骆浅背起画夹和张凡离开了莲园。 张凡的家里没人,她父母在自家的服装店里卖衣服。晚上才回来。 骆浅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张凡沏了茶。 两人对坐长谈,骆浅细说了这些天的点点滴滴。一直聊到中午,张凡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骆浅为她打下手,倒有一种新婚夫妇过小日子的感觉。 骆浅的厨艺不行,只会做饺子。这还是骆元生住院的时候学会的。张凡则从小就会做饭,不久后饭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张凡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红酒。还有几瓶啤酒。 两人边吃边喝,酒意渐浓。骆浅的话也就变得更多了。其实骆浅积压在心底的痛,快要将他的肚子胀破了,他不说,只是不想让别人怜悯和同情他。但在张凡面前,骆浅可以得到尽致淋漓的释放。 他的情绪逐渐失控,泪水也就流出来了。十八岁的他,终于在他的同龄人面前敞开了心扉,他依然是那么脆弱稚嫩。外表的强大是生活强加于他的,可以选择的话,他绝对不想拥有这样的坚强。 喝了太多的酒,说了太多的话,流了太多不敢在家人面前流的泪。 骆浅的脑袋里闪现出了一幅幅色彩斑斓的油彩画。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了,这种旋转骆浅看起来更像是无数种颜料在一起融合,调色。勾勒,大有豪放派画家挥舞笔墨的姿态。 张凡从他迷离的眼神中便看出来他已经醉的不能再醉了。她使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骆浅从餐桌上抬了起来,扶到了她的床上。她给骆浅倒了热茶,放在床头柜上,并帮他盖好了被子。 就在这时,骆浅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开始吻她,这一吻太过突然,张凡紧紧闭住自己的嘴,用力推他。可此时的骆浅身上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任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骆浅的拥抱让她快要窒息。终于在这样的疯狂中,骆浅打开了张凡的唇。然后他开始在张凡的唇上疯狂的索取着。如此激烈的拥抱和亲吻,让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迷离。 章节目录 第八章十二年同窗之情 “张凡,张凡。” 当这个名字在骆浅的心中无数次闪现的时候,他的意识才清醒了几分。他紧拥着张凡的胳膊渐渐松了力气。两个人也很默契地平息了这个吻。 张凡起身怔怔的看着他,骆浅很自然的对着她傻笑,张凡的眉头紧锁着。 “他是把我当成初蕾了吗?”这是张凡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她慌忙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一股凉风吹了进来,她快速跳动的心才平缓了下来。再回头时,见骆浅已经睡熟了。 张凡轻声退出了房间。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她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水。 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可能是由于刚刚在窗户口着了凉风,现在她也感觉到有些眩晕。 张凡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点了几下才发现手机早已经没电了。她随手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顺手又拿起了茶杯。 杯中热气扑到了她的眼中,她的眼睛便自然而然的流出泪水来。她的胸口似乎堵着什么东西,感觉到呼吸不顺畅。也许是为了自己今天失掉初吻而恼火,但对方是骆浅的话,其实也并不那么糟糕。至少这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无数次地浮现过。 只是如此荒唐的一吻她也自然觉得委屈,她不知道在骆浅的心里,刚刚吻的是不是她。他可以原谅骆浅酒后的一时冲动,但她绝不能原谅骆浅把她当作初蕾的代替品。 张凡续了第二杯茶的时候,心情才略微舒缓过来一点。她端着茶杯,渐渐的,大脑飞回了童年的时光里。 她是一个喜欢和男生玩的女孩子,自小以来,她总觉得同龄的女孩子太过柔弱。 “假小子”这个外号,不知道跟了她多少年。她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到现在也一直留短发。女孩子们的勾心斗角她非常地厌恶。所以她自小便有三个青梅竹马的男闺蜜。 “骆驼”骆浅,“阿牛”李伟,“瘦猴”高飞。小学六年,初中三年,他们四人一直在一个班里。“神奇四侠”是他们这个小组织的外号。四人还曾一起看过《神奇四侠》这部电影,觉得这个外号非他们莫属。 到了高中,“瘦猴”高飞已经辍学。其他三人竟然再次奇迹般地进了古城高中的同一个班里。不过“阿牛”李伟,因为家里富裕,在高三开学的时候,花高昂的学费去首府的贵族名校借读去了。 十二年的同行,四人之间不知发生过多少有趣的故事。她和骆浅一直是被同学们捆绑在一起的,无数的流言蜚语没有让他们真正地在一起,张凡早已经明白,骆浅是一直将她当作妹妹看的。不!甚至有可能是当作弟弟! 而她对骆浅的那份感情,也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她从来没有表露过,但是她知道,骆浅应该明白,他们神奇四侠里的所有人都明白。 直到上了高中,米初蕾出现后,才彻底让同学们断了他和骆浅的议论声。米初蕾,是她唯一的一位女性闺蜜。她是班里永远的第一名,班主任王林老师的女儿…… 要说骆浅也确实不是常人。全班暗恋米初蕾的男同学十个里面有九个,但唯独骆浅一人敢去虎口拔牙,挑战王老师的逆鳞。最可气的是,他还成功了! 一个是她最好的女闺蜜,一个是骆浅……她一肚子的苦水又能和谁去说,一切都在今天的眼泪里吧! 这一次她要借着酒劲放肆地大哭一场,痛痛快快地为他流一次眼泪。而后将一切不该有的念头通通杀死在自己的脑海中…… 骆浅睡到快黄昏的时候才醒来。他感觉有些头痛,不过已经完全清醒。他第一次喝到断片。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他踉踉跄跄走出了张凡的房间,客厅中已经有些昏暗了,张凡没有开灯,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 看到骆浅出来,她慌忙起身,“睡醒了?” “头好痛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卫生间。 等骆浅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打开,两人对视一眼。 骆浅问道:“怎么了?眼睛那么红。” “你还不是一样的。” 骆浅微微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心里舒服多了,你也不用为我担心,好好备考。” “不要光说我,你也不许有弃学的念头。开学以后,给我好好去学校读书。不过骆叔也不会同意你那种幼稚的想法。” 骆浅笑了笑将这个话题揭过,他坐在了张凡的身边。“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听我说说话,我都感觉自己快抑郁了。” “不要胡说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家里更乱套了!对了,你家的事,初蕾知道了吗?” “好久没有联系她了,她应该不知道。你也不要和她说。” “为什么?” “我不想她同情我。” 张凡顿了顿说:“我看是你多心!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心里有你。只不过是因为王老师知道了你们两的事。她才提出的分手。” “我明白。只是……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我想,以后我和她也不可能,既然不可能,纠缠着也没什么意思!现在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我也不想耽误她学习。” 张凡的心里有些微微发酸,不过这样的骆浅,才是她熟知的那个“骆驼”。 沉默了片刻,张凡又问,“阿牛和瘦猴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牛学校里还在搞考前突击,他回不来。瘦猴来找过我几次。前些天我要去莲园卖画,家里也不同意,后来我去瘦猴那还躲了几天呢。” “你就作吧。你家里人够糟心了,你还要在家里闹这么一出。” “唉!我也是为了家里着想啊。”骆浅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中午喝完酒我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啊?” “啊?” 骆浅笑了笑,“那可能是梦到的,我居然梦到……嗨!” “你梦到什么了?” 骆浅掩面笑了几声。他用手不住搓脸,“说来惭愧啊!我好像是梦到亲了你!” 骆浅说完看到张凡异样的眼神,笑道:“梦里的!你不要这么认真吧。” 张凡心中残留的一点阴郁是完全散开了,她玩味地看着骆浅,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可不是梦里的事情。” “啊?”骆浅下意识地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怔怔地看着张凡。 张凡盯着他说,“那是我的初吻,你说怎么办吧?” “我,我负责。” “怎么负责?” “回头我和阿姨说说,定日子呗。” “你还要不要脸,亲一下我就要对你以身相许吗?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骆浅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吧?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可惜我喝醉了,什么感觉都忘了。” “你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吗?”张凡气不过锤了骆浅两拳。 张凡的拳头,向来要比一般的女生重得多,打的骆浅龇牙咧嘴地叫了两声。 “说真的,你要是嫁给我,那我妈不知道有多高兴。” “滚吧你,你又不喜欢我,我嫁给你干什么?”张凡感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火。又补充,“你们只当我是男孩子。” 骆浅笑道:“这怪不得别人,想要有个女孩子样,你要展示出来你的女人味才行!” “女人味?”张凡大笑。揉了揉自己的短发,“你看看我这头发,哪有女人味!” 骆浅突然眼中灵光一闪说道:“那还不简单,我帮你。”他又靠近张凡,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寥寥几句话,说得张凡满脸通红。 “你疯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万一我爸妈回来呢?” “少来,我还不知道吗?他们早着呢。”张凡拒绝的理由是她的爸妈,骆浅便知道有戏。继续怂恿道:“放心,我可是专业的。” 这种事张凡想都没有想过,她的心忽地快速跳动起来。 骆浅又道:“想要变得不一样,就要突破内心的防线。难道哥还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不成?” “让我妈知道了,要打断我的腿。而且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中午的事情,不是你这个禽兽做出来的吗?” 骆浅被张凡这一句说的无地自容。“中午那是我喝迷糊了。男人喝到那种程度,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可能我就是有点感动。” “放屁!有这样感动的?把我吓得动也不敢动。” 骆浅赶忙扯开这个话题,“快去换衣服吧,我发誓如果我乱想这辈子都不配画画。” 这誓言可谓毒辣到极点了。张凡自然知道画画在骆浅心中的地位。骆浅能发这样的毒誓,确实让她心里安定了几分。 “那……要画多久?” “最多两个小时。那个时候叔叔阿姨都还没回来呢。” 张凡终于艰难的点了两下头,又补充一句:“那我换好衣服,你再进去,一会儿你不可以乱看。” “放心吧,我绝对专业。”心里却无奈想,“不看我怎么画啊!” 过不多时,张凡的卧室里颤颤巍巍的声音传出来:“进,进来吧。” 骆浅推开门,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股红色的液体瞬间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九章初蕾提裙戏水 一个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的躯体半躺在床上。她的身上只穿了简单的白色裹胸和一件配套的内裤。 女孩双臂护在胸前。窘迫和羞涩让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她多想找个什么缝隙钻进去。但看着骆浅比他还窘迫的样子,她的心里又有一点小满足,她仿佛感觉到此刻的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仙气飘飘,走路带风的御姐万人迷。 骆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干了自己的鼻血。而后他强装镇定,淡然说道,“这没什么。电视里这么穿的女人多了。” 张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地说:“我能一样吗?我是个高中生。” 骆浅憋住不敢笑,继续鼓励道:“没事的,我们游泳的时候,也是这样穿的。对吧,放松。” 张凡已经无力反驳,要真是骆浅说的那么回事,天下就没有女生走光这回事了…… 骆浅缓缓靠近张凡的床。 “你干什么!” “摆姿势啊。你这样我怎么画……” “哦。”张凡的心跳再次加速。身体完全僵硬。 “呃,这样,你这样……你的腿怎么回事。自然一点。往这里靠,对对……” 骆浅费尽千辛万苦为张凡摆出了一个非常妩媚妖娆的姿势。做好这一切,张凡的脸已经红成了一片火烧云。 骆浅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艺术面前,你不用害羞。我会让一个不同的你永远定格在画纸上。” “快画吧,不要拽文了好不好!一会儿我妈回来了,我们都得死!” “好好好,你保持不要动啊。” 黑色的铅笔在白色的画纸上摩挲,沙沙作响。 骆浅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让他必须一鼓作气完成这一幅素描,这一刻他脑海中把自己当成了“泰坦尼克号”里潇洒不羁的杰克。而躺在床上的张凡更不是往日里的那个“假小子”了。在骆浅的眼中,她要比带着水晶之星的罗斯还要更美。 骆浅彻底沉浸其中,他没有半分邪恶的念头。强烈的创作欲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将这个艺术的胴体定格在时空的某一刻里。仿佛一朵四季花,永不凋零。 米初蕾这一天都没有心思学习,昨天晚上她没有休息好。翻来覆去总是无法入眠。 骆浅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明白想要彻底静下心来,必须要和他有个了结。不是现在这个结果的一种了结。 米初蕾终于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回应给她的是那几句刺耳的机器语音。她气呼呼地将手机扔在了床上,心情越发烦躁。 “你玩什么消失!”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眼睛里有些发红。随后她又忍不住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还是熟悉的语音。让米初蕾有些崩溃。“张凡怎么也关机了?” 她索性又拨了一个号码,这一回总算是有人接听了。不过对方开口便是一股阴阳怪气的语调。 “呦,班花大人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李伟,你别贫嘴了,我有事问你。” “你有事问我,我就要回答啊。现在我可不在咱们班里了。王老师都管不着我,你这个班长能管得了我?” 米初蕾气道:“你!你今天吃枪药了?” “班长大人,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在我兄弟最困难的时候,你和她分手,你自己不觉得有些残忍吗?”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米初蕾气到肺子爆炸。“李伟,你不是人!”她怒骂了一声。却又忽然回想到刚刚李伟的那句话,“什么最困难的时候?” 米初蕾越想越觉得事情另有隐情。她强忍着一口怒气,再次拨通了李伟的电话。 “大小姐,干什么,只有你们好学生的时间是时间吗?我也要学习的好不好?” “李伟,骆浅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他一直没联系过我。” “他大冬天在莲园卖了一个月的画,你会不知道?” …… 王林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饭,她现在做的每一顿饭,都是从网上查来的,不只是为了美味可口,她做的这些蔬菜都有提高孩子免疫力的作用。 在女儿的最关键的时候,她可不敢有一丝马虎。 “妈,我出去一趟。” 油烟机的声音太大,王林似乎听到女儿说了这么一句。 “啊?” 她走出厨房,见到女儿已经围上了围巾。 “初蕾,你干什么?饭马上熟了。” “妈,晚饭我不吃了,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什么事……” 王林的话还没有说完,米初蕾已经冲出了门。米初蕾知道不论她今天找出什么样的理由,这个门老妈是绝对不会让她踏出去的。所以她果断地选择了强行突破封锁。 冲到楼下后她才拿出手机来看,竟然老妈没有给她打电话。她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果然老妈正在窗口看着她。 她朝上方招了招手,“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出乎米初蕾的预料,王林始终没有阻止她,也没有打电话吼她回来。王林的这个电话却是直接拨到了贾华的手里。作为骆浅的班主任,她自然有骆浅父母的电话。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米初蕾出门便打上了出租车,目的地是张凡家。因为她并不知道骆浅家的老宅在哪。现在只有张凡能带她找到骆浅。 从李伟的口中,她知道了一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和骆浅提出分手后,他家里会遭遇那样大的变故。他的父亲查出了肺癌,他的哥哥开货车撞死了人。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家背负了巨额债务。她无法想象骆浅是怎么挺过这段时间的。 而她却在骆浅最需要安慰,最艰难的时候狠心的离开了他。 米初蕾越想越是自责,在出租车的后面,她流出了眼泪。 这位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但他最近总是拉到一些哭哭啼啼的女乘客。这让他感觉到有些郁闷。他在安慰女人这件事上是个绝对的外行。 米初蕾来到张凡家楼下后,一眼便看到她的卧室亮着灯。 “在家怎么不开手机呢?” “初蕾?” “阿姨。您回来了。” “来了怎么不上楼啊?” “我刚来。找张凡有点事情。她手机没开机。” “没开机?那不在楼上嘛。天儿太冷了快上楼说。晚上在我家吃啊。” 张凡的妈妈打开门,带着米初蕾进了屋子。 “她可能在卧室看书呢。初蕾你进去找她。阿姨给你们做饭。” “不用了。阿姨。”米初蕾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张凡卧室的门。 “啊!”一声惊叫之后,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而后便听到张凡的卧室里,传出了铅笔落地的声音。 “吧哒哒哒哒。”声音不大,但尤为刺耳…… 深夜的寒风从窗缝中钻入了骆浅的房间。丝丝冷意更让他清醒。 想到晚上发生的那尴尬的一幕,骆浅举起了手掌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巴掌,不过这一掌他终是没有落下去。倒不是他怕疼,只是他觉得今天自己所做的事,不该被一个巴掌完全否定了。他确实为张凡留下了生命中的惊艳一刻。只是代价可能是一条断腿。 骆浅翻身从床下,抽出了一张画板,画板上赫然裱着一幅油画。画的是一个女孩子在湖边戏水的场景。油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写着——《提裙戏水图》。 这幅画是他在两个月前完成的。那时候他和米初蕾还没有分手。看着看着骆浅的眼神渐渐地痴了…… 模仿“古典主义”的画法,骆浅在画纸上起了详细的素描稿。再以“方格放大法”将素描稿拷贝到画布上。一个在莲湖边戏水的女子便呈现了出来。 这一幅画,花费了他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凭着记忆画出了米初蕾和他第一次约会的一幕场景。 当时米初蕾穿着合身的长裙,她走到莲湖边的时候,忽然脱了鞋子,光着脚走进了水里,她手提裙摆缓缓在湖边淌着水。 骆浅用水泼在她的身上。米初蕾的双臂挡在身前,从这幅画中,骆浅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当时米初蕾爽朗的笑声。 画完之后,骆浅准备挑个好日子送给女友。翻了翻日历。近期的一个有意义的日子竟然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那一天父母就在家里为他庆生,他们买了很大的蛋糕,骆堔没有回来,那段时间他正好在跑运输。 米初蕾送了他一套画具,画笔、颜料、画布、画刀,一应俱全。这一套画具要花很多钱的,骆浅对这一套画具真可谓爱不释手,这也是他收到的最有意义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那天他只约去了张凡,初蕾的礼物也是张凡带去的。初蕾打电话说抱歉,说自己为他准备礼物这件事,已经被妈妈知道了。两人的地下恋情也就此曝光。初蕾第二天提出了分手。骆浅一连颓废了数天,才决定重新振作起来。 他要用米初蕾送他的新画具,画一幅风景画,来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有点非主流) 骆浅在画布上打好了轮廓。用铅笔打了底稿,他画了小桥,画了湖面,画了云朵。然后开始调色。 骆浅想调出青色作为这幅画的基调。在他看来青色代表着青春,希望,光明,和自由。于是他在蓝色里加入少量的黄色,再加入一点白色调配。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次调色他居然失败了。加入白色之后,青色没有调出来,倒是调出了灰色…… 章节目录 第十章闲谈骆堔定婚事 清晨,骆浅再次睁开眼时,立刻看到了床上的《提裙戏水图》。他慌忙将画再次放回床下。 昨天不知不觉竟然搂着它睡着了。这一幕猥琐画面要是被哥哥看到了,他更解释不清楚。 好在他睡觉非常安静,没有将画上的颜料蹭到。否则他要心疼死。他决定不会再轻易将这幅图取出来了。造化弄人,他终于明白缘分尽了的时候,做任何的挽回都会将事情变得更糟。 为什么《提裙戏水图》最终留在了自己的床下,而不是米初蕾的房间?为什么就那么巧,米初蕾昨天刚好找张凡有事?为什么张凡的妈妈偏偏因为天冷而早回来了一次?为什么在他刚要收笔的时候米初蕾推开了房门?而米初蕾的一个清脆的耳光让他失掉了追出去的勇气。 一个巧合是巧合,很多巧合聚在一起而导致了某种结果,那叫命运! 骆浅不由得又想起老妈的一句话,“命运早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走过去就是了。” 骆浅走出房门时,母亲已经做好早饭。他简单的洗漱过后,坐上了餐桌。可他总觉得大家今天的神情有些异样。尤其骆堔看他的眼神,透着七分玩味三分嘲弄。看得骆浅全身都不自在。 “你看什么看,我忍你很久了。” 骆堔对着骆浅伸出一个大拇指,“啧啧啧。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种!你小子平常老实巴交的,能干出这么大的事,老哥我佩服你。” “你发什么疯!” 骆堔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也比了出来,“老王的女儿你都敢追。这份胆量,这份气度。由不得我不服啊。” “你……”骆浅看向老妈。 贾华道:“这不能怪我,昨天你们王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的。” “王老师给您打电话了?说什么?” 贾华道:“说你早恋的事啊。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初蕾的学习。” 骆堔大笑:“哎呀,我念高中的时候,没少被老王揍。怎么也想不到,我老弟将来会为我出这口气啊。你竟然把她女儿弄到手了,大快人心啊!” 骆元生没有说话,只顾嚼着饭菜,但嘴角也忍不住地扬着。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王老师还打电话干什么?” 骆堔说,“分手了?你害得人家女儿茶不思饭不想,大晚上也要跑出去和你约会。这能不给妈打电话吗?老实交代,你昨晚把人家怎么样了?” 骆浅当场发飙。“谁约会了?什么怎么样?你再乱说,我对你不客气。” “急眼了还,那你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 骆堔操着一副评书腔,“不用说,我也能猜到。阿哥阿妹被老王棒打鸳鸯,两人是难分难舍,苦诉衷肠,以泪洗面,私订终身!” 骆浅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怒吼道:“骆堔,你有病吧!” 骆堔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说:“那你怎么回来丧着个脸,要不是看你昨晚那么丧。会等到今天早上对你开批斗大会?害得我一晚上激动的都没睡好。” “我的事,用你操心吗?” “我可以不操心啊,但是现在你得当着爸妈的面,老实交代。你们怎么好上的,昨晚你们干了些什么?进展到哪一步了。” 骆堔说完,一拍桌子,“从实招来!” “骆堔你不要太过分!我和米初蕾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大胆刁民,你还敢狡辩!” “骆堔!”骆浅狠狠盯着骆堔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不要逼我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今天这仇,我记下了。” “老弟,老弟,哥错了……”骆堔秒怂。 骆元生和贾华对视一眼,贾华问:“骆堔,你不会有什么事也瞒着我们吧。” “我没有啊!骆浅这点事,就是个小孩子过家家。而且现在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嘛。咱们就别追究了。” 骆元生和贾华又是一头雾水,这大儿子变脸可比翻书快多了。 这时贾华的手机响。 “是小田的电话,你两别吵啊。” 两人只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贾华说:“小田两口子一会儿要来,你兄弟俩快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别让人来了笑话。” 骆堔说,“我来就行,老弟你休息着。” 贾华不由地又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两兄弟搞什么鬼,更让她不解的是田筱君在电话里叮嘱她,一定要说她两天前来过一回,这个事情千万不能在老何面前说漏了。 何成功还是第一次来到了老骆家的旧屋。他最近的工作太忙。趁着礼拜天才抽出这个空来。 倒说是远亲不如近邻,这两家人的关系好的像是一家人。老骆家连出了两件大事,骆元生要马上做手术,骆堔要处理交通事故。要不是老何一家人帮着忙前忙后,贾华根本挺不过来。 何成功和骆元生一见面便在院里摆开了棋局。两兄弟在旁支招。父子三人大战何成功,大有三英战吕布之势。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闲谈,有何成功在,贾华故意避开了田筱君女儿的话题。而是聊了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大问题——骆堔的婚事。 田筱君说:“骆堔还愁媳妇吗?要个子有个子,要相貌有相貌。” 贾华叹了口气说:“可是现在家里都是外债,拿啥给他娶啊?这事真让人急,再耽搁几年更不好找了。打了光棍可怎么办?” 田筱君说:“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本来都晚,不用急的,再说以骆堔的本事,往回领个媳妇还用花什么钱。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会白跟骆堔的。” 贾华扑哧一笑说:“现在不同了,不急不行啊。老骆也想早点抱孙子呀。” 田筱君自然听出了她这话的意思。只好故意转开话头,“骆堔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贾华说:“有,骆浅和我说的,说谈了好多年了,但是骆堔回来总是不说,那孩子还挺封建。我问过几次,他含含糊糊也不交实底儿!” 田筱君笑了:“他封建?不至于吧,都什么年月了,谈个女朋友怕人知道吗?骆浅那小子都谈了。那天在我家他还有点愁苦劲儿呢。说是自己失恋了。” 两人又是一阵笑。 “小田,你可不知道骆浅现在多能给我惹事,这孩子长大了和小时候可不一样儿。昨天王老师还给我打电话批评骆浅早恋的事呢。” “老师还打电话了?骆浅也是马上要读大学的人了,这老师怎么还因为这种事找家长啊。” 贾华无奈道出一声,“他的那个女朋友是人家王老师的女儿呀……” “啊?” 屋内的笑声惊动了外面陷入苦战的四人。骆堔见大势已去,赶忙逃跑,这三英战吕布还战输了,可是好说不好听。 “我去听听她们说什么这么高兴。” 进屋后,骆堔走到沙发旁,拍了拍田筱君的肩膀,“姐啊,今儿你可赶上了,我正好昨天发的工资,想吃什么我请客。” 贾华骂道:“我叫妹妹你叫姐。真是胡闹。” 骆堔说,“妈,不是说好了嘛,咱们各论各的。” 田筱君笑着说:“也好,显得我年轻。我们来时候都买好了,就在家里做,你呀可别大手大脚花钱了,刚刚你妈说给你定下日子了。你自己留着钱给老婆当彩礼吧。” 骆堔一下子愣住,“定下日子了?什么时候?” 贾华赶忙道:“你田阿姨逗你呢。哪里定下什么日子了。”而后又故意说了一句:“只是准备给你相亲了。你田阿姨这回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她认识一个女孩子和你般配。”说完她对田筱君使了个眼色。 田筱君会意,点头说:“嗯,一会儿就来了。” “妈,田姐,你们干啥呢?”骆堔一下子慌了手脚,“我有女朋友,相什么亲!” “哦??有女朋友啊?哈哈哈……” 两个女人一齐大笑起来,骆堔知道自己掉陷阱里了。满脸的无奈。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无数个问题接踵而来。 “叫什么名字?” “干什么的?” “多大了?……”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骆堔只是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责怪老妈不该用这种恶略的手段往出套他的话。 这时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说道:“叫胡娜娜。” “骆浅你要死是不是?” 棋局已散,骆浅在门口擦了擦脚下的泥土,完全不理会骆堔的威胁继续说:“早上你是怎么对我的?妈,田阿姨,他们好了有六七年了都。” “六七年?”田筱君别有深意地看了骆堔一眼。“你小子藏得好深呀。” “这是你自己找死啊,骆浅。”骆堔一步跨出,就要抓住骆浅狠揍。 贾华说:“既然谈了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就张罗着娶吧。” “啊?”骆堔又有点懵了。冲出去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不见见面吗?妈你这也太草率了吧。” 贾华说:“你都谈了这么久了,见不见的又能怎么样?能分开你们不成?人家那边没说结婚要什么吗?咱们家反正已经这样了,债多不压身,我再去借,给你娶过来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田筱君说:“就是,你也该有个家了。准备彩礼的时候跟姐说。” 骆堔的心跳有些快。一时间脑子倒混乱起来。嘟囔了一句:“彩礼倒是不用,娜娜什么都不要。” 贾华一愣,随即道:“那可不行,别人家的女孩子有什么,咱家的媳妇也都得有。” 田筱君笑了笑说:“呦,看来真的是私下里谈婚论嫁来着。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还瞒着我们啊。都什么年代了,找了女朋友咋还不敢说?” 好一阵子骆堔才说:“她……家境不太好。” 刚进门的何成功和骆元生正好听到了这里。骆元生的脸色沉了下来说:“我们家什么时候有嫌贫爱富的家风了!”他说完一脸严肃坐在沙发上看着骆堔。骆堔被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贾华也有些不高兴,“不像话,你自己心虚,说明你倒是有那种观念。” 骆堔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家里……”说到这他却又说不下去。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点紧张。 骆浅眼看话题陷入了僵局中,立刻接话说,“你们听他的,人家那女孩比我大不了几岁,他老牛吃嫩草,人家上初中的时候就被他拐骗了。该我,我也不好意思对人说。” “噗……”田筱君第一个忍不住笑场了。 骆浅说完发现不妙。嗖地一下跑出了院子,骆堔立刻追了出去,然后就是一阵哀嚎声。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黑夜不怕夜的黑 一夜之间,米初蕾哭肿了双眼。她的鼻子也被纸巾擦红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局。 其实细想来,这个结局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张凡和骆浅有十二年的同窗情。她心里一直知道张凡是喜欢骆浅的。但她信任张凡,更信任骆浅。可到最后小丑竟是自己。 闺蜜?真的是这世上最可笑的关系了……想到张凡那一身露骨的衣服,她就觉得恶心。她完全可以肯定那两个人已经发生了关系。 她想通了一切。为什么骆浅不联系她,为什么张凡的电话也关机。在自己正为骆浅担心的时候。他却正在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做着那种不堪入目的事情。 “恶心。恶心……”米初蕾的心里狠狠地重复着这两个词。两只手不知不觉深深地陷入了被子里。 昨夜她一步步走回了家,在寒冷的夜里,她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她的脑子里只有那一幅画面,那是令人作呕的一幕。 “恶心!” 早上,米初蕾开始不住地咳嗽,她觉得很冷,只能蜷缩在被子里,她病了。 王林纵然有再大的怨气也不会在女儿发高烧的时候对她发作。 她试探着问女儿昨天发生的事情。米初蕾只是沉默和流泪。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骆浅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不过……” 米初蕾流着泪吼道:“不要提他,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王林被女儿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女儿自小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米初蕾吼完,自己也立刻后悔了,她哭着又说,“妈,您就别问了。您放心,这辈子我也不会和骆浅再说一句话。” 王林愣了两秒只说,“记得喝药。” 出了米初蕾的卧室,王林的眼睛有些发红。她有些心疼女儿。心里不由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 昨天她和贾华唠了有一阵子。从贾华口中她得知骆家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也很不舒服。 骆堔和骆浅都是她教过的学生,这兄弟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几年前骆堔在校的时候,没少让她费心。骆堔性格火爆,好为同学打抱不平。整天惹生是非。但他身上的那股子正气,却是在同龄人身上很难找到的。 至于骆浅,一直是温文尔雅的那么一个孩子。他不好动,除了学习之外,只喜欢画画一件事,骆浅对画画的执着,让她非常的意外。她教过的无数学生里,骆家的这两个孩子虽然在学习上都不算优秀,但这两兄弟身上的某些气质,就连她这个老师也由衷地欣赏。 如果不是这件事牵涉自己的女儿,她一定会敞开心扉和骆浅谈,告诉他早恋的危害,逐渐引导他将心思放回到学习上。 但当她发现了米初蕾用攒了许久的钱为骆浅买了一套画具的时候,她立刻失去了冷静。在处理这件事上她不够理智,方法也用的有些极端。导致现在的结果适得其反,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她可以逼着女儿坐在书桌前,但她不能逼着女儿把注意力放在书本里。她隐隐有些后悔,这显然是她的一次失败的教育。 门铃响。 王林开门后见到来人,正惆怅的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张凡,你来得正好,快帮老师劝劝初蕾。这么下去哪能行?” 张凡向王林问了好,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她这次来,就是来向米初蕾解释昨天的事情,有王老师在,她便难以启齿!再看到王老师一脸的愁容,她猜测的到初蕾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初蕾她,现在怎么样?” “今天都发高烧了,哎,我说什么现在都不管用,也许你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 “我试试吧。” 米初蕾的房门只推开了一半。 “出去,出去!别逼我在我妈面前骂你。” 王林的脸色立刻变了。“米初蕾,你发什么疯呢!怎么和同学说话呢?” “她让我感觉到恶心!” 张凡楞在了原地,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米初蕾!” 房间中的火药味十足,张凡心头生出了一股子怒气,正是这股怒气让她更坚定。她抹了一把泪水说:“初蕾,我既然敢来找你,也不怕当着老师的面丢人。昨天的事……是我让骆浅帮我画的。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发短信都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 张凡说完夺门而出。 米初蕾立刻从被子里跳出来,对着张凡的背影吼道:“张凡,你敢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 “骆浅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把我们想得太脏了吧。” “你还狡辩,那他怎么只画你,不画别人呢?” 张凡背对着米初蕾,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了,“他用三个多月的时间为你画的油画。是你没有去看。” 米初蕾的身躯微微一颤。 “你俩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王林的一声吼,镇住了两个女孩。 她的手已经对着米初蕾举了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一巴掌扇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说!” 在黑色的画布上再涂上黑色,也显不出这一笔的暗淡。 骆浅没有主动去向米初蕾解释昨天发生的事,他知道米初蕾不会原谅他。田筱君两口子走后,他又背起了自己的画板,去到了莲湖边。 这一上午他没有生意,白受了几个小时的冷冻。由于今天出来的时间有些晚,他不打算再回去吃午饭。在莲园外买了一桶泡面,进保安室讨了一碗开水,这样对付了一口。 回到摊位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工服的小伙子正坐在小凳子上等他。 “瘦猴?你今天不用干活?”骆浅刚说完便看到瘦猴脸上的瘀青。 “谁打你了?” “还能有谁。” “又是你师父?” “哎,今天装车的时候,忘了一个零件,被他好一顿揍。” 骆浅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好兄弟。 “瘦猴”高飞,也是他们“神奇四侠”中的一员。由于成绩太差,读完初中以后他便辍学,跟着一个师傅学习汽车修理。 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分开,他对母亲的记忆不多。父亲酗酒,喝醉了常揍他,现在这个师父也是个酒鬼,他看不出这位师父和父亲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师父喝醉了也揍老婆,不过他有手艺,能养家,这是比自己父亲强的地方。 沉默了好一会,骆浅说:“不行换一家修理铺子学艺?” “哎,跟人学艺,到哪都一样。哪有人会惯着你。他和我爸认识,每个月能多给我开一千。我也能从他手里学些真本事,换个师傅,还不一定对我留心眼呢。” 骆浅拍了拍高飞的肩膀,再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高飞笑了笑,“没事,他不喝酒的时候,也不会动手。你怎么样,今天赚到了吗?” “那必须的。今天我请客。” “得了吧,你这买卖能挣几个钱?到了夏天还差不多,冬天白扯。让你去修理铺干,你还不愿意。” 骆浅微微叹息了一声,“我是不敢扔下笔呀。” “哥们儿,我看好你,你要将来不出名那真是老天没眼!哎,张凡没有来找你?” “昨天找了。” “昨天本来我也正好想来的,结果店里进了两辆车,我一直忙到晚上。不然正好可以遇上她。” “今天没车了?” “今天他打了我,我还能给他干吗?我给自己放假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挨一顿揍还换不来一天的休息,那不白挨了吗?走吧,我请客。” 骆浅也不和他客气,一碗泡面哪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填饱肚子。 “以前总是阿牛请客,现在每次你买单,以后我得补回来。” “那等你以后挣了大钱再说吧,现在我的腰包比阿牛都鼓,听说他老妈现在除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一分都不会多给他。” 骆浅笑,“早该这么做了,给多少都不够他造的,全花在姑娘身上了。”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往莲园外走。 高飞又问:“昨天张凡过来,你们说什么了?” “别提了,昨天去张凡家里来着,后来我给她画了一幅画。结果米初蕾也去了。正好撞到。她误会了。” “画个画有什么好误会的?咱们几人的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 骆浅欲言又止。 高飞看出不对劲来,“不会是不穿衣服的那种画吧?” “我哪能做那种事!” “吓我一跳,你要那么干可就太禽兽了。外国那个画家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总给漂亮姑娘画画,最后画到床上的那个?” “毕加索?那可是我偶像啊,你别乱说。” “爱他什么锁呢,你对张凡可不能干那种事!”高飞顿了顿又笑着说,“当然,对别人可以。” “对谁我也不那样啊。”骆浅有些心虚了,他不打算将昨天的事全部告诉高飞。只说:“我去张凡家没有和初蕾说……她多心了。” 高飞和米初蕾并不熟悉,他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把张凡也叫出来吧。我请你俩吃烤肉。” “她……人家忙着学习呢。和咱们可不一样。我看还是算了吧。” 高飞说:“劳逸结合嘛,吃个饭能耽误多久?你不打,我打了。” “我打吧。”骆浅忙掏出手机拨号。很快张凡接起了电话,但是语气很不好。 “别给我打电话了啊,还嫌害我不够惨?我妈不让我和你玩!”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风雪夜母女断情 二月份的小古城还没有一丝丝的暖意。天空忽降大雪,让人猝不及防。这场雪落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雪花漫舞,平仄的风声一阵赛过一阵,清寒,蚀骨入心。 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一排排幽深的小巷中传出来几声狗吠。而后便彻底陷入了沉寂。 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在雪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去你娘的!我养女儿是为了陪老本吗?你怎么那么贱?那么不值钱?什么都不要,那我凭什么要把你嫁出去?” 胡娜娜憋着一口气。她说:“堔哥家现在困难,他家的事你也知道。” “哦,家里出了事就想白娶个老婆?他骆堔做的哪辈子的白日梦!照这么个道理,天下的可怜人多了,你挨个去陪着睡,我替你去龙王庙里烧香,供你个菩萨排位!”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要彩礼是我的决定。又不是堔哥不给。再说你要他的钱还不是去赌?那可都是他爸的救命钱。你用着就那么心安理得?” “我就是烧了那也是我的事,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可能白白就这么进了他们骆家门。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这道理我走到哪里都说得通。没有十万块,他骆堔就休想迈进这个院子半步。”女人一想到骆堔那次掐住自己的脖子的情景就恨得牙痒痒。这番话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胡娜娜的眼泪突然又流出来。“妈,我求你了,你想让我死吗?这辈子除了骆堔我是不会嫁给第二个男人的。他家里现在有困难,我不想再给他添负担。以后我们会孝敬你的。” 女人冷笑一声:“孝敬我?是掐死我吧!瞧你那贱样,还非他不嫁了?天下的男人就他一个吗?你给我滚!” 女人指了指门口,见胡娜娜还愣在那里,她上去又是一个耳光。 胡娜娜避闪不及,被这一耳光打的七荤八素。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她恶狠狠地说:“摊上你这样的妈,有人要我已经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 “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是吧?你是嫌我赚的钱恶心是吧?不是那些钱,你早就饿死了。” “对,是恶心,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因为你我从来就没有抬起过头,你知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让你怀的孕?” 啪! 又一个耳光甩在了胡娜娜脸上,这一次女人下了狠手,胡娜娜的脸上立刻有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滚!滚出这个家。” “好,我滚。我现在就滚!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妈。”胡娜娜说完,摔门进了里屋。 女人听到里屋噼里啪啦的声音,她知道女儿在收拾东西。 女人对着房门咒骂了几句。点起了一支烟。大口吸了两口之后,才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怒气平息了几分。 “这件事他骆堔从来没有问过我。他们想娶就能娶吗?” 女人见屋内没有回话,又猛吸了一口烟。 “我告诉你,你这种窝囊废。从开始就把自己贱卖过去,以后你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女人自己要是贱了,永远只能被男人压在身下,踩在脚下。” 屋门被胡娜娜一把推开,撞击在墙上。一声巨响后,胡娜娜走了出来。她已经穿好了羽绒服,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箱子。 女人用两根手指将烟头搓灭,她的眼神变得越发凶狠,“你走了,这辈子就不要回来。” 胡娜娜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脸上没有任何的感情,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盯视着女人。她握着箱子的手由于太过用力,而显得发白。她盯了有半分钟,转身推开了房门,走入了雪夜中。 外面积雪太厚,箱子不能拉,只能提在手里,雪地里便留下了一深一浅两道长长的脚印。 女人没有追出去,她听到了院中的大门被甩开的声音,将手里的烟头狠狠摔在地上,冲到屋门口,已经看不到女儿的身影。她盯着院中一排脚印,两行泪水才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 胡娜娜每一步踩在雪地上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穿过深深的胡同,视眼立刻开阔了,她的心里也忽然感觉到轻松了几分。似乎一直以来她的双脚都带着一层厚厚的锁链。而现在那条沉重的锁链彻底断开了。 胡娜娜放下箱子,抬头迎着天上飞舞着的落雪张开了手臂,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瞬间融化。冰凉的感觉让她更加的清醒。 仿佛已经形成了惯性,她不知不觉又走进了莲园,走到了莲湖旁。此时莲湖中已经完全变成白色,远处路灯的微光照在这里,让湖面变成了一个光滑的镜面。 胡娜娜走了进去。冰面很滑,她只走了几步便摔在了冰面上,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冰面上有积雪,自然也起到了缓冲。 她为自己这滑稽的一摔而发笑,笑声逐渐失控。 她开始在冰面上打滚。一圈又一圈,冰面上随之留下了一道道长长的痕迹。她一会滚出蛇形,一会滚出圆形。足足疯了有十几分钟才从莲湖中走了出来。 她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拨号之后,很快电话那头传过来声音。“娜娜,怎么还没睡。我都睡着了。” 胡娜娜说:“堔哥,我在莲湖。” “啊?”骆堔将手机拿到眼前,看到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的两点。 “你!这么晚了你怎么去了莲湖?她,她又打你了?”骆堔说完又立刻想起来,今天还下了一天的雪。“你等我,不要乱走。” 骆堔侧头夹着电话,开始穿衣服。几分钟后已经冲出了门外。现在这个时间不可能有出租车。他自己的车也卖掉还了债。他只能跑,一路狂奔...... 第二天一早,骆浅被院中的沙沙声吵醒。他睡意惺忪的拉开窗帘。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声音是贾华在院中扫雪发出的。骆浅透过窗户喊:“妈,我来扫。” 扫雪是个体力活,骆浅作为家里的成年男人,自然不能让母亲做这件事,况且他对扫雪也极有兴趣。从小他就是喜欢雪的。 骆堔睡在西屋。出院子之前,骆浅先过去踢他的房门。 “大清早的你不起来扫雪,让妈去?” 踢了两脚里面没有回应,骆浅便上手去拧把手,可今天骆堔的门却是锁着的。 “你个大老爷们睡觉还锁门?” 屋内骆堔开骂了,“滚一边去。” “出来扫雪!信不信我进去掀你被子。” “别,别,我马上出去!” 骆浅旗开得胜,不免心情大好。走出院子闻到落雪之后的空气他更觉得神清气爽。这两天心中的所有阴霾仿佛都被一场雪深埋在地下了。 “妈,我来吧!” 骆浅接过贾华手中的扫帚,正要开动。骆堔也从西屋里走了出来。 “你去拿铁锹。”骆浅没好气地骂:“让妈扫雪,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短发的女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了骆堔的身后。 “啊?娜娜姐……” 比骆浅还吃惊的是贾华。贾华也愣住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阿姨好。”胡娜娜干巴巴地和贾华打了一声招呼,又对着骆浅干笑了一声。 骆堔介绍道:“妈,这就是娜娜。” “啊,嗯……”贾华支支吾吾了几句终于组织好一句话来,“那,那你们回屋,外头冷,老头子……” 扫院子的活,最终只落到骆浅一个人的头上,但今天他没有心思赏玩这一场雪,时不时向着屋内看上一眼。 他不愿回屋。觉得屋内的场面很尴尬。他也担心自己会失言说错话。这件事骆堔没有事先告诉他,没串通好口供来,他不敢随便交代。 “他疯了吗?这是要干什么?”骆浅嘴里嘀咕着。 不知不觉间骆浅已经在院子里清理出一条干净的小路。可骆堔始终没有出来单独和他交代些什么。于是骆浅只好在院中多逗留一会。 骆浅读小学的时候已经见过这个“嫂子”了。胡娜娜会经常和骆堔一起接他放学。也常给他买零食和课外书。所以骆浅和胡娜娜的关系一直很好。上初中的时候,骆浅才从同学的口中得知胡娜娜的身世。 而那个年龄的骆浅也可以用自己的是非观将胡娜娜和那个女人分开。 他认为“万人骑”是“万人骑”。胡娜娜是胡娜娜。如果有同学因为骆堔是他的哥哥,胡娜娜是骆堔的女朋友,“万人骑”是胡娜娜的妈妈,而将他和“万人骑”联系起来,那只会遭到他的一顿拳头。 现在他想的更深了一层,他明白无论胡娜娜是怎样的人,始终都摆脱不了“万人骑”女儿的这个身份。只这一点,哥哥和胡娜娜的婚事便不可能! 骆堔终于从屋内走了出来。 骆浅正寻找到了两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子,为他新堆起来的雪人做好了眼睛。 “大艺术家这是搞雕塑呢?” 骆浅一边细心捏雪人的嘴,一边问:“你怎么想的?半夜把娜娜姐领回来?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妈都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妈能答应,是因为她不知道……”骆浅顿了顿又说,“如果妈问起来,你们怎么说,我又该怎么说?” 骆堔握了一个雪球,片刻间做好了一个雪人的鼻子,为雪人装了上去。 “刚刚,娜娜说……她说,她是个孤儿。”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老实人的绿帽子 人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话符合自然科学,也符合老百姓的身心感知。 老骆家在这个雪天里忙得热火朝天。厨房的玻璃上结下了一层朦胧的水珠。 儿媳妇胡娜娜第一天登门,骆元生和贾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止过。这个儿媳妇他们非常地满意。她懂事,勤快,厨房里的活她做得也干净利索。尽管贾华一再不让胡娜娜插手,但是她坚持要为未来的婆婆露一下手艺。 至于胡娜娜为什么在昨夜悄无声息住进了骆堔的房间。骆堔给出的解释是,大雪在昨夜压坏了胡娜娜理发店的铁皮房顶。屋里漏风,她只能连夜出来住。 骆浅觉得这理由太过扯淡,但老妈似乎是完全信了。还叮嘱骆堔快去修房顶!因此骆堔和胡娜娜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骆元生今天也格外精神。早饭过后,他将院中骆浅没有收拾干净的地方又细心地清理了一次。 这种天气,骆浅自然不能再出去卖画,他窝在屋子里翻开了一本数学书。五道题还没做完他便感觉到有些头大了。他是文科生,数学实在是他的天敌,让他痛苦不堪。要不是米初蕾为他做过一些补习,他还要更差一些。 “这太难了!”骆浅薅着自己的长头发自言自语。 忽地听到了外面老妈打电话的声音。只听了几句,他便明白了这通电话的内容。是老妈迫不及待地将胡娜娜来的事情告诉了田阿姨。 骆浅忽然想到米初蕾送他的画具还在田阿姨家,他便打定主意要去一趟新城了。这样他能很顺理成章地让自己远离数学题,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妈,田阿姨在家吗?”骆浅把头探出房间问。 “在啊,这不和我通电话吗?” “那您和田阿姨说一声,我现在去取画具。” 贾华又讲了几句电话,挥手示意骆浅可以去。伴随着身后老妈的阵阵笑声,骆浅出了门。 走在巷子里,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他预感哥哥和胡娜娜的婚事不会这么顺利。 “孤儿?连妈都不要了?”骆浅的眉头皱得很深,“不要也好,可就怕没那么容易呀。” 因为雪天路滑,今天的公交车像是蜗牛爬一样慢,让骆浅倍感无聊。他忍不住拨通了张凡的电话。 “都说了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妈现在不让我和你玩儿。” 骆浅又听到了电话那头,另一个女性的笑声,“骆浅呀,想再来找张凡也可以,叫你爸把房子买了,彩礼也准备好。” 骆浅汗颜。张凡的妈妈和他的熟悉程度在骆浅心里和田筱君可以画等号,小时候吃过张凡家的米饭大概要比自己家里的都多。他倒是不担心因为那幅画,会被张妈妈扫地出门,只是现在张妈妈这样调侃他,让他实在有些尴尬。 “妈,您说什么呢!” 骆浅下意识的左右扫了一眼,幸好今天车上的乘客非常少,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脸已经红了。即便有人看到了,有外面的冷空气做掩护,他也可以坦然。 “呃,今天阿姨没去店里啊。” 张凡没好气地说,“这天气去店里干什么!”话尾,张凡又带出一句,“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 “你和初蕾解释了吗?你没长嘴吗?” “我……” “我去王老师家解释那件事,我丢不丢脸!你遇到事情只会把头缩到龟壳里。” 张凡说完便挂了电话,她这次是和骆浅动了真气。 王林是张凡非常敬爱的一位老师。正因为此,她才必须要去解释清楚这件事,她绝对不能让王老师觉得自己是个轻薄的女孩。而骆浅在这件事上只选择了沉默,甚至当晚初蕾跑出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去追,这是让张凡最恼火的地方。 骆浅拿着手机发了好一阵子呆,才低声自语了一声,“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怎么说。”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田阿姨?” 骆浅微微欠身,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玻璃。使劲盯着酒店门口的那两个人。 车子行得很慢,酒店就在马路旁。以骆浅那一双被无数同学称为“照相机”的眼睛,足够看清那一对男女的样子。男人是个高大挺拔的中年人。女人只能看到背面。但那件衣服,骆浅曾在莲园里见田筱君穿过一回。而且那个女人的个头和身材比例也像极了田筱君。 “田阿姨在酒店?还和一个男人?” 骆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出门前老妈说她是在家里的。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何叔和田阿姨的感情一直很好的,一定只是个巧合。” 此后的几分钟里,骆浅一直昏昏沉沉的。那个全城最大的酒店离田筱君的家并不远。骆浅又坐了一站地便下了车。 站在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这个熟悉的房门前,他敲门的手却又有些犹豫了,他希望开门的是田阿姨,而不是何叔。 敲门。脚步声,骆浅的心跳不由加快。 “过来了,骆浅。” 开门的是何成功。 “快进来。今天外面冷吧。” “还好。” 骆浅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想法,笑着进了屋。那副心爱的画具立刻进入了他的视线。何成功已经将画具放在了客厅。 何成功说,“叔帮你拿下来了。颜料画笔那些小零碎,我装到了一个袋子里。画架子等你走的时候叔帮你绑一下。会好拿一些。” 骆浅有些感动,他的眼睛落在画板上,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画稿。 那是他没有完成的作品,几个月前因为失恋,他想画一幅画麻痹一下自己。他心里想的是画莲湖的风景,草稿都已经打好了,但因为调色的误差竟是没有继续动笔。现在再看这个初稿,感觉到当时的自己有些幼稚。 “麻烦何叔了。”骆浅又看似随意地问,“田阿姨呢?不在家吗?” “出去散步了。” “散步?这么冷的天散什么步。” 何成功笑着说,“我也不理解啊。” 看着何叔的慈祥笑容,骆浅心里更不是滋味。何叔,多好的一个人。这天下的老实人就该被戴绿帽子?骆浅越想越觉得不平。他必须要为老实人申冤。这一次他不能再做一个缩头乌龟了。 “何叔,我下次再来拿。我忘了一件事。” “哎?吃了饭再走,你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 骆浅自然不能对何成功道出实情。他一溜烟跑出来小区。在雪地里迈着大步向酒店狂奔。他担心田筱君会离开。那样他便无法抓到现行。 小伙子跑起来是非常带劲的。最多十分钟,他便回到了酒店外。可那两个人已经不在酒店门口。骆浅走到院子里,左右扫视了一眼,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他却在这一眼下捕捉到了田筱君的侧脸。 酒店前面的一片停车场里,田筱君正和那个男性站在一起。 “他要上男人的车了?”骆浅这样想。 借着停车场的汽车作为掩体,他缓缓靠近两人。最终在一辆大越野车后他藏了起来。这大越野是一部豪车,足够高,足够大,可以很好地隐藏他的身体。但骆浅不敢和这豪车贴得太近,他担心自己不小心划了车漆。再者他担心车主回来,引起尴尬。 两人的对话他还是听不清,但骆浅想,只要田筱君上了男人的车,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那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骆浅这边又靠近了两个车位的距离站定。似乎有些难舍难分的味道。骆浅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偷偷跟踪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他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又不是他干的。他没必要紧张。 忽然听到了开门声。骆浅身前的这辆大越野车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骆浅便看到一个女孩子从车上跳了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偷窥别人?” 骆浅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这次的红连冷空气也救不了场。 女孩就是她在莲湖画过的那个大美女。这也是他第二次被女孩当场抓住。偷窥的事实摆在眼前,百口莫辩。 而且此时骆浅的心也慌乱了,被这女孩认为自己是个偷窥狂倒也罢了。毕竟她是个陌生人,但如果被田阿姨发现了自己跟踪她。那种尴尬他简直无法承受。在这种慌乱中,骆浅鬼使神差的竟是对着女孩比了一个噤声。 沐冰薇被骆浅的这个动作弄得愣住片刻。随后她笑道:“那个人你认识?” 骆浅点了点头。 “电视里见过?” 骆浅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不要我帮你上去要一张签名啊?” 骆浅听出来了,人家这是在讽刺他啊。想到她将自己的画随手扔掉,骆浅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恼火来。 有钱漂亮就可以不尊重别人吗?骆浅的心里很抵触这种富家小姐。 “你不是来我们这儿住两天就走吗?怎么还没走。” 沐冰薇怎么也没想不到这个男生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古城是你家开的啊?你家怎么不住在海边?我想住几天就住几天,你管得着吗?” 说话间,骆浅瞥到那边田筱君和男人总算是分开了。 田筱君从另一个方向走侧门出去。骆浅的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但她走侧门这个举动更让骆浅的心中多了一份笃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骆浅的眼睛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扫过,顿时对那张英俊的脸升起了厌恶。 沐冰薇说:“你不是刚刚偷窥吗?现在人就要走过来了。有什么话,你上去说啊。” “有病!” 骆浅撂下一句话,撒腿跑出了酒店外。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我们在哪里见过 “妈,田阿姨出轨了!” 骆浅进屋后,将这句憋了一路的话立刻对贾华讲了出来。 贾华直愣愣地看着他,“啊?” “妈,我亲眼看见的。她和一个男人在酒店里。” 骆元生轻咳了一声。 “爸,这事我能乱说吗?是真的。” 贾华的脸上倒是没有显出太多的震惊,只是淡淡地问:“你去酒店干什么?” “我路过看到的,她和一个男人在酒店门口站着。” 贾华轻笑了一声,“和一个人站在一起就是出轨了呀?” 骆元生沉着声音说:“在酒店外的话,毕竟影响不好。” 贾华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你也和孩子一样起哄吗?那个男人是小田的前夫。这事儿,她早上打电话的时候和我说了。今天他前夫要走,人家两个人谈一谈也不过分吧。只不过这事儿她瞒着小何呢。” “他前夫?”骆元生多少也知道一些田筱君家里的事情,“怎么他突然找来了?有……二十年了吧。” “十八年!小田离婚那年搬来咱们小古城的,那一年咱们有的骆浅。” “十八年了,他还来干什么?” 贾华微微叹了口气说,“前些天不是和你说过这事儿嘛,是小田想认她的女儿,这回人家那个男人把孩子带过来了。” “他同意认?” “她前夫是同意,但那孩子不同意。十八年没见,小田说那孩子和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早上在电话里她还和我哭了好一阵儿呢。” “孩子?”骆浅愣住了。“等等,您是说她的那个女儿……也来了?” 骆浅说完这一句,整个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他的大脑像是被一道灵光冲开。无数记忆碎片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脑海中拼凑了起来。 “女儿?她是……田阿姨的女儿?” 贾华又对骆浅说:“小田那个女儿和你同岁,不过肯定没有你的月份儿大。她搬到咱们楼上的时候,你已经满地爬了。” 骆元生问:“那结果怎么样?认下了吗?” “不知道。小田早上说,那孩子连面儿都不愿意和她见。最后这次见面也不知道怎么样。”贾华说完看向了骆浅,她想到骆浅既然偶然看到了这一幕,兴许他倒知道结果。 骆浅还有些失神,并没有注意到老妈的神情。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她竟然是田阿姨的女儿?” 他和那个女孩见过两面,而这两次见面他也都见到了田筱君。他想到了莲湖桥下,田筱君的神色匆匆。想到了那女孩的潸然泪下。 骆浅心道:“原来她是因为田阿姨哭的!” 他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她,便产生了那样熟悉的感觉,一句俗气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虽然没讲出来,但那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她和田筱君长的是如此的相似。可以说女孩的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十八年! 贾华盯着骆浅,缓缓问道:“骆浅,你是不是见到那个孩子了?” “见到了。” “她的那个前夫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 骆浅说完看老妈一脸好奇地等着下文。他又补充道:“她女儿很漂亮,她那个前夫也很帅,非常有男人味。而且他是……他是个很有钱的人。开的豪车。” 贾华说:“嗯,记得小田说过,好像他前夫是搞企业的。” “那个女孩儿她要是能认回来,真是一件好事。” 贾华笑着说,“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是那女孩儿,你也不愿意认她的。” “哎,此一时彼一时嘛!”骆浅拽了一句文绉绉的话,心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和她火辣的身材。他的大脑中瞬间幻想出了很多画面…… “如果田阿姨和那孩子有了来往,那我一定是有机会再见到她的。” “要是将来,我能和那个姑娘认识的话,也许还会发生点不同寻常的故事。” “何叔和田阿姨是绝对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的,她的那位有钱老爹,是唯一的难题。” “以后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老骆家没有女孩子,骆浅感觉他们将来生个女孩子老妈会非常的高兴,其实呢,骆浅知道自己的性别本来就是个错误。老爸老妈当年就是想要个女孩儿才怀了二胎,但没想到又生下一个儿子来! “你发什么呆呢?” “啊?” 骆浅被贾华从幻想中生生揪了出来。只差一点他就要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 “问你话呢,小田到底认下了没有?你不是看到了吗?” 骆浅尴尬一笑道:“哦,没认下,我看到那个女孩儿离他们远远的。最终田阿姨自己离开酒店了。” “唉,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贾华说完忽然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就跟你在跟前儿似的。” “我确实在旁边。我在一辆车后头藏着呢。我不是以为田阿姨出轨了嘛,我悄摸地跟着她呢。” 骆元生和贾华一听这话,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贾华说:“这事儿啊,我一定要和小田说一说。” “妈,别呀,丢不丢人。” 一夜的大雪并没有真的压塌理发店的房顶。不过胡娜娜的小理发店也完全被这场大雪吞没了。 骆堔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将理发店前前后后的积雪打扫干净。 胡娜娜已经做熟了饭在屋里等着骆堔。今天的饭菜十分丰盛。为的是庆祝她第一次去婆家的圆满成功。 胡娜娜感受到了贾华和骆元生的热情。她瞬间把两位将来的公婆看作是自己的亲人了。 公婆二人的热情招待让她心暖,而且在她为难地讲出自己是一个孤儿的时候。他们没有因此而看不起她,反倒是更加真挚的怜爱她。 她为自己的谎言羞愧。但是她的一个谎言让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不后悔。她可能真的是个“白眼狼”吧,现在她的心里,那个女人仿佛已经被自己的公婆完全取代了。她只是在心中祈求着老天爷,让她和那个女人断得干干净净吧。 骆堔在门口擦完脚,眼睛落在饭桌上,“四个菜?” “今天当然要庆祝一下喽。” 骆堔干了一上午体力活,出了一身的汗,看着忙碌的胡娜娜,更是暖到了心里。 “过几天我就让我妈去龙王庙去请一个日子。” 胡娜娜笑道:“看把你急的。” “当然急了,我都等了八年了。能不急吗?” 胡娜娜特意开了一瓶酒。又问道:“堔哥,上午你出去和骆浅说什么了?” 骆堔嘴里嚼着菜,没立刻回答这句话。 骆堔不说胡娜娜也能猜得出来。她柔声说道,“我家里的事情,骆浅这些年一直没有对叔叔阿姨讲,他也为我们操心了。” 骆堔说:“那小子虽然平常和我不对付,但是在大事上他分得清轻重。” 胡娜娜笑了笑说:“其实你们兄弟两个吵吵闹闹的,也挺有意思的。” “别看那小子平常不说话,办起事来也有点能耐呢。”骆堔说到这里忽然扑哧笑了一声,“昨天王老师给我妈打电话了,说骆浅纠缠她女儿。”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阵笑声。 笑过之后,骆堔的声音变得有几分深沉了:“娜娜,开学以后我想送他去外地。” “去外地?” “我听几个朋友说,学画画,一定要去大城市学。大城市里有的画室是专门针对学生考名校开办的。一是人家那边的老师水平高,再一个,是那边的老师更了解名校的评卷标准。” “要去多久?” “咱们家里现在条件有限。而且眼看就要高考了。我想的是让他去一到两个月,见见世面。我知道,凭那小子的能力,这点时间也够了。而且在集训班也能得到第一手的艺考消息。” “骆浅怎么说?” “他懂个屁!我打算这几天就为他打听一下。给他报了名,到时候直接把他扔到车上就行了。” 胡娜娜的眼睛微微泛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娜娜?” 胡娜娜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更咽道:“为什么我没有这样一个哥哥。” 骆堔轻轻抱住了胡娜娜的身体。“你要摊上这么一个哥哥,你还不崩溃掉!家都让我败光了。” 胡娜娜紧紧靠着骆堔结实的胸膛。“堔哥,车保险的钱下来了吗?” “下来了。已经全部都还了债。哎呀,无债一身轻啊。” “叔叔看病的保险也报了?” “以前我们楼上的何叔正好负责医保。有他的帮忙,应该也快下来了。不过你知道的,我爸的药都是进口的。不在医保范围里。只能报一部分手术费。也不多。” 沉默片刻,胡娜娜忽然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收起来,我不会花你的钱。” “这钱是我给骆浅报名用的。我是他嫂子,还不能给他出一次学费吗?怎么,我这个嫂子当不起?” “这……” “里面只有三万块。报名后剩下的钱,你再还我。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小叔做一点事。以后骆浅成了名,才会记得我这个嫂子的好。” 骆堔笑道:“你下了好大的一步棋啊,我何叔都比不了你。好吧,这钱我替他收了。” 胡娜娜又乖巧地靠在骆堔的怀里。 “堔哥,你装潢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王老板可是没少赚啊。我的业绩也不错,很多活儿现在我也能干利索了。王老板说近期还要给我涨工资呢。” “堔哥,你说我们自己开一家店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新城区正在大搞建设,这一行是稳赚的。不过咱们现在还哪有那么多钱去开店啊!” “堔哥,我有!” 章节目录 十五章十八年往事如烟 小古城往西一百公里,便是全省最富饶的省会城市了。(我们就称它为a市) a市中有一片黄金地段,被当地的居民称作是a市的“尖沙咀。” 在这一片黄金地段内有一片别墅区。可以说能在这里居住的人,都是a市里最富有的大富豪。 此时,这里的一栋别墅里,一个男人忽然喊了一句“筱君!”后,从梦中惊醒。 沐宏远抹去了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坐起了身子。在昏暗中,他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香烟,但他并没有吸几口,任由青烟在他的眼前往上飘着。袅袅青烟带着他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人生的多数时候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并非想做的事。生不由己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这还是沐宏远小时候,他的父亲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句话一直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时至今日,他还是将这句话奉为真理。只是他为了这句话付出了太多太多。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但沐宏远的家族则是一代富过一代。 沐宏远的爷爷是当年大时代下第一批下海经商的商人。他白手起家,在a市里打下了一片天地,成为了当时a市里颇有名气的一位商界领头人。 老人离世后将公司产业留给了沐宏远的父亲,他也是一位有着雄韬大略的商界大亨。公司在他的手里很快扩大了规模,沐家的生意走出了a市,走向了全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巨大的车祸夺走了沐宏远的双亲,那个时候,沐宏远还没有大学毕业。未经世事的他,只好弃学从商,接下了父亲手里的产业。他忽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现在他的生意遍布全国,甚至做到了国外。他无数次登上荧幕,成为了国内负有盛名的企业家。在a市里更是无人不知。 然而在光环的背后,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这一切的成功是用他支离破碎的家庭换来的。这是他打不开的心结。他无数次问过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值得吗?”每一次,他又会用另一句话回答自己的问题。“生不由己,本来就是生活的常态。” 沐宏远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就是田筱君。第二任妻子叫sally,是沐宏远在国外结识的女人。三年前他的第二次婚姻再次宣告结束,之后他带着唯一的女儿回到了国内定居。 沐宏远和田筱君是大学同学。当时田筱君是学校里的校花。她不是本省的人,来自外省的一个农村家庭。她凭着努力考入了a市中那所全国知名的大学里。 沐宏远的家世显赫,个人才能出众。当时他是那所学校里的名人。所谓“才子配佳人”,沐宏远和田筱君的恋情很快成为了学校的焦点话题。一些老师甚至都称他俩为学校里的“金童玉女”。 沐宏远大四的时候,大祸忽然降临,将他从学校里拉入了残酷的商圈,一时间他手足无措。那时的田筱君一直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共渡难关。沐宏远的成长速度也足够惊人。在a市的商圈里,他犹如一把熊熊燃起的火焰很快发出耀眼的光彩。 沐宏远咳嗽了几声,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但几分钟后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支。 他曾一度不明白田筱君怎么会作出那样的决定。一个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离开豪门,抛下女儿,背上与人私通的骂名去和一个穷小子过苦日子?去做一个家庭主妇?人性颠倒过来了吗?他不懂,为此他差一点疯掉。 他是个商人,对任何事情都会去理性地分析利弊。但田筱君的做法让他完全无法理解。曾经无数个夜晚他都夜不能寐。只能将自己完全放入工作中,全心全意投入到对女儿的抚养中,只有累到无暇思考他才能倒头睡去。 他痛恨她,恨她的虚情假意。恨她的愚蠢至极。 结婚三年,沐宏远几乎没有陪伴过田筱君。用田筱君的话说,他把她娶回来是当摆设的。就像一件家里的收藏品。或者说,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生孩子的机器。 即使田筱君分娩的时候,沐宏远也不在她的身边。那时沐宏远在国外有一个重要的客户要见。虽然知道老婆在医院,可是他回不去。回国后,他得知田筱君在临产的时候大出血。昏迷了整整三天。 当时是何成功陪在田筱君身边的。就是大学时候总送田筱君礼物的那个穷小子。那时候追田筱君的人很多,像何成功这样的角色,沐宏远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后来沐宏远又得知,何成功还献了血给田筱君。他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那么大的医院会缺血液储备?那么巧他俩就是一个血型?后来证实这件事也是事实。 沐宏远感激何成功救了他的女人和孩子。但他心中的醋意也油然而生。 之后沐宏远故意回学校查了何成功的来历。他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何成功与田晓君竟然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小学,初中,高中他俩都是同学。 沐宏远明白了。他们原来是青梅竹马……而田筱君那么多年对他只字未提。 压倒沐宏远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发现当年何成功的高考分数竟然可以去首都的第一名校。而他为了田筱君,毅然决然选择来到a市。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从小陪着她。和她报一所大学。毕业之后她虽然已经嫁人,他还是愿意照顾她,愿意用自己的血液挽救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恋? 沐冰薇出生之后,沐宏远感受到了田筱君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男人的醋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只要想到自己女人的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他就无法忍受。最终他亲手断送了挽留田筱君最后的机会。 她终于选择了离开。 沐宏远彻彻底底输给了何成功。一个农村里走出来的小伙子,从一位年轻的富豪手里把他的老婆抢走了…… 沐宏远又拿起了打火机,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两眼望向了窗外。看到的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夜景。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才可以给田筱君想要的生活,他本以为忙过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好好陪她,他本以为田筱君已经是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即便自己冷落了她,她也是一直属于自己的。可他忽略了一点。田筱君是个能行能动,有血有肉的人。 之后沐宏远打听到,何成功和田筱君两人去了小古城中定居。他们重新开始了生活。而他的生活自此以后被撕裂了。这道伤口疼了他十八年。 沐宏远想起来自己做的最后的挣扎。一口气将最后的一根烟抽尽了。 “田筱君,离婚可以。但是你分不到我一分钱的家产。而且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我们的女儿。你必须放弃对女儿的抚养权。” 沐宏远认为这是她背弃家庭,背弃自己,而应该付出的代价。他必须让田筱君感受一下“生不由己”的沉重。每个人都该有他的“生不由己”。他因为要撑起这个两代人奋斗起来的企业而身不由己。而田筱君就该为她做了错误的选择而“生不由己”。 十八年前的往事,在沐宏远的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他打开了窗户,一股冷风吹进了他的卧室,让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十八年后再见田筱君,沐宏远以为自己可以坦然了,但没想到只是外表坦然罢了。在莲园里当他再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时。他差一点流出泪来。在那一刻他仿佛忽然回到了校园里。回到了那棵他们约会过的大柳树下…… “我早该让冰薇见一见她的。” 沐宏远说出这一句后终于在深夜里,从他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泛出了泪花…… 小古城在下过一场大雪之后,连续降温。 这几天骆浅根本无法继续他莲园卖画的工作。 他闷在屋子里已经好几天了。一早起来后,他强迫自己做了一些数学题。这一次他足足做了八道。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炸掉了。 骆浅重重合上书,从床下拿出了那幅油画。那是他的“提裙戏水图”。骆浅将油画放在床上,左右两边又各放了一幅素描画。 左边一幅的角落里写着“媚卧淌泪图”,画的是张凡。那泪水是他后来补上去的。因为张凡在米初蕾离开后掉了眼泪,骆浅走的是写实流派,模特身上有的他不能忽略掉。所以这幅画在后来完成的时候,张凡的脸上便多了几滴泪珠。 那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诞生了。骆浅为那几滴眼泪惊喜不已。那简直是点睛之笔,几滴眼泪让整幅画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转折,呈现出的美感,已经超出了骆浅自身的绘画水准。那种意境,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也因此,他为这幅画起名为“媚卧淌泪图”。他准备将这一幅画也用油彩呈现在画布上。 右边的那一张素描画的角落里写着“凭栏赏湖图”。冬天的莲湖只是一块到处都是冰刀印儿的大冰面,并无可赏之处。但骆浅并不是一个很会运用文字的人,他也想不出更加唯美的词语来。 “她真的是田阿姨的女儿?”骆浅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对着这幅画看了很久,而后微微点头,又自语了一声,“它也可以画成一幅油画。”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向前走或继续等 “提裙戏水图……” 无论骆浅用什么方法麻痹自己,最终他还是在这幅画面前呆住了。 米初蕾是他的初恋,是他真正喜欢过,疯狂追求过的女孩。当时追求她的时候,骆浅是全班同学眼里的勇士,现在他被张凡称作是缩头乌龟! 确实,他做了一次缩头乌龟。从父亲病倒的那一刻,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站起来过。他现在决定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他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骆浅用手机拨通了曾经那个最熟悉的号码。他没有从通讯录里找,而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将号码按了出来。 嘟嘟声,让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第三声的时候,米初蕾接听了电话。 骆浅听到了她的呼吸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就这样沉默了有几秒钟。 “初蕾,那天的事我想还是该和你解释一下。” 说完这一句,他开始在心里快速组织语言。 “张凡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不用再解释。” 骆浅松了口气:“那就好。”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解释,毕竟我们那时候也没关系了,不是吗?” 骆浅沉默。他知道米初蕾心中还有气,她的话听起来是往死胡同里说,但其实是故意将话头拉了出来。 骆浅已经不打算再做那个“缩头乌龟”,所以他索性将这个话头牵住。 “初蕾,对不起,这些天是我的错。” 骆浅看不到,当米初蕾听到他的这句道歉时,眼里瞬间泛出了点点泪花。 “当时要是你不送我礼物就好了,那样王老师一定不会发现。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 “离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了,你一定要好好学。考入名牌大学。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了学习。” “你也不要放下文化课,文化课不行,画得再好也去不了名校。你明白吗?” 已经好久,米初蕾没有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了,骆浅感觉到很亲切。心里的那片云雾,随着米初蕾的一句话,全部散去了。 “骆浅,前些天你家里发生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骆浅没有回答。米初蕾也没有再追问。沉默片刻后,米初蕾又问:“我听说你用很长时间为我画了一幅油画,一会儿你给我拍照片看看。” 骆浅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又落在眼前的这幅“提裙戏水图”上,“是张凡说的吧。我是打算过生日的那天给你一个惊喜的。” “要不是张凡说,你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吗?开学以后你要送给我。不要小气。” “本来就是为你画的,我怎么会小气呢。” 骆浅再次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那种温情。似乎这些天发生过的一切都彻底翻了过去。 “初蕾。” “骆浅。” 两人同时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 骆浅很自然的沉默,等待初蕾的话语,米初蕾柔声说:“骆浅,我妈妈希望我能考入北清大学。这些天我的压力好大呀。” 骆浅终是将到了嘴边的几句话咽了回去,他开始安慰米初蕾。这次通话有十几分钟。直到米初蕾悄声说:“我妈好像过来了。”骆浅才慌忙挂断电话。 “提裙戏水图”的照片,骆浅不必再拍,从画完的那一天开始,这张图就变成了他的手机屏幕背景,他的手机相册里一直存着。 照片发过去后,骆浅看着手机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一直考虑初蕾和自己将来的交集会有多少,今天初蕾似乎再次给出了答案。其实这也是骆浅为什么迟迟没有勇气联系米初蕾的原因。他们之间的距离真实存在,并不是他由于自卑而胡乱揣测的。 “三个月后,她就不再是古城高中的米初蕾了。”骆浅自言自语了一声。眼眶忽然红了起来。 同时,正坐在书桌前的米初蕾,也正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幅画,她将图片放大,细细看过这幅画的每一个细节。看着看着,她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还是个高中生,也许她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但是她可以从这幅画的每一笔里感受到骆浅的心。 米初蕾按了home键。她重新翻出了刚刚骆浅的电话号码。她想要拨打过去告诉骆浅,她一直喜欢着他。 可拨号键她还是迟迟没有按下去。她明白如果不是为了重归于好,那些话说出来将毫无意义。而她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三个月后,她和骆浅必定要各奔东西。这三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间,她耽误不起。 卧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卧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王林看着米初蕾。 骆堔看着骆浅。 王林沉着脸说:“是骆浅的电话?” 骆堔一脸玩味地看着骆浅,“呦,大艺术家这是干嘛呢?” 骆浅慌忙收拾起来这三幅画。气道:“你怎么不敲门!” “敲门?我就是要逮你,看你有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果然!让我抓着了吧。” “你抓着什么啦!我看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睹物思人,说难听点,就是思春想女人!” “骆堔!”骆浅大吼一声,飞扑过来。 骆堔也不避闪。他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了骆浅的面前:“看,这是什么!” 骆浅的身体一滞。“车票?”骆浅看到上面写着的行程是小古城通往首都。时间就在明天。 “这是干什么?给我买的?” “艺考之前不想去大城市的画室里深造一下吗?” “胡闹什么!马上要开学了,我哪有那个时间。再说,在哪学不都一样。我的老师教得也很好。” “这事啊,我问过你们黄老师了。他说你的水平已经在他之上了。他也建议你出去学一学。” “出去又能学到些什么,该懂得东西我早懂了。而且你知不知道去首都的名画室里学习,要花多少钱!” “既然你不想去,那我还是把票退了吧。”骆堔说完便向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又笑了起来。 “你小子装什么装!放心吧,报名费你嫂子给你出了。名我都给你报好了。‘燕北画室’你去不去?” “燕北画室?”骆浅疑惑地看了一眼骆堔。 号称首都第一画室的“燕北画室”恐怕没有一个学习画画的学生不知道。它被学生们誉为“北清美院直通车”。据说那里学费昂贵,而且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有钱都很难进去。那里汇集着来自全国的顶尖高手。当然还有一部分学生是有着深厚的家庭背景。 骆浅感觉老哥在和他扯皮。但看骆堔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骆堔说:“记得你洪哥吧。和我一起玩儿大的那个。他在首都混得不错。我把你的作品给他拍过去一些。他拿去那个画室帮你问了问。画室的老师很认可你。所以我给你报了名。不过只有一个半月。你要在这一个半月之内,尽量多学一些东西。” 骆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直到骆堔将手机里的缴费记录放在他眼前。 收款方——“燕北画室!” 骆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臭小子,走出去吧。” 第二天一早。骆浅背着行李坐上了驶往首都的列车。骆元生和贾华把他送到了车站。骆堔没来,今天他忙着做装修。 两人没来得及太多的叮嘱,列车已经驶出站台。骆浅看着已经被甩在视线最远处的父母,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这是他在张凡家里痛哭之后的第二次情绪失控。 这眼泪有对离别的伤感,有对这段时间沉郁的释放,有对父亲病情的担忧,有对骆堔的感激,有对米初蕾的不舍,也有对自己重拾油彩梦的欢喜…… 他足足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停下。旁边的人只当他是第一次出门的游子。但对骆浅来说,这一哭,意味着他崭新的生活,开始了。 有一句歌词唱道:每一瞬间有一百万种可能。该向前走,还是继续等? 人生的有些改变是注定的。比如说他们都会在三个月后永远的失去“高中生”这个身份。比如说,那时候米初蕾注定的鱼跃龙门。 有些改变是偶然的,比如说骆元生忽然查出了绝症,比如说骆堔眨眼间出了车祸。比如说现在的骆浅成为了“燕北画室”里的一位学生。 那一百万种可能里,有让人欢喜的结果,也有让人忧愁的结果。在人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也就注定了选择会导致某种结果的客观事实。 随着车轮不断的触碰到前方的铁轨,骆浅的心彻底打开了。他感觉到身后的一切事情,已经成为了客观事实。喜或悲都只是他的一种情绪罢了。而人生总是要向前的,就像老妈说过的那句话,命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走过去就是了! 在骆浅的一百万种可能里,或许会有和米初蕾走在一起的那一种。但那一种可能必须是他做了某些抉择之后才会出现的结果。等是等不来的。 他选择拼一回。既然他能进入到第一名校的直通车里,那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坐到终点站。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春意浓再投名校 三月轻柔的脚步,在柔软的雨丝中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小古城。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暖意总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温暖的阳光刚试探了一两天,又被一股寒流给逼了回去。 小古城的老百姓,也只好跟着阳光的脚步,试探着身上的衣服。增了又减,减了又增。但温度对年轻人,从来都是个伪命题。 开学日到来的这一天,大多数的高中生只在半袖外套了一件薄薄的校服,便生龙活虎地冲进了校门。 首都的天气和小古城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冬季过后,这里也只下了两场雨。第二场雨还偷偷地裹挟了北方寒流的尾巴,让已经穿上短裙,露出傲人白腿的女子们叫苦不迭。 骆浅似乎断绝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他一定是忘了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用四个字便可以形容他现状。——胡子拉碴! 骆浅对这次学习的机会格外珍惜。他第一次踏入到画室里的时候立刻傻眼了。 看过来自全国同龄人中顶级高手的作品,他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的不足之处。这里老师的新颖理论和作画手法也让他大开眼界。 光是一个起形,老师便教了十几种不同办法,什么“几何法”、“经纬法”、“骨骼法”等等,最终老师为他量身打造了一种“光影起形法”。 因为老师看到了骆浅扎实的功底,他拥有一双“照相机”似的眼睛,老师认为他已经可以跳脱传统的绘画方式。所以传授了他这一式“独孤九剑!” 这个“光影起形”的绘画方式,不会在画纸上出现实物的轮廓,而是在对一切明暗的处理过程中,呈现出实物的形状来。 老师说,画就是一张纸而已,而图形之所以能在一张纸上立起来,只是因为在纸上有了明暗关系。所以处理明暗关系本来就是绘画的本质。而这种起形的方法,就是直击事物的本质。 新鲜的认知,新鲜的手法,使得骆浅狂热起来了。他的一颗心完全沉浸在练习中。一个月硬是没有刮一次胡子。 一整天的绘画课之后,晚上他还要在文化课上下些功夫。现在他每晚都要来一套数学试卷,自他来到这个画室的第一天开始,这个任务就没有断过。他必须迎难而上,米初蕾说得一点不错,要考入名校,他的文化课必须要过关才行。现在他的心里昂起了斗志,他的身体也充满了力量。 裴风是骆浅一个宿舍的同学,他的文化课很好,绘画技巧略差,而骆浅正好是相反的。所以骆浅在白天的时候,会在绘画上给裴风一些指点,到了晚上裴风又是他的数学老师。两个人在短时间内,都有了不少的提高,也成为了一对要好的朋友。 骆浅在不分昼夜地苦练中,已经忘了开学的日子。那一天,他收到了两个女孩的短信。 张凡发:“缩头乌龟,你怎么连学校都不敢来了?你不会真的要辍学吧?” 米初蕾发:“骆浅,你怎么没来呢?” 骆浅看着这两条短信,心里暖暖的。远在千里之外,还是有两个朋友记挂着他的…… 地球公转的脚步,让那一抹不情愿的暖意避无可避,莲湖的冰面终于融化了。各种树木相继开花,耐不住性子的小草开始使劲往土外钻。 寒冬过后,骆家也重新迎来了崭新的面貌。 骆堔到底还是开起了一家自己的装潢店。他在小古城的人脉极广。他向来为人仗义,好结交各路朋友,他的装潢店在朋友们的大力帮助下,没多久就忙了起来。 骆浅的朋友“瘦猴”高飞,也在这个春天也告别了修理铺那个伤心地。最后那一次,他被师父打得太惨了。肿起来的半张脸一周都没有散下去。 他打电话给骆浅诉苦。恰好听说骆堔新开的装潢店很缺人手。 骆堔知道瘦猴机灵,瘦猴从小也崇拜骆堔。有骆浅搭桥,瘦猴一头扎进了骆堔的装潢店里。 骆元生的病情,明显得到了控制。他消瘦下来的身体恢复了几分。脸色也渐渐红润。 人生就是如此,有时候是十年如一日,有时候又是一日如三秋。 短短的几个月里,老骆家,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经历了无数的起起伏伏。只有贾华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她就像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当当儿地立在那里。不论是浪冲她,风刮她,她始终都没有摇摆过。 三个姓骆的男人,就像是三条鱼儿,绕着她游啊游,只要她这根定海神针不倒,鱼儿们,不论大小,也永远都不会游散了。 骆浅参加了五个学校的艺术考试。其中包括那所全国排名第一的美院。也许之前他连试卷交到那里的勇气都没有,但现在的他不同了。 他的画室就在那所名校的西墙角下。他站在宿舍的窗口,甚至可以看到那所学校教室里面,进进出出的学生。 全国第一名校在他的心里不再是遥不可及。那是一个只要他翻过一座墙头,便可以跳进去的地方。 他对自己的试卷很满意,他已经发挥出了自己的最强水准。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骆浅返程的这一天,裴风组织了全宿舍的同学来车站送他。几人依依挥手道别,各自珍重,相约在全国第一名校的校园里再次相见,到那时,大家在一起把酒言欢。 骆浅回到小古城的时候,离高考还有将近五十天的时间。当天晚上,骆堔又将一张通往首府a市的汽车票拍在了桌子上。他已经联系好了a市的那所最出名的学校。学费虽然昂贵,但是全部是名师授课。 他对骆浅说:“你文化课本来就不怎么突出,想要在短时间内提高成绩,非得去听名师的课才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又是贵族学校啊……” 第二天一早,骆浅还没从旅途的劳累中缓过劲儿来,便被骆堔从被子里提溜起来。又背起行囊。坐上了去a市的汽车。 阿牛李伟接站。李伟也是他们“神奇四侠”中的一员。四人中数阿牛家里的条件最好。所以阿牛在高三开学的时候,便花钱来到这所名校借读。昨晚听到骆浅说也要来做最后一轮复习,阿牛也是高兴坏了。 “阿牛,我的牛牛,好久不见。”骆浅笑着给了李伟一个拥抱。 “哎,哎。这里可是车站,你不要面子我可要。别人会以为我取向有问题。”他说着顺手抱起了骆浅的行礼,“今天我妈正好不在。咱俩中午出去吃。” 骆浅说:“去你家真的行吗?” “昨天不都说好了吗?你就放心地住在我家就行。我妈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有一间卧室一直空着。这些天我姥爷身体也不好,我妈常去医院那边照顾他。我都一个人住了一周了。昨天我妈听说你要来,她一定要让你来我家住。” 骆浅也不再啰嗦,跟着阿牛回家放下了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卧室。两人下楼找了一家小饭店边吃边谈。阿牛给他大致介绍了这所学校的师资力量和管理制度。 a市一中,是全省最拔尖的学校。 骆浅将要进得这个班级是高三特招班。这个班里的学生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家里有深厚背景的学生。第二类是学校教职工的子弟,还有一部分就是他们这样的外来借读生。借读生并不拿本校的毕业证。 班里配的老师是全省的一流名师,不过班里真正的尖子生不多。许多富家子弟聚在一起,也不将学习放在心上。 骆浅听阿牛这么一说,反倒觉得骆堔愚昧。他不过是听说这里有名,学费又高,就觉得好。其实这个“特招班”就是他们古城一中的那个“加强班”的放大版。“加强班”他很了解,里面的学生个个都是关系户,连老师都拿那个班的学生没有办法。 阿牛也看出了骆浅的担忧。“咱们班风虽然不怎么好。不过你也待不了几天。只要你想学东西,那一定可以学到的。毕竟咱们的老师都是一流的名师。” 骆浅心里暗想,阿牛的话也对。只要他沉下心学习,相信也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的。他没有打算在这里交什么朋友,他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况且他对富家公子哥也没有什么结交的兴趣,不是一类人,不入一个圈。 下午阿牛带着骆浅办了一应手续,而后的流程是见班主任,进教室,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站在讲台上,骆浅的心突然紧张起来了,他的脑子里的剧本是悄悄坐到阿牛的旁边就好了,万没想到还要做什么自我介绍。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轻咳了一声,“大家好,我叫骆浅。” 接下来就是尴尬的沉默。 班主任胡云是一个中年男老师,他等了一会,见没有了下文,他笑了笑问:“完了?” “完了。” 班里的同学开始发笑。 胡云扶了扶眼镜框对下面同学问道:“哪里有空位?” “老师我这儿有空桌。”这一声是阿牛喊的。他中午就说过,借读生多数都在后面坐,正好他旁边就没有同学。两人已经商量好坐到一块。 骆浅打算往后面走。 胡老师开口了,“不能和李伟坐到一起。你俩在一起肯定捣乱。都学不好了。” 这时后面一个声音起哄:“老师,第三排有个空位。” 班里的同学又笑起来。骆浅感觉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第三排。每排三个座位,空位在最左边。中间和右面是两位漂亮的女生,空桌上也已经堆了她们的很多书。 骆浅大致也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他哪里好意思坐在那里,决定还是到后面和男生坐,虽然没仔细看,但是刚刚的一瞥也发现那两位可都是美女呀。他可不想刚来就成为众矢之的。 而下一刻,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嘴里更是差一点惊叫出声。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目光被空位旁边的女生死死的锁住,不能再移开半分。 从他走进班里的那一刻,那个女孩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颊。 两人对视在一起,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新校再遇沐冰薇 骆浅微微迟滞的这几秒,引得班里男生女生都发出了怪声。后面有男生还打了口哨。 沐冰薇的脸以可见的速度变红。 骆浅的大脑转得很快,他没有手足无措,而是故意提高了一点嗓门。比刚刚做自我介绍时的声音大了好些个分贝。他做出一副惊喜状说:“你居然在这里读书?好久不见了。太意外了。” 沐冰薇说:“是啊,好久不见。骆浅。”虽然骆浅这个名字,她是刚刚才记下来,但她的语气似乎和骆浅是老相识。 “世界可真小。”骆浅说着很不客气地坐在了沐冰薇的旁边。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个座位本来就是他的一样。 “你现在知道了我叫骆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骆浅低声问道。 这个迟来了几个月的问题,现在他问出来,完全没有了当时在莲湖旁的羞涩。骆浅想,作为同桌互相介绍这是理所当然的,何况她可是田阿姨的女儿,依他家和小田阿姨的关系。把这个女孩看成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绝对不过分。 “沐冰薇。”女孩说得干脆,随后又问道:“你确定要坐在这里?” 骆浅点了点头说:“他乡遇故知,当然要坐到一起了。你怎么这么霸道。一个人占两个座位。”他说完把桌子上的书往右推到了沐冰薇的这一侧。 沐冰薇薄怒道:“喂,我的书很多的,一张桌子不够,要不然你还是去别处坐吧。我都习惯了这么大的地方了。” 骆浅摇了摇头说:“难得前面有座位,我才不想去后面。” 沐冰薇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骆浅,两个人突然相视一笑。 沐冰薇说:“你喜欢偷窥的毛病改了没有?” 骆浅的脸上大写的尴尬。但又无可辩驳。 想要对沐冰薇解释清楚那天的事,便一定要提到田阿姨。而骆浅现在知道,沐冰薇是不愿意认田筱君的。所以他不可能傻到现在把这层敏感的关系摆出来。 只是他也不愿就这么吃瘪,其实换一种角度看,骆浅的“跟踪”也是为了她沐冰薇的家事,现在反倒被对方拿来取笑。这口气骆浅不能忍。 略微沉吟之后,骆浅回击道:“我送你的画还在吗?”本来两个人以画结缘,从这画上聊起也没不妥。但骆浅故意这么问是别有用心。 沐冰薇果然一时结巴了。 “我,我扔掉了。” “扔掉了?”骆浅故意做了一个不相信的表情说:“真的吗?哪有和人要了东西又扔掉的?” 沐冰薇的眼珠子转得很快,她心里发虚。俏皮着说:“反正就是扔掉了。” 就在这时,班主任给沐冰薇递了个眼色。他沉声说:“行了,说两句就行了,有话下了自习课再说。” 沐冰薇和骆浅做了个鬼脸。低下头瞬时进入学习状态。当然有七成是在演吧。 骆浅也不敢再说话,这毕竟是第三排啊。他又是新生。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偷眼去看沐冰薇。他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他突然又想起来了老妈的一句话:“很多事情命运早就为你安排好了,走过去就是了。” 以前骆浅还对这句话有所怀疑,他毕竟是年轻人,认为命运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现在骆浅认为老妈的话简直就是真理。若不是命运的安排,怎么可能在千千万万人中邂逅一个自己想见的人! 骆浅掏出一本历史书随便翻看。其实也没有心思细读。他听到旁边的耳语声:“冰薇,新来的这位是你以前的同学?”她说着还从骆浅这边偷瞄了一眼。正好与骆浅的目光撞上。女孩子很大方地朝他一笑。 骆浅也微笑。心里美滋滋的。因为沐冰薇旁边这位女生的姿色也不差。美女浅笑的视觉冲击也着实不小。 他心里不由暗想,“这大城市的姑娘,就是漂亮!” 沐冰薇说:“不是同学,只是认识。” “哦?”那女孩表情怪异,又低声道:“专门追过来的?” 沐冰薇急道:“哎呀!不是。”说完她爬到那女孩的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骆浅听不到。不到片刻,那女孩表情浮夸,说道:“这么浪漫?!” 这一声,她音量没控制好。十米之内的所有同学都能听到,自然也把讲台上看报纸的老胡惊动了。 老胡抚了抚眼镜框。狠狠盯了一眼女孩,“李晨瑶,班里来了位新同学就把你激动成这样了!” 这一句可把李晨瑶羞到了。班里同学哈哈哈笑成一片。沐冰薇和骆浅也低下了头。三个人都感觉到脸有点发烫。这一堂自习课终于老实了,再不敢多说一句。 终于盼到了下课铃。 骆浅正想要大大方方和沐冰薇聊上几句,但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冷风。他一转头,阿牛已经在他旁边。他的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带着惊异,兴奋,急切等等多种人类独有复杂情感对骆浅问道:“骆驼,新环境还适应吗?” 骆浅很气愤阿牛叫他的外号,还是在两位美女面前。他狠狠瞪了阿牛一眼。 李伟也知道自己刚刚失口了。“啊,那个……” 骆浅也不真生气,说道:“挺好的。你也能看出来。”他眼角朝右面瞥了瞥。 阿牛对他暗挑大拇指。问道:“你和沐冰薇认识啊?骆浅你真不够意思。认识这么大的美女,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认识的朋友多了,你哪能每个都知道。” 阿牛讪笑,目光偷偷瞟了李晨瑶一眼,对骆浅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之前你也没来过a市啊。” 这时李晨瑶笑着说:“说起来这可就浪漫了!” 沐冰薇赶忙捂住了李晨瑶的嘴。她呜呜的说不出话,两个女生又笑做一团。 李伟拉着骆浅道:“走走走,陪我去厕所抽支烟,你得和我好好说说。” “我不抽烟啊。” “陪我嘛,是不是兄弟了……”他说完,生拉硬拽把骆浅拽出了班。 李伟也并不是去抽烟。刚到走廊里,他便迫不及待问道:“骆浅,你这小子怎么会认识沐冰薇的?你们俩是不是有点什么?” “我们只是见过几面,我给她画过像。” “这么回事啊。有缘,有戏。你小子不简单。” 骆浅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说道:“你觉得那种美女会看上我这样的穷小子嘛?” 阿牛下意识地想到了沐冰薇身边的那一群被拒绝过的男生。心里也觉得骆浅的机会渺茫,但他嘴上却说:“哎……你可不是一般人。咱们班长米初蕾都被你小子泡到手了。” 骆浅笑了笑没答话。李伟知道骆浅已经和米初蕾分手,当下也不再说下去。转问道:“你觉得李晨瑶怎么样?” 骆浅道:“那还用说,没得挑。这班里的女生质量真高啊。我这回也是开了眼界了。” 阿牛笑道:“你还真说对了。咱们班的女生在全校都出了名的漂亮。你身边那两个更是咱们学校的一道风景线。每天下去做体操的时候,别班的男生尽往这边瞅了。” 骆浅点头赞同,“他两要是到了咱们古城一中……那场面不敢想象啊!” “哈哈。那群饿狼得疯掉!咱们班这些学生啊,家里都有背景。你想想,他们的爹有能耐,妈能不漂亮吗?所以他们的基因绝对好。那长得难看的,一定是他老妈整过容。” 骆浅笑道:“入木三分。” “对了,你可不能打李晨瑶的主意,她是我女神,我已经发过誓了,追不到李晨瑶终身不娶。” “我记得你每次追姑娘都是这么说的。” 阿牛道:“我这次是真心的。平常我都没什么机会和她说话,这回好了,只要你和沐冰薇搞好关系,那我就有戏了。沐冰薇和晨瑶是形影不离。” 骆浅一脸不敢置信,对他竖了个拇指。“你真是善于发掘我的剩余价值啊。” 阿牛笑了笑又道:“你可不要把这件事弄黄了。惹得沐冰薇讨厌,咱俩的幸福就都没有了。你要坚持住,把这个座位给我守住了。” “怎么一个座位让你说的就像个阵地似的!” 阿牛嘿嘿一笑道:“两位校花旁边的座位是那么好坐的吗?不然你以为那座位怎么空着。这里面藏着事呢。” “哦?”骆浅听得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恩,这事说来吧,应该和沐冰薇的背景有关。” “背景?他家干什么的?” “不知道,他爸反正是个大人物。” “不会吧,一起念了这么多年书的同学们都没人知道?” “这就叫低调。其实沐冰薇也是转校生,据说人家以前在国外读的书,说的是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晚上下了自习有人来接她,各种豪车都不带重样的。” “那是不简单。一定是一位豪门千金啊。”骆浅不由想到了小古城大酒店停车场中的那个男人,还有那辆豪车。一幅画面也随之再次浮现出来。 “难道当时她以为我是在偷看她老爸?要签名?他有那么出名吗?”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罗曼蒂克的开头 下了晚自习,骆浅和阿牛步行回出租屋,十分钟的路程被这两人走了半个钟头。 两人就沐冰薇的家庭再次展开了一场讨论。但骆浅藏了私心,他并没有将沐冰薇是田筱君女儿的事对阿牛讲出来,他知道阿牛是个大嘴巴,那件事如果告诉了他也就相当于告诉了全世界。 “骆驼,你说她不会是沐宏远的女儿吧?” “沐宏远?” 骆浅平常对商界的任何新闻都没有一丝丝的兴趣,但a市著名的企业家沐宏远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不过也仅限于听说过而已。 “沐宏远的女儿会在咱们这儿读书?” “那倒是,那种人的孩子一般都不在国内的。不过沐冰薇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呀。” “不可能。”骆浅的语气很肯定。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在与何叔的求偶大战中败得一塌糊涂,就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是沐宏远,这是一道简单的推理题。 李伟也不再和骆浅辩驳下去,“总之啊,学校里追她的男生太多了,但是没有人家瞧得上眼的。以前她的几个同桌一个不例外都想追她。最终都被老胡调开了。依我看,学校领导肯定和咱们老胡打过招呼了。” 骆浅点头,阿牛说的这一点他很赞同。怕男生说话怎么不换个女生过去?第三排这么好的座位没有空下的理由。这也是一道简单的推理题。 骆浅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妈,但老妈和阿牛属于一类人。告诉了她,就等于告诉了田阿姨……略作思索之后,骆浅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告诉她们自然是迟早的事,但现在骆浅觉得时机未到。至少要等到沐冰薇和他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这个消息才会更具有爆炸性。当然目前来说,骆浅心中的更进一步还是指的兄妹情。 田筱君常常自作主张将骆浅叫成“干儿子”。而骆浅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称呼。因为他潜移默化地受了骆堔的影响,总是拿田筱君当一个大姐姐。但那个称呼听得多了,他心里也不免将田筱君看的比一般的长辈亲近许多。所以他将沐冰薇看作是妹妹,这绝对不是做作,更不是他有意拉近两人之间暧昧关系的手段。 今天他甚至暗下决心。一定要帮着田筱君认下这个女儿。既然老天给了他一个接近沐冰薇的机会,那他必须肩负起这个责任。当然,这份责任不光是为了他的“干娘”田筱君。其中更多的是他自己的私心。 至于更深一层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的内心最深处才知道有没有了。他眼下还是需要先将这个“兄妹”关系处理好才行。否则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而沐冰薇和田筱君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那他夹在中间,必然是个悲剧。 回到出租屋内,骆浅和阿牛都没有再看书的心思。索性两人畅聊起来。这一聊便聊到了半夜。 这一夜沐冰薇的心也无法平静。那是一份不可思议的缘分。年轻的男女们不可能精神大条到将这种缘分仅仅看成是普通朋友的再相聚。 正如李晨瑶所说,他们两人之间如果有故事的话,那一定会是一个非常罗曼蒂克的故事。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一个非常罗曼蒂克的开头。 女孩子心里对浪漫是没有抵抗力的。和骆浅的三次相遇,都深深印在了沐冰薇的心里。 第一次是在莲湖边,是那个手冻红了的大男孩的一幅画让沐冰薇从痛苦的情绪中暂时摆脱了出来。 骆浅的人和骆浅的画其实都给了沐冰薇特别的感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甚至第二天又特意去了一趟莲湖,但她看到的一幕却让她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绝对不该有的情绪。她竟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吃醋了!她忽然感觉到骆浅送她的画就是一个渣男博取女生好感的手段。她心里无来由地冒起一股怒火来。 所以她狠心将画扔在了莲湖桥上而后愤愤地离开了。但沐冰薇还没有走出莲园,她便回过神来,那男孩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是多么荒唐的事情,为了让自己释怀,她立刻折返回去找那幅画。 等她再回到莲湖桥的时候,画没了,桥下的人也没了……她为一个陌生人而吃醋,耍小孩子脾气已经成为事实,而且无法挽回。这将是她人生中的一大败笔啊! 沐冰薇第二次见到骆浅是在车里。透过车窗她一直在看着那个她不愿多看一眼的人。她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她想放开嗓子大哭一场。她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一个词。“十八年,十八年……”那个狠心的女人扔下她整整十八年。 忽然,沐冰薇发现有一个人藏在了车后。透过车窗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是他?变态跟踪狂!” 沐冰薇的第一反应是怀疑骆浅在跟踪她!不过很快她看出来了,骆浅是认出了自己的爸爸。他怯生生的样子,像是一个见到崇拜的球星而腼腆起来的小球童。沐冰薇被他逗笑了。心中的那一抹人生败笔,瞬间被一股暖暖的虚荣心冲去了。那男生不敢靠近的人可是她的亲亲老爸。 沐冰薇下车,想要问问他的名字,她做好了认识这个男生的准备。故意讽刺他,也是为了出一口自己曾为他吃过醋的冤枉气。 但沐冰薇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男生傲慢地抛下了一句“有病”之后,像一阵风一样跑开了。 沐冰薇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她一个有钱有脸蛋,追求者可以排到法国的富家小姐。屡屡在这个穷小子面前吃瘪。 “他竟然骂我有病?” 沐冰薇穿着睡衣趴在温暖的大床上玩着手机。她的两条洁白的小腿很有节奏的上下摆动着。她嘴角忽然挂起了一抹笑。而后她慵懒地翻了个身,两只手举着手机疯狂的按着键盘。 手机屏幕上的那条信息的字数逐渐增多。 “他和那些男生可不一样!” 发送……对方备注:晨儿老婆。 放下手机,沐冰薇闭上眼睛开始又回味起来。 其实自打她从小古城回来,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的。她没有心思学习。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样,那个女人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闯入她的脑海中。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和同学正谈笑的时候。她总是想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大脑是个神奇的东西,越是想努力忘记的事物,就越是如影随形。 在她的心里,小古城的一草一木,都是和田筱君挂着钩的,只要她想到小古城,她就会想到和田筱君的两次见面。而那个男生像一个小尾巴一样,总会在画面的末尾悄然冒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什么好转。小古城的一幕幕还是那么清晰地时常从她眼前掠过。 今天听到老胡说出那句欢迎新同学的话后,她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 那个长头发,深眼眸,最近无数次冲进她脑海的人竟然就那么突兀地走上了讲台。她不是个爱读言情小说的人,所以很多狗血巧合剧情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而今天,她感觉到有一口狗血喷到了自己的身上! 沐冰薇想起了自己今天和骆浅的第一次交锋…… 晚自习: 沐冰薇一天都没有从骆浅的脸上看到他该有的惊喜表情。骆浅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沐冰薇怀疑骆浅是不是故作高深,想放长线钓大鱼?但她再一细想,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骆浅确确实实是骂她有病来着。 苦想了半节课,沐冰薇最终将骆浅反人类的行为表现,归结于他有女朋友的原因。 她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很不客气地盯着骆浅的侧脸。 骆浅自然察觉了,他放下笔,也转过头盯着沐冰薇的眼睛。“怎么啦?我脸上有字啊。你不学习看着我干吗?” “我看你不像个好人。” 骆浅知道她接下来又要说什么偷窥狂,跟踪狂之类的话,干脆闭了口。 沐冰薇话题一转。又问道:“哎,你来了这里,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骆浅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心跳其实停了一拍。但脸上还是强撑着。这种说话的伎俩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他不明白沐冰薇是真有那个用意,还是又要故意取笑他什么,所以他同时也多加了一份小心。 四只眼睛呆呆的对视着,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竟然显得有点尴尬了。 “我,我没有女朋友啊!你干吗这么问?” 沐冰薇眼神突然变得狡黠。“呦,我最是看不起你这样的男生,怎么连有女朋友都不敢承认啊?” “喂,沐冰薇同学,你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我本来就没有,难道非要说有来充面子吗?” “还不承认!我那天在莲湖桥下都看见了。” “恩?看见什么了?”骆浅一头的雾水。 “还给我装是不是?” “喂,你今天可得把话说清楚啊。” “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偷画我的第二天上午。莲湖桥下,短发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不是你女朋友?还狡辩,那天我都看见你们搂搂抱抱的。”沐冰薇本来一直带着笑意。但是说到最后,语速却不由得加快了。 骆浅打死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事情!就是在那一天他彻底毁掉了和米初蕾和好的机会。就是那一天他夺走了张凡的初吻。他猛然想起了画给沐冰薇的画像滚到桥下的一幕。他懂了。那天沐冰薇竟然去找他。而且还吃醋了? 他看着沐冰薇脸上薄薄的怒气,心中藏着的那一份怨气彻底散开。女孩的那张绝美的脸蛋,一瞬间就更美的不像样子了。 骆浅扑哧笑了出来。这一笑沐冰薇发了愣。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时候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多亏我的朋友开导我,我才又振作起来,这不是又来上学了吗?” 沐冰薇大致明白了骆浅的意思。她没有问骆浅家里出了什么事,因为她了解每个人都有些不愿意轻易吐露的事情…… 两个人的第一次相互试探,或有意或无意都收获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误会解开,夜已深,他们都睡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吕天恒与沐冰薇 骆浅来到新校的第五天。 第一节英语课上,骆浅低着头写着英语卷子。但是一个字母都没有记在心里。他偷偷看了沐冰薇一眼,心跳还是微微加速了。这才是短短五天的时间,他感觉到自己又要陷入爱河,至少已经算是湿了一只鞋子了。 沐冰薇这个女孩不只是漂亮,她的一举一动都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深深地吸引着骆浅。现在她的一颦一笑都仿佛能牵动骆浅的全部神经。 骆浅的性格中有脚踏实地的务实一面,也有超越现实的浪漫一面。之前在小古城他之所以对沐冰薇出言不逊。还是他觉得那个女孩和自己的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而且他讨厌趾高气扬的富家小姐。 但当他发现沐冰薇和田筱君的关系的时候,他便天马行空地想象过自己和她的未来。他从来不缺乏想象。如今再次邂逅,还得知了沐冰薇竟然为他吃过醋,他便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将那一份想象更具体了一些。如同起形时,在模糊的定位线上补充起来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这一次,骆浅没有了一年前追求米初蕾时的疯狂。他明白自己和沐冰薇之间还有着许多屏障阻隔着。一年多的时间,他成长了太多。 高考临近,巨大的压力只是其中最小的原因。他了解沐冰薇最大的秘密,但除此之外,他对这个女孩一无所知。她深厚的家庭背景骆浅也不可能不考虑。而且骆浅的内心还有一份隐隐的感情没有完全放下。他曾对米初蕾许下过承诺。自己这段时间这么努力,也自然有那个承诺的因素在里面。 如果沐冰薇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现在一定还守着那份承诺,在夜深人静独自刻苦学习的时候,那份承诺或多或少都可以作为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心里觉得如果自己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诺言,那就是对青春的背叛,也是一种见异思迁的薄情。所以,骆浅故意在沐冰薇面前表现得很平淡。他用力控制着自己心里的微妙变化,他也无数次地提醒着自己,“骆浅,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你要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沐冰薇这几天则要比骆浅控制得更加辛苦。她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理负担。她只是在不断的猜测骆浅的心思。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她很不踏实。但她也享受其中。至少她这几天再也没有想过那个让她难过的人。 沐冰薇没有从骆浅的行动中看出他有丝毫的异样。只是骆浅时不时躲闪的眼神,让她心里非常确定。她知道骆浅在伪装着,但她不知道骆浅会不会一直这么伪装下去,直到两个月后他们都离开校园,结束这一场短暂的缘分。 与此同时,教室里还有一位男生的心里也一直不平静。 吕天恒。他的座位在第五排,正对着沐冰薇的身后。学习是他最讨厌的事情。所以他每天都会在上课的时候看着沐冰薇的背影消磨无聊的时间。自打骆浅来到这个班的第一天,他的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他本以为骆浅的下场会和自己一样。过不了三天就会被班主任调到后面。可是这都快一周了,也没见动静。他心里的火气已经按捺不住。 下了第二节课后,吕天恒气冲冲走到了第三排,“沐冰薇,我有话对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他说完自己先走出了班门。临走的时候他还有意推了骆浅一把。骆浅的身体被他推了个趔趄,但他没多说什么。 这些天骆浅对班里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吕天恒正是这个特招班里的头号公子哥,他的老爸是一位官员。仗着他老爹的权势。他在学校里一直骄横跋扈。听阿牛说沐冰薇来到这个班的第一天。吕天恒便大胆地表白。被拒绝之后他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粘着沐冰薇,甩也甩不掉。 之前他先后轰走了沐冰薇身边的三位同桌,硬是自己坐了过去,最终老胡出手才将他调到了第五排。而沐冰薇旁边的那座位也就从那时起一直空了下来。老胡没有再安排其他同学,班里的同学们更不敢主动坐过去。 沐冰薇自然看到了吕天恒推骆浅的那个动作。她侧头看了看骆浅。眉宇间已经带出怒色。而骆浅只是笑了笑说:“人家叫你呢,肯定有话和你说。” 沐冰薇看骆浅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心里莫名地又堵了一口气。她站起身,从李晨瑶的后面走了出去。骆浅看着沐冰薇纤细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无意间瞥到李晨瑶正看着他的眼神,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那眼神可并不友善。 教室外,吕天恒看见冰薇出来。他霸道地封住了路。他开门见山地说:“冰薇,你和那个小子以前就认识吗?” 沐冰薇几乎都猜对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回道:“对呀,一直认识的。怎么啦?” “这么说,他是来找你的?” 沐冰薇心中有气,也感觉没有必要和吕天恒解释什么,她索性点头。 吕天恒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好,很好。看来你是打算选择他了?”他更咽着把这句说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沐冰薇的心也软了下来。这个男生毕竟追了她两年的时间。她也不是石头心。她低声说:“天恒,你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他有什么?我哪点比不上他?就因为他追你来这里你感动了吗?我追了你多久?” 沐冰薇说:“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我和你是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沐冰薇我问你,那小子是什么家庭,他能配得上你吗?你爸会同意吗?在我和他之间你觉得你爸会选择谁?” 沐冰薇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她冷冷地说:“吕天恒,你想得太远了点吧,你认为我们到了那个地步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冰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是想和你结婚的,不是玩,你懂吗?”他说着忽然抓住了冰薇的手。 沐冰薇用力甩开。气愤道:“吕天恒。你放尊重点。” “沐冰薇,我追了你两年,连抓一下手都不行吗?要是其他的女生,我早就睡过了。”愤怒之下吕天恒口不择言。说完这一句,他也瞬间后悔了。但话已出口,已经无法挽回。 沐冰薇狠狠地盯着他,“吕天恒,今天你让我觉得恶心。”她说完转身要走。 吕天恒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沐冰薇,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那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感受不到吗?你居然说我恶心。” 沐冰薇又一用力,甩开了他,但胳膊上被吕田恒抓过的地方红了一片。她再也没理会那个发了疯一样的人,跑回了座位,眼泪也立刻流了出来。 骆浅第二次看到她哭。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李晨瑶破口大骂起来。她可不管吕天恒是谁的儿子。骂了几句,班门口的吕天恒也没搭话。她抱着沐冰薇的头安慰起来。 几分钟后,沐冰薇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勉强地笑了一声:“没事,至少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说完她的眼泪又滑了出来。 骆浅看得心疼,但是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骆浅想暴起冲到后面给那小子两拳。但他终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想惹是生非。他不是骆堔,不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这些理由勉强可以说服他自己不做冲动的事情。但其实这些理由也根本不是他控制住自己的最大原因。他不可能和哥哥完全不同。在小古城的时候,他也数次和同学动过拳头。一次是因为他听到有同学议论胡娜娜的身世,另一次是因为有男同学欺负张凡。 其实他明白,如果今天流泪的女孩是张凡的话,他一定不会就这么忍下来,后排的阿牛更不会轻易放过吕天恒。但沐冰薇不是张凡。仅仅五天的相处,他不该有那么强烈的反应。这和行军打仗一定要师出有名是一个道理。 但骆浅心里确实是痛了。一股狠厉的火气窝在了他的心里。他刚刚清楚地听到了教室门口吕天恒低吼出来的那句话。那是对沐冰薇的侮辱,揍他绝对是应该的。 整整一天,沐冰薇都没有说几句话。骆浅看似是认认真真学了一天,但下了晚自习之后,他感觉到脑子里的收获为零。 沐冰薇收拾好书包,和李晨瑶一起走出教室,自始至终都没有和骆浅说一句话。而之前的几天里,两个女孩都会说笑着和他一起走到校门外。 “你还磨蹭什么,他们都出去了。”阿牛走过来催促骆浅。自骆浅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后,他每天晚上下了自习都有机会和李晨瑶独处一路。 骆浅还是没有动,他感觉今天沐冰薇的生气和自己也有些关系。虽然并不是他伤害的她。可一天沉默下来,他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和沐冰薇说什么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骆浅怒打吕天恒 在骆浅的故意拖沓下,两个女孩早已经消失在人潮中。不过李伟还是有把握找到李晨瑶的。等到他和骆浅走出校门以后,果然看到了一辆显眼的豪车停在外面。 沐冰薇在车里和李晨瑶挥手告别。而后那跑车发出一声轰鸣,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骆浅的心里瞬时空落落的。 “瑶儿!”李伟立刻小跑到了李晨瑶的身边。骆浅故意等在后面,他知道阿牛又要上去一顿献媚。他今天越发没有心情去目睹阿牛的舔狗行为。 这时,他听到身后似乎有人说到了沐冰薇的名字。回头便看到八九个男生正朝他这边走来。其中有几个面孔很熟悉,虽然骆浅叫不来他们的名字,但知道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有看起来很强壮的几个外班学生,骆浅没有见过。 为首的那个男生自然就是吕天恒了。他故意放开了嗓门说:“真有钱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来我们学校找小三儿。会玩儿。” 骆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几个男生就是冲他来的。他心里堵了一天的一口气忽然间通畅了。他完全没有害怕,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黑夜中没有人看到他瞬间握紧的拳头,也没有人看到他冰冷的眼神。 吕天恒的那句话说得很大声,不远处的阿牛和李晨瑶也都听见了。李晨瑶立刻怒骂道:“你还是不是人?你能说出这种话?” 上午李晨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怒骂了吕天恒,他一直怀恨在心,当下对李晨瑶也没客气,嘴里一边说着脏话,一边带着身后的几个男生靠了过来。 李伟的声音很低沉,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追不到就骂,哎,这小子也真是个怂包。”他说完忽地抓起了李晨瑶的手。 李晨瑶早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看得出来,吕天恒今晚是要对骆浅动手,她心里着急,也没怎么在意李伟大胆的举动,只是焦急地看了一眼李伟。这一看她不由惊讶。李伟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的紧张,那张胖脸只是对着她笑。还轻轻地揉着她的手安慰,“没事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这样的人渣也配追她?”骆浅皱着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骆浅是吧。我今天先让你长长记性。如果你不想高考的时候还在医院躺着,明天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打哪来,你再滚回哪去。给我打!” 吕天恒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几个高大的学生便冲了过来。但就在那一瞬间,吕天恒忽然感觉到下巴一痛。整个身子向后仰了那么一下。而后他的眼前世界便开始旋转起来,四肢也不再受大脑的控制,软软的倒了下来。 这一瞬间太过短暂。冲上来的同学根本没有看到吕天恒的情况。几双拳脚同时也落到了骆浅的身上。 骆浅第一次出拳之后迅速双臂护头,朝后撤了一步。虽然身体被打中两拳,但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他瞅准时机,第二次出拳。这一拳又打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同学的腰侧软肋。这一拳打完之后,他立刻再退。而那个中了他一拳的同学,发出了一声惨叫也倒下了。 仅仅只出了两拳,两位学生都倒地不起。这一幕惊掉了围观学生的下巴。 骆浅后退的同时,一个巨大的身影撞进了人群中。特招班的几个同学看到李伟,都退了下来。作为同班同学,他们也不想和那个大块头彻底撕破脸。可这一退他们才发现,吕天恒和另一个同学已经被打趴了,而他们竟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阿牛冲入战场后,如虎入羊群,局势完全是一边倒。他的出拳比骆浅还要干净利落,诡异的步伐,更是变幻莫测。几个高大的学生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但他的拳头落在对方身上,却可以让对方立刻发出惨叫声。 一旁看着的李晨瑶早已经目瞪口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能将校霸吕天恒一伙打的落花流水。 “他们是练过的!” 这是所有围观的学生共同得出的结论。因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学生在打斗的时候走着格斗的步伐,做着格斗的姿势。学生之间的打架,做出那种动作显得很古怪,甚至可以说有些好笑。但没有人会嘲笑他们,因为他们的战绩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正的高手。 他们确实练过。而且都是师出同门。骆堔在干装潢之前是个货车司机。而在他买货车之前,他是小古城里唯一的那个拳馆的馆主。 骆堔从小因酷爱格斗,一直打拳打到二十七岁。他虽然喜爱拳击,但最终也没有打出什么名气。不过在小古城中还是少有人不知道骆馆主的。只是小古城的人不好武,他的拳馆没开几年便倒闭了,骆堔没有了经济来源,无奈只能接受生活的毒打,买了一辆货车,回归到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中。 放弃拳击是骆堔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所以可想而知,他的弟弟会受到怎样的摧残。就连骆浅身边的朋友,瘦猴和阿牛也没有逃过骆堔的魔掌。不管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接受过骆堔严苛的训练。 所以后来,骆浅他们四个才有了“神奇四侠”的外号。骆浅虽然是其中最厌武的那一个,但如果和同龄的这些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学生打,他还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赢。而李伟曾是骆堔最得意的弟子。骆堔说过,只要李伟愿意将那一身肥肉变成肌肉,绝对有站上擂台的资格。 吕田恒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欺负到练家子的头上。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轻而易举地被骆浅一拳ko。这还是两人手下留了情。骆堔曾经无数次地叮嘱过李伟,如果和同学动手,一定要收力,否则必然会出大事。 学校外的一家烧烤店里围坐着三人。 李伟点了几瓶啤酒。情绪依然亢奋着,“晨瑶啊,今天我打得怎么样?” “打的好,没看出来,你们还练过啊?”李晨瑶笑眯眯看着李伟。“那家伙早该让人好好教训一次了。” 骆浅道:“阿牛,今天多亏你了!” 李伟又和骆浅碰了一杯,“你和我说这些不就见外了嘛。让他们首府人民见识见识我们小古城人民的彪悍,哈哈哈。” 李晨瑶扭了李伟一把,气道:“我们首府人民怎么啦!” 李伟知道她也没真的生气。他现在心里美滋滋的,今天能把李晨瑶大晚上约出来一会儿,别说是打了人,就是挨了打也值得。 “今天打得太痛快了。骆驼啊,你说这事要是堔哥知道了,会怎么说?” “堔哥是谁?”李晨瑶问道。 “我们的教练。” “我哥要是知道了,没咱们好果子吃。你忘了他和你说过什么了?” 李伟说:“虽说堔哥不让我和同学打架,但这也要分情况嘛。那个窝囊废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难道咱们还能站着让他们打?我刚来这个班的时候,也没少吃那小子的闷亏。好几次我都差点没忍住揍他。还有他那几个小跟班,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伟愤愤又骂了几句。转眼瞥到李晨瑶看他的崇拜眼神,他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他又灌了一杯酒,将桌子下的一只手缓缓地向李晨瑶的手伸了过去。试探的一握之后发现李晨瑶并没有拒绝。 “嘿,成了!”这一刻,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骆浅自然看不到对面桌子下的细微动作。只听李晨瑶说,“不过,你们要小心点了。吕天恒那个货是真有背景的。” 骆浅愤愤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侮辱冰薇就是不行。要是他以后还敢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说一次我就揍他一次。” 李晨瑶直听得的眼里泛桃花。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李伟及时叫停这位犯了花痴的女性。 “我得把这事赶快告诉冰薇。” 骆浅急道:“不要说,这个点儿她大概已经睡了。” 李晨瑶看表,都快十一点了。她和妈妈请得一个小时的时间马上要到。 “啊。完蛋了!我得赶快回家。” 李伟当仁不让,打车送她。骆浅自己先回去休息。他的体力有些透支,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第二天睡醒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也青了两块。昨天瘀青没有散出来还不觉得疼。现在却痛得很厉害。 洗漱过后,还不见李伟有动静,他的屋内还传出了鼾声。骆浅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迟到。他正要推门时,收到了沐冰薇的短信。 “骆浅,昨天谢谢你,我一会去找你。” “找我?”骆浅这才猛地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找我?”骆浅又重复了一遍。手机险些没有拿稳。还不等他回过神,沐冰薇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喂,骆浅。你不会还没睡醒吧?” “睡醒了。我刚刚洗了脸。” “那你出来吧,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骆浅惊道:“啊?你都到学校门口了?” “还不快点。要让我等很久吗?” “好好好,我马上到。” 骆浅以最快的速度挑了件自己比较满意的衣服飞速下楼。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他便冲到了校门口,但并没有看到冰薇。这时他听到身后有车冲他按喇叭。沐冰薇降下玻璃叫他。 “上车,骆浅。” 那是一辆好看的两座跑车。骆浅一时有点犯傻。 沐冰薇说:“发什么愣,等着让人看到啊,快上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黎明噩梦惊人醒 沐冰薇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显得清纯大方。她开口问副驾上坐着的骆浅:“你有驾照吗?” “我当然没有了。”骆浅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比平常微浓,他极喜欢那个味道。 “那我来开。”沐冰薇看到了骆浅脸上的两块瘀青。“这是昨天他们打的?”她伸手轻轻摸了骆浅的脸。这个动作显然是非常暧昧。 骆浅的心跳瞬间加快,他甚至怀疑现在是不是还没睡醒,只是清晨小憩时做的一个美梦。 沐冰薇看骆浅呆住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晨瑶都和我说了。你,还疼吗?” “这点伤,不疼。” “吕天恒真是可恶。不过你放心吧,他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这件事我爸爸会出面解决的。早上我爸还夸你呢。” “叔叔他夸我?” “当然要夸你了,你保护我,我爸还能怪你吗?”沐冰薇随后想起当时在小古城的时候,骆浅躲在车后的样子。“我爸是很随和的人。你不用怕他。今天想去哪里玩儿,想吃什么?我请客。” “去哪都行。除了学校,我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能和你在一起就好。”骆浅终于是鼓起勇气把最后那句带了出来。虽然有些土味。 沐冰薇的嘴角微翘,“我们好好放松一天,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米初蕾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看到了书架上的那本相册。她踮着脚将相册取了下来,翻看相册中的那张三人合影。这张合影显然是拼粘起来的。她虽然粘得非常细心,但还是留下了被撕过的痕迹。 三个人,三张洋溢着笑容的脸。“我们永远不分离……”那天他们对彼此许下了诺言。然而年少时的诺言总是那么脆弱,仿佛被风儿轻轻一吹便能吹散似的。 那一天她和骆浅明确了恋爱关系。她本来以为那样的决定会狠狠地伤到张凡的心。张凡对骆浅有感情,其实她心知肚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张凡不但没有表现出难过,还主动请她和骆浅两人吃饭。她说看到自己的两个最好的朋友走到一起,心里很欣慰。照片也是那一天留下的。 米初蕾不由去想,如果自己和骆浅从来没有过那么一段,结局又会是怎样?骆浅和张凡都是那么好的人,她应该和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才是。 而现在,她和张凡的关系看似已经恢复,但她心里明白,她们之间的那道裂缝就像是这张照片上的拼接痕迹一样,永远不可能完全抹除掉。 至于骆浅……她曾经也以为男女之间即便分手了也还可以做朋友。但真正经历过之后,她才明白,那是多么荒唐的想法。她不相信自己可以坦然地看着骆浅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而无动于衷。她现在当然可以继续给骆浅打电话嘘寒问暖。只是如果那么做的话,她自己也要低看自己一眼了。 米初蕾听到了厨房里的切水果声音,她知道,妈妈又要进来了。她将照片放了回去,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心里感恩母亲,知道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太多。这些年母亲一个人将她养大。所有的寄托都在她的身上,她怎么也不可能辜负母亲的这份期待。 王林果然端了一盘水果进到米初蕾的卧室。 “累了吧。” “嗯,眼睛都有点干了。” 王林:“知道你辛苦,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初蕾:“放心吧,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林将水果盘放在书桌上,温柔地摸着米初蕾的头。“昨天我给李伟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他妈妈说,李伟今年有很大的进步了。妈想让你也去。” “啊?我在这儿好好的,马上要高考了。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离校吧!您怎么拿我和李伟比起来了。他在咱们班可是垫底的成绩。” 王林解释道:“妈不是那个意思。我的一个大学同学,正在那所学校任副校长。妈问他了,人家学校的课程计划要在最后两个月做一个考前突击。各科的名师还要成立一个押题组。预压今年的考题。” “押题组?妈,没几天了折腾什么!去了新的环境我不适应怎么办?” “你怎么那么矫情?让你去和名师求学,什么适应不适应的。这么大了难道连自己一点生活问题也解决不了吗?再说了就是不适应忍忍也就两个月。那些老师可都是咱们全省的名师。你要是去了正好可以赶上这一轮押题突击。” “可是……” “妈了解你,以你现在的程度来说,知识你都掌握了。没必要留在这里一直刷题。去那边一是可以听听名师的做题思路。第二呢,咱们也是为了最终的那几套押题卷。妈和我们同学打过招呼了,你可以去他带的那个班里去。那可是一个火箭班。别的学生想去,还去不成呢。” 米初蕾倒是对老妈口中的“火箭班”三个字有了兴趣。 “妈,您说我在这个班里能排第一吗?” 王林笑了笑,“哪可能呢,只要你能进那个班的前十名,都有把握考入第一名校的。” “三年,也许,真的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一辆小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突然变道。后面的一辆卡车离它足有百米的距离,这个车距按照常理来说,卡车司机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反应。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此刻的卡车司机注意力并不在路上。他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个哭声刚刚告诉他一个噩耗,让他的心几乎要崩溃。 这么些年来,他坚持走了一条特别的路,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搏击运动员。然后开一家拳馆,收很多学生。他的这个梦想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最终他不得不另谋生路。但他不愿去过朝九晚五的生活,所以他又不顾家人的劝阻,用攒下的钱买了一辆货车。父母为他操碎了心。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父亲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他无法接受。突然降临的噩耗让他分神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路况的变化。 “刹车,刹车……”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尽管刹车已经踩到了底,尽管他的整条腿已经蹬直,但还是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的货车重重撞在了小轿车上。小轿车瞬时间侧翻,不知翻出多远的距离才停下。等到他冲过去的时候,车里的那位司机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啊!”骆堔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从噩梦中惊醒。满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 睡在他身边的胡娜娜也被他的这一声惊叫吓醒。 “怎么了堔哥?又做噩梦了吗?”胡娜娜细心地擦去他头上的汗水。双臂搂住了骆堔的身体。 骆堔的情绪渐渐平复。双臂环抱住胡娜娜才感觉到安心。无论生活夺走了他的什么,但是至少这个女人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有了怀里的这个女人,骆堔就有使不完的力气,有磨不灭的斗志。 昏暗的屋子内弥漫着各种装修材料的异味。狭小的床铺是两个年轻人的一片天地。骆堔从噩梦中惊醒后没有再睡,天就要亮了。 “今天,我妈叫咱们回家吃饭。我猜测,是已经为咱们定下日子了。” 胡娜娜紧紧抱着骆堔没有开口。墙上挂钟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抓心挠肝。骆堔心烦意乱,想去把挂钟的电池扣下来。但怀中有胡娜娜,他便没有挪动身体。 外面有了一层蒙蒙亮。胡娜娜终于开口。“堔哥,我想那件事我们不可能瞒一辈子。不然我和叔叔阿姨说实话吧。” 骆堔顿了顿说:“怎么都行,反正我是非你不娶的。” 胡娜娜的泪水便流了出来。真的要说,又让她怎么开口讲出来?难道说自己的爸爸是一个嫖客,自己的妈妈是一个妓女,而自己只是一个错误?胡娜娜的心痛如刀绞…… 第二天中午,骆堔准时和胡娜娜一起回到了旧城老宅。刚进大门,便闻到了屋中飘出来的肉香。 “妈,我们回来啦。”骆堔放大了嗓门喊出这一句。他拉起了胡娜娜的手,握得很紧,向里面走去。 屋中,贾华带着围裙从厨房迎出来,眼睛落在胡娜娜身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欣喜。 “妈,我爸呢?” “买鱼去了。” “做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当然有大喜事了。我和你爸去龙王庙帮你们看日子了。按你们的生辰八字来看,八月份是娜娜的一个利月。日子非常合适。” 贾华和骆堔都不由看向了胡娜娜。胡娜娜笑着说,“叔叔和阿姨做主就行。” 贾华一听这话,脸上立马笑开了花。“那我们就定下了,八月上旬。正好那时候骆浅也没开学呢。” 贾华话音刚落,骆元生提着一条大鲤鱼走了进来,“这一次要给你们两人红红火火地大办一场。”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浪子回头金不换 周一早上,骆浅早早掀了李伟的被子。“要迟到了!” 李伟匆忙起床洗漱。等到两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李伟才发现了不对劲。他掏出手机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上自习。 “你有病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早上的时间有多宝贵,少睡十分钟那是多大的损失!” “买早点嘛!”骆浅拐到早点摊上要了四份饼。 “骆驼,你的食量有长进啊。现在也能吃两份?看来你开始发育了啊。” “麻烦您,是五份,忘了这个胖子得吃两份了。”他说完对李伟笑了笑,“那两份是给沐冰薇和李晨瑶买的。” “哦,原来你今天起这么早是为了买早点啊。那这么说,我和我家晨瑶沾了沐冰薇的光了啊!” 骆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都是人家花的钱。我只能买份早点还个人情了。哎?人家李晨瑶是你家的嘛!” 李伟笑道:“骆驼,你要记住哥这句话,不论你们进展有多快,我和晨瑶总比你们快。” 骆浅实在难以想象他俩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阿牛突然信心爆棚。 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沐冰薇和李晨瑶都没有来,全班也只是来了少数的几个同学。骆浅拿出手机给沐冰薇发信息:“早点已经买好。”发送之前又补了一句:“等你来。” 马上收到回复。“好,一会儿就到。” 这种忐忑却又无比期待的情绪,骆浅也不是第一次体会。他是恋爱过一次的人。不过沐冰薇和米初蕾完全是不同的性格。对骆浅来说,这也完全是两段不同的感情体验。 米初蕾不似沐冰薇这样敢爱敢恨。有王老师横亘在前。他们的地下恋情更需要小心翼翼。而且在那段恋情里,骆浅几乎是单方面付出。对于米初蕾,学习永远是第一位的。骆浅虽然知道米初蕾心里有他,但他并没有从米初蕾身上得到期望的温暖。 而沐冰薇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纵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明确关系,但昨天他们的第一次约会那么畅快淋漓。他不用再担心被什么人发现。沐冰薇也毫不掩饰对他的好感。这种情感上的回应让骆浅沉浸其中。 沐冰薇来的时候几乎快要上早自习了。上了自习后是不容许吃早点的。沐冰薇来不及和骆浅多说话,拿起早点很没形象地吞咽起来。 “怎么?吓到你啦?装淑女很累的。”她说话时嘴里的饼还没有完全咽下去。 骆浅笑道:“喜欢一个人,应该喜欢她的全部嘛。” “你这土味情话,真是土的够可以。”两人对视一笑。 沐冰薇忽然说:“你的皮肤怎么那么干?” “莲湖的风大嘛。” 骆浅的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的脸上,沐冰薇在骆浅的左脸,右脸,额头各点了一下。骆浅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一股清香飘入鼻中,脸上残留着她指尖的温柔。沐冰薇说:“给你抹点我的油,美白的。” 后面的同学立刻发出了起哄的声音。沐冰薇似乎并不在意,接着说:“我爸爸以前也不注重保护自己的皮肤,那样可不行。” “太突然了,你吓了我一跳。” 沐冰薇假作生气:“得了便宜还卖乖,找骂是不是?” 这时班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个男生。偷眼看了一眼骆浅的位置,都低着头走回了座位。正是前天晚上和吕天恒一起出手的几个同学。骆浅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他回头看到吕天恒的位置还空着。 “他怎么没来上课?我那一拳也不重呀。” “他没事,我爸说那小子活蹦乱跳的,在家里吵着要学拳击呢。”沐冰薇说完又担心骆浅误会她和吕天恒有联系,解释道:“其实他爸爸和我老爸一直认识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爸昨天给他老爸还打电话了呢。” “是不是我太冲动了。给叔叔惹了麻烦。” 沐冰薇顿了顿说道:“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你还是帮了他呢。” “啊?” “小孩子闹得矛盾,也能变成大人的社交契机。总之,你不用担心那件事了。” 骆浅半懂不懂,但没有再深问下去。只是他大脑里不断浮现着那个酒店停车场里的英俊面孔。隔了一会,骆浅终于忍不住开口,“冰薇,你爸不会是沐宏远吧?”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胡老师踩着点儿走进教室,班里很快安静了下来。骆浅迟迟没有等到答案,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不会是真的吧?你真是他的女儿?” 沐冰薇压低了声音,“那天你不是认出来了吗?我本来还想介绍你给我爸认识呢。结果你却骂我有病。” 骆浅尽量让自己的神态表现得自然。干笑道:“当时见到偶像,我有点儿紧张。”他在那一瞬间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为什么那天沐冰薇会在那辆车里。当那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沐冰薇为什么会说出那一句奇怪的话来。 “田阿姨的前夫是沐宏远?”骆浅感觉到脑袋有点沉,“她以前是一个大富翁的老婆,还给他生了个女儿?而我,是想追求沐宏远的女儿吗?我怎么敢的呀!”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模模糊糊听到沐冰薇在他耳边说:“你的偶像不应该是达·芬奇、毕加索一类的人吗?” 老胡微微敲了敲讲桌。示意沐冰薇不要再说话。沐冰薇慌忙低下头,眼睛瞥到身旁的骆浅还在失神中,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毕加索,沐宏远,达·芬奇,沐冰薇……”骆浅的大脑似乎都混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听到了一个铃声。而后李伟便从后面走了过来。李伟本来是要约李晨瑶出教室说几句情话。但被骆浅半道截了下来。 “我有话和你说。” 骆浅扯着李伟一直走到了走廊最深处。“阿牛,她真的是沐宏远的女儿。” “啊?不是吧!” 骆浅匆忙拿出手机,从浏览器里输入那个人的名字。那张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照片在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那一刻,骆浅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千真万确!” “怪不得,怪不得每天晚上豪车接送都不带重样的。骆驼,我们要是把沐冰薇绑架了,能要多少赎金啊!” 骆浅气道:“我和你说正事呢,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骆驼你捞着了。娶了沐冰薇,下半辈子有了。还读他娘的书干吗?还是你的出息大,直接想给沐冰薇来个终身监禁。赎金得是她家的全部财产。” “你是不是要死啊!”骆浅骂道:“我现在很烦。要是早知道她的身份,我绝对不会坐在她的旁边。” 李伟很识趣的没有再逗他,低声道:“怎么啦,感觉到有压力?人家家里有钱你就不敢泡啦?” 骆浅道:“何止是有钱啊。她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刚刚和我说的什么小孩子、大人、契机什么的,我听都听不懂。” 李伟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也是!” 骆浅道:“她每天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咱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我最担心的是人家现在正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嗨,别想那么多,啥人不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他沐宏远也不比咱们多个脑袋,你慌什么。就算古代的公主,也有下嫁给平民老百姓的,何况他沐宏远的女儿呢。” “哪位公主?” 李伟本来就是信口胡诌的。他的历史学得一塌糊涂。登时答不上来。 骆浅说:“有灰姑娘嫁给王子的,也有小燕子嫁给五阿哥的。但这公主嫁给穷小子,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李伟忽地想到了一个瞥过几眼的电视剧,“有一个,有一个。薛平贵和王宝钏,这故事对路吧?” “我没记错的话,薛平贵是个太子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刻讨论的话题实在太偏了。骆浅不由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田干娘呀,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啊!” 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上课,骆浅翻开书,装作认真听课,但他的大脑可不在课堂上。一颗燃烧着的心被凉水扑灭后的失落感包围着他。他不敢再侧头看沐冰薇一眼。 他承认自己懦弱,不敢为爱情放手一搏。但是这份懦弱也是来自他十分清醒的自知。如果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话,那他相信自己会摔得很惨。会像小丑一样给人徒增笑料罢了。 和可笑比起来,他更愿意选择懦弱的离去。他曾经一度以为真正的爱情是可以克服一切阻碍的。但是米初蕾的离去狠狠地扇了他的脸。在现实面前,感情像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玻璃杯,虽然好看,但是一摔就碎,还是那种稀碎稀碎的碎。如果说米初蕾是他够不到的女孩,那沐冰薇呢?应该是他想都不该想的女孩才对。想想都是错! “骆浅啊骆浅,你究竟在干什么!”他心里开始骂自己。“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干什么?你花了高昂的学费,进入这种贵族学校只是为了和贵族谈情说爱的吗?你有那个资格吗?”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把自己骂醒,果然他的自我调节起到了作用。桌子上的书似乎又亲切起来了。“嗯,浪子回头金不换,幸好我没有陷进去耽误学习。”他在心里说完,还有些自得,仿佛自己倒像圣人一般。 沐冰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骆浅,这节是数学课。” 骆浅低头一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赫然是一本英语课本。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恋花怀玉迎料峭 张凡望着前面第二排那个空空的座位。嗓子里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虽然是下课时间,班里吵吵闹闹的,但她似乎被孤独包围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骆浅了。她知道骆浅最近也在拼命备考。但她就是一年不和骆浅联系,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有变化。在张凡的心里早将骆浅看成了一个亲人,她知道骆浅亦是如此。 可是米初蕾不同。尤其现在她们之间又存在着一道隔阂。初蕾收拾书桌的时候,张凡很想过去送她,她这一走,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了。张凡怀疑高三毕业之后,米初蕾会和她彻底断了联系,哪怕是这些日子貌合神离的敷衍也不会再有了。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米初蕾背着大书包和同学们说笑着走到了班门口。突然米初蕾回头对她说:“张凡,过些天我还回来,记得想我哦,打电话。”她笑着比了一个听电话的手势。 没有同学能看出初蕾的笑容里包含着什么。只有她可以体会到那种“一笑免恩仇”的味道。她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米初蕾走后,张凡感觉到这个班级有些陌生了。她没有心思去学习,索性空出一些时间将思绪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三年来,她和米初蕾的经历点点滴滴被她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她俩之间仿佛有着某种吸引力,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就成为了朋友。短短的几个星期之后,两个人便形影不离了。这是她们一对小姐妹的缘分。骆浅掺和进来之后,她们之间的感情就又变得不同。 张凡从不否认她曾经喜欢过骆浅。但是两人却未曾因为骆浅影响到那份姐妹感情。实际上,她们还曾经一度为了对方故意疏远过骆浅。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还算是米初蕾和骆浅的“红娘”。 “提裙戏水图”是张凡去骆浅家里为他过十八岁生日时看到的。张凡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吃过骆浅最大的醋,不是他疯狂地去追求米初蕾的时候,也不是他和米初蕾真正走在一起的时候。而是看到这幅图的时候。 从骆浅追米初蕾的第一天起,张凡便知道他会成功的。因为她非常了解那个人。他认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功才肯罢休的。而且骆浅身上独特的气质也是女孩子们很难免疫的。张凡也早明白一个事实,如果说她和骆浅会有什么,那早就发生了,不必等到现在,更不必寄托于未来。 所以当米初蕾和骆浅宣布走到一起的那天,她的心态很平静。能够坦然的为他们送上祝福。可当张凡看到那幅图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禁微微颤抖。张凡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开学的第二个礼拜天。骆浅给她打电话约她去莲园踏青,李伟和高飞也去。她鬼使神差地试着去约新朋友米初蕾。初蕾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五人相约来到莲园,尽情地嬉闹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一起在莲湖边捞鱼,一起野餐,相互泼水,相互追逐…… 直到看过《提裙戏水图》之后,张凡才知道,是自己亲手将好闺蜜引进了狼窝,还被骆浅盯上的。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很让张凡费解。她和骆浅十几年的同窗没有擦出火花,而骆浅和米初蕾不过是短短一下午的接触,扬起了几点水花,便让他整个人彻底沦陷。 张凡必须承认,她嫉妒过米初蕾。也为自己天生的假小子性格感到无奈。而今,离别之际,她也得到了真正的释怀。米初蕾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和米初蕾才真正的抛开了骆浅,开始了她们最纯粹的友谊。米初蕾的离开是一个结束,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此时此刻,在小古城新城的一家装潢店内。高飞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他已经累到腰酸背痛。需要休息一下了。骆堔这几天忙着筹备婚礼,装潢店的很多事都交给了他。堔哥信任他,他更要把事情都办妥帖了,不能出差错。 能和他少年时的偶像骆堔一起打拼,他吃的这些苦简直是甜的。读书他是完全不开窍的,但他心灵手巧。能靠着自己的手艺赚钱养家,就是他的理想。他已经将这个小小的装潢店看成是自己的一片天地。眼看这里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心里更有了盼头。 高飞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只要跟着骆堔这么一直干下去,他相信自己也能很快攒够娶老婆的钱。他预计要攒很多。不然怎么能配得上自己一直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没有学历,家庭也是支离破碎的。只希望用财富来弥补一些和她的差距。 他暗恋那个女孩子不知道多少年了。但从来不敢对她开口,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在背后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之后那个女孩子也许会去很远的地方。接触更广阔的世界。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去接近她,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最近他忐忑不安,他想着要不要在女孩离开之前将自己的心意对她诉说出来。他知道以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即使对方不同意,也不会就此和他断绝来往。有几次在和女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心里话就要脱口而出,最终他还是缺乏勇气。临别时,他只是叮嘱对方要注意身体,不要学得太劳累云云。 高飞躺在沙发上,回忆起了往昔一幕。 那时候他刚刚辍学。从学校里走出来步入社会,跟着师傅开始学习汽车修理。除了他们“神奇四侠”外,他和其他的同学渐渐生疏了。那天骆浅组局,约大家一起去莲园踏青。张凡还带去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骆浅和那个女孩在湖边泼水,玩得很开心。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骆驼对那个女孩有意思了。 他为此而庆幸。因为大家都在说骆驼和张凡才是一对。现在既然骆驼有了喜欢的人,那自己和张凡就有可能了。他静静地坐在湖边,侧头看着身边的那个假小子,不由笑了起来。 李伟身强力壮,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最近有没有长进啊?来练练。” “练练就练练!”他一拳打在李伟坚实的胸肌上,而后撒腿便跑。在堔哥的徒弟中,骆浅虽然是大师兄,但李伟才是最能打的。他可不愿意和那个怪物对战。李伟刚捞完鱼,所以光着脚。光脚的虽然不怕穿鞋的,但绝对追不上穿鞋的。 他听到了张凡咯咯的笑声。一时间甜到了心里。 ***** 远在a市的骆浅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中。 沐冰薇心里有点微微的怒气,但是她又怀疑是自己多心了。骆浅在这种时候争分夺秒当然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是读了一本浪漫的爱情小说,正读到关键的时候,作者太监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天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骆浅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沐冰薇的怒气越来越大。论演技,她的实力绝对不在骆浅之下。骆浅能做到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又怎么会不能呢? 两个人自此很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偶尔会不咸不淡地谈论几句。或者有意无意地和对方探讨一些课本里的知识。如此的局面又维持了一周。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第二周沐冰薇几乎把左边的骆浅看成了空气。两个人心里都有了气。沐冰薇气骆浅自作清高,骆浅气沐冰薇露出了大小姐本性。骆浅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貌合神离的煎熬,在课间时,他主动去办公室找了胡老师。 “骆浅,有什么事?” 骆浅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只好支支吾吾了几句。 胡老师本来耳背,光看到骆浅张嘴了,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怎么啦?你大声点。怎么像个女孩子!” 骆浅哪受得了这种调侃,大声道:“老师我想去后面坐。” “去后面?怎么啦?第三排的座位你都不满意?”胡老师看骆浅又不说话了。立刻猜到可能又是吕天恒搞的鬼。“那么好的座位你就坐着吧。我倒要看看有些同学能把你怎么样!” 这时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位老师也开了口。“又是吕天恒那小子吧!那小子可真不给他老爸省心。” 骆浅一听这话,把脸都憋红了,虽然他也讨厌吕天恒。但也不能给人家头上扣屎盆子。他一时间又想不出一个什么好的理由来,仓皇开口道:“不是吕天恒。是因为……因为沐冰薇长得太漂亮了,我学不进去。”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随后是一阵哄堂大笑声。胡老师也是忍俊不禁。 胡老师当下准了骆浅的请求。眼神中流露的都是赞许。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赞不绝口,这小小年纪便有坐怀不乱修为的男生可比三条腿的蛤蟆都稀有。骆浅被老师们一夸,自己也有些骄傲起来了。似乎自己真是因为心中的凛然正气而放弃那个座位似的。 他心里还自言自语了一句:“老哥,你要是知道我今天的壮举,会更加对我刮目相看。”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小荷才露尖尖角 骆浅刚走回自己的座位,还没坐下就后悔了。看着沐冰薇的侧脸,他简直无法理解一向冷静的自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沐冰薇感受到了骆浅地注视,抬起头和他对视。她看到骆浅呆滞的眼神,本来打算对他的冷嘲热讽也都咽回了肚子里。 “你,你怎么啦?干吗这么看着我?” 骆浅就像丢了魂一样,失神地坐下。他不敢再看沐冰薇的眼睛。 “我,我得离开了,到后面坐。” “是胡老师安排的?可是我们这两天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啊,怎么会这样呢?”沐冰薇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想让骆浅离开这个座位。 骆浅的心是真的痛了,任何的自我调节和自我安慰都起不到治愈效果。当然,他也不敢对沐冰薇讲出实情。顺着沐冰薇的话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想离开……” “一定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传到了胡老师的耳朵里了!” 骆浅不敢接沐冰薇的话,说道:“冰薇,那我到后面去了。”骆浅嘴上这么说,但是并没有收拾自己的书桌。 沐冰薇也无能为力,不由就想对骆浅发脾气,“不想离开,你还每天这种态度,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后悔了。我是真后悔了。” 沐冰薇听他这么说,怒气也全消了,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骆浅。 胡老师从门外进来。班里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许多。老胡走上讲台,第一眼看向了骆浅的位置,他脸上尽是笑容,对骆浅点了点头,示意他快收拾书桌。这位老师和蔼的笑容让骆浅第一次感觉到无比地讨厌。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收拾了桌子,故意留了几本书在桌子上没拿走。走廊不过短短几步,骆浅觉得自己仿佛走了很久似得。本来在他的想象中这一段路他该是昂首挺胸,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大跨步走到后面才对。可是眼下他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愚蠢,愚蠢。”骆浅心里大骂着自己。同学们的目光如芒在背,他无意间又看到吕天恒幸灾乐祸地对他笑。骆浅慌忙低下了头。他是一个比吕天恒还失败的失败者,至少吕天恒比他勇敢,而他这一回真的成为了自己最害怕成为的小丑。 李伟看着骆浅那一脸悲催的表情,“没事的兄弟,你能坚守阵地这么久也不容易了。到了后面也不是意味着就没有机会了。” 阿牛的这一句话,算是真正的安慰到了骆浅。 骆浅心道:“对啊,这个距离又不是天涯海角。至少冰薇还一直在我的视线中。”他想:“也许这并不是坏事,总比每天和冰薇打冷战强很多。通过这件事我至少看懂了冰薇的心意,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 小古城的莲园莲湖旁。 何成功和田筱君坐在凉亭中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微风拂面的清爽。田筱君挽着何成功的胳膊,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样子很像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可事实上他们两人已经是一对马上要度过银婚的老夫妻了。 田筱君一副小女儿姿态,低声细语道:“老公,你还记得吗?我们刚来小古城的时候,经常来这里赏花。一晃都过去好多年了。” 何成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他宠溺地抓起了田筱君的手道:“那时候的莲湖还没建设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但湖里的莲花开得很好。年轻人们都喜欢来这里赏莲。现在就不行了。这莲花呀,也是需要细心养护的,不然长不好。你看现在的小年轻们谁还来莲园?约会都去酒泉园了。” 田筱君道:“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莲园好,酒泉园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点泉水。” “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其实酒泉园确实比莲园建设得好。” “我就说莲园好。” “哈哈哈。好,莲园好还不行嘛!” 田筱君享受着被老公宠溺的感觉,将头完全放在了何成功的肩膀上。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前方石桥下的某片树影处。一脸幸福的脸色顿时变得沉郁起来。她的眼前一阵恍惚,仿佛一个少女又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和她拥抱着共诉相思之苦。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就是四十年。筱君,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整天跟在我们一群大男孩屁股后面,像个傻小子。我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田筱君的思绪被何成功硬生生拉回了另一个空间。她说道:“小时候我就喜欢和男孩子们玩。那时候要不是你一直护着我,我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不过长大以后,倒是反过来了,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变成了我的跟屁虫。” “哈哈哈,不缠着你,我现在怎么可能抱得美人归。”他顿了顿,很是伤感的叹道:“哎!那帮家伙们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小时候的那一伙儿,就属咱俩学习好,咱们上了初中就一起到省城念书了。最后又一起从南方来到北方读大学。算起来,离家乡已经二十多年了。” 田筱君听老何这么一说,也泛起了浓浓的思乡情。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你要是敢和沐宏远离婚,我们永远没有你这个女儿。”母亲道。 “筱君啊,就算你不为我们考虑,你也该为你的孩子考虑啊。我们的老脸不要不打紧,可你的孩子才三个月啊。孩子的名儿还没取呢!筱君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离婚!”父亲道。 “成功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果你要跟他,我们不反对。可你早干什么去了?非得嫁了人才跟?抛夫弃子,这传扬出去就没脸做人啊!” “筱君,沐宏远那可是亿万富翁啊。你这是犯贱。犯贱啊!你要真的离婚了,这辈子就别再想进这个家门。” …… 一句句狠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了田筱君的心上。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尽管如此,她当时还是毅然决然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何成功对她的爱究竟有多深。 自她记事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守护着她。高考那年何成功是他们全省的文科状元。但是在报考学校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自己报一所大学,他完全有机会去更好的学校。要说自己犯贱,那也是犯贱爱上了沐宏远。 当时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让她迷失了。沐宏远是她的偶像,也是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她万万没想到王子会爱上她这个灰姑娘。而沐宏远那种成功男人的独特气质也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无法拒绝偶像对自己的追求。却狠心地抛弃了那个一直默默为自己付出了十几年的何大哥。 最终她与沐宏远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何成功送上祝福。默默离开。尽管她如此伤害老何,但是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又是老何用自己的鲜血救了她们母女。这份恩情,这份感激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 那以后,她决定将自己的余生全部交给何成功。她可以不要自己的父母,不要自己的女儿,但是再不能辜负老何。田筱君的泪水滴答滴答落在了老何的肩膀上。老何知道她又在伤感了。 “筱君,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和家人决裂。这么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田筱君更咽着道:“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和爸妈也早相认了。毕竟我们血脉相连,他们还能真的不要我吗?”可是说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到了沐冰薇。眼泪就更不受控制。 “好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爱哭。”何成功温柔地抹去了田筱君脸上的泪水。 “老公,我现在过得很满足。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心知肚明。我最后悔的是大学四年没有好好的对你。对不起。” “不,这不怪你,其实当时我也想得开。说实话我没法和他比。” “到现在你还这么说吗?”田筱君情绪有点激动。她想以老公的好比较一下沐宏远。但是唯恐老何听了会觉得她还是忘不了和沐宏远发生过的往事,她只说:“老公,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和你相比。就算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也早就被你焐热了。你懂吗?” 何成功紧紧地抓住田筱君的手,眼眶也微微泛红。 沉默片刻后,何成功终于开口道:“筱君,那个孩子如果你想认她,我不反对。” 田筱君一愣。“老何,你,你都知道了?” “傻瓜,你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我可是你的老公啊。” “老公,你真的同意了?” 何成功笑道:“我同意。” 田筱君乐道:“老公你放心,我只是想认女儿,绝对不会和他有联系。” “好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田筱君咯咯笑起来,样子真的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她使劲抱住何成功的胳膊道:“她现在快要参加高考了,我不想影响孩子的学习,等到冰薇高考完。我亲自去找她。她一回不认我,我就去两回,她总会认我的对不对?” 何成功轻轻点头,他拍着田筱君的胳膊,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些什么,他缓缓开口说,“快六月份儿了,湖里的莲花就要盛开了。” 田筱君笑了笑,嘴里念出了一句老何在莲湖边重复过多次的小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十班的一朵奇葩 自骆浅坐到后排,沐冰薇总感觉左手边空落落的。她伪装得再好,心里的失落感是骗不了自己的。她承认自己喜欢骆浅,这份喜欢根本就说不出来个原因。其实想来,在第一次见到骆浅之后,她就为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吃过醋,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心会被那个大男孩牵绊住。 课间操之后,沐冰薇和李晨瑶随着人群一起往教学楼里走。 沐冰薇说:“咦,李伟呢?今天晚上他怎么不缠着你了?你们不是每天阿哥阿妹的离不开吗?” 李晨瑶和李伟的恋情已经公开,对沐冰薇的故意调侃,她只是笑了笑,故意将话题一转,说道:“我们胖子还不是忙着安慰骆浅啊。骆浅这些天的小心脏那脆弱的呦。” “安慰他什么?人家不是每天好好学习呢嘛。” “还跟我在这装呢。骆浅现在哪有心思学习,脑子里怕是都想着你吧。” 沐冰薇道:“他想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你俩都能去好莱坞演了。他要是不喜欢你,干嘛为你出头?那天我全程目睹啊。为了你,人家可是豁出去了。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的家庭背景。哪个男生知道了你爸爸的身份不得吓三个跟头。” “这么说非得我爸爸是个乞丐,我才能谈恋爱了?” 李晨瑶噗嗤一笑,她神秘兮兮,“李伟说,骆浅这两天正酝酿着表白呢,我看马上你就要收到他的情书了。你就等着吧。” “啊?”沐冰薇的脸色明显不镇定了,走了几步她又说,“他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可看不上。做事畏首畏尾的,真不像个男人。” “谁不像男人了?”骆浅气冲冲走上来。他刚刚之所以没有及时追上沐冰薇,就是在心里做最后的战前动员。终于鼓起勇气追上来,却没想到正好听到了这一句。 “你,你这人怎么偷听啊?” “我是光明正大听到的。我怎么就不像男人了?”骆浅说着上前一步。几乎贴上了沐冰薇的身体,沐冰薇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你干什么!” 骆浅这势头感觉是要强吻了,她不退就是傻子。沐冰薇慌张的四下扫视,身边过往的学生实在太多,有几个正侧着头朝她们这边看着。她真的怕骆浅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你要冷静。”沐冰薇不由伸手护在身前,准备随时推开骆浅。 骆浅其实很冷静,他那点胆量当然不敢在这么多同学面前强吻沐冰薇。他爆发的气势其实就是虚张声势。这也是来自阿牛的教导。 “骆驼啊,你一定要在沐冰薇面前展现出强大的自信心,这样才能掌握局势。至少得让她知道你是不怕她滴,也不怕她滴老爹。” “冰薇,前两天是我不好。”骆浅缓缓说道。 沐冰薇看他没有过激的行动,才松了口气。她也没回话,侧脸看李晨瑶。李晨瑶似笑非笑。用肢体语言讲了一句:“看,我没说错吧”,然后转身走开。 骆浅接着道:“你说我不够男人我承认。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原谅你什么,你又没做错。而且你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沐冰薇嘴上这么说,但是那语气任谁也听得出,他们之间已经进入到小情侣闹矛盾的尾声了。 骆浅又笑着凑近了她一步说,“不要再生气了,是我不好。” 沐冰薇笑着斜了他一眼。心头也涌上一股甜蜜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很巧合地飘入了他们的耳中。 “你知道十班的骆浅吗?”前面说话的那个女生的声音可不低,已经走到李伟身边的李晨瑶都不由停下了步子。 那女孩刚说完,她身边的女同学便开始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搞笑的笑话。“哈哈哈,怎么不知道?你们班的同学也听说了那件奇葩事?” 骆浅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不妙。听得出她们要说的绝对不是自己暴揍吕天恒那件事。他一把拉起了沐冰薇的手,想要赶紧撤离现场。这一拉却没拉动。 沐冰薇听到有人这么笑骆浅,怎么可能离开?骆浅为了她可以和吕天恒动手,她也绝不能任由其他女生讲骆浅的坏话。她甩开骆浅向前跟了两步。 那个问话的女生又道:“这么说他们传的是真的了?十班还有这种奇葩?” “是我们老师开班会时候说的,能有假吗?给我班同学当正面教材呢。说那个书呆子直接进办公室对他们班主任说,他的同桌长得太漂亮,让他没心思学习,要求把他调到后面。啊哈哈哈哈。” “嘿嘿,读书读傻了吧。”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渐渐远了,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让骆浅恨得牙痒痒。 沐冰薇早就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那里,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不是说,是胡老师把你调到后面的吗?” “我……对不起冰薇,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当时……” “你是真够可以的,丢人都丢到别的班里去了。”沐冰薇迈开步子上楼梯。骆浅想跟上,沐冰薇又说,“请你离我远点儿。” 骆浅没有阿牛的厚脸皮,当下停了脚步。李晨瑶走过来一脸玩味地看着骆浅,“你,这么会恶搞吗?” 骆浅苦笑,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自作孽不可活。” “这下你完蛋了,冰薇最怕人骗她。你没机会了。”李晨瑶恐吓道。 “啊?真的没机会了吗?” “好自为之吧!”李晨瑶拍了拍骆浅的肩膀,追沐冰薇去了。 李伟叹息,“唉,这就是命啊。要不要哥帮你去骂那两个长舌妇?” 骆浅像一根腌黄瓜一样蔫儿,完全没心思再和李伟扯皮。 “骆驼,我看也没那么糟糕,毕竟你那个理由也是对她的赞美。你说呢?” “赞美你个头。” 李伟的语气变得高深莫测,“别泄气,照我说呀,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李晨瑶追上沐冰薇,“息怒,大小姐息怒!” “你让我怎么息怒!他敢骗我!害得我心烦了好几天。没想到是他去找胡老师调的座位!” 李晨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沐冰薇怒视她。“我被他骗了,很好笑吗?” “抱歉,我没忍住。” 李晨瑶这一笑,沐冰薇那绷着的脸也缓和了许多。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 “在全校的同学心中,他有病是铁定的了。” 沐冰薇一听这话也不禁笑出声来:“真难想象他是怎么和老胡开的口……” 又得了一些李伟的真传,骆浅进教室后,竟然坐在沐冰薇的旁边,他说什么沐冰薇只是不理他,眼看要上课了,骆浅还是没有要回到他自己座位的意思。 “要上课了,你看不到吗?” “这节课我就在这里听,后面看不清楚。” 沐冰薇气道:“看不清楚?活该你看不清楚,滚后边去。别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了,还怪我影响到你。” 骆浅就是黏着不走。 “喂!你这人怎么不要脸呢?被胡老师看到你怎么解释?” 骆浅道:“说我后悔了不就行了。” “后悔了?你真是个奇葩!而且你一个男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你这样出尔反尔的。” 骆浅无言以对,索性耍赖。说道:“反正这个位置也不是你的。我想坐就可以坐。又不犯法。”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晨瑶,咱俩换。” “那可不行,李伟不让我和其他男生坐在一起的。” “为什么你们都欺负我。”沐冰薇的声音有些更咽,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骆浅立马慌了神,“好好,你别哭,我现在就走。”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骆浅灰溜溜地跑回了李伟身边。 “怎么回来了?给你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李伟气道。 “她都气哭了。” “你可真废,只差一秒钟就成功了。你看人家像是要哭的样子吗?” 骆浅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沐冰薇和李晨瑶窃窃私语呢。她那得意地回眸一笑分明就是再说,“和我玩,你还是太嫩了。” 骆浅悔恨。 李伟看到沐冰薇的这个笑容。倒开始有点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这两天绞尽脑汁为骆浅出谋划策,简直是多此一举。那两个人明显是打着闹别扭的名义在大秀恩爱。各自扮演着猫和老鼠的角色乐此不疲。而自己反而倒像是傻瓜一样,把他们的这一场闹剧当了真。 这是一节英语课。 沐冰薇在国外生活了多年,英语课对她来说就是自习课。她回想到刚刚骆浅的神情还是觉得好笑。她和李晨瑶配合的那一场哭戏可谓是漏洞百出,但是那个人居然真的上当。她对骆浅的那点抱怨已经烟消云散。之所以还不给他好脸色,还是想看看骆浅的认错态度够不够诚恳。 骆浅也不傻,他自然分的清什么是讨厌,什么是考验。他感觉到和沐冰薇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骆浅心里又开始想象起来。他准备等到真正和沐冰薇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时间告诉老妈。然后再亲自打电话给田阿姨。他的手速一定要快,不然可能被老妈抢先。 “干娘,你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吗?我说出来你可要站稳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保送全国第一校 这节英语课才上了不久,骆浅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他匆忙挂掉电话,看老师并没有注意这才安心。再看来电显示竟是骆堔。 阿牛悄声问道:“谁啊?” “我哥。他难道不知道我这个点在上课吗?”骆浅的语气中带着埋怨。 “堔哥有事找你,还管你上不上课啊。” 李伟的话音刚落,骆堔的电话又响起来。两次打断课堂,讲台上的吴老师也有了怒意。“谁的手机,关掉!” 骆浅慌忙压了这个电话。但是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起来。他不是因为扰乱课堂而紧张。是那个来电的人让他心慌。这次的来电显示竟然是“老妈”。 骆浅知道,老妈绝对不会在自己上课的时间给自己打电话。两个电话接踵而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骆浅想立马将这个电话打回去问个究竟,但他更害怕这个电话会给他带来什么无法接受的消息。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缓缓起身对李老师说,“老师,我需要出去打个电话。” “有什么要紧的电话不能下课打?什么重要的会议非你不可了!”李老师是真的生气了。 班里有几个同学发出了几声不谐调的笑声。但是骆浅并没有坐下的意思。李老师看到骆浅的脸色很不好看,没好气地说,“那你出去吧。” 沐冰薇一直盯着骆浅出了班门。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隐隐感觉到骆浅的这个电话也许会改变些什么,很可能会打破现在他两之间的这种关系。至于将他们的关系推到哪一步?凭她的第六感也感应不到了。 骆浅一直走到走廊的最深处才又掏出手机。他的手颤抖得越发厉害。手里握着的手机像是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怪物。他的嘴唇完全变成了白色。当初爸爸生病之后,他给哥哥打去的那个电话,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最终还是没有敢拨号,直到铃声再次响起来,他才按下了接听键。这一次是骆元生打过来的。 三秒钟后骆浅的脸色又大变了一个样子。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急促地呼吸着,紧握双拳,一股热泪倾泻而出。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那是一堵高墙,透过那一堵高墙他看到了里面形形色色的学生。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个校园里拼命地奔跑着。那个学生留着长头发,穿着宽松的衣服。那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保送北清大学?挂了电话已经有十几分钟了,他将自己的胳膊掐出了两片瘀青,还是觉得太不真实。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骆浅在首都集训的时候。那时他参加过五个学校的艺考。其中就有那所在燕北画室旁边的北清大学。本来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参加考试的,万万没想到他的作品得到了北清大学美术院的几位资深教授的高度评价。 于是学院决定对他破格录取,院方为此联系到了骆浅所在的古城一中。现在这件事已经轰动了学校,乃至轰动了整个小古城。小古城近几年是有考入全国名校的学生,但是像骆浅这种保送北清大学的,还是小古城的头一个。 当院方将通知书送到骆浅家里的时候,骆元生和贾华也和现在的骆浅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贾华那眼泪就像酒泉园里的那几汪泉眼,不断得往外涌。 动作最大的要数骆堔,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脚踢翻了油漆桶。油漆洒在地上,他也不顾了。在高飞一脸惊愕地注视下,他撒腿跑向了马路对面的烟花店,买了几百块的礼花和无数的二踢脚。就在店门口来了一场狂轰滥炸,声音炸响了整个小古城。 骆元生将亲朋好友的名单一一列出,挨个发消息邀请。他要为儿子办一场最热闹的庆典。他决定花大价钱去包小古城最高档的那个酒店。他的身上也全然没有了病态。感觉比二十岁的小青年都充满了活力和激情。 古城一中也第一时间贴出了红色大条幅。小古城本来就是个小地方,这个劲爆的消息一下子蔓延在了新城旧城的每条大街小巷。 骆浅的成功绝非偶然。在作画方面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而且后天长年累月的练习和创作也为他打下了扎实的功底。在莲园的卖画生活,也让他的技艺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最后在燕北画室的集训为他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多重努力最终造就了他的成功。他的考卷展现出的技艺,根本就不是同龄人能够达到的层次。这才能被那些绘画界的大师级人物看重。 就连骆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绘画能力究竟达到了怎样的层次。但生活回报了他,他长年累月的积累终于发生了质变,将他的人生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层面之上。 骆浅挂了贾华的电话之后,双腿一软坐在楼道的台阶上。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幽暗压抑的走廊里书声郎朗,教师们在讲台上大声地教课声音不断传入他的耳中。此刻这些声音突然就变得陌生起来。这里再也不是他的世界了。他像是一只被放飞的小鸟。不必再受那牢笼之苦。往事一幕幕闪过。此刻骆浅的心里大有一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超然。 良久,骆浅终于擦干了自己的最后一滴泪水向自己的班级走回去。走到后窗的时候他探头向里面看。同学们都在疯狂的写题。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沐冰薇的身上,看到她不时地朝着前门口张望。骆浅笑了,他感觉像是吃了一块奶糖一样甜蜜。他喜欢的女孩为他担心。这又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曾经骆浅自觉是没有那个资格去追求沐冰薇的。现在就完全不同了。他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出身,但现在,他也给自己镀上了一层金。这一次他敢去喜欢了,而且还可以抛开考试的压力,去全心全意地喜欢她一回。 刚刚在电话里,骆浅没有答应妈妈立刻回去,就是因为沐冰薇的原因。他想把另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带回去。他打算在剩下的这几天里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沐冰薇。他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表白的。 骆浅轻轻敲门。大家都在做题,班里很安静,骆浅的敲门声引得大家朝他看来。这时很多人才想起来有个人刚上课就出去打电话了,竟然现在才回来。 李老师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你这一个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 骆浅也不多作解释。李老师摆手示意他先回座位。并说:“下课来我办公室。” 以李伟和骆浅的关系也不需避讳,李伟直接问道:“你小子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啊?” 骆浅点头。 李伟皱了皱眉头又问:“那你这表情也不对啊?” “是喜事嘛。” 李伟这才松了口气。“哦!堔哥和娜娜姐要结婚了吧?” “秘密。” 下课铃响,骆浅一脸喜色的出了班门跟在了李老师的身后。刚进了办公室。李老师便对坐着的胡老师道:“骆浅这孩子你可得好好收拾他了。上我的课跑出去接电话,一节课都没回来。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旷课嘛。” 胡老头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骆浅怎么回事!你一直表现不错的啊。怎么?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骆浅的脸上没有一点悔过和惭愧,反而是笑着走到老胡身边。竟然趴在他耳朵边说起了悄悄话。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又被这个学生的怪异举动吸引到了。上回他那个奇葩的调座位风波还没过去,这小子又出幺蛾子。 胡老师听完他的几句话后,一下子情绪大变。“你说的是真的?” “这事我能胡说嘛!” 胡老师大笑起来,“好小子,走走,咱们现在就回班里公布这个好消息。” 骆浅道:“不行,老师您这次可得为我保密啊。” 办公室里所有老师都发愣了。胡老师为大家解释,“这小子,被保送到北清大学了。” “啊?” 办公室顿时热闹起来了。在这所学校里,每年考入名校的学生有很多,但保送的学生也极少有。虽然骆浅的学籍档案并不在他们这所学校,但这么劲爆的消息发生在哪里,都是个大新闻。 骆浅道:“老师,我想请求您一件事。” “什么?” “我还想回第三排坐。” 此话一出,老师们又是一阵惊愕。 李老师打趣道:“你这是现在被保送了,不怕被沐冰薇影响学习了,倒想回去影响人家学习啊。” 众老师们笑。 胡老师问:“你又坐回去干啥?” 骆浅说:“我想抓住最后的机会。” 老师们都笑得合不拢嘴。骆浅这样的孩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他能坦坦荡荡地把学生们藏着掖着的最为敏感的感情问题摆在台面上讲,倒不像个高中生。 李老师调侃道:“那就让他回去吧,倒看看他能不能再创造一个奇迹。哈哈哈。” 胡老师笑道:“我看这事儿的难度比保送名校还高啊!哈哈。”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冰薇凭栏赏湖 骆浅走到最后一排,冲着李伟挑了挑眉,“阿牛,哥又得搬家了,不能陪着你喽。” “怎么?咱俩说话被老胡发现了?”他说完朝身后看了看说:“你再往后就进九班去了。” “谁说我要往后走了,我是要夺回本来属于我的地盘。”他说完很是潇洒地抱起了一摞书朝前走去。李伟一时间没明白骆浅在唱哪一出。 “这小子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和老胡顶着来?” 重重的一摞书放在第三排的空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沐冰薇急了:“你疯啦!让胡老师看到还不打死你。” 骆浅很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像是第一次来这里时的那一幕重现。 “喂,你不要发疯了,这节课就是胡老师的课。就算他眼神再不好,也不可能看不到你的。” 骆浅道:“上节课你假哭骗我,这回我说什么也不走了。” “你就不能消停点吗?让胡老师骂一顿很舒服吗?我也要被你害死了。” 李晨瑶笑道:“冰薇,世界上有一种动物的脾气比牛的脾气还犟,你知道是什么动物嘛。” “不知道。” “那就是骆驼。哈哈哈。” 说话间上课铃响,胡老师已经走进班里,这个时候就是骆浅想走也来不及了。 沐冰薇没好气地嘀咕,“真是服了。”她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吕天恒的手里转着笔,笑眯眯地等着看好戏。“骆浅,你小子想女人想疯了吧。” 沐冰薇尴尬的不敢抬头往讲台上看。等了一会,却并没有听到呵斥声。胡老师直接开始讲解一篇课文,仿佛真的没有看到骆浅似的。一直到下课以后,预期的火山爆发都没有发生。 沐冰薇忍不住问:“骆浅,到底是怎么回事?” “嘿嘿,当然是老师同意我回来了。否则我哪有这个胆子。” 沐冰薇不能理解。“老胡是你家亲戚啊?你想坐哪就坐哪?” “我和老胡摊牌了嘛。” “摊牌?摊什么牌?”沐冰薇被骆浅说的一头雾水。 骆浅凑到沐冰薇耳边说:“我请求老胡给我一个机会。没想到他真的同意了。” “给你什么机会!” “当然是追你的机会啊。”话赶话,骆浅这样说了出来。 沐冰薇自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傻到去和老师说这种话。只是她心里却也有些别样的感受。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这是真的,老师也批准了,他说我可以试试……” “试你个鬼啊,你再胡说我真的生气了啊。” “好好好。总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开心吗?” “你说我可能开心吗?”沐冰薇狠狠别了骆浅一眼,不再理他。 骆浅也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想趁机以这种开玩笑的口吻试探什么。他心里想的表白是非常浪漫的。这件事他打算和经验丰富的阿牛好好商量一番,一定要搞出一个最佳方案。 骆浅的回归沐冰薇最终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两人的关系升温立竿见影。骆浅以为他们之间只差一个真诚的表白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去追求沐冰薇。他的骨子的浪漫,不容许自己的表白没有仪式感。 下了晚自习,两人第一次单独走出校园。 晚上骆浅分别接到了高飞和张凡的电话。他煲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粥。阿牛也是直到骆浅晚上接电话的时候才知道了那件大事。他直接从冰箱里取出了所有的啤酒。这一晚他们兄弟二人不醉不眠。 沐冰薇本来以为这一晚骆浅会有很多话对她讲。但是骆浅回信息的间隔总是太长。给他打电话过去,又一直在占线中。沐冰薇心中又有了怒气,只是她不愿意再和骆浅闹了。沐冰薇明白骆浅心中的敏感区,所以她会收敛一些自己的脾气,免得又惹得他多心。 因为宿醉,第二天骆浅和阿牛都迟到了。回到座位后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份早点。目光和沐冰薇对视,见她竟然有些闪躲。这让骆浅感觉到时机已经成熟。 一上午很快过去,沐冰薇发现了骆浅这次回来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个家伙居然一上午都没有听课,一直在给自己写纸条。同桌传纸条!这种游戏自然让沐冰薇感觉到了甜蜜。 中午吃过饭后,回到住处,骆浅打开了自己的画夹。 他轻轻取出那幅珍藏了许久的《凭栏赏湖图》。开始用画笔补全未完成的桥身。 《凭栏赏湖图》是骆浅的秘密武器。这幅画让他和沐冰薇两人结缘。今天他依旧打算用这幅画将两人的关系再推进一步。骆浅猜测,沐冰薇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将这幅画又捡回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正如他们的再次相逢一样,冥冥之中是天意将他们引到了一起。 铅笔摩挲纸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很快骆浅将那曾经未完成的桥身画了出来。莲湖桥他太熟悉了,根本用不着到跟前临摹也足以画得惟妙惟肖。 骆浅卷起了这幅图,小心翼翼握在手里。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向来喜欢幻想,也不知道现在又想到了什么画面。 凉风吹拂,乌云渐浓,似乎是要下雨了。 米初蕾将自己早上晒在楼下的被子抱回了宿舍。她来到这所新学校也有一段日子了,第一次离开妈妈她倒也适应。繁重的学习任务让她也没有时间去想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铺后,米初蕾约上铺的小璐一起去班里学习。小璐是她来这里结交的新朋友。也是一位学霸,她两中午都不午休,每天吃过饭后都会回到班里继续奋斗。 出了宿舍楼,米初蕾说:“小璐,在我们那边我已经算是特别刻苦的了。来这儿才发现咱们班每一个同学都不比我学习的时间少。大家中午竟然都不休息。” 小璐说:“谁让咱们一班是全校最好的班呢。几乎每年全省的高考状元都是从咱们一班出的。所以咱们班是个培养怪物的地方。” 米初蕾点头认同。来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古城第一,在这个班里真的不算什么。有几个怪物的成绩就连她也望尘莫及。 小璐又说:“何况其他班也有些怪物呢,只要想到和那些怪物们一起参加考试,我就会感觉到压力山大啊。” 小璐的想法和米初蕾完全一样。她们都有考入全国名校的志向。要实现这个梦,就必须和那些学霸们赛跑。在这种压力下生活久了,真的有被压垮的危险。 米初蕾道:“尽力而为吧。”她觉得这个话题实在太沉重了,不想再继续下去。 却不料小璐饶有兴致地又说道:“十班的那个学生你听说了吗?” 米初蕾才来不久,在这里她也没有什么朋友,自顾一心埋头苦学自然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长短。 小璐看米初蕾的表情,便笑道:“你还不知道啊,学校都传疯了。我也是听她们说的。前几天,十班有个男生去办公室班里找他们班主任换座位,你猜理由是什么?” 还不等米初蕾开口,小璐便笑了起来,“他说同桌太漂亮了,让他学不进去。” 米初蕾扑哧笑了出来。“学习学傻了吧?这种人多半是个书呆子。” “那几天大家都这么说,可这两天不就打脸了吗?三班的老师已经说了,那小子已经被保送到北清大学了。” “啊?这种人太可怕了。” 小璐很是赞同,“是啊,今天大家才知道,人家是来真的啊!男生能过了‘色’这一关,可真不容易。我真想去十班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长什么样子呢。” 米初蕾来这里也算开了眼界。她很难想象这种故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那个十班的男生做的事,就算是写在故事书里也足够和什么“凿壁偷光”、“闻鸡起舞”比肩。 “他的名字还很好听呢,叫骆浅。” “骆浅?”米初蕾迈着的步子瞬间停了下来。她首先想到的是重名,但“骆浅”又不是“李伟”。重这个名的概率能有多大? “不然我们一起去十班看看吧。” “你也想见见这位大神啊?” 就在这时,米初蕾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人是张凡。接通电话后张凡没头没尾地说:“初蕾,王老师和你说了吗?骆浅已经被保送到北清大学了。” 挂了张凡的电话,小璐叫了好几声,米初蕾才回过神来,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那件事。她立刻又给老妈拨过去。 刚接通电话,王林便先开口问:“你是问骆浅的事吧?是真的。他现在和你在一个学校呢。” 这一刻米初蕾整个人都愣住了。 分手的时候,骆浅给她的承诺忽然在她耳边炸响。她简直不敢想象,骆浅为了那一句诺言付出了怎样的心血。即便就是她自己都很难够到的高度,骆浅竟然先一步踏了上去。再想到小璐刚刚对她讲的一些话,米初蕾破防了,她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朝着教学楼跑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人到情多情转薄 骆浅对学校关于他的传言完全不知。倘若他知道了一定会笑掉门牙。他挂了打给沐冰薇的电话,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他脑子里又开始一次次演练起来。 待会儿,沐冰薇从宿舍楼里走出来之后,他先上前送画,然后一字不落地背出来中午写下的那一段告白,最后拥抱。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沐冰薇应该就会答应。然后他再趁热打铁,立马拉她去操场上转一转。或者直接逃了下午的课到校外约会。接下来……他还没想好。 李伟陪着骆浅走进了校门,骆浅的步子故意放慢了些。 “怎么,怂了?” 骆浅指了指天上,“阴天,是不是今天不适合表白?”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当年追班长那股劲儿哪去了。” 确实,当年虎口拔牙的事他都敢做,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怂。心里这么一想,两条腿也就有力量了。 沐冰薇和李晨瑶一起从宿舍楼下来。远远看到骆浅,沐冰薇的心跳也加快了。骆浅刚刚打电话说有东西要给她。她的第六感已经感觉到骆浅要干什么了。所以她叫了李晨瑶为她助威。 骆浅对身后的李伟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那我去了。” “自然一点,别搞得和上战场一样。” 骆浅做一个深呼吸,拿着画走上前去。 李晨瑶早知道了内情。她很自然地站到了李伟的身边。一起做起了吃瓜群众。 “说吧,有什么东西给我?”沐冰薇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骆浅将手里的画递了过去。脑中的台词就要脱口而出。忽然他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叫他名字的好像是一个女生。而且那个声音...... 沐冰薇也自然听到了,两人同时看过去。 “骆浅!” “初,初蕾?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米初蕾一个闪身扑入骆浅的怀中。她的两只眼睛通红。嘴里呢喃道:“骆浅,你好傻。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骆浅僵住了。沐冰薇僵住了。李晨瑶僵住了。就连气喘吁吁的小璐同学也看呆了。 只有李伟还能继续保持一点清醒。“这……怎么会有这种狗血剧情!” “她是谁啊?”李晨瑶的火气瞬时冒了上来,就要上去给这陌生的女孩一个耳光。 李伟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别冲动,她是骆浅的前女友。” “前女友?前女友上来就抱啊?” 李伟一时也无话。眼前的米初蕾也确实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咱们先别瞎掺和了,冰薇都气走了!” 米初蕾的这个拥抱足有一分钟。没有得到骆浅热情地回应,她也很自然地放了手。 “怎么?吓到你了?” 骆浅道:“啊,没有,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米初蕾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但是心里的激动和震撼还是远远大于羞涩的。 骆浅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刚刚沐冰薇一步步远离他,他的心说不出的难受。再看眼前那一脸幸福模样的米初蕾,他的心情愈加复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幻想中闯入自己怀抱的那个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米初蕾? 他们和好了吗?什么时候的事?骆浅似乎陷入了一场虚幻的梦境中。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初蕾,你,你也来这所学校了吗?” “只有你能来啊!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刚来没几天的。” 这时米初蕾身后的小璐道:“你就是骆浅?你,你们是……” 米初蕾也不和她卖关子,直接说道:“其实他是我男朋友。” “哦!怪不得。”小璐恍然大悟。刚刚米初蕾突然发了疯似的从宿舍楼跑到教学楼又从教学楼跑回宿舍楼。她追的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刚刚还给我装不知道呢。好了,那你们甜蜜吧,我先回班了。”她心中也立刻理解了骆浅的所作所为。心道:“怕是当初要求换座位正是因为知道米初蕾要来寻他的原因吧。愚昧的众生啊!硬是把妻管严传成了坐怀不乱……” “男朋友”三个字,别说是现在了,就是以前米初蕾也没有向任何人这么介绍过自己。骆浅的心不由抽动了一下。 李伟早拉着李晨瑶去追沐冰薇了。他唯恐李晨瑶对米初蕾做出一些过分的事。骆浅失去了军师,心完全乱了,他也想去找沐冰薇说清楚一切,但是只要看到米初蕾那张脸,就怎么也不忍心将她晾在这里。 米初蕾问道:“李伟怎么怪怪的?见到老同学像是见了债主一样。那位是他的新女朋友啊?” 骆浅点点头道:“是啊。” 米初蕾道:“哦,我明白了,是怕我把他过去那点事抖出来吧。” 简单的一句玩笑,微微缓减了刚刚那过分激烈的气氛。骆浅下意识的握了握手里的画,还是心乱如麻。突兀发生了这一幕究竟算什么?他自己还没搞不清楚。真的如初蕾所说,自己又是她的男朋友了吗? 米初蕾看到骆浅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禁笑道:“好了,还没缓过来啊。现在和我这么陌生啊。” 骆浅沉默。 米初蕾轻轻拉起了骆浅的手,“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骆浅的手轻轻从米初蕾的手中抽离。 米初蕾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但脸上还满是温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今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好吗?” 骆浅没有立刻回答。米初蕾今天显得格外有耐心。她轻抚了骆浅的脸,又对他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怎么会呢。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好好和你道歉呢。怎么会生你的气。” “好了,那件事本来就是误会。现在我和张凡还是好姐妹。你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以前我们三人承诺过的,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骆浅尤其在最后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米初蕾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她又对骆浅说:“嗯,那一天是我们第一天走到一起的日子。你还记得是几号吗?” 骆浅点了点头。 “知道你就不会忘记。陪我走走吧。” 骆浅也没有拒绝,两人饶了一圈操场,快上课的时候,又一起回教学楼。米初蕾似乎对骆浅有说不完的话,尽管骆浅一直都是心不在焉。但米初蕾似乎根本就没看出来骆浅的异样。她一直将骆浅送到了十班的门口,临走时还大胆地给了骆浅一个拥抱。这个拥抱引发了十班同学雷鸣般的骚动。 十班有谁不知道骆浅一直是追沐冰薇的。这个陌生的美女是打哪来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抱了骆浅。这又是哪一出戏呢? 而骆浅的整个人一直都是晕晕乎乎的状态。伴随着班里不断吹响的口哨声,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呆呆地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次他完全可以感受到米初蕾的真心。这个曾经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现在彻底的爱上了他。其实说起来在他来这所学校之前。他的心里还一直想着米初蕾,想着给她的那个承诺。而现在,那句说过的话他做到了。所以米初蕾回来了。如果没有沐冰薇这个人,骆浅可以肯定他现在的心里会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骆浅不由得想,他是不是应该将和沐冰薇的邂逅当作是生活的一个小插曲。如果他现在选择离开这里回到小古城,将这里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是不是可以和米初蕾回到起点?等她高考完,他两有很大的概率进入一所学校。那也未必不是一场童话般的爱情。 他甚至劝慰自己,人要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短短的时间里,他又能和沐冰薇产生出多深的感情呢?难道能和米初蕾三年的感情相比吗? 而且沐冰薇的家庭又像是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之间。倘若他继续选择追求沐冰薇,有可能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那样真的值得吗?这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如果他不去衡量这些,那他就太过幼稚。 可是感情这种事又岂是能用得失来衡量的?转念这么一想,他又有些鄙视自己。他的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从脑海中抹除掉。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米初蕾在走廊里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她心里什么都清楚。从刚刚看到骆浅的那一刻她便明白,骆浅变心了。 她清楚地看到骆浅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女孩的眼神是那么地熟悉。那是骆浅曾经看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中包含着无尽的温柔和爱意。女生的直觉告诉她必须立刻喊出骆浅的名字,否则她可能会永远失去他。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扑入了骆浅的怀中。 在骆浅的怀中她和那个女孩子对视。她看到对方的那张美丽的脸。更觉得危急。她的眼神中露出了不容侵犯的坚定和果决,在这件事上,她丝毫不让。这关乎她一生的幸福。结果如她所愿,那个女孩在她锐利的目光下离开了。 但是米初蕾感觉到自己还没有彻底赢得胜利,因为骆浅还在犹豫。所以她在十班的门口抱了他,让他断了最后的念想。哪怕是采取这样的手段,她也一定要把骆浅抢回来。 米初蕾有这个自信。毕竟她和骆浅有着很深的感情基础。骆浅来这里才多长时间,她不相信在她如此放下尊严,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那个深爱过自己的男生还会狠心离开。 吕天恒亲眼目睹了一个陌生女孩拥抱骆浅的过程。他立马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沐冰薇。 “冰薇,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啊,堂堂沐家千金居然给别人当备胎。”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而今真个悔多情 上课铃声将骆浅从痴傻的状态中唤醒。他这时才意识到沐冰薇这节课不会回来上了。而且李晨瑶和李伟也没有回来。他孤零零坐在第三排,看着沐冰薇留在桌子上的每一本书,每一支笔。 他的手里还握着那张没有送出去的《凭栏赏湖图》,此时这幅画似乎正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翻开沐冰薇的书,里面夹着的是他们传过的小纸条,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他的神经。骆浅此时才从刚刚那突如其来的甜蜜中彻底回过神来。在上课铃声落下的一瞬间,他一口气冲出了班门。 “冰薇,冰薇。”他心中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为自己刚刚的犹豫而后悔。难以想象,沐冰薇看着他和米初蕾抱在一起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独自离开的时候又会难过到什么程度!而他当时却什么都没有做。 骆浅冲到教学楼外的时候,整个城市都被一片雨声覆盖。这种沙沙的响声更让他不安。他想立刻找到她。倘若沐冰薇淋了这场雨,那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场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骆浅冲到了雨中狂奔起来。他跑到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最后跑到了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哪里都没有沐冰薇的踪迹。也没有人接他的电话。就连李伟似乎都看不起他了…… 骆浅的眼前一片模糊,跌坐在了操场的草坪上。混着雨水和泪水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流淌而下…… 教学楼三层的走廊里。沐冰薇,李伟和李晨瑶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操场上颓然淋着雨的男生。 李伟说:“冰薇,要不,就让他回来吧。这样下去要生病的。” 沐冰薇没有开口。 李晨瑶气道:“这是他的报应,他要是不给冰薇一个解释。这件事没完。” 沐冰薇还是一言不发,她心里回想着刚刚去办公室请假的时候,从胡老师嘴里听到的那些事情。骆浅已经被保送到北清大学了,而他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就是因为自己。 如果没有之前那一幕,她相信,今天自己一定会被他感动。但是现在给她带来的只有更深的伤痕。她每走出一步都期盼着骆浅能追上来给她一个解释。但是追来的只有李伟和晨瑶。纵然她故意放慢了步伐,但始终没有等到他。 雨越下越大,作为好兄弟,李伟实在不能看着骆浅被雨水摧残。他拿出了手机。准备给骆浅拨回去。 李晨瑶瞪了他一眼,“你敢!”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先把他叫回来,我们听他怎么说,好吧。” “他还有资格说什么吗?”李晨瑶愤愤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沐冰薇突然开口问:“李伟,她是谁?” 李伟见沐冰薇开口心中一喜,只要她问了,那就有突破口了。他赶忙道:“她叫米初蕾,是骆浅的前女友,不过已经分手了。最近骆浅绝对没有联系过她,这一点我敢对天发誓。” “他们为什么分手了?” “因为她是我们班主任的女儿,班主任发现她和骆浅的事后,就把她们分开了。至于为什么今天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骆浅肯定也不知道。因为他本来是要和你表白的,为了今天,他故意不让我泄露他被保送的事,中午还为你画了一幅画呢,本来是想给你制造惊喜的。” 李伟说完,沐冰薇思考了片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晨瑶也和她想到了一处。她心直口快立刻说道:“肯定是那个狐狸精知道了骆浅被保送到北清大学了,所以忙着回来找他。以为人家考不上就一脚踢开,人家现在保送了自己又反悔了。什么东西。” 李伟虽然也了解一些米初蕾的为人,但是此刻绝对不敢为老班长辩解。 “骆浅要是为这种女人回头,那他真的是瞎了眼了。对吗冰薇。” “他回不回头,和我没有关系。” 李晨瑶气道:“冰薇!你就是太软弱,如果我是你,今天一定要把他抢过来,之后再甩了他,让他知道渣男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伟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这个女朋友,真的太可怕了。 沐冰薇眼中也闪过一丝快意。按照李晨瑶的剧本走,确实非常解气。 这时李伟大叫一声:“不好,米初蕾下去了。” 远处操场上,一个女孩子的身影进入了那幅雨景之中。 阿牛心道:“完了!在这种情况下,骆浅如果得到米初蕾的安慰,那他和沐冰薇就彻底没戏了。”尽管米初蕾是他三年的同学,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是站在沐冰薇这一边的。他和老班长可从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雨很合拍的越下越大。米初蕾跑了到骆浅的身前,一把将他从草坪上拉了起来。她也不再掩饰。对骆浅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她本来是想用自己的方法把这件事在无形中彻底化去,但是当他在教室的窗户里看到操场上淋着雨的骆浅时,就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她必须直面这件事。 骆浅没有再否认。 米初蕾看到他的眼神已然完全变了,变得那么陌生。以前,自己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一定会和自己妥协。他不可能让自己和他在这里一起淋雨。 这时骆浅的电话响了,他慌忙拿出手机接通。 “喂,阿牛,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冰薇呢?你们找到冰薇了吗?” “找到了,我们在教……” 李伟的话还没说完,被沐冰薇一把抢走了手机。 “冰薇,再不叫他回来,就没有机会了,骆浅是真心喜欢你的。” 沐冰薇神色凝重,“他要是真的喜欢我,他会回来的。”她心里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骆浅,这是你的第二次机会。” “教,教什么?教学楼吗?”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骆浅正要向着教学楼狂奔过去。 米初蕾吼道:“骆浅!我们认识了三年,难道还比不上你和她短短几个星期的感情吗?你是不是疯了?” 骆浅停下,“我没有疯,这是我的选择。” “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吗?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来这里之前,是的。”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就那么好看吗?好看到你不敢和她坐在一起?好看到你连我们三年的感情都能放下了?我米初蕾长得又哪里比不上她了?” 骆浅的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初蕾,不是我放下了我们的感情,是你。是你当初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离开我,你有没有体会过那种痛苦?” “难道你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们分的手吗?当初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我第一时间去找你,可我却看到了什么?” 骆浅的泪水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就如倾盆而下的雨。他的心又一次软了。一时间看到满脸雨水的米初蕾,他心如刀割。 米初蕾的语气缓和下来,说道:“浅,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好吗?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妈妈一定会同意的。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骆浅的声音已经嘶哑。他哭着说道:“也许你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做不到了,已经发生了,已经回不去了,初蕾,我爱上别人了。你明不明白?” 米初蕾的情绪突然崩溃。她吼道:“爱上别人了?你和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爱字。骆浅你醒醒吧。我已经打听过她了。她叫沐冰薇对不对?你知道她的背景吗?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懂不懂!人家只是在拿你当笑话!” 空气陡然凝固,雨声越来越轻。 骆浅恢复了冷静。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缓缓说道:“其实我认识她也不止几个星期。咱们分手不久,我已经见过她了。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卖画的时候,她没有小看我。我欺骗了她,她也没有记恨我。我不管他是谁的女儿,我都不在乎。初蕾,对不起。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我只能喜欢一个。我的付出能换回她的付出,我愿意去追求她。” 米初蕾听出了骆浅话中的弦外之音。她紧咬着牙齿,逼近了骆浅一步。“你以为只有她对你付出了吗?我的付出呢?你看看后面。” 她指着教学楼道:“里面现在有多少同学在看着我们你知道吗?沐冰薇她敢下来在雨中拉你这一把吗?她受得起这场雨吗?她受得起这些同学的目光吗?你以为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张凡为什么能把我轻易地叫出去?还不是因为有你!还不是因为我想有机会认识你!” 骆浅的脑袋似被一个响雷轰击。米初蕾所有的言语中,这一句,对他冲击最大。他一直以为《提裙戏水图》是他和米初蕾之间最早的感情萌芽。万万想不到在此之前,米初蕾便对他先有了好感。 骆浅一时间无话可说了。天上的雨终于彻底停住。此时骆浅和米初蕾身上的衣服像是刚洗过一样,两人发丝上的水珠也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拨开阴云见晴天 阵雨过后,空气里似有淡淡的甜味。清风拂面,骆浅感觉到了阵阵凉意。 “我送你先回宿舍把衣服换了吧。” “骆浅,你愿意回头了?”见骆浅还是不答话,米初蕾的眼睛再一次红了。“骆浅,我没有给任何人低过头,今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走过来抱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张凡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沐冰薇我也可以完全不在乎。只要你肯回来。” 骆浅缓步朝着米初蕾走了过去。 米初蕾的心头一喜,她赢了,她从小就没有输过。 可骆浅在她身前站定,米初蕾期待的那个拥抱终是没有降临。 “其实你完全不必下来陪我淋这场雨的。女生不能没有面子。别让那些同学看了你的笑话。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很快我也要回古城了。你要把心收回来,好好参加高考,不要让我影响到你的学习。” 米初蕾身体一僵。“你什么意思?你还要去找沐冰薇是不是?” “我还有东西没给她。”骆浅握了握手中那幅画,早已经被雨水淋透了…… 米初蕾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一次她没有哭出来,也没有对骆浅大喊大叫。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她了解骆浅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不过是在这里闹了一场笑话罢了。她并不感谢骆浅为自己做的最后这点事。但她也不拒绝。 一对情侣在雨中浪漫的故事总比一个倒追男生反被冷落的故事好听得多。那样的话,她也就在这所学校里彻底抬不起头了。 教学楼里,窗口坐的学生们有幸目睹了一场好戏。“情侣”吵架后,男生独自在雨中自虐,女生心疼追出,两人最终和好如初。这是剧本里最俗套的剧情。但年轻的男女们对这种俗套百看不厌。爱情说到底也就是雄性和雌性的那点事情,不管高级动物们为它披上怎样华丽的外衣,它的本质也还是俗套的。 直到两人并肩走出操场,沐冰薇才按掉了手中的电话。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她的眼睛红了。此刻她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米初蕾说过的几句话。 “她受得起这场雨吗” “你以为只有她为你付出过吗?” 当然骆浅的那几句话,也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 李晨瑶搂住沐冰薇安慰她,不过她知道此刻沐冰薇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鼓励。刚刚李伟的电话开着免提,她也模模糊糊听到了雨中那两人的对话。即便没有听全,有李伟在旁边做解释,她们也不难将那些对话内容猜出来。 李晨瑶说:“刚刚骆浅不是说还有东西要送你吗,你还不快去拿?” 李晨瑶本来是想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这句话,话到最后又变得更咽。她是个看偶像剧都能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此刻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沐冰薇倒显得比她冷静,她笑道:“要不是给你的。” 李伟此刻如释重负,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这场大剧的导演,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是他亲手将剧本推向高潮,最后还为观众们安排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想向两位美女邀功,却发现她俩现在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 骆浅一直将米初蕾送到宿舍楼下,看着米初蕾进入楼内才离开。刚走出几步,迎面便看到了沐冰薇。 “冰薇!”骆浅飞速跑到她身边。“对不起,冰薇。都是我的错。” 沐冰薇看到骆浅完全湿透的衣服和满裤子的泥巴,心里发酸,更多感动,“你也先把衣服换了再说吧。” “冰薇,那会儿的事情。我也完全没有想到。” 沐冰薇道:“好了,别说了,你的戏可真多。” “不是,我……”骆浅还想解释什么。 沐冰薇忽然捂住了他的嘴,“走吧,快去换衣服。一会儿别感冒了。” 骆浅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几辈子的桃花运。一个个美女对自己是极其的包容,极其的温柔。好像自己今天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他忙将《凭栏赏湖图》递给沐冰薇。 “这是什么?”沐冰薇故作不知。 “打开你就知道了。” 沐冰薇展开画,里面已经面目全非。轻轻一拉,整张画纸稀碎。 “啊?” 沐冰薇轻笑了一声,“这,原本画的是什么?” “可惜了!这个其实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送给你的那幅画。你扔了之后我又捡了回来了。一直收藏着。本来今天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真没想到变成这样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我扔掉又被你刚好捡到?反正现在黑乎乎一片,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是真的。不信你问李伟。我们身上发生的巧合事情还少吗?” 沐冰薇早听李伟说了这件事。心里也可惜这幅画被毁。嘴上依旧逗他:“李伟和你穿一条裤子。能问出什么!那你现在送给我是表白的意思吗?” 骆浅急忙道:“当然是表白。你接受我的表白吗?” “你自己觉得呢?今天你给我演了一天的戏,还想让我接受。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能得到沐冰薇的这个态度,骆浅已经烧高香了。他还敢再奢求什么?拨开阴云又见晴天。他感觉到身体都不冷了。 “快走。一会儿真的要感冒了。” 骆浅说:“我得先去找李伟拿钥匙。” “我已经拿了,快走吧。”沐冰薇说出这句话后转身先走。骆浅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跟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心率猛地增了上来。这是——沐冰薇要和他一起回去?两人即将共处一室?而且他要换全身的衣服…… 骆浅越走越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刚走进屋子,沐冰薇便看到骆浅和李伟留下的满地的啤酒瓶。 “你俩每天在家里喝酒?” “这不是为我保送的事,庆祝了一小下。” 沐冰薇再一抬眼,看到墙上贴了一张大白纸,上书:“沐冰薇”三个大字。名字下面是“必胜”二字。旁边是骆浅画的一个握着的拳头。 沐冰薇笑出声:“你这是去追女孩,还是去打仗?” 骆浅尴尬一笑:“李伟说这样有用的。” “他尽出馊主意。你什么都听他的!快去换吧。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骆浅进屋,换了一身运动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沐冰薇的手里握着吹风机。 两人对视了有几秒钟,沐冰薇先开口说:“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骆浅木讷地点了点头。缓慢地走到她身前。 按下开关,沐冰薇一只手握着吹风机,一只手揉骆浅的头发。骆浅只能听到吹风机隆隆的声音,听不到沐冰薇的呼吸声,但他低头可看到她起伏不停的胸膛。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飘进骆浅的鼻子里,骆浅悄悄地闻着。此刻他的触觉也格外敏锐。似乎能够感受到沐冰薇揉着他头发的每一根手指的温柔。 骆浅一直呆呆地没有动。沐冰薇绕到了他的身后,吹他后面的头发。等到吹风机的声音消失的时候,沐冰薇从后面环住了骆浅的腰。将头贴在了他的背上。 骆浅的身上仿佛有电流穿过一般。 “明天你回古城吧。不要再去学校了。” “为什么?” “你还想再遇到她?还是你想听同学们指指点点的。” 骆浅也想到了今天米初蕾在班门口抱他的那一幕。他如果再回去,压力最大的要数沐冰薇了。 “我留下本来就是为了你,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我也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你家里人高兴坏了吧。” “可不是嘛,我爸还准备为我办个庆典呢。” “那肯定要办呀。骆浅,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说说吧。” “说什么?” “说你……所有的事。” 骆浅心头一热,转过身想将沐冰薇抱在怀里。 沐冰薇后撤了一步,“一天之内,不能同时抱两个女孩子。” 骆浅倍感窘迫,把那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立刻收了起来。他干咳了一声化解尴尬。“我的生活太简单了。从小到大就是画画,学习,好像只有这两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他看沐冰薇薄怒的表情,知道自己糊弄不了。于是接着又说:“我小的时候有三个玩伴,有李伟,高飞,还有张凡,张凡你见过的,还为她吃过醋。” “谁吃醋了?” 骆浅笑,他没有继续逗她,因为要继续下去的话难免要提到那张可怜的短命作品。 “我还有一个哥哥,他爱好搏击,我和李伟的搏击技巧都是我哥哥教的。小时候他总是欺负我。然后我就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了。哦,楼上还有一位阿姨......” 骆浅说到这里,忽然脸上的表情大变。 “怎么了?” 沐冰薇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骆浅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骆浅震惊自己追女孩竟然能专心到这种程度,他今天完全忘了沐冰薇是田阿姨女儿这件事情。这又是多么巧合的一件事,自己的干娘,是她的亲娘。仿佛他们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一对。从他两人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月老就用红绳紧紧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楼上的阿姨到底怎么了?” “没,没事。”骆浅决定将这件事先埋起来。他还不确定沐冰薇对田筱君的态度。现在他和冰薇之间的关系还不够稳定。他自然不敢将这么敏感的话题拿出来说。 再者,今天他为沐冰薇准备的惊喜泡了汤,他打算好好经营一下这一手底牌,将来在某一刻讲出来,一定可以大赚一把沐冰薇的眼泪。 “没什么,楼上的那位阿姨是我的干娘,刚刚我想到了她有一个心愿还没有完成,作为她的干儿子,我想这次回去应该帮帮她。” 沐冰薇斜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的阿姨偷了你家鸡蛋呢,大惊小怪的。” 骆浅对着她傻笑。 沐冰薇明显感觉到骆浅的情绪一下子亢奋起来了。 “你是不是犯病了?” “我今天有女朋友了,还不能高兴吗?” “喂,我还没有答应你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冰薇的无可奈何 长途汽车进站。骆浅看到亲人朋友们向他招手。 老爸,老妈,哥哥,嫂子,还有瘦猴高飞都来了。 一下车他便闻到了古城那熟悉的气味。他贪婪一嗅,向大家冲了过去。 “哎呦,我的宝贝儿子回来喽。”贾华笑着向骆浅张开了双臂。 骆浅不由得鼻子发酸。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骆浅回来的第三天,骆元生便在小古城最豪华的那个大酒店中为骆浅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典。 来宾众多,其中不乏那些在他们落难时躲得老远的亲戚朋友。对他们骆浅很难伪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来。骆堔却对客人们笑脸相迎。 他对骆浅说:“人家能来捧场是好事情。必须以礼相待。” 骆浅嗤之以鼻,他忘不了冬天的时候母亲拉下脸出去借钱,碰了满鼻子的灰。要不是田阿姨一家伸出了援手,那道坎也许他们一家人就迈不过去了。 骆堔笑了笑说:“在你落难时,只要不落井下石,那都算好人。” 这场宴席骆浅只邀请了张凡和高飞两位朋友来。学校里还在上课,张凡来参加也是请了假的。 家人们都忙着招呼客人,这一桌子的菜肴前现在只有他们三人。三人大快朵颐,骆浅一边吃,一边对两人讲着他在燕北画室里发生的种种事情。 张凡垂头丧气地说道:“哎,我这一年还是老样子,一点新鲜感都没活出来,每天就是学习、睡觉、吃饭。都没什么好说的。” 高飞问道:“难道就没有男生追你吗?” 骆浅也很感兴趣这个话题。“是啊?你说没有我可不信。” 张凡气道:“当然没有了!我哪有你那么早熟。你们看看我这发型,看看我这发育,谁会追我?” 骆浅笑得合不拢嘴。高飞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张凡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问道:“骆浅,初蕾转校,别说和你没关系啊。” 骆浅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压根儿不知道这事。” 张凡道:“装什么装。你在那所学校里没见过她?这次你可露脸了。王老师肯定不会再反对。你不打算采取些什么行动吗?” 骆浅一脸的苦相。“见是见到了。哎别提了,回头和你细说吧。” 这时台上的主持人大声道:“下面隆重有请我们的状元——骆浅登场。” 骆浅踩着音乐,大踏步朝着台上走去。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信。这一走,他要让某些冷漠的人好好瞧瞧,骆家现在崛起了。 张凡望着骆浅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唉,早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化龙而去了。” 高飞笑道:“骆驼的艺术细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咱们羡慕不来的。咱们一起玩尿泥的时候骆驼就能捏出一个小人儿来。咱们只懂得往脸上甩。” “你还有脸说?” 高飞讪笑,小时候确实只有他往人家张凡脸上糊泥巴! “那时候,不懂事嘛。小凡,你打算往哪考?” “我没有骆驼那本事。而且我也想离家近点。我打算往a市考。你别看我的拳头硬,其实我离不开我妈。” “离不开阿姨,那你将来最好还是嫁到咱们古城里。”高飞笑着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和我妈住在楼上楼下最好。” 高飞给张凡夹了一块肉,“你想的对。” 张凡说,“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高飞笑道:“小时候总欺负你,现在长大了,我应该弥补一下以前犯下的错误。以后我打算好好照顾你。” 张凡笑了。她确实感觉到了高飞自从走入社会之后,有了很大的改变。变得既温柔又体贴。 “瘦猴,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呀。懂得对女生温柔了。” “多吃点肉,你也能长大。” “你是真的狗!” a市的一栋豪华别墅里。 沐冰薇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她心事重重,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和爸爸开口。 骆浅已经离开了一周。她这一周都魂不守舍。她很感动骆浅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但越是如此,她现在也就越是不安。米初蕾在电话里吼出来的那几句话,像是魔咒一样,整天在她脑子里回荡着。 “小姐,吃饭了。”门外传来了陈妈的声音。 “知道了,我爸爸回来了吗?” “先生刚回来,在餐厅等着你呢。” “好了,我马上过去。” 沐冰薇照了照镜子。在镜子上用食指写出了两个字“必胜。”然后在镜子前举了举自己握紧的小拳头。这才出了房门。 “爸爸,您回来的第一件事怎么都不是上楼找我?”沐冰薇笑着坐在了沐宏远的身边。 沐宏远的嘴角微翘。女儿平常都是坐在他对面的。只要她坐在自己身边,那必然是有事相求。沐冰薇的这个小动作,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沐宏远装作不知:“爸爸知错了,以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必须是去给小薇请安。” 沐冰薇撒娇:“这还差不多。” 沐宏远只要看到自己的这件贴身小棉袄,全身的疲乏都会立刻消失。“和爸爸说说,最近学校里有什么事发生没有?” “在学校里还不是老样子。能有什么?每天只是学习学习无聊的很。” “再忍些天就过去来了。高考就是这样的,老爸那会可要比你刻苦得多。等你高考完爸爸带你好好玩。” “爸,不要随便许诺我,我会当真的。您有那个时间吗?” “你有那个时间吗?”沐宏远一愣。他感觉这句话很熟悉,但他已经记不起来是多久之前有人对他讲过的了。 “怎么没有啊?世上还有什么比陪我宝贝女儿更重要的事呢。” 沐冰薇趁热打铁问道:“爸,您说我高考之后,去哪儿上大学好呢?” 沐宏远一听这话,瞬间猜到了沐冰薇的心思。“怎么,你想留在国内读大学?我们不是早说好了吗?高考完,我们就一起飞回美国。” 既然话说开了,沐冰薇也不再藏着,“爸,我想留在国内。” “可是你留下的话,谁来照顾你?爸爸在美国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今年必须要过去。”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不要总想着照顾我。我现在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 “你的意思是现在长大了,不需要爸爸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沐宏远顿了顿又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突然想留在国内了?” “这里是我的祖国,我怎么就不能留下啊?”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父女俩人就此陷入沉默。 隔了一会,沐宏远说:“小薇,你总说希望爸爸能和你sally阿姨复合。这次过去,爸爸打算和她再谈一谈。她也同意了。” “您要复婚了?” 沐宏远沉吟片刻后说道:“只是先谈一谈。” 沐冰薇的心里很清楚,其实爸爸和sally分开,主要还是因为爸爸不想继续那段婚姻,而他现在既然愿意回去谈。那大概率他们会复婚的。这本来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虽然她从来没有喊过sally妈妈。但在她心里其实很认可sally。她不希望爸爸一直单着,身边没有人照顾。sally无疑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只是现在,沐冰薇听到这个消息,心底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爸爸和sally复婚,那就意味着他会留在美国生活。那自己也就只能跟着爸爸去那边。她不可能去让爸爸做一道选择题。选她还是选sally?这道选择题似乎只能由她自己来做。选国内,还是选国外? 从小到大,爸爸到哪里就会把她带到哪里,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该去哪费过脑细胞。爸爸会为她安排好一切。但现在,她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陈妈看到气氛不对。立刻道:“先生,菜都凉了。” 沐宏远夹了一筷子菜,但没有吃进嘴里。“小薇,我已经在那边为你把留学的手续准备好了。” 沐冰薇立刻有一种被支配到失去自由的感受。 “您为什么都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我当然问过你,你是同意的。” 沐冰薇的声音有些更咽了,“爸,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可是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在三个国家读过书了。”她说完这一句起身从饭桌上离开,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一会儿,陈妈敲门。陈妈是沐冰薇的奶娘,从小照顾她的生活,沐冰薇看着陈妈,泪水止不住了。 “陈妈,我爸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把我带到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环境。我到现在都没有几个朋友。我连选择在哪里生活的权利都没有。” 陈妈心疼沐冰薇。安慰道:“先生的工作才是第一位的。小薇呀你已经长大了,现在不是你离不开先生了,是先生离不开你。” 沐冰薇哭得更加伤心。陈妈说的话她都明白。但是如果现在她妥协了,那也就意味着很快要和骆浅分离。她同样舍不得骆浅。米初蕾的话再次狠狠扎进她的心。她的本意绝对不是只和骆浅玩一玩儿。只是现实情形让她无能为力。 陈妈接着说:“老爷闲暇时总和我说,他一天天盼着你长大,却又怕你长大。因为你长大了,也就离嫁人不远了。” “好了,陈妈,你别说了,我都懂,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陈妈轻轻关上了房门退了出来。沐宏远其实一直都站在门外。 陈妈说:“先生,照我看这种情况,可能是……” 沐宏远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他点了一支烟,朝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老骆家双喜临门 小古城骆家的老宅中。 何成功和骆元生又摆开了棋盘。何成功把老大哥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将!” 骆元生定睛一看,大为赞叹:“小何,你这又是什么套路?” “这个套路就是传说中的‘敢死炮’了。” 骆元生虽然又输了这一盘,但是却很满足的点头道:“今天又受教了。” 院子里贾华正给蔬菜浇水。她插话说:“下了二十年了一把也赢不了,你还那么有劲头。” 骆元生说:“夸张,偶尔也能赢一把嘛。” 何成功也笑了:“哈哈,大姐,棋场中有一句话说‘棋场失意,人生得意’。你们家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息。骆浅刚办了喜事,这眼看骆堔的喜事又要到了。” 贾华说:“这事儿我还正打算和你俩唠唠呢。你们说咱家里刚给骆浅办了升学的庆典。怎么也得明年才能给骆堔办婚事吧。不然的话,一年办两回喜事,恐怕亲戚朋友们说闲话。” 何成功道:“正所谓双喜临门,这才叫喜庆。骆浅那是咱们小古城第一个保送北清大学的小状元。那不办怎么行?骆堔娶媳妇又是一件大事,别人能说出什么闲话?” 田筱君道:“嗯,趁着这个喜头,要给骆堔也大办一场。” 骆元生收起了棋盘:“这件事看骆堔自己的意思吧。他想什么时候娶就给他什么时候办。” 田筱君问:“女方怎么说?” 贾华放低了声音,脸凑到田筱君耳边说:“娜娜那边没有说法。她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一直跟着骆堔。孩子命苦,早娶过来也早早给她个家。” 田筱君说:“那倒也是,这孩子娶过来姐姐你不用担心婆媳不和。我想呀,她会把你们二位当成亲生父母对待的。” 何成功问:“现在娜娜和骆堔是回来住,还是在店儿里住啊?” 贾华说:“他们在店儿里住。我和元生叫了几回都不回来。骆堔说他店里太忙。新城旧城跑的不方便。” 田筱君说:“那店儿里的条件也太差了吧。娜娜这孩子倒是不怕苦。” 贾华道:“是不怕苦,其实咱们家里有的是空屋子。当年我和公婆也都是在这一个院子里住的。” 何成功道:“骆堔这一年赚钱也太拼命了。日子过起来就行了。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可不行。回来住还能有你们给做口热饭。在那边住想必他们忙起来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贾华的脸色变得难看:“小何你真说对了。我也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不过骆堔那孩子从小就不听话的。他说,现在正好赶上新城搞建设,不抓住这个机会,过些年买卖也就淡下去了。” 骆元生咳嗽了一声,“那小子学习不行,干活倒也吃得下苦。现在这个家,全凭他撑着。” 贾华又接话说:“前些天我说再去以前的单位找些事做,骆堔就急了…….”贾华说到这儿,声音有些更咽。 老骆家的经济状况,田筱君一家最清楚不过。骆元生吃的靶向药价格高又不在医保的范围里。他单位里的那点工资也就刚够买药的。骆堔现在是一个人养着两家人。还要供弟弟上学。而骆浅学的是纯美术。据说一罐子颜料就上百块。想画出点名堂总得练的。这笔费用想来也不小。 田筱君立刻安慰道:“你家的这两个孩子是真了不起。姐,你现在的责任就是好好照顾大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为他们操心了。孩子们成长起来了,日子就只有越过越好的份儿。骆浅能考上那么好的学校,难道还怕没钱上吗?你家里拿不出,还有我家。而且政府也有相当大的补贴。” 何成功接着说:“我昨天问了一下骆浅助学金的事情,上面已经批下来了。”何成功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多少钱?” “五千都批了?” 何成功在小古城做了二十年的公务员。单位里的事他最熟。他知道老骆家的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向政府申请助学金和助学贷款。前两天他带着骆浅办了一系列手续。按照往年的政策,他的助学金能领到五千元,助学贷款是可以申请八千。 “骆浅是咱们古城里第一个保送北清大学的状元。怎么可能只有五千?今天我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们这件好事的。光县里的奖金就打算发五万。这还不算助学金和助学贷款。” 骆元生和贾华一听,当场愣住。 何成功又说:“骆浅读书的钱,你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孩子给咱们古城长了脸,咱们古城还能让孩子读不起书?县里喜欢批这种钱。恨不得每年能出一个保送生呢。” 贾华又惊又喜。责怪两人,“这么大的事,你们现在才说。” 田筱君笑道:“老何不让我一进来就说,他担心老骆没心思和他玩棋。” “嗨!” 贾华的眼睛红了。 骆浅办完自己的一些贷款手续后,一直在骆堔的装潢店内帮忙做事。坚持到晚上,他感觉到体力透支了。 骆堔笑道:“大艺术家,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了了?你也太娇贵了吧。我和瘦猴每天不是这么过来的?” 骆浅说:“你当我就那么容易啊。我在燕北画室培训的时候,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 “坐着比干活还累?” “坐着不累,你念书的时候怎么坐不住?” 骆堔被骆浅呛的没话说,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拉长声音讽刺道:“大艺术家,你现在是高材生了,有学问,我说不过你。我这受苦命可以负责挣钱供你。但要是你小子敢吊儿郎当,看我不打死你。” 骆浅很罕见地没有和他再顶嘴。骆堔等了一会没等到弟弟的回应,不由看向他。他看到骆浅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想啥呢你?” “哥,我琢磨读大学应该也轻松。到时候我在学校附近找个公园重操旧业。你说我能不能发财啊?那边的人一定都有钱。有可能我的买卖比你的还好。” “你的格局怎么就打不开呀?你要是能画出点名气来,一幅画就能赚我一辈子的钱。你这个岁数时间成本是最贵的。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些蝇头小利上。学费的问题不用你考虑。” 骆浅深深看了骆堔一眼。他从沙发上起来。一边拍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挣钱养你自己家吧。今年不就要结婚了吗?车子房子要给自己都置办的体面点儿。” “这话说得,算你小子有良心。凭你老哥我的魅力,就算是只有一口锅,娜娜也会跟我的。你不用操这种闲心。” 骆浅心里知道,最近两次学费全部都花的是娜娜姐的钱。他感恩哥哥和嫂子对自己的付出,只是将这份感激一直深埋在心里。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们一幅画吧。” “这个可以有。等你小子以后出了名。我把画卖了,给娜娜换套房子。” “哥,你的格局能不能打开一点。要我真有那么一天。你想要多少,我给你画多少。” 骆堔失笑,“这么说,你小子倒是我最大的一笔投资。你可千万别是个赔钱货。”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骆浅刚说完,电话铃声响。他看到来电显示是沐冰薇,便跑出装潢店外去接。 骆堔欠着脚朝外望了一眼,男人了解男人呀,要不是心里有鬼,谁会愿意多走那几步去外面接电话呢?略作分析后,骆堔便想通了这里边的事。骆浅现在被保送到北清大学,想必王老师也不会再反对弟弟和她女儿交往了。 看着外面弟弟脸上的精彩表情。骆堔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瞧那一副舔狗像!”骆堔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打算将这件事情晚上分享给老妈听。 第二日清晨。 听到了院子里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沐冰薇赶忙爬到窗户上向外看。楼下沐宏远的车子刚驶出院子,沐冰薇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跑进了自己的衣帽间。 对于沐宏远来说,可能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这种概念。但对于沐冰薇,这个星期天意义非凡。 她立刻脱了睡衣,开始在自己偌大的衣帽间里搜寻起来。一连试了六套衣服才算是满意。最终确定下来的是一件连衣裙。这件衣服的颜色并不惹眼,但样式不俗。穿在她身上,显得简单大方,又不失性感。也许在成熟男人的眼中,这样的穿着算不上过于大胆。但那些未经世事的男生看到的话,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选好衣服以后,沐冰薇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套被自己封存已久的化妆品。在学校里有规定不让化妆,她也不需要化妆。她的素颜已经是学校里的一道风景线了。但是今天她决定做一个突破,有必要让某人知道自己还可以更美。 不久后,沐冰薇从楼上走了下来。 陈妈正在收拾屋子。看到沐冰薇后,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小薇,你,这是……去哪啊?” “陈妈,中午吃饭不用等我,我今天和同学们有个聚会。” 陈妈应了一声。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沐冰薇又说:“对了,我爸爸如果问起来……” “我就说你去图书馆了。” “恩?”沐冰薇一脸的不可置信。“陈妈,你真的会这么说?”她上前给了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我们可说定了。否则爸爸又要问我有什么人?喝没喝酒,麻烦得很。” 陈妈满脸的宠溺:“恩,你也不要穿帮了。要开车出去吗?那你可千万不要喝酒。” “一定不喝酒,放心吧。”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十得四章美好都值得等待 骆浅打早上起来,一直照着镜子摆弄着他的长头发。贾华看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注意到。 贾华走到院子里,扒到骆元生的耳边说:“元生,你有没有发现……” 不等她说完,骆元生道:“骆浅的不对劲?” 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看来昨天骆堔说得不错。他交女朋友了。” “大惊小怪,青春期的孩子不都这样嘛。骆堔当年都是随身带镜子的。” 贾华说:“骆浅哪有他那么跳!骆浅这么反常一定有原因。” “你就不要瞎猜了。” “你看着吧,一会骆浅准说要出去见朋友的。” 贾华话音未落。 “妈!我出去见个朋友。”骆浅风风火火从屋里走了出来。“中午吃饭不用等我了。” 一溜烟,骆浅人已经消失在大门外了。院子里只留下贾华和骆元生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辆豪华的跑车咆哮着引擎,划破了小古城的寂静。古城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县城而已。在那不算宽敞的油柏路上,很难见到这样色彩鲜丽的超级酷跑。所有路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人都自然而然地开始议论。这是什么车?这是谁的车? 当跑车驶过骆堔的装潢店时。高飞大呼:“堔哥,堔哥!快出来。快点。” 骆堔从里屋赶忙跑出来:“怎么啦!!” “你的宝贝。刚刚你的宝贝过去了。” “娜娜怎么啦?” “不是,不是娜娜姐,是你爱的另外那个宝贝。” “放屁!我还爱过谁?”骆堔紧张地向后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胡娜娜今天出去逛街了。而后他便听到了那引擎咆哮的声音,骆堔顿时明白了高飞的意思。他探出头从马路上看,只瞧见一个车屁股。 这辆耀眼的跑车一直开到旧城的莲园。停在了莲园外的停车场。车门缓缓从上打开。沐冰薇优雅下车。她长发披肩,身材纤细。一瞬间,惊艳四周。 停车场周围的成年人还好,而那些小青年们就不能淡定了。豪车美女的双重视觉冲击,让这些古城的小伙儿一阵阵晕眩。 提前来到停车场的骆浅本来已经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沐冰薇的双腿迈下车的一瞬间,骆浅冲上来的身体竟然僵在了原地。 沐冰薇无限得意。骆浅的表现让她心里大感满足。这就是她要达到的效果。 “看你还给我装清高。今天我就是要晃瞎你!” 骆浅的眼睛上下闪烁着。有一种立刻逃跑的冲动。随着沐冰薇的靠近,骆浅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他知道这是沐冰薇喷的新香水。 “傻看什么?” 沐冰薇一开口,骆浅才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她没错。只是这种全新的感官体验,让他一时间很难适应。骆浅的眼睛微微往下一瞥。突然感觉到鼻子痒痒的。接着似乎有一股液体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上嘴唇奔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手背上多出了一片殷红。骆浅想在地上找一个缝隙一头扎进去。这辈子也不出来了。 沐冰薇的纸巾已经递到了他的手里。“快擦擦吧。” “冰薇,这两天我有点上火。” 沐冰薇上次来莲园还是冬天。整个莲园中只有松树有点绿意,看起来极为荒凉。这夏天就全然不同了。到处树影葱葱,虫鸣鸟叫。一眼望去尽是一片绿意盎然。莲湖桥下的莲叶已经展开,只是还没有到开花的日子,略显美中不足。 沐冰薇抱着骆浅的胳膊静静赏景。“骆浅,这些莲花每年什么时候开?” “六月份。如果在高考那几天湖里开了花,我们这里的人就会说,今年又要出状元了。” “迷信!” “是真的。这几年湖里的莲花开的一年不如一年旺。我们古城也好多年没有出考名校的考生了。” “那是你们这里的教学质量差,能怪这湖里的莲花?今年你不是考名校了吗?过些天看看这里的莲花开得怎么样!要是真的有奇迹发生,那我就信了。我敢打赌,今年这莲花开的可能还不如去年呢。” 沐冰薇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里莲花盛开是个什么样子。但看湖里那几片稀稀落落的叶子也不难想象过些天这里的景象。 骆浅则显得很有信心。“赌什么?” “赌什么都可以。” 骆浅说:“你要是输了,你就嫁给我。” “切。”沐冰薇斜了他一眼。“好啊。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输了,我可以娶你。” “不土吗?” “土。我输了任你处置。你刚刚可是答应了这个赌约。你看着吧,我最近运气爆棚,什么事都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你就是再运气爆棚,能量守恒还能在你身上不成立?你看看下面有几片叶子,总不能因为你,一片叶子上开几十朵花吧?” 骆浅不以为然:“运气这种东西,不能靠科学来解释。比如说我能在几十亿人中又遇到你,这科学能解释得通吗?” “求你了,打住吧。” 骆浅虽然毫不怀疑自己的情商有欠缺。但是说情话显然是他的弱项。他转过身面对着沐冰薇,凑近她的脸说:“既然你这么嫌弃,那我就不说了,以后只用行动。” 沐冰薇的眼睛躲开骆浅炙热的目光。两个人呼吸可闻。气氛一瞬间变得相当暧昧。 “呃,我们到那边坐坐吧。”沐冰薇指了指桥下的凉亭。她说完慌慌张张逃出了这片磁场。 骆浅跟在她后面。才下了两个台阶,沐冰薇忽然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后面的人拉在了手心里。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掌流到了心窝。这一回她没有拒绝。 走到凉亭。骆浅说:“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有两个公园还能逛逛,想不想再去酒泉园逛一圈?” “不要了,晚上我还得赶回去呢。时间不多,我只想在这里陪陪你。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嘛。” 骆浅想自己的情话和她比起来的确是土不堪言。 “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啊。那时候我怎么也不敢想将来能和你来这儿约会。这里是我的福地。当时你从桥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吓得差点跑掉。最后想问你的名字又不敢。我是不是很怂啊?” 沐冰薇点头道:“确实很怂。我以为你会问的。” 骆浅感叹。“好在没有错过。要不然我得多后悔?” “要是我们后来再遇不到,也不存在后悔。现在早已经都相互忘记了吧。” 骆浅觉得沐冰薇这句话似乎包含着某种哲理在里面。但他又一时间咂摸不透彻。 “冰薇。那现在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对吗?” “骆浅…….” “怎么?还没有做好准备吗?” “不是,骆浅我……”沐冰薇心情沉重,双眉微蹙,开不了口。 “你要去美国了是不是?” 沐冰薇的身体僵住。 “你,你都知道了?” “你忘了,我也有一个内线在你的身边的。” “那你还追我。你是不是傻?骆浅我可能高考完会离开。我和我爸争取过,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同意我留下来。”沐冰薇没敢看骆浅的眼睛。 “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我不怕等。十年二十年我都不怕。只要你不嫁人,我可以一直等着你。” 沐冰薇知道骆浅的这几句话绝对是真情流露。他感受得到骆浅的真心。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沐冰薇一下子感受到了心里的轻松。或许这很自私,但是能听到骆浅亲口说出来愿意等她,她再没有那么揪心了。她抬眼看着骆浅那一双诚挚的眸子里满是对她的爱意。一瞬间,心都要融化了。 她用力抱住了骆浅,带着哭腔说:“骆浅,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你,可是我也不能离开我爸爸。我爸爸,也离不开我。” “我会等你的。多久都会等你。”骆浅轻轻捧起沐冰薇的脸,将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好了,不要哭了。”他用拇指擦去了沐冰薇眼角的泪水。 沐冰薇此刻丝毫不怀疑这个傻小子会一直等她。可是等多久呢?如果她连一个期限都不给他,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至少应该要等到她大学毕业之后吧?但她毕业了就能回到这片土地,回到骆浅的身边吗?她不知道。 昨晚沐冰薇想过无数种她和骆浅的结局。最让她毛骨悚然的一个可能是,将来她会嫁给某个蓝眼睛的美国佬,也许会在某个深夜里,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悄悄回味着远在祖国的那张笑脸。光想想,她都觉得心悸。 他们现在只是两个高三的学生。沐冰薇很清楚,高中生的恋爱很少能最后走到一起。何况她们这种异国恋呢?人生有太多的未知,有太多的不得已。一切都无法预料到。他不是骆浅,骨头里缺乏骆浅的那种纯粹的浪漫主义血液。 她想到了放手。她看得出来,那个女生对骆浅也是一片真心。她不该霸占着骆浅,让他错过了正确的人。只是她舍不得,她没有那么伟大。她是个自私的,普通的女孩子罢了。所以她的心里一直矛盾着。 她精心化妆,想给骆浅留下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后悄然而去。但她又不想让这一场约会变成诀别。当她兴冲冲地冲出门的时候,其实在她心里已经作出了选择。她要答应骆浅,至少在那种能决定离合的矛盾未出现之前,她不想主动结束这份感情。 昨夜,骆浅将沐冰薇准备来古城找他的事告诉了李伟。 后来他又从李晨瑶口中得知了沐冰薇最近的状态极差。原因是家里打算送她去美国读书。 骆浅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有两种感受。一是难过,二是感动。但感动占九成。 难道说沐冰薇能留下,他们就一定可以在一起了吗?但沐冰薇能为离开他而难过,这才是他们将来能走到一起的前提。骆浅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选择坦然面对。在赴约之前,骆浅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缩。那天他冲到雨中的那一刻,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永远不会用得失来衡量自己的爱情,他认为那是对爱情的亵渎。 骆浅不怕等待,他一直明白一个道理:一切的美好都值得等待。 章节目录 第三十拍五章胡娜娜偷拍被抓 胡娜娜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她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心里记下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色彩合心的床上四件套,不过她没有立刻买,打算过些天和骆堔一起再来看一回。 逛到下午,她的心便不在商场了。骆堔和高飞中午只吃了泡面。为此她在电话里还数落了骆堔。她现在可以感觉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简直无法生活下去。 从商场出来,不知不觉她走进了小巷子里。巷子里的每一寸土地她都很熟悉。她记着每一家大门的油漆。熟悉每一个女人骂自家孩子时的口气。她甚至能猜到谁家的狗子现在正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瘫在地上晒太阳。 但今天,她忽然对这里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她的眼睛仿佛变成了第三人称。眼中看到的一切虽然依旧,却和她自己联系不起来了。 一直走到那个油漆脱落了大半的红色大门前她停住脚步。 透过门洞,她可以看到窗户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每隔几分钟,便有麻将撞击的声音传出来。隔着一个院子烟味不可能传到这里。但胡娜娜的嗓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了。 “啪。” 一声脆响之后,胡娜娜听到了那个最熟悉的声音:“自摸!” 一瞬间,胡娜娜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嗓子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 这个院子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个女人也没有任何变化。胡娜娜最终没有踏进去。她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往巷子外走着。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多数都是她被打被骂的情景。 看到一块大石头,胡娜娜便坐了上去,这一坐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直到她接完骆堔的电话,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感觉到肚子里有些不舒服。因为这几天正是她的经期,在石头上坐得久了,肚子有些受凉。 胡娜娜从石头上下来,怔怔地看着湖里稀稀落落的莲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到了莲湖边。小时候跳入莲湖里的那一幕场景瞬间冲进她的大脑。她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转身又往外走。 没走多远,她也就轻松起来了。背后的小胡同和莲湖全部变成了过往,变成了历史。她要奔赴的是自己全新的生活。那里有一个伟岸的男人等着她。在那个小屋子里,她是被宠爱的,被需要的。 走到莲湖桥上,胡娜娜的视线瞥到坡上的凉亭,身体不禁一怔。 她看到了一对年轻的男女背对着她,在凉亭的长凳子上依偎着。虽然很远,但她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生就是她的小叔子骆浅。 胡娜娜蹑手蹑脚地往上小坡上走。一边走,一边熟练地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调制静音、关闭快门声、关闭闪光灯、放大对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装潢店里,随着胡娜娜的一张照片传来。老板骆堔和徒弟高飞都惊叫了起来。这一张照片的爆炸性不亚于一颗炮弹落在这里。 那个男生的背影化成灰他们都认识。 那女孩看不到正脸,只能看到她有一头的齐腰的长发,但那女孩的一身衣服非常亮眼。小古城里有这么时尚靓丽的姑娘吗?骆堔和高飞面面相觑。 高飞道:“居然不是米初蕾?这是谁啊?” 骆堔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是你们初中同学吗?” “绝对不是!我们初中同学里最好看的是张凡。其他同学都是恐龙。” 骆堔听高飞的话里有话,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高飞的目光无处躲闪,幸好这时,第二张照片发了过来。这张照片可以看到女孩的侧脸。马上胡娜娜又发来文字:“堔哥,大美女,绝对是个大美女啊。” 骆堔将女孩的脸放大。越看越惊,他迅速把屏幕滑到骆浅的侧脸上。“是那小子没错呀。他能找上这种脸蛋的小姑娘?” 高飞惊道:“堔哥,我感觉这就不是咱们古城里的学生啊。” “不应该呀,他才回来几天?而且这几天一直都在店里的。” 高飞狐疑:“难道是网恋?” “网恋能碰上这样的?那我开什么装潢店,我开网吧得了。” “那这不就怪了嘛……”两人面面相觑。 凉亭里骆浅有所感应,猛地转头,他看到树后有一个猥琐的女人正拿着手机对着他。 胡娜娜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手机直接脱手。 “娜,娜娜姐?”骆浅忙松开沐冰薇站了起来。 胡娜娜狼狈地捡起手机,脸瞬间通红。但她还需硬着头皮走上凉亭,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骆浅,你约会啊,这么巧。我来看莲花的。” 骆浅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偷看也就罢了,偷拍就太过分了。骆浅的眼神要吃人似的。 “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啊?第一次见。” 沐冰薇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对胡娜娜微笑点头。随口说了一句,“你好。” 近距离观察,胡娜娜发现眼前的姑娘身材窈窕,面容清丽。她举止得体大方,配上一身靓丽时尚的衣服,简直气场爆棚。 “你好。”胡娜娜眼神躲闪地回应了一句,她本来就做贼心虚,再被沐冰薇的气场一震,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你们继续约会吧,我正好要回去了。”她说完,很没形象地快步逃离了。 胡娜娜快步变慢跑。眨眼间跑上了莲湖桥。她心中不由暗骂自己:“我是他的嫂子,怕什么怕!”但这种安慰显然起不到丝毫的作用。那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到现在也没有平复下来。她一直跑出了莲园才拿出手机给骆堔发了一个语音。 “堔哥救我,这次骆浅要跟我玩命了。” 胡娜娜走后,沐冰薇盯着骆浅那张散不去尴尬的脸。大有质问之意。 骆浅解释:“她,是我嫂子。” “你嫂子?那你怎么叫她姐?” “她和我哥还没结婚。今年八月份举办婚礼。” “看你嫂子好像年龄不大哦。” “和我哥差着六七岁呢。” 沐冰薇笑道:“你哥这也是老牛吃嫩草啊。” 骆浅却笑不出来:“她刚刚居然偷拍我们。” 沐冰薇笑道:“偷拍倒是不怕,就怕她不修图拿给你爸妈看。” 这一句话自然暖到了骆浅。在说情话这方面,沐冰薇是王者级别,骆浅这种白银玩家和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 两人又很自然地坐回长条椅子上。刚刚的一场小闹剧其实也没什么。他们现在都是可以拿着身份证刷网吧的成年人。而且骆浅本来也打算今天成功之后,将这件事告诉老妈,甚至告诉田阿姨。 沐冰薇忽然开口问:“骆浅,我怎么感觉你嫂子怪怪的。好像很怕你这个小叔子似的。我们都不紧张她紧张什么?” 骆浅想了想说:“其实娜娜姐,确实一直很怕我。” “为什么?”沐冰薇看骆浅神情有些为难,又说:“你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 “和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娜娜姐的家庭不好,小时候因为她,总是有些同学议论我和我哥,娜娜姐也担心我将她的家庭背景告诉我爸妈,所以我能感觉到,娜娜姐很多时候会故意讨好我,她也不敢惹我生气。那时候我也不懂事,怕被同学说闲话,就不给她好脸色。因为这事儿让我哥揍过好多回。现在想起来,觉得我哥揍得对。” “她究竟是什么家庭啊?至于这样?” 沉默片刻,骆浅说:“她的妈妈是个……暗娼。而且在旧城很出名。”骆浅能想到最文明的名词就是“暗娼”了,如果用小古城当地人的叫法,他简直无法对沐冰薇讲出口。 “那,现在你爸妈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不知道,娜娜姐和我妈说,她是个孤儿。” “这种事情能瞒一辈子吗?” 骆浅叹了口气:“等到婚礼办了,就算我爸妈知道了,总不能让我哥去离婚吧。而且现在娜娜姐已经和她妈断绝来往了。那个女人从小打她,娜娜姐很可怜的。” 沐冰薇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也是这世上的一个不认娘的女儿。可这世上哪有人不想有个妈妈?她比谁都理解胡娜娜的心情,只恨这世上的有些人,真不配当妈! 沐冰薇侧头去看莲湖桥。在高出她也可以看到桥头的那棵大树。之前她故意避开不去看,现在却忍不住。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冰薇,你怎么了?” 沐冰薇抬起头看着骆浅的眼睛,没有开口。 “我们,换个话题说吧。”骆浅才说完,便看到沐冰薇流泪了。 “是,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沐冰薇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想到了自己的……”沐冰薇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她一时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称呼,但“妈妈”她是说不出口的。 骆浅立刻猜到沐冰薇想对他说什么,他其实一早就想和沐冰薇谈这件事情了,只是他不敢主动开口。 果然,沐冰薇再一开口便把一直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些话吐露了出来。 “骆浅,其实,我和你嫂子是一样的人。” 章节目录 第三十夫六章田筱君抛夫弃女 骆浅从沐冰薇的讲述中得知。田筱君确实是在女儿三个月的大的时候和沐宏远提出的离婚。为了与何成功在一起,她抛夫弃女。 骆浅的思绪很复杂。 首先他很佩服田干娘的这份勇气。他没想到田筱君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爱情,竟然做出了这么疯狂的事情。这种对爱情的理解是天花板级的。 但同时,骆浅也很疑惑。因为他太了解田筱君了。 她是个心软的女人,也非常喜欢小孩子。否则田筱君不会把楼下邻居的家的孩子当弟弟、当儿子对待。这样的一个女人忍心抛弃自己的女儿?骆浅想不通。 他心里琢磨:就算田阿姨爱何叔爱到死去活来。也没有必要在沐冰薇三个月大的时候离开!那孩子还嗷嗷待哺呢,她想要离开,不仅需要过心里那一关,还需要与身体分泌的各种激素做斗争。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她不爱沐宏远,也不至于那么极端。这世界上为了孩子而和男人凑合着过日子的女人何止一个两个。 骆浅还有一个疑惑。 一个女人抛夫弃女为了嫁入豪门这倒不难理解。而田阿姨的做法与常理背道而驰。何叔的各方面都无法与沐宏远那个大企业家相比。比如财力,身材,容貌。 “既不为财,也不为色,田阿姨抛夫弃女到底为了什么?”答案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因为爱情?” 骆浅试探着想听一些细节。同时也是提示沐冰薇:“冰薇,听你刚刚的话,把阿姨带走的那个男人好像没有沐叔叔优秀啊。” “所以,她就是犯贱!” 骆浅的本意是想让沐冰薇往深想,一听这话,他便明白沐冰薇心里对田筱君的恨意根深蒂固。到嘴边的话他都咽了回去,此时他要是再为田阿姨和何叔说话,那就是找死。 骆浅知道要让这一对母女化开矛盾,是需要一个漫长过程的。沐冰薇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改变对田筱君的看法。诚然,田阿姨绝对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代表她不会做错事,不会伤害别人。 骆浅心里感觉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让沐冰薇知道田筱君是不是一个好人,而是要帮助沐冰薇把当年的事情呈现出来。沐冰薇现在听到的故事,是沐宏远的一面之词,骆浅认为不足为信。 凭着他和田筱君的关系,他相信自己可以为女友重现十八年前的真实历史。毕竟田筱君渴望和女儿相认。在这个前提下,有人愿意帮她搭桥她必然求之不得,会展现出她最大的诚意。 沐冰薇见骆浅想的出神,问道:“怎么啦?” “我是在想,既然她当初抛弃了你们,沐叔叔为什么还要带着你来和她相认呢?” “他……”沐冰薇顿了顿说,“他就是心软。一定是那女人求我爸了。” “可是她为什么时隔十八年才去求沐叔叔呢?” “因为她良心有愧,因为她又想回头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沐冰薇的情绪有些失控,骆浅忙住口不再问。 他故意笑了笑,把话题转开:“要不是你来这里,我哪能认识你呢?冰薇,如果你没在莲湖遇见我,咱俩成了同桌之后,你会看上我吗?” “既然第一次没有遇到,那第二次也不会遇到。” 话中的逻辑骆浅一时想不明白,好在他知道女生讲话根本也没有逻辑,所以不再纠结。 凉亭里的风渐渐大了。两人牵手走下凉亭,走出莲园。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小古城离市里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的车程,从高速路口开到别墅区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沐冰薇想要天黑之前赶回去,现在走已经有点晚了。两人分别之后骆浅自己走回了老宅。 一路上他的脑子被田筱君和沐冰薇的母女关系填满了。他在想自己怎么才能将这件事处理好。这件事对他来说可不只是助人为乐那么简单。 如果他真的能和沐冰薇修成正果,那这件事他必须提前处理妥当。田筱君是他家最好的邻居,是他的干娘,也是他的岳母。他总不能不让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参加自己的婚礼呀。可新娘子和她势同水火。那就尴尬了不是。当然这也想远了。 眼下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沐冰薇要离开。而他们这一对还没焐热的小情侣对此束手无策。因为沐宏远不想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国内。但如果有妈妈在国内照顾她的话……一切这就另当别论了。 骆浅往日里也没这么开窍。事关他喜欢之人的去留,他的大脑也就超额开发了一些,想到了这个关键之处。这就像人们常说的男人偷情时智商堪比爱因斯坦是一个道理。 时间紧,任务重。他必须将这件事在沐冰薇那边尘埃落定之前办妥,这才有可能留住自己的小女友。此外,他还不能将这件事袒露出来。否则自己的目的性就太强了,会遭到沐冰薇的反感。 就如沐宏远瞒着女儿把她带来这里和田筱君相认。这种手段显然是太过粗糙。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如果他能为两人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相识,最后两人猛然发现,哎?她们竟然是失散多年的一对母女。这剧情虽然狗血,但是一定有效果。 堂堂一位大企业家能不会布一个简单的局?很显然他没有诚意。他要真的想让沐冰薇认田筱君,会有一万种办法。骆浅心里这样推测。 他想得太出神,一抬头竟然发现了好几双怪异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原来他已经走回了院子里。四双眼睛里发出来的光彩各有不同。 骆堔直接开口,“交代吧,还等什么?” 骆浅狠狠瞪了嫂子一眼,胡娜娜故作害怕状,藏在了骆堔的身后。 “我交女朋友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骆堔说:“交女朋友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你小子从哪撩了那么漂亮一个姑娘?这就很有说头儿了。她是你的同学?” “是啊。”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的同学?” 贾华说:“照片我们看了。” 贾华刚要再往下说,却看到骆浅的脸色大变。 “妈,您没有把照片发给……发给别人看吧?” “你哥也是前脚进门,才给我看的,我能发给谁?我手机里都没有呀。” 骆堔说:“我问你话呢?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同学?瘦猴说你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同学。” 胡娜娜说:“你就说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骆浅对作案元凶胡娜娜伸出手。“手机拿过来。照片删了我告诉你。” 胡娜娜笑着说:“那你别耍赖啊!要老实交代。那女孩真漂亮呀。” 还了嫂子的手机,骆浅又对骆堔伸出了手。 “我自己来。” “我亲手删。”骆浅说。 骆堔说:“我怕你乱看我手机。” “你的破手机有什么好看的!”骆浅说完下意识地看了胡娜娜一眼。胡娜娜立刻把眼神飘到了别处。 “好好,你自己删,我监督你。” 看着骆堔删完照片,骆浅才放心下来。 “说吧,什么时候的同学?” 骆浅的话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看老妈,多想把这个重磅炸弹在院子里炸开。只是他太了解老妈了。前脚和她说完后脚她就要告诉田干娘。 骆浅心里的小人咆哮着:“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最终他憋出了一句:“你管的着吗?” “小王八蛋!”骆堔的大拳头挥了过来。 田筱君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离高考越来越近了。她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小卧室里又拉开了那个抽屉。她从里面取出相册。手指轻轻在那个婴儿的老照片上摩挲着。 她瞥到抽屉漆面上的那个歪歪斜斜的“浅”字上,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以后冰薇要是来家里看我,把这个小子也叫来……”说到这儿,她的表情又变了变。相认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她竟然开始幻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通常在这个时候只有何成功会打电话给她,问她晚饭吃什么。顺道老何会买菜回来。田筱君从桌子上取过手机的同时,还想到了几种自己爱吃的家常菜。但她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但她将这个号码牢牢记在了心里。他,是沐宏远。 接起电话,沐宏远低沉的声音传来:“筱君,冰薇去找你了吗?” “冰薇?她没有来啊?” “我从手机里看到,她开车去了古城。我以为她是去找你了。” “她来这里了?她没有给我打电话。她有我的电话吗?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沐宏远又顿了顿说:“我以为是你联系的她,她没有你的电话。” “你没有告诉她?” “她撕碎了。” 田筱君的心一阵抽痛。沉默了片刻后她说道:“高考之后,我想去找她。”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高考后,我会带她去美国。” 章节目录 第三十情七章狗血的爱情故事 早晨,骆浅顶着两个黑眼圈从被窝里爬出来。他几乎一夜没睡。前半夜和沐冰薇一直发信息,后半夜他为心里的那件事“精心布局”。只是这与在画布上布局完全不同。他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方法来。要让一颗积怨了十几年的心释怀,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吃过早饭,骆浅以身体酸痛为由和哥哥请假一天。 骆堔无情地奚落他,嘲笑他。“大少爷”、“大艺术家”等名词泼在骆浅头上,骆浅无动于衷也不还嘴。骆堔看出来了,那小子是真的累怂了。 等到骆堔和胡娜娜走后,骆浅装模作样地帮老妈提水浇菜。 贾华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有。” “你今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这里用不着你。” 骆浅放下水桶,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妈闲聊。才说了几句就切到正题上,“妈,田阿姨最近没来吗?” 贾华直起腰,盯着骆浅看:“她和你何叔前一两天才来的。你不知道?有什么事你就说。” “嗨,我的意思是她今天在不在家,我想去取我的画具。” “你是该取回来了。上次让你去取,你半路出幺蛾子。你那东西挺占地方的。一会儿你就去吧。” “上次那不是正好看到田阿姨和他前夫见面嘛!我误会了。”一切尽在掌握中,这几句对话,也是他设计好的,自然而然地引出了他的问题。“妈,您说田阿姨现在和那个女孩儿联系上没有啊?” “没有。”贾华语气肯定。 “田阿姨那天和您说这事了?” “那天小何在,她没说。不过今天一早她给我打电话了。还哭了一鼻子呢。” “哦?怎么回事?”骆浅来了精神。 “说是她前夫又要带着那孩子出国。她的计划泡汤了心里难受。那孩子一出国,估计也就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就是出国读大学。读完了一定回来。” 贾华愣住。 “我是猜的。不是说那孩子和我同岁嘛。那肯定是出国读大学。对不对?” 贾华弯腰舀水,一边说,“那读完大学还回来干什么?肯定会留在那里工作,然后嫁给外国佬。现在有钱人不都往国外跑吗?明星也乐意嫁到国外。总是外国的空气香。” “那不见得人人都一样。” “这不是我猜的。是你田阿姨今天早上和我说的。他前夫说打算在那边定居。那个孩子也就不回来了。你田阿姨和我哭了好一阵。说这辈子估计也就见不到那孩子了。” “这……”骆浅慌了。这件事昨天沐冰薇并没有说,他不知道是沐冰薇故意隐瞒还是沐宏远因为不想让沐冰薇和田筱君相认而说的谎言。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对他来说都是坏消息。如果是沐宏远从中作梗,那总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和沐冰薇就真的没可能了。 “妈,我去一趟新城。” “哎!别和你田阿姨提这事啊,她心情不好。” “知道了。” 很快骆浅风风火火又折返回来。“妈,您也一起去吧。” “我去干什么?” “她不是心情不好嘛,您去安慰安慰。”末尾,骆浅又补充道,“这件事她也不好跟何叔说,老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 贾华顿了顿,觉得小儿子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和你爸说一声去。” 田筱君接完贾华的电话,立刻开始收拾屋子。刚收拾停当,那一对母子便来了。 一进门,贾华眼前一亮。自搬回旧城老宅以后她是第一次回来这里。田筱君将这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许多家具还是他们当时用过的,但那位置一变,视觉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贾华感叹:“这房子我住了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这么干净过。今天老骆要是来了,估计要念叨我一辈子。” 田筱君憔悴的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笑纹。 之前贾华打电话说要来坐坐,没有提到骆浅。所以她将收拾屋子放在了第一位。眼下见骆浅盯着自己的脸看个不停,她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应该先拾掇自己的。 骆浅看田筱君的眼神确实是直勾勾的。因为田筱君的素颜和沐冰薇实在太像了。尤其是眉宇间的一些细微动作简直一模一样。他不由感叹,生物课本诚不骗人。 田筱君也不和他母子二人客套,更不会担心这两位房子的原主人会在这里拘束。她倒了两杯水,便进卫生间洗漱了。 贾华随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是打心眼里服了田筱君。在打理家务这方面她自愧不如。 她的这个老邻居,是真有本事。人长得漂亮,学历又高,家务活也干得漂亮。似乎样样都比自己强。贾华不服输,便将责任推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儿子这种生物,谁有谁知道。她收拾的速度,绝对赶不上两个儿子霍霍的速度。自己还要一直为他们操心,导致现在自己看起来要比田筱君大二十岁似的。 贾华狠狠剜了骆浅一眼。 骆浅莫名其妙,不知道老妈发的哪门子脾气。他不敢蹙老妈的眉头,溜进了小卧室,而后他立刻发现桌子上放着的一本相册。相册是打开的,一张婴儿照片就在那里摆着。相册旁边还有一件非常可爱的婴儿衣服。正是照片里那婴儿穿着的蓝色小坎肩。 田筱君洗漱的时间并不长。从卫生间出来后,她憔悴的脸色便被粉底遮掩了一些。 贾华开门见山道:“哎,我来呢,就是想和你唠唠。人不能把事情憋在心里。给老骆瞧病的那个专家也是这么说的。” 田筱君眼眶就有些红了。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小卧室的门口扫了一眼。 “骆浅在里面?” 贾华说:“你把画具给他,让他先回去吧。姐陪你好好说说话。” “我从小把他当自家儿子看,撵他干什么。本来……”田筱君说到这里又更咽了,“本来我还打算以后让咱们骆浅见见我那孩子。姐,你来,我给你看看她的照片。” 小屋里的骆浅听到了田筱君的那句话。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敢将沐冰薇是自己女朋友的这件事告诉田筱君了。 一切的美好近在咫尺,却又永远无法触碰到,那会让人心碎! 如果沐冰薇注定要离开他们,那他们两人没必要将各自心里的难受叠加起来。悲伤这种东西不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 贾华和骆浅一样,刚进屋便看到了照片,看到了小衣服。它们摆放的位置实在太显眼了。 “一点儿都不像是三四个月大的孩子,眼睛活突突的。骆浅这么大的时候,像个猴子。这是她的衣服?” 田筱君说:“我走的时候,就拿了她这一件小衣服。”田筱君说完,情绪就崩溃了。 贾华安慰她。 等到田筱君止住哭声后,她主动讲起来当年的一些往事。 直到中午,贾华和骆浅才回到了旧城老宅,母子两一路也没有几句对话。两人都沉浸在了田筱君的那段往事里。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听完也会有不同的看法。骆浅不知道老妈心里想些什么。但他的心是被深深触动了。以至于他又一次忘记了拿回自己的画具…… 田筱君的感情故事像是一本非常狗血的爱情小说。小说的女主是田筱君,至于男主,骆浅认为应该是何成功。 男主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他自小守护着一个心爱的女孩,与她一起长大,一起读书。高考之后,他甚至放弃了名校,选择和女主去同一所学校就读。而大学的时候,女主喜欢上了别人。最后,他的姑娘选择嫁入了豪门…… 满满的负能量。讽刺值拉满。如果没有后续,骆浅对这种故事,嗤之以鼻。但加上后续的话,他更是无力吐槽…… 有一句现成的网络用语可以很贴切地概括何成功这种人。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他败给了俗不可耐的现金钞票。 后来,那位女主的婚姻生活并不如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幸福。 配角沐宏远接手了父亲庞大的产业。他的所有心血都投在了工作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除了晚上心不在焉地应付差事外,田筱君几乎见不上自己的丈夫。 她可以理解丈夫的辛苦。当时的沐宏远只是个刚毕业几年的大学生。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田筱君选择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 可一晃几年过去,田筱君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丈夫对她的态度有什么改变。她整天郁郁寡欢。怀孕之后,她更是的了抑郁症。但因为怀有身孕,不能服药。她的情绪越来越糟糕,和沐宏远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 沐宏远说她怀孕之后总是无理取闹。两人吵闹几次之后,田筱君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终于她忍不住,联系了那个消失了几年的男人。在电话里,孕妇对那个默默守护过她的骑士再一次吐露心声。 何成功依然愿意做她的听众。他安慰她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否则对胎儿不好。 田筱君一发不可收拾,她忍不住每天都想偷偷给他打电话。只有和他通电话的时候,自己的情绪才能平静下来。 此时,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其实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只是陪伴自己的时间少了一些而已,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的要求太多了。 因为她是被何成功宠着长大的。她早已习惯了那种被宠上天的感觉。所以她才会觉得沐宏远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不在乎她的表现。 何成功一直被她深深埋在心底。她不可能忘记那个陪着自己长大的男人,那个对自己一片痴情的男人。她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心理斗争。劝说自己忘了何成功,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不应该再想着其他的男人。 她自责,她羞愧,她悔恨,正是这些挥之不去的负面情绪让她抑郁,让她变得神经质。 也许从踏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她已经后悔了,只是她一直选择欺骗自己!她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沐宏远是她崇拜过的男人,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偶像的追求让她头脑一热,铸成大错,一切都无法挽回。 极差的精神状态,使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早产了二十多天。她生产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陈妈。沐宏远刚好在国外。她自己的父母也没来得及从南方赶过来。 产床上,她大出血昏迷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床头陪着她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何成功。后来她又得知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是何成功的血救了她的命,也为她保住了女儿。 就在那个时候,她心里的防线崩塌了。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名声,脸面,甚至女儿,她都可以放弃。她只要和何成功在一起。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根本无法遏制。三个月后,她向沐宏远提出了离婚。并主动提出自己会净身出户。 沐宏远傻了! 沐宏远又为她加了一条。他以为那一条会让老婆冷静下来。可他没想到,巨大的愧疚感和罪恶感,已经让田筱君疯狂。她竟然答应了下来,并在协议书上签字。 那个条件就是——永远不能见女儿! 章节目录 第三十溅八章红色油漆溅满地 装潢店里的活儿少。瘦猴高飞留下看店。 骆堔和胡娜娜约去逛商场。两人先逛了新城区的大商场。胡娜娜只买下了一条裙子。红色,胸口处有蕾丝花边。骆堔只记住这么多。 这条裙子也是一件品牌货。牌子是一些英文字母,骆堔也不清楚。唯独价钱他记着。 打完折一千两百八。 胡娜娜不愿意买,但骆堔执意要买。因为他看到胡娜娜试裙子的时候眼神都亮了。 买完裙子后,两人迅速逃离大商场。胡娜娜必须要求剩下的东西回旧城买。 旧城的商场足够实惠,而且可以讲价。讲价才能让胡娜娜的才能有用武之地。不讲价的衣服买了就很亏。 所有的婚庆用品在一家店内便可以置办个七七八八。胡娜娜虽然列了清单。但店里老板的清单更详细。而且老板对结婚的整个流程都非常清楚。胡娜娜虚心请教,受益颇多。 很多小细节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但很重要。 比如互换戒指的时候最好准备一枚假戒指。这样可以防止真的钻戒丢失。在婚礼上丢钻戒的新娘可不止一个。 再比如,拍婚纱照的时候,千万不要多拍。花钱多,做回来之后没有挂的地方,只能放在床下,一放就是一辈子。 还有结婚当天的早点一定要吃。还要多吃…… 骆堔也感觉这一次的钱花得很值,同时买到了物品和经验。堪比买汽车送驾驶证。 一出门,遇到了一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在隔壁开婚庆店。骆堔看他面熟。胡娜娜则想低头走过去。 中年人便开口叫住了他们。 “娜娜,你要结婚了吗?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你已经搬去婆家住了?” 胡娜娜皮笑肉不笑地说,“是要结婚了。” “怎么没听你妈说。来,进来。”他看到了骆堔手里的两大包裹。“买东西怎么不到叔这里,叔还能赚你的钱。全部进价给你。” 胡娜娜说:“这不是没找到叔的店嘛。我老公没耐心了,就随便进了一家。” 骆堔看到胡娜娜窘迫,替她解围。“怪我,少走了一步路。”他差一点把全国人民的通用语言讲出来,“下次一定!”话到嘴边强行咽了回去。 “什么时候?你妈也没通知我们。” “刚定下来日子。”顿了顿胡娜娜说:“今年年底。” “那还早呢。” “我俩忙,抽时间就买一些零碎。” “那你还需要什么,从咱们家里拿。” “好嘞叔,那我先回去了。” 骆堔也和男人客套了两句。两人便离开。 胡娜娜脸上的欣喜全部消失,她一直沉着脸。骆堔跟在她后面。 两人走出商场后,骆堔问,“那个人经常在你家玩牌吧?我好像见过他。” “以前是常去。现在他做买卖了,也就不怎么去了。不过他家离我家不远,他一定会告诉我妈的。我忘了他是做这个生意的。我们就不应该来这里买。” 骆堔没来由地冒起一股火来,“我们又不是做贼!” 他的语气很重,说完提着两包东西走在了前面。胡娜娜紧跟着他。走出不远,骆堔回头说,“就算他不说,别人也会说。小古城就这么大。这种事能瞒得住?” “那怎么办?”胡娜娜流泪。 骆堔说:“我去找她谈谈吧。” “没用的,你会被她打出来的。她会找到咱们店里,也能找到咱们家里。” 骆堔嘴角抽动着,“你有其他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吧。你拿着东西先回去。现在有人去你家玩牌吗?” “上午没人,但我怕……” 胡娜娜没有说下去。骆堔知道她担心什么,也没有接这句话。 “我去了再说吧。最多我等到中午再进去就是了。” “堔哥……” “你回去吧。提的动吗?” “不沉。” “不要坐公交车了,打个车吧。” 骆堔为胡娜娜拦了一辆车。看着车子开得远了,他才挪动着脚步往老巷子的方向靠。他走得很慢。心里也没有底。 恍恍惚惚间,骆堔已经站到了那个油漆脱落大半的红色大门外。门没上锁,里面静悄悄的。但窗帘已经拉开,这让骆堔微微放心。 他没有叫门,直接走了进去。 院子里被打扫过,门口的石台上放着两小罐油漆。他站在台子上张手从玻璃往里看。看到一个女人正在用大盆洗麻将。 骆堔轻咳了一声,敲玻璃。 女人从玻璃上看到是他,先是一愣,大概愣住有三四秒。 “门没锁。进来。” 骆堔开门进去,见女人看他的表情并不像自己预料的那样苦大仇深。她只是轻飘飘地用眼睛扫了他一眼。 女人手里的活没停,她问:“你来干什么?我那女儿不是在你那儿嘛!” 骆堔又轻咳了一声,“我来,是和你谈谈。”他说完这一句,顺势挺起了腰。 “谈谈?谈什么。” “我要娶娜娜。” 女人笑了,“你是通知我,还是来跟我商量的?” “商量。” 女人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麻将碰撞的声音将她的话掩盖了,骆堔没有听清楚。 而后女人提高了声音,“我女儿跟了你这么久,你早应该有个态度了。” “是,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也怪我一直没有安顿下来。开拳馆的时候我赔了,养货车也出了事故。后来我家里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所以我和娜娜的事才耽搁到现在。” “今天,你把话说开了,我就和你唠唠。男人有个起起落落的,正常。你不该一直连个屁也不放,就那么勾搭着我的女儿。你比她大几岁?” “我问你比她大几岁?” “八岁。” “八岁,她不懂,你也不懂?那是我养大的孩子。现在住在你家里。你连个平安都没有给我报过。就是她死在你家我都不知道。” “你怎么说话的?”骆堔的脸拉了下来。 “你怎么做事的?”女人寸步不让。“现在你来嘴唇一碰,就要通知我嫁女儿?你骆堔是土匪吗?你想这么欺负我们母女?”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十万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你骆堔要是个男人就应该明白,娶老婆是要花钱的。” 骆堔的脸色不好看。但他心里却是高兴的。他实在看不起这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但女人提出用钱来解决,反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好,只要你能和胡娜娜断了关系。我给你二十万。” 女人泡在水里的手停住了。她死死盯着骆堔,眼神要吃人似的。 “你说什么?” 骆堔没敢重复,他也没有机会重复。一块块沾着泡沫的麻将接连往他头上飞。他躲过了几块,但那盆子里的麻将太多了。 骆堔身后的玻璃一块块被砸碎。他的全身上下被砸得没有不疼的地方。但他没有还手,只是抱着头躲闪。 女人砸了有一分钟才停手。她红着眼。 “你以为我是卖女儿吗?骆堔。”她咬牙切齿,“骆堔,瞎了你的眼。是你教唆我女儿和我断绝关系的?你就是个畜生。” 骆堔吼道:“这些全是你自己造成的。这些年你怎么对娜娜的,你心里没有数吗?你配当她的妈?” “呸,呸。” 女人朝骆堔吐了口水。 “我配不配都是她的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畜生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出现在你们的婚礼上,会丢了你骆家的脸。你觉得娜娜有我这个妈就配不上你了是不是?你睡她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她配不上你?” 女人说到这里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朝骆堔冲了过去。 她开始撕扯骆堔的头发。挠他的脸。她已经疯了。 骆堔将女人一把推倒。 女人撞翻了桌子,盆子顺势扣了下来。盆沿磕破了女人的头。肥皂水全浇在了女人的身上。她头上的血顺着湿漉漉的脸流了下来。 骆堔也慌了。他忙上前抚女人。被女人顺手扇了他结结实实一个耳光。 女人起身后,开始左右开弓。几下子将骆堔的两张脸都扇红。 骆堔没有再推她。任由她打。 女人似乎是打累了,她冲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手提袋。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没有擦。她也没有换衣服。湿透了的半袖可以映出她里面粉色的内衣。 女人把手提袋子甩给了骆堔。袋子并不结实。撞到骆堔的身体也就破了。 几个首饰盒掉了出来。一个金镯子在地上滚啊滚,最终在肥皂水里安静下来。 一张红皮存折落在骆堔的脚下。骆堔担心水湿了存折,立刻捡起来,怔怔地拿在手里。 女人红着眼。“你以为我跟你要彩礼是给自己花的吗?我一辈子没在男人面前抬起头来。我不想她跟我一样。这些东西是我这些年给她攒下的。” 女人踢开脚边的几块麻将。低吼道:“输了钱,我会赖,我会装穷。输的多了,我还有这一身肉来抵。赢了钱我给她存着。这些钱都是我一块一块赢回来的,不是我卖回来的。我问你,她能花不能花?” 骆堔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眶也红了。 “现在你们嫌我丢人。嫌我败了你骆家的名声。你想拿几个臭钱来买我的女儿?” 她怒不可遏。又狠狠扇了骆堔一下。 骆堔的眼泪被这一巴掌打了出来。 “拿着这些东西。滚!滚!” 骆堔反倒不走。 女人将所有掉在地上的首饰都捡了起来,硬塞到骆堔的手里,而后将他推出门。 “滚,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骆堔在院子里还是不走,但他又始终开不了口。 女人顺手从石台上拿起了一个油漆桶对着骆堔砸了过去。 骆堔躲开。 油漆桶的盖子撞开。红色的油漆飞溅。犹如新娘子荡起来的红色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