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执笔人》 第一章守城人之死 大魏镇魔街,刑狱司。 李三思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草席上。 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枷锁,脚上铐着泛青的桎梏。 死囚的标配。 环顾四周,心态逐渐炸裂。 青色的石墙已经剥落,上面有鲜血干涸后留下的斑驳痕迹,昏沉的暗色成了整个房间的主色调,沉闷且压抑。 阴暗的角落里,贝塔和舒克四处觅食,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偶尔还会抬头与之对视一眼,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这是哪? 李三思面色发白,有了片刻的恍惚。 我穿越了...... 纷杂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冲垮了他意识中的所有防线,在他的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李三思,字凤起,大魏皇城刑狱司下辖监察院里的一名深夜守城人,年仅十九。 月俸极少,只够温饱。 父母不详,是个孤儿。 十九年前,他被同样是守城人的老李头从皇城脚下捡了回来,抚养长大。 前不久,老李头重病不治,撒手西去,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监察院能够将自己守城人的职位沿袭给养子李三思。 这本不符合规矩,可念在老李头一辈子任劳任怨的份上,院长陈汉心破例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守城人虽然赚钱不多,但胜在工作稳定,且包吃包住。 在老李头看来,这便够了,足够让凤起安然度过一生了。 李三思却并不满足:“说好听点叫守城人,其实就是个看大门的,没前途。”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他发现两世为人的想法竟然都一样。 现实虽然骨感,理想仍要丰满。 李三思的理想是做一个和狱神大人一样强大的探案高手,手眼通天,美女倒贴。 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城人。 为此他在每夜的守城工作中并不安分,常常玩忽职守,要么开溜回去睡大觉,要么就去秦淮河边的花船上听小曲儿。 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躲在没人的地方,翻阅着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为理想而奋斗。 往日里没人去管他,只要白鹿门那边不出事就好。 每夜的守城人有两位,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叫做孙无常的同僚。 孙无常是个退休老卒,工作勤勤恳恳,有他守着白鹿门,李三思很放心。 当玩忽职守成为一种习惯,就很难改掉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一天,自己要为玩忽职守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身陷牢狱,三日后被押往西市刑场问斩。 事情是这样的: 【半个月前,子时刚过(夜里十一点),李三思和往常一样,拜托孙无常独自镇守白鹿门,自己则跑去秦淮河放浪。按照以往的惯例,卯时一到(早晨六点),自己便要回到白鹿门和孙无常汇合,一起和前来交接的守城将士换个班,一夜的工作便算完成。】 【可不想一夜放浪形骸,李三思喝酒喝大了,直到午时二刻才醒(中午十一点半)......并且醒来的地方并不在自己的房间,也不在秦淮河边的花船上,而是在刑狱司的监牢里......一脸懵逼的李三思唤人询问,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守城人孙无常死掉了!】 【经调查审问过后,喝了一夜花酒的的李三思虽然靠着不在场的证据,摆脱了杀人嫌疑,却难逃玩忽职守的罪责......二人守城,他却临时走掉,并且从交待的口供上来看,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罪加一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无常的死和他有着间接的关系......刑狱司三位司长一怒之下,数罪并罚,直接给他来了个西市问斩!】 “开局就要跟我玩命啊这是......”李三思后背冷汗直流,心也沉到了谷底。 怎么办? 凶手虽未找到,但是他的罪责已经定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穿越大魏,重活一世的他将要再次狗带。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不想死! 生死重压下,李三思反而镇定下来。 他闭上眼,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此刻在他的意识画面中,已经不见了这间阴暗潮湿的监牢,而是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 这座宫殿里有无数个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具象化的东西或是人,而是存储着无数特定的思想,信息和记忆。 当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记忆和思想所构建成的房间就越来越多,宫殿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 所有的信息和知识都完美的储存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随时可以为己所用。 这是他思维宫殿的雏形。 当他进入思维宫殿的那一刻,局势开始有了一丝转机: 【假设问斩一事已无挽回余地的话,为了活命,自己只能选择越狱,可这需要极强的武力值......大魏朝武道共分九层楼,自己却连入门级的第一楼都未曾登上,越狱等于白给......直接pass。】 【假设自己有被放生的可能……等等!一个已经被叛死刑的人,怎会被轻易放生?】 【除非刑狱司中的某位大人物动用职权和人脉将我强行保下......但以我的身世和职位,怕是没这个牌面......pass。】 【若是我的手上掌握着足以抵消死刑的筹码呢?这个可以有!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李三思闭眼皱眉,思维宫殿中的记忆墙壁开始快速崩塌,融合,汇总,最终重组构建! 清晰的思路出现在思维宫殿的某个房间中: 【白鹿门一案至今还没有破,刑狱司的压力很大......若三天后凶手还是没有找到的话,这件案子就会被大理寺和刑部接管过去......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一旦他们接管了案子,无论最终的调查结果如何,刑狱司都将不复巅峰声望!并且从此很可能会被大魏皇城六部给踩在脚底下......这是刑狱司三位司长,以及正在闭关的狱神大人最不想看到的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自己能以刑狱司的名义将白鹿门一案破了的话,必然就能戴罪立功......到时候三位司长大人一高兴,不要说免除自己的死刑,便是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李三思猛然睁开眼,眼神中带着狂喜……破了案子就能活命! 可怎么破? 思维宫殿虽然足够变态,但要有一定的案件信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还原案犯过程……信息从哪里来? 李三思大脑飞速转动:“卷宗或是尸检报告!只要二者其一,我便有机会复盘整个案子!” 可问题又来了,如今自己身陷牢狱,出都出不去,又哪里能弄来卷宗和尸检报告? 心态崩了啊! 李三思有些着急,三日后便要被问斩,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监牢之外那条幽长的走廊之间,忽然响起了一个幽怨的声音:“凤起啊,你糊涂啊!当夜秦淮河边听小曲儿为何不喊上我?你要是喊上我的话,就不会整夜独自劳累,以至于白天起不来床!更不会被人抓住把柄,送到这监牢里来了啊!” 声音刚刚落下,一个面相极好的公子哥便在一名狱卒的带领下,唉声叹气的出现在李三思面前。 此人身材匀称,衣服是上等的冰蚕丝绸,绣的是最华丽的滚烫金边,腰间玉带束紧,玉坠缠绕,富贵气逼人。 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风流羽扇,右手则拎着一坛子未开封的老酒,看样子是来为李三思送行的。 “开门,解开枷锁和桎梏。” 公子哥对着狱卒说道:“我要与凤起最后把酒言欢一次。” 声音很是悲痛与惋惜。 狱卒为难道:“少爷,他是死囚,这样不合规矩吧。” “叫你开就开!出了事我爹担着!” 公子哥怒斥一声,吓了狱卒一跳,慌忙打开牢门,替李三思解掉了枷锁和桎梏,随后退下等候。 看到公子哥后,李三思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他认出了此人。 陈小德,字孟浪,刑狱司司长兼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 与李三思相识于秦淮河的某次大型舞会上,二人虽身份差距极大,但因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当场结为了表面兄弟。 好兄弟,幸亏你来了! 李三思一把抱住了陈小德:“孟浪救我!” 第二章思维宫殿的逼格 我也想救你,奈何实力不允许啊......陈小德拨开李三思的双手,叹了口气:“凤起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会请镇魔街上最好的缝尸匠,还你一个全尸。” “墓地我也给你选好了,就在城南郊外,那里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很适合埋葬,到时候,我会给你烧一只花船下去,当然,唱曲儿的姑娘也绝对少不了。” “另外,碑文我也会亲自替你刻好,都是你在秦淮河两岸的风流事迹,以供世人瞻仰......至于立碑人的落款嘛,我想了很久,既然你在大魏已无亲人,那么就只能写我的名字了,上书:那些年和我一起吃花酒的兄弟——陈孟浪......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李三思说道:“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陈小德沉默了。 他放下手中的老酒,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遗憾。 片刻后,他开了口,语气开始凝重:“怎么抢救?三位司长联名下的判决书,说一定要拿你开刀,以儆效尤。我爹知道我跟你关系好,特地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跟你玩了。” “可你还是来了。”李三思有些感动。 “因为我从不听我爹的话。”陈小德面无表情甩起扇子,故作潇洒。 有被孝到。 李三思没空跟他扯皮,他直入主题:“如果我把白鹿门的案子破了呢?” 陈小德一愣:“我没听错吧?你要破案?” 没错,我不能轻易狗带......李三思斜着眼睛去瞅陈小德:“怎么,看不起我?” 陈小德呵呵一笑:“当然不是!” 不是才怪!三位司长大人联手都破不了的案子,你一个小小的守城人能破? 吃花酒,你在行,破案嘛,免了吧! 陈小德心中不屑,却又不想打击李三思,便摆出倾听的姿态:“那你打算怎么破?” 李三思神采飞扬:“我自有办法,不过你要先帮我弄到本案的卷宗。” “不可能,卷宗都在执笔人的手上,我没资格。” “尸检报告呢?” “三尺阁的术士保管,我也无能为力。” 要你何用?请回吧! 刚升起的希望又到了破碎的边缘,李三思有些心灰意冷。 陈小德看了李三思一眼,安慰道:“就算你拿到卷宗和尸检报告也没用,里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可听说了,仵作开膛验尸查了一整天,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放过,可愣是没有找到一个伤口,死因不明。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白鹿门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哦?” 李三思再次振奋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案发现场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陈小德“啪”的一声收起扇子,轻斥道:“胡闹!你是死囚,牢门都出不了,如何去案发现场?” 自然要靠你了,好兄弟......李三思深情的凝望着陈小德,诱惑道:“带我出去!只要我能活下来,日后秦淮河两岸的十大花魁,我全给你弄过来!”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李三思知道自己在秦淮河的名声极大,是出了名的花魁收割者。 陈小德眼神一亮,内心狂喜,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你我兄弟说这等见外的话作甚?莫非没有花魁,我就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吗?” “会不会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李三思内心忍不住吐糟。 陈小德也不废话,唤来狱卒,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带他出去,你有没有意见?” 狱卒看了一眼被举到自己头顶的酒坛子,感觉到了被开瓢的危险,无奈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 陈小德拍拍狱卒的肩膀:“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就说是我罩的,下次吃花酒算你一个......凤起,我们走!” 白鹿门位于刑狱司往北二十里,现在打马出发,一个时辰便能到。 可惜马厩离此太远,李三思身份敏感,不宜前去,便让狱卒牵来两头黑膘神驴充当脚力。 巳时三刻,刑狱司外黑光闪过,两骑绝尘而去。 ...... 午时三刻,白鹿门。 命案发生之后,城门已经关闭,路旁树已尽枯,黄叶凋零,皆是破败之景。 除了偶尔有刑狱司的人过来取证外,再无人敢踏足这里。 李三思拍驴赶到之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气息。 那两扇已经被贴上了封条的城门在阳光下反射出了金属的冰冷色调,仿佛在提醒着来此的不速之客:生人勿近! 大白天的都这么瘆人,到了晚上还得了? 难怪都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李三思镇定心神,走向城门边的一间小屋。 那里便是守城人夜里住的地方,孙无常就死在里面。 陈小德将黑驴系在路边,不敢乱跑,紧紧跟在李三思身后往前艰难挪动。 小屋不大,几乎全屋封闭,只留着一扇窄门。 也就是说,凶手杀完人后,必须经窄门而出。 可据陈小德描述,白天守城将士过来换班的时候,这扇唯一的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将士们敲门无应,便直接破门而入,这才发现孙无常就坐在屋子里的那把摇椅上,触之已无呼吸。 密室杀人! 李三思有些兴奋,陈小德却差点尿裤子。 推门而入,年久失修的老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吓得陈小德哭爹喊娘。 一把摇椅,应该就是守城人死时坐的那把。 墙上插着一支蜡烛,室内照明需要。 角落摆着一堆木炭,取暖所用。 地上竖着根火把,城外巡查必备。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孙无常死在屋中哪个位置?” 进入查案状态,李三思开始认真起来。 “就在那把摇椅上。”陈小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死在摇椅上? 风自铁门外吹来,卷起些许灰尘,让室内光线变得更加浑浊,那把摇椅也在风中摇晃起来......就好像,现在有人坐在上面一样。 这鬼屋太瘆人了,陈小德已经随时准备跑路。 李三思却突然弯腰坐了下去! 离了个大谱! 这货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还是鬼附身? 陈小德再不犹豫,转身就要跑,李三思却忽然闭眼,厉喝一声:“关门!闭嘴!屏住呼吸!别打扰我!” 三魂丢了两魂半,还有半魂在出汗......陈小德左手抵住门,右手捂住口鼻,心里开始求佛:佛祖爷爷,观音娘娘,太上老君,镇元大仙,我是信徒,拜托保佑啊...... 铁门一关,屋内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密不透风,温度也开始上升。 看不到卷宗,更无法验尸,案发现场的布局也太过于简单,没有一丝疑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当成死者,从死者的角度去冥想,还原案发现场,或许能发现点什么......那一晚,死者就坐在这把摇椅上。 李三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眼晃动着摇椅。 现在,在他的思维宫殿中,自己就是死去的孙无常。 【深夜已至,我来替换上白班的守城将士......夜里白鹿门就会关闭,所以并不需要在外面站岗,除非有人有急事必须从白鹿门过,敲响城外的响锣后,自己才会视情况打开白鹿门......大部分时间,自己只需要待在这间小屋内取暖就好。】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像现在一样,坐在摇椅上睡觉,直到天明。】 【可没想到,天亮之后,有人却发现我死在了这把摇椅上......我家庭和睦,婚姻幸福,领着退休工资还能被返聘回来多赚一份钱,日子幸福美满,不太会寻短见,所以可以暂时排除我是自杀。】 【可若是谋杀的话,天亮时屋子铁门是被反锁起来的,杀我的人怎么出去?】 【可能性一:那人已经有了武道八楼,甚至以上的修为,可以在空间内瞬移,进入小屋杀了我之后再瞬移消失......此想法成立但并不考虑,自己只是一个退伍老兵,没理由会得罪一个八楼高手。】 【可能性二:在我进屋子之前,凶手就已经提前在这里布置好了机关,只要我坐上椅子便会触发机关将我杀死......可仵作验尸时并没有发现我身上有任何的伤口,当然,也不排除仵作遗漏的可能。这个世界并没有系统解剖学,仵作可能只是大概的检查一下尸体情况,结果并不精确......待定,需要再次验尸确定。】 【可能性三:凶手是在屋外行凶,利用动物,譬如蛇,毒鼠,或是可消失的凶器,例如冰刀,来将我杀死。等我死后,蛇鼠皆可挖洞躲藏或从常人难以发觉的缝隙溜走,冰刀亦可融化......同上,验尸时并未发现被咬或是被刀砍的伤口......同样待定,需要再次验尸确定。】 【可能性四:凶手杀了我之后,并没有离去,而是藏在视野盲区......第二天将士们踹开铁门进来,注意力都被摇椅上的尸体吸引,加上屋内光线本就昏暗,所以一时很难发现角落里的凶手,他便趁此机会混入人群中......很有可能!这样的话就能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来!】 【!!!】 李三思猛然睁开眼,思维逐渐沉淀......找出半月前值白班的守城将士名单,不在名单上却出现在现场的就是凶手! “孟浪!开门!” 李三思情绪激动:“回刑狱司!我要见执笔人!” 第三章执笔人 执笔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刑狱司的一个权力部门。 大魏朝的所有案件,哪怕已经进入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手中,被列为特等机密,最后无一例外,还是会以各种方式,被记载到执笔人所掌管的卷宗之中。 执笔人部门代表了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也是唯一可以和皇城六部相抗衡的皇家特权机构。 在大魏朝,你要是犯了罪,可能会躲得过大理寺的调查,也许会逃得开刑部的审讯,但不好意思,你一定避不开执笔人手中那支可以拨开云雾的长笔。 笔落卷宗,案子就几乎破了。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也有例外。 远的不说,就说半个月前刚刚发生的那起密室杀人案,被记入卷宗有些日子了,却还是没有破案......刑狱司上下都有些惊慌不安,这案子要是破不了,执笔人的金字招牌可就难保了。 都察院日夜蹲点,就等着抓执笔人的把柄,然后去神皇那里狠狠的弹劾一本。 大理寺和刑部更是眼红执笔人如今的权势地位,巴不得对方迅速倒台,他们好重新站起来。 尤其前不久,狱神大人宣布闭关修行武道,不再过问刑狱司的事,这让皇城六部终于看到了希望。 扳倒执笔人的机会终于来了! 刚巧,白鹿门出了一个密室杀人案,至今未破......天助我也! 如今刑狱司上下忧心忡忡,都在为这件案子发愁。 李三思却显得异常的兴奋,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案子的关键,只待验证! 他和陈小德离开了城门小屋,骑着黑膘神驴,奔驰在去往刑狱司的路上。 一开始听说李三思要回去找执笔人的时候,陈小德是拒绝的,理智告诉他此事风险极大,不能跟着一起发疯,整不好自己要被老爹关禁闭,半年都不能去秦淮河吃花酒......可终究还是抵不过花魁的诱惑,天人交战一番后,他决定毅然同往。 陈小德安慰自己,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搏一搏,花魁进被窝。 ...... 刑狱司,内院。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取证之后,对白鹿门案件仍旧一无所获的两位主要负责人聚在了一起,准备为这个案子做最后的商讨。 再过三天,要是还破不了案的话,他们就得提前退休了。 紧迫感十足! 主审官王友德站在窗前,望着长廊边的一簇虞美人发着呆......虞美人质地柔嫩,花瓣极为单薄,本就好看,加上秋意正浓,花儿更是开得十分美丽。 可王友德此刻的心情却不太美丽。 时间过去这么久,白鹿门密室杀人案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司长大人催得厉害,皇城六部又在后面逼得紧,巨大的压力让王友德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连静心赏花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位在刑狱司中担任典尉一职的主审官很是烦躁,突然来了句:“明天一早,叫人把花簇全部铲平,本官看着碍眼。” 人要是心情不好起来,看啥都不爽。 站在另一扇窗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孤独抱剑的武道高手。 此人身上气息强大,面色极沉极冷,眸间带着几点寒意,看着是个狠人。 他叫冷长空,来自执笔人部门,负责本案的追踪和抓捕。 可惜这案子始终没有眉目,以至于冷长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的机会。 心情同样不美丽。 “不用等到明早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铲平。” 冷长空突然开口,随后拔剑一寸,一道雪白剑芒默然惊起,晃的王典尉眼疼,忍不住转过头去。 等他再次望向长廊边时,虞美人已经尽数凋零,变成残花一片。 长廊两侧,留下无数道剑痕。 我就随便说说的啊!这么美的花,就这么毁了!你这粗鄙的武夫……王典尉一阵肉疼,表面上不动声色:“冷大人好快的剑,可惜没能用在这件案子上。” 言语间几多嘲讽。 冷长空毫不示弱,他漫不经心说道:“我倒是想用在案子上,那也得王大人先找到凶手才行......您是不是忘了,这次的白鹿门一案我们执笔人只负责抓人,寻案搜查,主审追凶,可都被你们三尺阁包揽过去了。” 刑狱司中一共有三个部门,分别是监察院,执笔人,三尺阁。 监察院职责繁多且杂,除了日常监察作用外,所有后勤,外交,内务,包括刑狱司地牢的管理,都是他们负责。 执笔人主探案,三尺阁主审案。 这两个部门原本应该相辅相成,协力合作才对,可因为近年执笔人屡破奇案,声名愈盛,风头完全掩盖过了三尺阁,导致统管三尺阁的那位赵司长有些不满了。 他觉得三尺阁不能再继续隐于幕后,而是要走向台前,保持高调。 所以这次的白鹿门一案,他力排众议,打破刑狱司多年传统,将案子整个包揽过来,探案审案一把抓......以他的预想,等找到杀人凶手后,执笔人跟后面抓抓人就好了。 本计划着三天破案,来个一鸣惊人。 可没想到半月已过,案子毫无进展。 赵司长有些下不来台了,拍拍屁股甩个锅,把案子交给了手下的王友德。 可怜王典尉接过了这个烫手案子,破又破不了,丢又丢不得,捧在手上烫的死去活来,也只能自认倒霉。 本就满心烦躁的王典尉听到冷长空的话后不由冷哼了一声,很是恼火:“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三尺阁跟执笔人?这案子要是破不了,司长大人可以明哲保身,你我两枚炮灰,可都得卷铺盖回家!” 气抖冷! 王典尉脸色铁青,他端起桌边的青瓷茶碗,细饮一口,余温不在,茶水跟他的心一样冰凉。 冷长空神情微变,稍显凝重。 他知道王友德所言不假,案子虽是三尺阁负责,跟执笔人没有太大关系,但若是最终没能破了,被皇城六部看了笑话,砸的可是刑狱司这块大招牌。 而执笔人作为刑狱司的头号门面,受到的影响肯定也是极大。 到时候自己和王友德可不就得背个大锅? 事到如今,勾心斗角已然无用,抓紧时间商量案情,早点把案子破了才是关键。 “查了这么久,总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冷长空将心绪放平,抱着长剑走到桌前,也想喝杯凉茶,可又觉得放下剑后丢了高手风范,便又作罢。 他看了一眼王典尉,问道:“仵作的验尸报告里怎么说的?” 王典尉心态炸裂,他一拳锤在了桌面上,铁色铁青:“提起来就让人生气,这一群酒囊饭袋,给了他们足足一整天时间验尸,结果却连个屁都没验出来!” “嗯?” 冷长空有些意外:“死者身上找不到伤口?” “这正是本案离奇的地方。” 王典尉眯起眼睛,平复情绪,狭长的细眸间透露着凝重:“不仅没有伤口,剖尸检查时,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而且据当日的守城将士说,他们破门而入发现死者时,死去的守城人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似乎死的十分安心。” 如此古怪……冷长空回忆着卷宗中的内容,突然说道:“会不会真的如卷宗中记载的那般,白鹿门一案并非人为。” 并非人为,自然就是有鬼怪作祟。 这也是查案至今,三尺阁对这个案子给出的最大猜测。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鬼怪存在的。 而且它们一般都是在夜里出没,杀人从无缘由,并且也可随意穿越地形,密室杀人什么的,那都是小儿科。 只是一般的鬼怪根本进不了大魏国门,而那些成名的千年老妖怪,基本上都在大魏高手的监察范围内,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守城人而来大魏冒风险。 所以猜测始终只是猜测,无法作为本案的最后说辞。 王典尉叹道:“三尺阁的术士一早便去城门小屋看过,并无鬼怪妖物的活动痕迹,所以硬要把凶手归结到鬼怪身上的话,怕是有些牵强了,皇城六部的人肯定也不答应。” 唯一的线索至此便也彻底断了。 太难了! 冷长空倒吸了口凉气,感觉无解。 执笔人部门中分工十分明确,追凶和探案,往往由不同的人负责。 他只是一个武夫,说好听点,是名剑客。 追凶杀人,他可以。 要说起探案,可就差点意思了。 真正的探案高手,藏于执笔人的幕后。 可是白鹿门一案他们却无法参与进来,因为三尺阁的那位赵司长不让。 赵司长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将白鹿门一案包揽过来,就绝对不会再让执笔人中的探案高手帮忙,要不然的话,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这也是此案一直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 若是早点将案子交给执笔人来管,可能早就破案了。 王典尉有些头疼,怎么就摊上赵怀远这么个混账司长? 自己辛辛苦苦耗费十年光阴才爬到了三尺阁典尉的这把椅子上,难不成就因为一个案子便又要被赶下去? 恨啊! 冷长空依然抱着剑,看上去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若是因此案无法攻破而被辞退,自己该何去何从? 仗剑走天涯,还是回家玩泥巴? 无论哪一种,都没有在执笔人中待得快活啊......里面的人都很厉害,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实在不想走。 难啊! 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二人沉默着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和不安。 他们的心,就和桌上青瓷茶碗里的茶水一样,凉凉。 ...... “凤起,你给我透个底,这案子你真有把握吗?” 陈小德骑着黑膘神驴,奔驰在去往刑狱司的路上。 眼看就要到了,他忽然又担心起来:“如今整个刑狱司都被白鹿门一案整的焦头烂额,大家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可受不得刺激。”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行,就乖乖的回牢里呆着吧,别连累我......被砍头之前记得把泡花魁的秘诀告诉我。 李三思使劲儿的抽打着驴屁股,恨不得一步八百丈。 闻言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一会儿见到了执笔人,我让你看看什么是人前显圣!驾!驾!” 黑膘神驴惨叫着加快速度。 这家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陈小德心中纳闷,努力跟上李三思的冲刺速度。 他盯着李三思的后脑勺,忽然迎风大叫道:“我听老爹说,这次的案子被三尺阁抢过去了,执笔人并未参与,就算你有把握破案,要找的也应该是负责本案的主审官王友德王典尉才对。” “吁!” 李三思一个急停,差点跟陈小德来了一个对撞。 “三尺阁不是专门负责审案的?怎么管起探案的事了?” “这我哪知道?我可跟你说哦,王典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惹到了他,那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要不,算了?” 陈小德还在试图劝说李三思,趁早回头是岸吧! 李三思不为所动,转口问道:“怎么牵上王友德这条线?” 以他的身份,平日里见王典尉一面都难,更别说与之探讨案情了。 真的是不怕死啊......陈小德叹息一声:“我来想办法。” “......” 闲话声中,黑驴再度奔走。 很快,刑狱司的大门便映入眼帘中。 第四章击鼓求见 三尺阁,府衙大堂外。 李三思昂着头,望着身前那面足有半人高的赤红重鼓沉默了很长时间。 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野风匆匆过,将李三思惊醒。 他拍拍陈小德的肩膀,提醒道:“这鼓要是敲响了,就必须要有冤情在身,若是无冤乱敲鼓,后果是什么样,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三尺阁沉冤鼓,一般人敲不得,一般的案子更敲不得。 自建阁以来,这鼓也不过响了七次而已,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有着惊世大冤情。 若是敢无冤敲鼓,那就拜拜了您嘞,准备好后事吧。 曾经就有人喝酒喝高兴了,玩嗨了,跑到三尺阁府衙外拿头去撞沉冤鼓。 听到鼓声后,当时正在床上耀武扬威的三尺阁赵司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自家小妾的肚皮上爬了下来,连夜升堂断案。 结果发现击鼓者无冤可诉,只是喝大了,气得赵司长火冒三丈,骂了声头真铁,当场就让三尺阁的术士把那个人的头给炼化了,连渣都没有剩下。 李三思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对刑狱司中的诸般禁忌之物很是敏感,这沉冤鼓就是其一。 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所以见陈小德带自己过来敲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刁民想害朕! 果断拒绝! 陈小德白了李三思一眼......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谁又原意来到这里冒风险? “以你如今的死囚身份,想要以破案为缘由去见王典尉,几乎不可能,也许没等见到他,就被人给抓回到监察院的大牢里去了。” 陈小德说道:“可若是击鼓鸣冤的话,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不管你是何身份,地位如何,哪怕是个死囚,王典尉都必须出来见我们一面,甚至连赵司长都有可能出来......为世人沉冤昭雪,不分贵贱,这便是三尺阁设立沉冤鼓的初衷。” 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可以啊,陈孟浪!关键时候还是靠谱! 只要能见到王典尉,冒一次险似乎也值得。 李三思眼神一亮,他一把将陈小德扯了过来,推到沉冤鼓边上:“你来敲!” 啥子?......陈小德瞪大了眼,满脸疑惑。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与沉冤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劝道:“凤起啊,你反正已经是个死囚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你来敲吧。我就不一样了,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可不能出事。” 李三思拽住了陈小德的衣袖,提醒他:“你爹是刑狱司司长,没人敢动你。” “可他和三尺阁的赵司长关系很不好,去年俩人还干架来着。”陈小德可不傻。 “本想着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既然你不愿意,只能我自己来了。” 李三思先是表示遗憾,随后潇洒一笑:“今日过后,秦淮河两岸的花船上,都将传唱起我李三思勇敲沉冤鼓的英勇事迹。话说回来,那几位娇滴滴的花魁们,可不正是喜欢我这样有骨气的人吗?” “凤起且慢!说起骨气,我陈孟浪怕是未必会输给你。” 陈小德听到花魁两个字,腰杆子瞬间硬了起来。 这是他一生的软肋。 他按住李三思,缓缓走到沉冤鼓前,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自己能破案?” 李三思目光坚定,毫不犹豫:“你尽管敲!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再信你一次......陈小德将羽扇别进玉带中,拎起重鼓旁边的两根大木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屈肘,横臂,落锤......沉闷的鼓点开始很慢,随后节奏渐起,瞬间加快密集,似轰隆隆的雷鸣之声,将沉睡许多年的三尺阁府衙彻底惊醒! “何人击鼓鸣冤?”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小德吓得手一抖,木锤差点落地。 李三思前进一步,挡在了陈小德面前,沉声道:“继续敲!” 雷鸣声继续。 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李三思面前,冷漠脸,无情眸,眉心一点金光,似开了天眼。 是三尺阁的术士! 传闻中可以搬山移海,只手摘星辰的存在。 “监察院的死囚?” 术士的冷眸穿过李三思,落在敲鼓的陈小德身上,声音似极寒冰雪:“你们不懂沉冤鼓的规矩?” 击鼓有冤,说来听。 无冤击鼓,便去死。 强大的压迫感自术士身上传来,犹如重山当头而落。 陈小德脸色苍白,双锤终于掉落,人也跪在了地上......乖乖,三尺阁的术士果然霸道! 李三思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两世为人的他,有着足够强的意志力,面对术士的精神压迫,他虽无法还击,却也能勉强抵抗。 白衣术士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三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死囚竟然能扛住自己的强大威压。 莫非是个登堂入室的武夫? 心绪刚起,术士冷眸微挑,眉心金光便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一触即退,有些失望......只是一个连武道一楼都未曾踏入的匹夫。 术士摇摇头,纯当李三思是侥幸。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开口道:“有冤否?” 陈小德内心害怕到了极点,敲鼓的是自己,这最不讲理的白衣术士该不会直接把自己给炼化成渣吧? 这事可不是没发生过。 实在不行,只能搬出自家老爹来挡枪了。 李三思却毫无所惧:“无冤可诉,来此击鼓,只是想见王典尉一面。” 术士面无表情摇摇头:“既然无冤,还见王典尉作甚?且去死吧,监察院那边,我会去报备一声。” 完了!陈小德哀嚎一声:“我爹是司长!” 术士不为所动,他稍稍抬头,一道杀意漠然惊起,携风暴狂涌而至。 生死之际,李三思突然开口道:“白鹿门的案子,我能破。” 空气在此时凝滞。 那一刻,风暴骤停,天色瞬间明朗。 杀意也在刹那间退去。 陈小德浑身冷汗,感觉绝处逢生。 白衣术士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 内院。 桌上青瓷茶碗里的茶水已经被下人撤掉,重新换上了滚烫的两杯。 王典尉和冷长空却再没心思去喝了,商讨半天,一无所获,还喝个屁的茶! 急得上火! “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求助于执笔人了,都是自家人,他们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冷长空把剑抱紧,哪怕再紧张,他依然面不改色:“此案已经拖得太久,再折腾下去对我们刑狱司的名声影响极大,必须速战速决。” 王典尉当场拒绝:“绝对不行!赵司长明确发过话,此案绝不能和执笔人扯上关系!否则的话,他一世英名尽毁!” 赵怀远有个屁的英名......冷长空心态炸裂,他绷不住了,怒斥道:“这个赵怀远的脑子被驴给踢了?难不成个人的荣辱比刑狱司的名声还要重要?哼!莫非以为狱神大人闭关后,就没人能治的了他了?” 还真没有......王典尉摆摆手,叹道:“这话跟我说没用,得让赵司长听到才行,要不,我安排你俩见一面?” 冷长空脸一沉,没去接话。 他只是执笔人里的打手,一介武夫,赵怀远却是三尺阁的司长,位高权重。 虽不在同一个部门,不受对方的管辖,但毕竟差着等级在,有些话,背后说说,稍微装下比就行了,当面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做人嘛,眼力见儿必须有!尤其是在官场上。 气氛有些尴尬,沉默再次来袭。 最怕的就是空气突然安静。 忽然,窗边一道白光闪过,白衣飘飞的术士幽灵一般出现在此,将沉默打破:“大人,白鹿门的案子,有人给破了。” 一来就是王炸! 冷长空眼中剑光一闪,抱剑的胳膊紧了紧。 王典尉先是一愣,继而狂喜,后又觉得失态,重新板起脸:“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术士说道:“破案的那人叫李三思,是他亲口所说,为求见大人,他敲响了沉冤鼓。” 敲响了沉冤鼓? 王典尉陷入沉思,“看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的,莫非真的破了案?” 王典尉内心焦急,却故作镇定。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对各种场面应对自如,心态亦能稳住。 他终于再次端起了桌上的青瓷茶碗,茶水已温,口感正好,小饮一口,将茶叶吐出,这才问道:“李三思何许人也?” “监察院的一名死囚。” 术士开口,见王典尉皱起眉头,似是没印象,便又补充了一句:“您忘了?就是案发当夜,玩忽职守,去秦淮河的花船上快活了一夜,后被判了西市问斩的那位年轻的守城人。” “哦?是他?他不是被关在监察院的大牢里?如何能来到三尺阁?” 王典尉沉吟片刻,不再淡定,大声道:“带他进来!” 术士点点头,眉心金光一闪即逝,天眼顿开,照出了一个身穿囚服的身影。 第五章主观推理的真相 李三思有些忐忑。 刚刚还在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候白衣术士的消息,却突然被一道金光裹起,天旋地转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内院。 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场间有三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惹。 白衣术士静默在窗前,依然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那张脸上像是在写着“还钱”俩字。 李三思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 抱剑耍酷的那位汉子是谁?看他身上穿的黑色制服,莫非来自执笔人? 难怪,好强的剑气! 那不用说,坐在高堂大椅上的那位大人一定就是白鹿门一案的主审官,王友德王典尉了。 冷眼黑脸,气息沉稳,好大的威风! 陈小德说的没错,看着脾气确实不大好的样子。 “罪囚李三思,叩见几位大人。” 下意识的观察完毕,他便快速跪下,礼数做足,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王典尉微微昂首,面相威严,稍一摆谱后,他沉声问道:“李三思!你何故越狱?又何故敲响沉冤鼓?你可知道这样做,够你死上八百回了!” 不愧是三尺阁的头牌主审官,善于攻心......先不提案子的事,把你的情况给我交待清楚了先,让你知道自己此刻处境的艰难。 一般人心里已经承受不住,接下来将会完全陷入被动局面。 李三思有思维宫殿傍身,意志强大,对这一套心理施压完全无感。 他丝毫不慌,直接进入主题:“大人,罪囚侥幸,已经破了白鹿门之案。” 此话一出,内院惊寂了半息。 李三思细心的察觉到,穿黑衣的抱剑汉子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不自觉散发出的剑气也锋利了三分。 是个莽夫......李三思简单做出评价,此人剑气虽强,心态却并不稳重,脑子估计也不太好使。 倒是王典尉确实有几把刷子。 明明对此案无比焦急上头,此时却依然能保持淡定,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定力够强。 “哦?” 王典尉捧起渐凉的茶水,沾湿自己稍显干燥的嘴唇,漫不经心问道:“案发之后,你便被关在了监察院的大牢里,对本案详情可谓一无所知,如何能破案?” 他放好青瓷茶碗,左手提着杯盖轻轻敲打着茶碗的边缘,焦急的心态渐渐平息。 一方面是多年官场的经验和习惯让他本能性的保持定力,并不急着追问案子真相。 一方面他确实也有些好奇。 李三思如实说道:“来此之前,我去了趟白鹿门,勘察了案发现场之后,已经基本掌握凶手是如何进行密室杀人的,接下来,只要按照我的思路进行推理,就能顺藤摸瓜,将凶手找到。” “叮!” 王典尉猛地将杯盖扣上,他终于绷不住了,站起身来,一对冷眸无比威严,狠狠的瞪着李三思:“我警告你,若是敢拿白鹿门一案开玩笑,或是有半句假话,不用等到三日后西市刑场问斩,本官当场便可叫你形神俱灭!” 急了急了......李三思神色不变:“大人放心,若罪囚不能破案,甘愿受死。” 一个字,稳! 王典尉眯起了眼睛,他坐了回去,重新审视起李三思来。 年纪不大,性子却极其沉稳。 虽是死囚的身份,但来到这里面对自己的强大气场依然不露胆怯,不卑不亢的姿态让他显得尤为自信。 相比较之下自己反而是有些心乱了......唉,官场多变,这种心态可是大忌,得反思。 再仔细看,此子模样也很不错,若是他真的有本事破了案子,倒是可以......呸!我在想什么? 心绪尽回,王典尉恢复如常,继续保持着威严的姿态:“那就给你个机会,说说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不过本官有言在先,若发现你是在胡言乱语,故意捣乱,那本官定然叫你......” “形神俱灭!”李三思笑了一声:“大人,我懂。” 算你识相!王典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赞叹,“身负死刑却依然能谈笑风生,看来他确实有破案的把握。” 积压了半月的沉重心思终于在此刻放松了一些。 李三思却又突然来了句:“大人,若罪囚破了案子,是否不用再回到监牢之中?” “当然。” 王典尉淡淡道:“还会有赏。” 成了! 李三思不再耽搁,神情瞬间认真起来,正式进入破案状态: “罪囚去白鹿门小屋查探过,发现小屋内的那把摇椅依旧保持完整,并无任何破损,屋内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王典尉点点头:“没错,卷宗中也是这般记载...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孙无常的死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以至于都没怎么挣扎,就很快死在了那把摇椅上。第二种,凶手有着无比可怕的武道修为,死者连与之争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其轻易杀死......敢问几位大人,这两种情况,哪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破案就像教人做题,不能只告诉答案,而是要让人知道做题的步骤。 动脑,思考,参与,才能更容易理解整个案子的过程。 抱剑沉默许久的冷长空终于摆脱了知识盲区,触及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如此小的屋子,想要在无声无息间杀人,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最后还能穿过密室从容离开的话,那么凶手,至少要有着登上八楼的武道修为。” 武道八楼,便可以在空间内进行瞬移,穿越障碍物什么的不在话下。 李三思当场拍起马屁:“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所以......” 他准备给冷长空更多的表现机会。 “所以,杀人凶手就是一位可怕的八楼高手!” 冷长空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直起身子,陷入沉思:“这样的话,事情便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得赶回执笔人,请司长大人定夺!” 李三思差点晕倒...此人脑子果然不太好使。 好在王典尉及时把话题接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守城人,退伍老卒,如何能和一位八楼高手扯上关系?冷长空,你不要再说话了。” 说走就走的冷长空顿时停下了脚步,不愧是来自执笔人,心理素质极其强大,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也能保持面色不变。 他抱剑回到原地,继续沉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人英明!” 李三思由衷赞叹了一声,继续诱导:“既然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那我们就回到第一种情况,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那么问题又来了,面对凶手时,他为什么会毫无防备?” 这下连王典尉都有些费解了,他板起脸来:“别卖关子,继续说。” “因为凶手是孙无常认识,并且很熟悉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个熟人面前,他自然会放下所有的防备,从而给凶手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三思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宫殿中,他开始描述自己所还原的案发场景:“诸位可以暂时闭眼,想象一下这样一副画面,深夜小屋中,孙无常将门锁死,独自坐在摇椅上休息取暖,这时,有人敲门了,听声音是位熟人,所以他才打开了门,邀请他进来...深夜熟人来访,相谈必然甚欢,很快,孙无常就彻底放松下来,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位熟人,其实早就已经对他起了杀意,就在他心神最放松的某个时间点上,熟人出手了......” 声音突然止住,画面也在此时定格,接下来的一幕,自行脑补。 王典尉头皮发麻,他睁开眼,神情凝重:“谁会是死者最熟悉的人?” 冷长空突然智商上线,忍不住开口:“无非就是家人或同僚。” “案发之后刑狱司第一时间去到孙无常家里了解过情况,他的所有家人当夜都在家中休息,并未出门,并且,他们也没有杀人的动机,所以凶手不可能是家人。至于同僚嘛......” 王典尉望向了李三思,稍有不齿:“案发之夜你去了秦淮河吃花酒,醉了一整夜,同样不可能。” 本已打通的思路再次走进了死胡同。 李三思却面露微笑,胸有成竹。 他缓缓抬头,眼神清亮如水,在他的思维宫殿中,那一条死胡同早已被打通:“大人,孙无常的同僚可不止我一个,还有负责白班的守城将士!” 白鹿门的守城工作简单明了,实行两班倒制度。 白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所以需要较多的人力,往往十人左右......这十人都是年轻小伙儿,且是正规军。 深夜城门关闭,人声静默,所以待命即可,只需两人看守,且大都是老卒......李三思沿袭了老李头的职位,是个例外。 王典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就是监察院所属的守城将士?” 李三思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只是杀人动机尚未明确,这一点,等抓到凶手之后一审便知。” 跟着李三思的思路走下去,似乎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但王典尉仍有疑惑:“可他是如何走出密室的?” 这也是本案最离奇的地方。 李三思神秘一笑:“事实上,凶手整夜都藏在密室中,并未离开。” 一句话,让场间几人心中升起寒意。 王典尉沉着一张脸,提醒到:“案发次日,守城将士破开小屋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死去的孙无常一人,这如何解释?” “因为在换班的守城将士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杀死孙无常的那位守城将士已经从门后的暗影中走出,悄悄混入了同僚队伍当中!” 李三思声音变大,语气也急促起来:“当时气氛紧张,众将士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摇椅上的孙无常吸引过去,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和他们穿着同样制服的潜伏者,正装作自门外刚刚进来的样子,和他们一样,当起了一名看客!” 这,便是密室杀人的真相! 第六章消失的第十一人 一片死寂,无人说话。 李三思不动声色抬起头,打量着王典尉和冷长空的表情,看的出来他们此刻都很震惊。 意料之中的事! 三尺阁用了半个月时间都未曾破掉的密室杀人案,被自己三言两语轻松瓦解,搁谁谁不迷糊? “大人?” 李三思试探着问道:“罪囚能否起身?” 来时便跪在这里,双膝有些顶不住了。 王典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 冷漠的眼神逐渐柔和。 李三思的推理思路虽然大都是主观的臆断,但自己从头到尾听下来,却找不到任何可供质疑的点...合情合理,并且在逻辑思维允许范围内的想象,往往都接近事实。 这案子基本上算是破了......王典尉松了口气,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自己终于可以给司长大人一个交待了。 典尉这个位子依然可以牢牢坐稳! 心情大好的王典尉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威严形象:“听上去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事实是否如此,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判断。” 先简单肯定,再持保留意见,以免最后弄巧成拙......能坐上三尺阁典尉的位子,果然不是简单角色,做事滴水不露不说,这定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这就叫专业! 李三思心中腹诽片刻,迅速低下头:“大人所言极是!接下来,只要找出案发次日当班的十位守城将士的名单,对其仔细询问,并且逐一排查,互相指认之后,不在当班名单里,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第十一位守城将士,就是凶手!” 王典尉看了一眼静立在窗前,随时待命的白衣术士:“速去监察院,带着我的口谕找陈院长,让他把那十个人交出来,另外再给你半天时间审问,必要时允许动用望气术,但切记不可对将士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结果出来后速来见我。” “诺。” 简单回答,声音随着一袭白衣迅速消失在窗前。 不是说只有登上八楼的武道高手才能够瞬移?难道三尺阁的术士就是这种层次的高手? 李三思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概念很是模糊,因此有些疑惑。 “啪!啪!啪!” 突然掌声响起,打乱了李三思的思绪。 只见冷长空终于松开了怀里的那把长剑,将其夹在腋窝下,鼓掌走到了李三思面前,感叹一声:“果然英雄出少年!李三思是吧?有没有兴趣跟我后面练剑?” 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大有提携之意。 咦?这是想招揽我的意思? “敢问大人是否来自执笔人?”李三思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低声询问。 “没错,执笔人追凶组小队长,冷长空......怎么,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冷长空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神秘而稳重。 “在下只是猜测。”李三思如实回答,随即试探着问道:“跟在您后面练剑,是否就等于加入了执笔人?” 若是可以加入执笔人,那便可以考虑下,要是不行的话,那便算了......剑不剑的无所谓,主要李三思担心对方拉低自己的智商。 “这个嘛......”冷长空有些为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是没有可能了......李三思收起期待,露出一丝遗憾:“在下自小晕剑,实在抱歉。” 委婉的拒绝,希望对方不要翻脸。 “晕剑?还有这毛病?”冷长空竟信以为真,他同样表示遗憾:“可惜了,你很不走运,失去了成为一名剑道高手的机会。” 他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使啊......李三思坐实了对冷长空的主观印象。 “不过,既然今日你破了白鹿门之案,我便承了你一份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我绝不推辞。” 冷长空丢下这句话后,便将长剑重新抱紧,走到窗前继续扮演孤独。 本想着授剑为报,可既然对方与剑无缘,那便只能作罢。 王典尉高坐大椅之上,将李三思的表现尽收眼底。 此子心思缜密,思维敏捷,说话极有艺术和分寸,尤其对破案之道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见解和独到之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主动拒绝了冷长空的邀请!要知道,冷长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他那一手重剑术,却是相当可以的。 说明他意志坚定,不会为了眼前利益而失去本心......这样近乎完美的一个人,就是上天为三尺阁而准备的! 等白鹿门之案结束,自己便要上书司长大人,将其招揽进来! 凭借此人,或许可以弥补三尺阁探案能力不足的劣势,从此多出几分与执笔人分庭抗礼的底气来。 心中已有计较,却没有丝毫表露......王典尉继续保持定力。 他沉稳而坐,眼神没有继续停留在李三思身上,而是随意的望向窗外,静默或是思考。 偶尔也会端起桌上青瓷茶碗里新倒的热茶细饮一口,慢慢品味。 沉默等待着最后的审讯结果。 ...... 不过一个时辰,窗前白光闪过,白衣术士便已回来。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些,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白衣术士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眉心天眼大开,金光比此前浩瀚许多,显然是刚刚动用了望气术,余威尚未散去。 三人同时望去,气氛紧张。 “如何?”王典尉再饮一口热茶,压下不安,沉声问道。 冷长空也站不住了:“凶手呢?怎么没看到你带过来?” 李三思虽信心十足,但此时却也突然紧张起来,有种等待考试成绩揭晓时的局促感。 白衣术士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王典尉将青瓷茶碗猛地扣在了桌子上,怒道:“有屁快放!” “案发次日的十位守城将士已全部找到,在下一一校对,仔细审查盘问后,并未得到第十一人的任何线索......他们在口供中明确表示,破开小屋的时候,在场除了死者孙无常外,只有他们当班的十个人。” 白衣术士声音渐沉:“我动用了望气术,他们没有撒谎。” 只有十个人? 也就是说,并没有多出来的第十一位守城将士,李三思此前的所有推理思路将要全部作废! 冷长空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终究还是自己错付了。 王典尉转过头,望向李三思,眼神再次变冷。 “不可能!” 李三思紧紧盯着白衣术士:“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你确定他们还能记清楚身边站着多少活人?”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若是只有一人这么说,尚有疑虑,可十人口径一致,那就绝对假不了。而且,守城将士当日点卯,人数也确实只有十人。” 无解! “李三思!” 王典尉站起身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以为对方是个探案天才,却不想只是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 心情一落千丈的王典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场就要让其形神俱灭。 为官之道,果然翻脸无情。 白衣术士忽然开口:“大人,他现在听不到你说话。” “嗯?” 王典尉深吸一口气,吊着满腔怒意走到李三思面前,发现对方竟然是闭眼的状态。 竖子!怎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无礼?! 冷长空抱剑而来,看了李三思一眼:“他在睡觉?” “不,他在冥想。”术士平静开口:“我想,他应该是在复盘整件案子。” 王典尉怒道:“还复盘个屁!把他给我叫醒!” “我尝试过了,无法做到。” 术士的声音逐渐复杂:“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 什么?! 二人同时望向身前的白衣术士,满脸震惊。 开什么玩笑?素以神念无敌而著称的三尺阁术士,竟然会叫不醒一个小小守城人? 冷长空有些难以理解......这小子看似平平无奇,怎会拥有比术士还要强大的神念? “要不,再等等看?”白衣术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却发现王典尉已经一言不发坐回到了高椅之上,手捧着青瓷茶碗,若有所思。 ...... 暗夜笼罩下,李三思走进了思维宫殿,在某个房间中停留了很长时间。 这个房间的布局,摆设,简单陈列的几样东西,都和白鹿门的那间小屋一模一样。 思维中的复刻版。 而最重要的那把摇椅,此时就在小屋的最中央,随着门外吹来的冷风轻轻摇晃。 李三思将那扇窄门关了起来,随后坐上了那把摇椅,闭眼沉思的那一刻,他再次回到了案发时的那一晚……这一次,他是上帝视角: 【深夜小屋中,那扇窄门被反锁住,将刺骨的寒风抵挡在外......独处的老卒放下了城外巡查用的火把,搓了搓冻僵的双手,点起了昏暗的烛火,然后就坐上了摇椅,借着地上那一堆木炭燃尽的火星取暖......一夜的疲累让他脑海空空,靠在摇椅上很快就昏睡过去,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他睡觉的那一段过程中,小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按照我的思路进行推理,凶手最终大概率还是会定位在守城将士身上,可为什么第十一位守城将士会消失不见?】 【问题到底出在哪?】 摇椅上的李三思皱起了眉头......记忆,信息,以及所有的知识在思维宫殿中不断的重组,汇聚,复盘,将那一晚可能会发生的场景模拟了无数遍,却始终找不到更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一定有什么让我忽略了的东西......案子是一个整体,当杀人动机和作案手法都暂时无法确定的情况下,仅从案发现场的勘察便主观推断出案件的最终真相确实太过于草率。虽然我对自己的推断有着极大的自信,但从结果上来看,自己似乎还是错了。】 【但这并没有结束!】 【按照自己的推断,密室杀人的可能性有很多种,现在只不过排除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一种,还有机会!】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仅仅依靠还原出来的案发现场来做推理已经远远不够了,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线索从哪来?】 【......】 黑暗的小屋里,李三思睁开眼,从摇椅上起身,稍作停息后,他便推开了那扇紧闭的窄门,一步跨出了自己的思维宫殿。 白衣术士心有感应,眉心金光微起,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他回来了!” 冷长空和王典尉同时看来,目光炯炯,隐有期待。 李三思平静与之对望,大声说道:“大人,我需要对死者进行尸检!” 第七章尸检 尸检? 王典尉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审视着李三思,面露威严:“你又想搞什么名堂?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我只是想破案。” 李三思正色道:“破案是一个不断求证和摸索的过程,需要大量的计算和丰富的想象,以及无数线索及证据的支撑,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可能会面临很多次失败,但正是这些失败,能让我们将一些错误的思路逐一排除,从而更近一步的接近真相。” “我承认在之前的推理过程中加入了太多的主观判断,并且缺少实际的证据支撑,但您不可否认,我的思路和断案过程其实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咋滴,我还得表扬你?王典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心里其实勉强接受了这些说辞。 冷长空感慨一声:“这口才不去当官可惜了,日后和皇城六部的人吵架时可以考虑带上他,感觉可以单挑三位谏言官。” 他抱紧长剑,打个圆场:“尸检报告我一会儿让人取来......” “不必!” 见冷长空露出意外神色,李三思当即解释道:“仵作的验尸结果我大致了解过,简单概括,就是没有任何伤口,这样的尸检报告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要亲自验尸!” 思维宫殿里装着一整本的系统解剖学,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了。 “啪!” 王典尉再也忍不住,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李三思直接开骂:“混账东西!你当你是谁?死者的尸体是你一个死囚想看就能看的?方才你破案失败,浪费本官那么多的时间,本该当场叫你形神俱灭!如今既然给了你再活三天的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住,切莫再自误!” 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李三思吐糟完毕,便迅速低头,表现出惊慌的姿态。 装作被王典尉的气场所震慑的样子。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火上浇油,要不然可就真的要让自己形神俱灭了。 冷长空毫无眼力劲儿,强行插嘴:“尸检完毕后,你有把握能破案?” 完全不理会王典尉能够吃人的眼神。 李三思偷偷瞄了一眼,再次低头:“保守一点,九成把握。” “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 “必须说!三天之后,大理寺和刑部便要带人与我们在白鹿门商讨此案,若到时候你还是没能破案,被他们接管过去,我们怎么下台?” 冷长空又一次智商在线。 三天后我就要奔赴西市刑场了,还管你们?大不了大家抱着一块儿死......李三思直起身子,伸出三根手指:“那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会给两位大人一个交待。” 冷长空望向王典尉:“主审官大人,你怎么看?” “你还知道我是主审官?” 王典尉饮了口茶,摆谱片刻,怀疑中带着点傲娇:“你还敢信他?” 难不成信你?这都半个月了大哥,一无所获......冷长空叹道:“要不然的话,我只能回去找执笔人搬救兵了,无论如何,刑狱司的招牌不能砸我手里!” 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王典尉眯起了眼睛,刚准备拍桌子发火,却见冷长空突然放下了怀里的剑......要来横的? 白衣术士往前走了一步,眉心天眼大开,金光洒落,他盯着冷长空的那把剑:“你最好不要冲动。” 落剑而不拔剑,还可以商量。 王典尉忽然起身,满脸怒容,屋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李三思夹在中间,苦不堪言,计算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该如何跑路。 却突然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一看,王典尉正盯着自己,满脸威严:“你要记住,你不是为了刑狱司破案,而是为了自己那条命!三天之后,是去西市刑场,还是去白鹿门,你自己看着办。” 终究还是妥协了。 “罪囚明白!”李三思应了一声,随即给了冷长空一个感激的眼神......此人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眼光似乎还不错,知道我是个人才。 “带他去殓尸房。” 王典尉坐了回去,吩咐道。 白衣术士轻轻点头:“诺。” “等等!”李三思脚趾抠地,硬着头皮说道:“罪囚还有一个请求。” 白衣术士眼神警告,你小子差不得了。 “说说看。”冷长空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李三思迅速开口:“罪囚好友陈小德现如今还在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候,我想带上他。” 冷长空不解:“他对本案有帮助?” 他要是不在,越狱的大锅谁来背?...李三思点头,目光坚定:“非他不可!” 冷长空“哦”了一声:“主审官?” “一并带走!”王典尉端茶怒喝,鼻子差点气歪。 白衣术士再不耽搁,金光亮起,不消片刻,便和李三思一起消失。 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待许久的陈小德正准备去小解,金光路过,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吓得陈小德差点尿在裤裆里。 风过无痕,渐渐飘散。 却有一阵惨叫在府衙大堂外环绕了很久:“敲鼓的是李三思!与我无关啊!老爹快来救我!” 误交损友啊......金光下传来浅浅的叹息声。 内院府上,冷长空将长剑抱起,若无其事走回到窗前。 王典尉放下青瓷茶碗,威严犹在,怒意却已消散。 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这么想帮李三思,是想替执笔人招揽他?” 冷长空笑道:“故作冷漠,强行刁难,就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替三尺阁留下他?真当我冷长空是个莽夫?” 王典尉闻言起身,清冷的眼神中带着警告:“此子神念如此强大,本就适合走术士的那条路,自然要奔我三尺阁而来!你莫要插手!” “相比较之下,我更加看重的,还是他的探案功底。” 冷长空说道:“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执笔人而准备的......虽然我暂时无法做主让他加入执笔人,但若是他接下来发挥稳定的话,我想司长大人应该很乐意把他变成自己人。” “你!”王典尉怒极,当场又要拍桌子。 “各凭本事吧。”冷长空叹了口气:“三天之后,争抢他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两个。” 气氛瞬间凝重。 二人眼神对望,一触即分。 沉默再次来袭。 ...... 殓尸房。 金光闪过,李三思,陈小德现身丙字十三号棺木前,里面躺着的,就是守城老卒孙无常。 白衣术士没有久留,只说三天后来接他们,便迅速离去。 似是对这个地方有些忌讳。 屋子整体不大,按照序号摆满了二十几条棺木,皆有数字标识,偶尔有几具棺木上还贴着古怪的符咒,不知何意。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浓烈的药水味,闻着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福尔马林,却又不完全像,应该是这个世界专门保存尸体用的,呛的二人眼泪直流。 根据空气的稀薄程度,以及急剧降低的温度,李三思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在地下。 陈小德一脸懵圈:“这是哪?咋遍地是棺材?” 李三思看着眼前损友,淡淡道:“殓尸房。” “啥子?” 陈小德满脸惊恐:“被砍头的是你,我是无辜的啊!” “放心,三天后能出去。” 李三思简单回答,便走到棺木前,用力一抬,毫无反应,看了一眼陈小德:“来,搭把手。” 陈小德满脸嫌弃:“正经人谁会碰这玩意儿?” “正经人应该也不会去秦淮河泡花魁。” “别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浪子。” 陈小德别起扇子,咬牙切齿一起发力,掀开了丙字十三号的棺材板。 一股更加浓烈的药水味逼面而来,浓度几乎是屋内的几倍多,陈小德当场呕吐,李三思却只是稍稍皱眉,很快便适应下来。 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探,要有长期与腐尸作战的觉悟。 正常情况下,搁置半个月的尸体已经呈现腐败巨人观的状态。 即尸体高度腐败,全身软组织充满了腐败气体,导致颜面肿大,整个尸体也肿胀膨出成巨人样子,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 可棺木中的孙无常尸体却保存的十分完好,想来除了药水作用外,三尺阁也有专门保管尸体的秘法。 尸检是为了找到致死原因......仵作的尸检报告中说没有任何伤口,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自然死亡,要不然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伤口若是不在体表,必然就在脏器组织中。 时间不多,立即动手。 这个世界没有医用手套,徒手摸尸有些上头,李三思苦恼半息,把心一横,顾不了那么多了,探下身子便在尸体身上检查起来......先要看看尸体表面到底有没有伤口。 验尸是破案的一部分,需要高度的谨慎和专注。 触手所及,便是分泌出的尸液及药水的混合物,古怪的触感及刺鼻的味道一般人绝对胃酸翻涌,李三思却毫不在意,反而沉浸其间。 从头到脚,仔细检查,除了仵作剖尸留下的切口外,确实没有任何的外在伤口。 但他却在死者的眼睑及口腔的粘膜处发现了残留的淤血,不像是外力导致,但更是自发的出血。 血色很淡,尤其是和尸液融为了一体,更是微不可觉,但李三思细心的抓住了这一点,不知是否对破案有帮助,暂且记下。 翻过尸体,背后基本上平整光滑,同样没有任何伤口。 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尸体表面显露的尸斑,竟然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樱红色......尸液和药水再次阻碍了他的观察,若非他的精神足够集中,根本难以发现。 在李三思的知识库中,这种颜色的尸斑大概率会出现在一种情况下——缺氧窒息!这会不会是孙无常的死亡原因? 重大发现!记下!后续整合! 李三思双手颤抖起来,他需要更深层次的验证......剖尸!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李三思体力渐有不支......验尸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体力,脑力以及精神力的三重负压,但他此时正处于亢奋状态,哪怕额角已布满虚汗,也浑然不觉。 艰难把尸身翻回正面,李三思毫不犹豫,直接伸手扒开了仵作留下的那个切口,二话不说,找到心脏和肺部所在的位置,伸手探了进去...... 呕吐完毕的陈小德小命已丢半条,他面色惨白,扶着棺材板艰难站起,却又刚好看到李三思伸手入腹的恶心一幕......你吗!呕! 再次俯身,开始狂吐胆汁儿! 人间不值得! 第八章好戏正式上演 李三思完全无视陈小德,他心无旁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心肺之间。 这绝对不是一对正常的心肺。 因为它们过于的肥大,水肿,看上去就像是一堆灌了水的烂肉。 覆盖于脏器表面的心肌和肺部纤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断裂趋势,隐约还能看到干枯的血管纹路之间留下的增生痕迹。 这个世界的仵作并不具备现代的临床医学知识,对于人体器官的结构及病变的了解也很是有限......或许当他们开膛验尸的时候也曾看到过死者心肺的异样,却被当成是死亡之后正常的水肿。 从而无视了那些最重要的线索。 心脏肥大,肺部水肿,心肌纤维断裂,间质纤维增生,淤血等等一系列的病理检查结果,在系统解剖学中有过清晰的记载——缺氧窒息所导致的脏器变化! 结合死者体表尸斑的颜色,口腔粘膜及眼角下的出血点,李三思现在已经完全能够断定,孙无常确实是窒息死亡!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确定了死亡原因,接下来便是推敲作案的手法......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正常思路,无非就是勒脖子或是捂住口鼻,隔绝氧气造成窒息。 可死者的脖颈处十分平整,并未有淤青或是其他任何痕迹。 而且守城将士发现孙无常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是显得十分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 完全不符合凶手作案的标准。 更重要的一点,这样的思路同样无法解释凶手是如何走出那间封闭的小屋的。 究竟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李三思缓缓闭眼,本能性的进入了思维宫殿。 他又一次走进了那间小屋,坐上了那把摇椅,开始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复盘。 所有线索在他大脑中一一排列,开始归纳,整合,最终总结出两个问题: 【一:凶手的作案手法——他是如何造成孙无常窒息死亡的?】 【二:贯穿始终的问题——凶手是如何离开那间封闭的小屋的?】 【按照自己此前的推断,凶手若是想在密室内杀完人之后再出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有第十一位守城人的存在,但此推断已经作废......而凶手若是在室外依靠某种方式杀死孙无常,确实可以造成密室杀人的假象,但那样做的话,死者的身上就一定会出现伤口......但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这一点同样不成立。】 【也就是说,不管凶手怎么做,他都不可能在已知的线索和条件下,成功的完成密室杀人......除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密室,或者,根本就没有凶手......等等!】 坐在摇椅上的李三思突然皱紧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意识受到了某种颠覆性的冲击。 【密室是肯定存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案发次日,守城将士去找孙无常的时候,那扇唯一的窄门是被反锁住的,有目共睹。】 【但是,凶手却从没有真实的出现过,他一直都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 【即便是自己,从接手案子到现在,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让我潜意识认为一定有一个凶手的存在,以至于接下来所有的推理过程都离不开那个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的凶手。】 【所以每次也都卡在了凶手是如何离开密室的这个环节上。】 【而当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无法解释凶手是如何走出密室的时候,是否可以换个思路......如果没有凶手呢?】 【没有凶手,说明他就是自杀……可晚年生活很是幸福的孙无常怎么会毫无征兆的选择自杀?】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主观上并不想自杀,只是在某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发了某种死亡条件,被动性的杀死了自己!】 【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死亡条件,就能将断裂的线索完整串联,从而让真相浮出水面!】 【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 【深夜,老卒,密室,窒息,昏睡,意外,没有痛苦,没有伤口……嘶~】 思维定格到这里,摇椅上的李三思再也没有醒来,就好像案发之夜躺在摇椅上的孙无常一样,在睡梦中死去。 殓尸房里的李三思却睁开了眼,眸间满是疲惫。 身体也有些透支。 但他的神色却异常的清醒,甚至有些兴奋:“原来如此!” 刚从思维宫殿中回来的李三思神念尚未完全散去,甚是敏感,所以他很快便感知到有两道目光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本能性的转身回望,发现除了陈小德正面色古怪的盯着自己外,白衣术士不知何时也已来到此处。 他目光深沉,情绪复杂,像是在看一只稀有动物。 李三思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样盯着我做啥子?”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陈小德竖起了三个手指头,咬牙切齿:“而且你为什么站着也能睡着?难不成你睡花魁的时候也是站着的?” “三个时辰?”李三思有些震惊,竟然这么久了? 关于陈小德的后续质问,他选择性的忽略。 “是三天!”陈小德暴怒:“整整三天啊!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李三思看了一眼地上满满的污秽,略表嫌弃:“大概知道,你怎么不喊醒我?” 陈小德心态炸裂,直接开喷:“我踏马也要喊得醒你才行!踏马的给你耳膜都快震破了,你踏马的还是无动于衷,要不是瞧着你踏马的还有呼吸在,我都以为你踏马的死了!” “别一口一个你踏马的你踏马的,注意素质。” 李三思老脸一红,有些惭愧,但还是用心提醒了句……毕竟是接受过素质教育的现代人。 却忽然神魂一颤:“等等!三天?我踏马睡了三天?” 事实证明,人一旦上头起来,完全顾不上素质问题。 “别跟我转移话题,你踏马......”陈小德不依不饶,被李三思一巴掌扇飞。 猛地扑到了白衣术士身边,李三思大声问道:“今天是破案的最后一天?” “也是你被押往西市刑场问斩的最后一天。”白衣术士平静开口。 “那你踏马的怎么不早说!”李三思怒极:“王典尉现在何处?”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眼前的白衣术士其实可以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和冷大人已经赶去白鹿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正在路上。” 白衣术士盯着李三思,淡淡问道:“我们去哪?西市刑场还是白鹿门?” “废话!自然是白鹿门!” “案子破了?” “又是废话!” “那便走吧。” 平静的声音刚一落下,金光默然惊起,三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殓尸房内,清寒依旧。 丙字十三号棺木里的那个深夜守城人,闭眼睡着,面容安详。 ...... 白鹿门。 自从密室杀人案发生之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城门上的封条已被揭掉,向东大开,将朝阳迎入城内,驱散了集聚半个月的阴冷和潮湿。 无数好事百姓纷涌而至,将白鹿门四周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是刑狱司破案的最后一天,必须过来凑个热闹。 刑狱司监察院的守城将士今日全员加班,足足三百人沿着城门两边来回奔走,紧急维持秩序: “喂!前面那个大妈,你跑到路中间做啥子,小心摔死你!退回去!” “那小孩?那小孩!说你呢,穿开裆裤那个,赶紧的,找你妈吃奶去!” “还有穿黄色长衫的小伙子,别看了,就是你!你拽人姑娘裙子做甚?小心我抓你坐牢!” “......” 人潮汹涌,甚是吵闹。 嘈杂的场面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人群自动散开,似潮水退去。 三百守城将士整理好盔甲,分列于官道两边,个个手握大刀,做好迎宾姿态。 自东向西,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班人马联袂而至......武将开道,脸色冰冷,文官压轴,笑里藏刀,大有来者不善之意。 走在右侧靠后的是刑部二把手,左侍郎刘叔文,自伯牙......着绯袍,佩朝冠,绣孔雀,正三品大员。 一路行来,他面色极好,心情舒畅。 因为今天,竞争对手刑狱司将要摘下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的称号......想不高兴都难。 “伯牙老哥,今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问话那人同样着绯袍,绣的却是云雁......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字太行,正四品。 “放心,我早有情报,负责此案的主审官王友德近日并无作为,执笔人也未曾参与进来,这个案子,没人能破......我想今日过后,王友德便要摘掉头顶的乌纱帽,告老还乡去了。” 刘侍郎满面红光,自信笑道:“若非有着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安排这么多百姓过来看戏,更不会把长公主也请来做个见证了。” “哦?长公主竟也来了?”王少卿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激动。 他下意识整理好绯袍,张望一眼,问道:“在哪?” 大魏朝长公主若柔,神皇的亲妹妹,传闻她风姿绝世,有倾国之容颜,是大魏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 虽三十有二,却还未嫁人,空守的闺房将来不知会便宜了谁。 刘侍郎轻轻一笑,望向了城门二楼。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帷幕,遮住了一人,看那隐约间飘散出的几点风情,应该就是长公主。 王少卿看了一眼,迅速低眸,表面强自镇定,内心却已狂跳......女神在场!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最左侧的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与刘侍郎对视一眼,各自轻笑,心照不宣。 这二位已年过半百,男女情爱之事早已看淡,可王怀臣刚至不惑,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有些花花心思也能理解。 他们同时拍拍王少卿的肩膀,无声鼓励......小老弟,努力吧! 自西向东,三尺阁王典尉,执笔人冷长空携无数兵将缓缓走来。 行至城门小屋处便突然止步,静候客至......这两位白鹿门之案的主要负责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各有担忧。 “怎么还没过来?” 冷长空抱着长剑,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怦怦跳:“该不会没能破案,主动去西市刑场赴死了吧?” 王典尉双手背后,稳住心态:“别急,再等等。” 成败目前还是五五开。 冷长空望着皇城中人步步逼近,下意识抱紧长剑:“皇城三法司齐至,摆明了是要吃定我们......我看这围观的百姓,铁定有一大半都是他们叫来的,就是想在众人面前看我们刑狱司的笑话。” “不仅是这些百姓,长公主都被他们请来了,说是要请人做个见证。” 王典尉语气沉重:“现在,我们肩头的担子很重啊......那个李三思,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冷长空下意识望向了城门二楼,剑眸微挑,想要将帷幕看穿。 却突然被一股极强的气机完全锁定,杀气随之而来,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嘶......六楼高手! 冷长空低下头,惊出一声冷汗。 王典尉打趣道:“长公主你也敢偷窥,练剑练傻了吧?不知道她的身边常年跟着个六楼侍卫吗?” 稍作调侃,迅速恢复到威严姿态。 前方脚步声响起,三法司已经来到小屋门前。 好戏正式上演! 第九章人前显圣 隔着一间小屋的距离,刑狱司和三法司的人各自站定。 不曾剑拔弩张,气氛却逐渐沉重。 未免冲突,刘侍郎特地让随行的武将兵士退到一边,自己则带着大理寺少卿王怀臣,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走了过去。 停身观望稍许,竟然没有看到一位司长,打头的便是那脾气极差的王友德,刘侍郎有些不满,觉得自己有被看轻。 但他很快便又释然......刑狱司今天注定是来丢脸的,来谁其实都一样。 这种事,三位司长确实不太适合出面,能躲则躲吧。 可惜,本来今天还准备好好的奚落赵怀远一番,他却当起了逃兵......刘侍郎有些遗憾,随即望向王友德,微露嘲讽:干啥啥不行,背锅第一名。 王友德,面对疾风吧! “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王典尉,咱们就开门见山了......这白鹿门一案,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刘侍郎淡定开口,不慌不忙:“按照我们的约定,今天你们刑狱司若是还没破案,我们三法司可就得把这个案子给接过去了,到时候,卷宗以及死者遗体什么的,还要麻烦你交接一下。” “想办法拖延时间!”冷长空抱剑而立,纹丝不动。 散落的剑气中传来他的声音。 “谈何容易?” 王友德心中叹息,表面不动如山。 他双手背后,望向刘侍郎,突然问道:“您是刑部哪一位大人?” 一言既出,全场懵逼。 以为他会打个太极,没想到直接装傻装失忆? “嗯?” 刘侍郎看了王友德一眼:“王典尉好健忘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友德面无表情:“没请教?”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 刘侍郎甩了甩朝服大袖,觉得离谱,瞪人的模样颇具威严。 “那这位呢?”王友德指了指王少卿,继续点名。 “大理寺少卿王怀臣!” 他倒是很配合,声音也很洪亮......希望城门二楼的女神能够听到。 “年少有为。” 王友德点点头,随即望向另一人,没等开口,对方的声音却先行响起:“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王典尉,这么多百姓围观,长公主也在关注着这件案子,你还是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有失身份。” 冷长空心中叹气:“都是官场老手,以一敌三,王友德不是对手啊!” 王友德抬起头,目光坚定,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他也要再拖最后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后,听天由命吧!他只求问心无愧。 “啊!差点忘了长公主也在这里!诸位莫急,且容本官整理下官袍,以免失了礼数!” 他一本正经,竟真的开始整理起身上的官袍来,缓慢的动作惹来一片哗然。 三法司三位大佬同时皱眉,眼中尽是嘲讽......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愚蠢至极。 城门二楼帷幕里的长公主轻轻叹息了声,似是对王友德的表现有些失望。 围观的百姓将一切尽收眼底,明眼人都已经猜出,刑狱司这次怕是要翻船了。 有议论声在人群中渐渐响起: “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就这德性?丢人现眼!还是趁早把案子交给三法司吧!” “我老早就看出这刑狱司名声虚高,都是被人给吹出来的!这下好了,随便出来一个密室杀人案就让他们原形毕露了!” “刑狱司也就靠狱神一人撑着,他这一闭关,其他人就全成废物了!” “......” 无数冷嘲热讽似穿膛利剑一般刺进了刑狱司众人的心里。 痛不可当!偏又无法反驳。 冷长空放下了长剑,将其驻地,森冷的剑气在身前环绕,带着他的愤怒,屈辱,和不甘。 王典尉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炷香时间已到,他也只能撑到这了。 身上穿了许多年的官袍已是如此整洁,可他的心却早已缭乱。 就这样吧......今日过后,荣辱俱散,告老还乡去也。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冷长空:“抱歉,三尺阁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或许,我早该听你的,去找执笔人帮忙。” 颇有几分悲凉。 冷长空没说话,转过头去,情绪低沉。 握剑的手紧了紧。 “王典尉,切莫再浪费时间了,给自己的官场生涯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刘侍郎平静开口,声音逐渐冷漠:“这案子,你究竟何时交接?” 王少卿和周佥都御史目光中带着警告,示意王典尉不要再装傻充愣。 随行而至的武将们不知何时也已走到场间,强大的压迫感逼面而来.....不排除武力交接的可能。 王典尉弯下了沉重的脊梁,他终于不再做无意义的坚持,准备唤人取来卷宗,将案子正式的交给三法司。 不管怎么样,守城人之死,终归还是需要一个真相。 有人失落。 有人冷笑。 今日过后,刑狱司将彻底跌落神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局势逆转:“王典尉,三尺阁或许会让你们失望,但我李三思,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全场惊寂! 冷长空猛然抬头,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眼底泛着激动的泪......李三思!终于等到你! 王典尉停下了所有动作,准备出口的话也被他强行咽下。 沉静半息,似乎在思考那个声音的真实性。 又是半息,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有神,似浴火重生。 他缓缓抬头,面相威严。 本已弯下的脊梁亦再次挺起,带着三尺阁典尉长的骄傲,以及行走官场多年才能打磨出来的强大自信。 在场每个人都察觉到了王典尉的心境变化,感觉有些离谱。 李三思是谁? 仅凭一句话,竟能将王典尉那本已哀莫凋零的一颗心重新唤醒? 刘侍郎眼露杀气。 王少卿面色阴沉。 周御史神情凝重。 而在城门二楼的帷幕之后,满身风情的长公主站了起来,稍稍探出身子,似是想要看清楚,那个自称李三思的男人究竟是何风采。 小屋前,金光落下,比朝阳灿烈。 白衣术士当前现身,面向王典尉:“大人,幸不辱命。” 吃瓜群众里顿时有人惊呼:“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好帅!” 同时现身的陈小德还没搞清楚状况,听到惊呼声后立马打开风流羽扇,朝着人群淡淡一笑,春风满面......我不帅吗? 换来一堆白眼。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全部落于一人身上。 只是一眼,惊呼声四起......那人怎么穿着死囚的衣服? 王典尉无视他人目光,绕过了白衣术士,掠过了陈小德,大步走到了那名死囚面前,亲切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威严的神情间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暖意。 莫非是王友德的亲儿子?父子相认? 高光时刻,万众瞩目,李三思有些不适应:“是不是该低调点?” “形势非常,不必低调!” 王典尉看着他,有些忐忑和期待:“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三思笑道:“我说了,不会让你们失望。” 只此一句,再不需多言。 既然无法低调,那就再人前显圣一次! 王典尉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昂起头,带着百丈官威走到三法司众人面前,气场全开:“白鹿门密室杀人案,无需交接,因为我刑狱司已经破案!诸位大人要是不急着回去,可留下详听。” 刘侍郎瞬间冷起一张脸:“王典尉,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情报中显示,白鹿门一案至今没有眉目,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王友德此前态度也已证明了这一点。 莫非这个自称李三思的死囚一出场便能将案子破了,扭转局势? 荒唐! “本官很清楚。” 傲娇王典尉打算一雪前耻:“李三思,替本官向三法司的几位大人解答心中疑惑。” 三法司三位大佬同时望向他,目光似剑,剑剑穿心......且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遵命!” 李三思向前一步,思维沉淀,瞬间进入探案状态。 “这并不是一场谋杀!”李三思开口即王炸,随即环顾四周......果然,这句话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人潮开始喧闹起来,甚至有人开始谩骂,“这小子来捣乱的吧?” 卷宗中对白鹿门一案早有定性,是一场有预谋的密室杀人案。 此言论与卷宗相悖,本身就是一句笑话。 刘侍郎放松下来,还以为对方有何高论,本欲警惕,却不想竟如此无知......看来王典尉还是留恋官场,不忍离去,打算找个死囚来背锅了。 他微微昂首,神情倨傲:“不是谋杀,难不成还是一场意外?” 一言既出,满堂大笑。 王典尉脸色铁青,冷眼扫视全场,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李三思看了刘侍郎一眼,再次开口,压下所有质疑:“大人说的没错,准确的说,这确实是一场意外!” 他神色凝重,认真的态度让场间笑声渐渐隐没。 刘侍郎瞬间大怒:“荒谬!你在玩弄本官不成?莫非找不到凶手,就准备拿一场意外来搪塞过去?这就是你们刑狱司办案的态度?” 你在内涵谁呢?...王典尉往前一步:“不如先听他说完。” 随即给了李三思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三思不再废话,直接给这个困扰了刑狱司大半个月的密室杀人案做了最终的判决:“死者孙无常,是意外窒息死亡!” 这是他尸检过后得出来的结果。 窒息? 众人惊愕,有些无法理解。 刘侍郎皱起眉头:“既然此案并非谋杀,他又怎会窒息?难不成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李三思思索片刻,尽量简单表达,让人更容易理解:“小屋本就不大,且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门,锁死之后,空气自然无法流通.....死者巡城归来,过度劳累,所以倒在摇椅上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呼吸,屋内的空气早已变得浑浊,所以......” “所以他就窒息了?” 刘侍郎冷笑道:“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些......我就不信,一个人睡觉能把人给睡死过去。” “我承认,哪怕是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中,一个人的呼吸也无法耗尽全部的空气,所以死者若单纯只是睡觉休息的话,他醒来后顶多会感觉有些头晕,而不会有窒息感。但是......” 李三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他静默观望,随后缓缓描述:“案发那一夜天气正寒,死者又是老卒,体质较弱,所以他回到小屋内锁上门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睡觉,而是先点燃了取暖用的木炭,随后才沉沉睡去。” 白鹿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 脑海中同样浮现出孙无常坐在摇椅上,借着木炭燃烧的火光睡去的画面。 木炭?...刘侍郎满头雾水,示意李三思继续说下去。 李三思的声音变得急促:“木炭燃烧,不仅加剧了新鲜空气的离散,还会释放出一种有毒的气体,这种气体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够有效抑制正常人的呼吸功能......死者正是因为在睡觉的过程中大量并且长时间的吸食了这种气体,导致无法呼吸新鲜空气,这才发生了中毒性的窒息,最终死亡。”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没有凶手,没有动机,没有任何预谋的意外。” “在这场意外中,死者孙无常,自己杀了自己。” 至此,本案终结。 王典尉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有毒的气体叫什么?” 一氧化碳......李三思幽幽说道:“你可以叫它,隐形的杀手!” 第十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体征比较典型: 一是双眼睑结膜出血点,二是死者尸斑及体表颜色呈现樱红色状态。 正是靠着尸检时发现的这两个典型体征,李三思这才将其与其它线索完美串联起来,得出孙无常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这样一个结论。 白鹿门四周,人声静默,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李三思那番不明觉厉的结案陈词中。 深受震撼! 谁能想到,一堆毫不起眼的木炭,竟然也能杀人? 王典尉冷眼扫视全场,将一切尽收眼底,对于现在的局势他很满意。 他望向李三思,没有说话,但赞许的眼神中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思......三尺阁欢迎你。 案子到了这里,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王典尉知道,三法司的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刘侍郎的声音很快便响起:“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并不能作为本案的最后说辞!什么木炭杀人?什么有毒气体?本官闻所未闻!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听到这句话,王典尉当场脾气就上来了,正要发飙,李三思却似乎早料到这一点,笑道:“难不成就因为大人你没听过,就要否定本案的真相?” 刘侍郎微微昂首,稍有不屑:“是不是真相还言之尚早,你怎么证明?...要知道,大魏朝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利用木炭取暖,但还从未出现过中毒死亡的先例。” “那是因为没有哪一户人家会和守城人一样,住在这样几乎完全封闭的密室中。” 李三思指指小屋:“不过既然大人仍不相信,在下也有办法证明......只要找一个与死者年龄相仿的老者,进入小屋中锁上门,再点燃一堆木炭,最后在摇椅上睡上半天即可。” 刘侍郎皱起眉头:“为什么是半天?” “因为半天不致死,还能救。” 李三思说道:“现在问题是,有谁愿意自告奋勇去小屋中睡半天?” 吃瓜群众全体后退。 三法司无人说话。 倒是王典尉沉思了片刻,问道:“只睡半天,确定还能救?” “抢救及时,绝对没问题!” “那就本官前去一试!” 王典尉说着便要脱下官袍,却被李三思拦下:“典尉大人,这是咱刑狱司的案子,总不能自己证明自己吧?会被人说闲话的......更何况您刚至不惑,与死者孙无常年龄差的太大,所以您去,不合适。” “那怎么办?” 王典尉回身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看在场除了刘侍郎和周御史外,就再也找不到与孙无常年龄相仿的外人了,这......总不能让两位大人进去吧?这更不合适!”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李三思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 王典尉背起双手:“怎么说?” “既然刘侍郎不相信点燃木炭后产生的气体能够让人中毒身亡,那他自己进去小屋一试,岂不是刚好可以亲身验证在下说的是真是假?也免得他们在结案之后仍心有不忿,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 李三思笑了笑,随后拽出一句现代名言:“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有道理!” 捧哏王典尉眼神一亮,猛一击掌,随即望向脸色黑成一片的刘侍郎和周御史:“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白鹿门门前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周御史看了一眼刘侍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本官昨夜偶感风寒,大夫说需要静养,不可操劳,只怕无法在小屋中枯守半天。” 伯牙老哥,对不住了啊。 问题再次抛给了刘侍郎。 王典尉当即转身,直接点名:“侍郎大人,您也感染风寒了吗?” 言语间带着些许嘲讽。 刘侍郎绷不住了,冷哼了一声:“说这么多作甚?本官自去便是。” 眉眼之间尽是不屑和傲气。 但他很快便又对着身边的一名魁梧将领低声吩咐起来:“现在是巳时,等未时一到,我要是没有主动出来,你便不要犹豫,直接破门而入,切莫耽搁。” 魁梧将领应了一声:“大人您放心上路吧!” 此话为何如此古怪?...刘侍郎摇摇头,抛开一切思绪。 他摆正朝冠,整理好朝服,万众瞩目之下,像个勇士一样走进了小屋之中。 屋内的那把摇椅正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有人坐在上面一样,有些诡异。 地上的木炭堆在一起,地面上尤有之前燃烧留下的痕迹。 刘侍郎为官数年,一生不敬鬼神,可此时独处案发现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尤其是在看到那把晃动的摇椅后,更是有些怵的慌。 总感觉死者的阴魂还在这小屋中飘之不散。 可身已至此,便没有了回头路......定定神,锁紧窄门,点燃木炭,等到火光刺破黑暗的那一刻,刘侍郎坐上了那把摇椅。 心怀正气,静候时间的流逝。 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和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和无奈。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按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谁都没有预料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一个死囚来,凭一己之力将局势扭转。 如今形势严峻,很不乐观。 但好在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只要刘侍郎能在小屋中撑过半天,局势便可以进行二次反转! 到时候刑狱司还是得倒台! 李三思在这时走到了小屋边,敲了敲窄门,问道:“刘大人,你还好吗?” “本官无恙!”里面传来刘侍郎的声音,中气十足。 王少卿和周御史同时松了一口气......听这声音,伯牙老哥似乎底气很足嘛! 王典尉走了过来,依然保持着威严的姿态。 他不动声色,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李三思点点头:“准备好救人吧......刑部左侍郎,正三品的大官,要是死在了白鹿门,怕是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我们”? 王典尉看了李三思一眼,若有所思......看来他已经完全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言语之间开始主动亲近,邀请他加入三尺阁的事,应该是成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抱剑而立的冷长空,颇有些自得......这一次,自己终于赢了执笔人一次。 巳时一刻,李三思又一次敲了敲门:“刘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无妨!”声音依旧洪亮,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还早呢......李三思不着急,静静等着。 围观人群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等到李三思下一次敲门时,已经到了午时,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刘大人?你还在吗?” 无人回应! 王少卿和周御史顿时紧张起来,人群亦开始躁动。 王典尉环绕一周,面露威严:“肃静!” 他看到,李三思把耳朵凑到了窄门上,聆听片刻后便又挪开,神情变得复杂。 “如何?”王典尉问道,语气有些沉重,显得很担心刘侍郎似的。 “刘大人只说了两个字,‘尚可’。” 李三思说道:“但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而且还带着微微的咳嗽,可能撑不太久了。” 王典尉微昂起头,沉声问道:“刘大人有没有主动要求放弃?” 李三思摇摇头:“那倒没有。” “王大人,周大人,你们怎么说?” 王典尉双手背后,神情凝重:“若再继续下去,刘大人恐有危险。” 已至午时,成功了一半,若此时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可伯牙老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得不偿失啊!...王少卿心里没谱,陷入挣扎。 下意识望向了周御史。 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拿不定注意。 倒是来自刑部的那位魁梧将领冷声说了一句话:“大人说了,未时出来,诸位莫要再纠结。” 语气很是强硬。 未时?...李三思心中暗讽,“怕是早就嗝屁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午时四刻,李三思觉得差不多了,他又一次敲了敲门:“刘大人,感觉怎么样?” 所有人安静下来,等待着刘侍郎的回答。 可小屋门前只闻风声,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回话。 李三思加重了语气:“刘大人?” 依然无人回应。 场间死寂一片。 王少卿和周御史面色大变......难道真的出了事? 魁梧将领却依然板着脸,稳如泰山:“不要慌,未时未到!” “未时一到,神仙都救不了了!” 李三思怒骂一声,随即大声喊道:“冷大人!” 一道黑衣身影纵身而起,怀里抱着一把长剑。 哪怕是在飞行的途中,他都没有松开长剑,似乎觉得这样才显得有高手风范。 直到临近小屋,他的右手才挪开稍许,堪堪握住了剑柄。 不见他有任何拔剑的动作,却有一道雪白剑芒自剑下而出,似明月当空,落向小屋,顷刻间,烟尘滚动,那扇封闭的小屋便被斩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 可里面的布局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一剑而过,冷长空落地低眸,再次抱起长剑,沉默着回到原地。 漫不经心的高手风范引来一阵迷妹尖叫。 隐形人陈小德听着周围的尖叫声,又看了一眼酷酷的冷长空,打开羽扇,轻呸了一声:“切,一介武夫,有什么了不起?” 酸的不行。 如此精准的掌控度!...李三思感叹一声,“这冷长空脑子虽然不好使,剑术修为却着实有些恐怖啊,并且装逼满分。” 他迅速凝神,望向小屋。 尘烟滚动中,一堆本被剑气熄灭的炭火经风一吹,再次燃烧起来,“噼啪”的炸裂声分外清晰。 一把摇椅在风中摇晃,很是诡异。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就躺在摇椅上,面色樱红,双手无力垂下,生死不知! 白鹿门边有几位守城将士看到了刘侍郎的状态,顿时惊呼了一声:“跟孙无常的死相一模一样!” 原来,木炭真的能够杀人! 这一刻,在场每一个人都彻底认可了李三思的判案结果。 所谓的密室杀人案,确实只是一场意外导致的窒息死亡! 无数人望向他,眼中带着崇拜和欣赏这两种情绪。 “还愣着干嘛?救人啊!” 王典尉心情大好,却不方便表露,克制的十分辛苦。 白衣术士点点头,眉心天眼顿开,准备洒落金光,将昏死的刘侍郎带去医治。 却有一道魁梧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奔腾而去,一把抱起刘侍郎,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领着刑部众人风一般消失在白鹿门前。 王少卿和周御史脸色铁青,二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三思,一句话都没说,便漠然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满身的怨恨和愤怒。 “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三思唉声叹气,转身望向王典尉和冷长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位大人,本案已破,还望不要忘记你们的承诺,免除罪囚死刑!” 王典尉轻抚长须,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很好!” 冷长空抱着长剑,满意得点点头:“不错!真不错!”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暧昧。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暗骂了一声:“两个死基佬!” 此时,城门二楼处,帷幕之后的长公主往后靠了靠,紫蓝的锦缎长裙显得她端庄而华贵,随意披在肩头的浅色柔纱又让她多出了几点妩媚和风情,浅浅的叹息声响起,让她的酥胸开始微微起伏,似乎心情有些不太平静。 她的明眸之间水光酝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李三思身上移开。 “一个时辰,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信息。” 薄唇轻启,声音极淡极柔,优雅而又高贵。 她的身后没有人,却很快传来一个沉重无比的应诺声:“遵命!” 似金铁交戈,杀伐之气极重。 风声吹过,帷幕轻轻摇晃,等到王典尉回身望向二楼的那一刻,里面的长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 第十一章李三思的泡妞秘诀 皇城,听云轩。 身上仅裹着一件细纱的长公主倚靠在绣满春色的梅花软榻上,细眸半开半阖,瞳孔中泛着迷离的光色,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姿态显得慵懒而诱人。 她的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圆润翘臀,轻柔且缓慢,偶尔细纱滑落,露出一片雪白春光,她便又伸手轻轻拽上,一静一动之间,又是另一种风情。 静卧了数息,百无聊赖之时,听云轩外忽然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一个身披细甲,腰间悬着一把古刀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可身上的气息却深沉浩瀚,带着一股自战场中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意。 他的眼神冷漠且凌厉,肃杀之意极浓,只是在望向长公主的时候,会多出一分微不可觉的柔情。 长公主稍稍睁开眼,看见来人后,便又很快闭上......她拨弄着细纱,将裸露大半的酥胸和圆臀给遮住,却不知此举欲盖弥彰,让她显得更加妩媚诱人。 年轻男子低下头,心神缭乱,右手本能性的握住了古刀。 强自镇定。 “查清楚了吗?” 长公主轻轻开口,声音软糯香甜,像是九月里的核桃酥。 年轻男子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云色贴金轴,沉声念道: “李三思,字凤起,年至十九,亲身父母不详,生源地不详,十九年前被其养父李天横在大魏皇城脚下捡回,扶养长大。” “半年前,李天横因病去世,李三思沿袭守城人之位,与白鹿门之案中的死者孙无常成为同僚。” “因深夜守城时多次玩忽职守,跑去秦淮河两岸的花船上听小曲儿,吃花酒,案发之夜被发现后,便被刑狱司三位司长联名处决,判以西市问斩。” “情报中显示,李三思本人性格软弱,本事不大,除了会哄女人开心以外,几乎一无是处,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有本事能破了白鹿门之案。” “……”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长公主,将贴金轴收起,补充了一句:“昨日,凭借此案,刑狱司再次让三法司无功而返,且颜面扫地,刘侍郎更是中毒差点死掉,双方交战,三法司可谓惨败。” “而在此案之中,李三思居功至伟,据说,三位司长已经撤掉了他的死刑,并且很可能会有重赏。” 长公主拨弄着自己的发梢,来回打着转,闻言轻笑了一声,春光绽放。 她说道:“只怕不仅仅是重赏吧,除了执笔人里那位向来自视甚高的秦司长外,三尺阁的赵怀远,监察院的陈汉心肯定都会不遗余力的招揽他。” “就连本宫看到他破案的本事后,都忍不住想将他留在身边了,不为别的,单纯的长长脸也好。” 年轻男子顿时警惕起来:“殿下,您对他有想法?...此人虽然探案有一手,但据说他天性风流,和秦淮河的十位花魁关系都极好......” 言外之意,李三思人品太差,殿下您要注意点。 可不许背后说人坏话哦......长公主笑道:“一个小小的守城人,月俸微末,理论上来说,应该连阔绰点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常去秦淮河厮混?而且还能和那些眼光极高的花魁们做朋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会哄女人开心,而且某方面的本事可比破案要厉害多了。” 年轻男子沉下眸子不说话。 握刀的手紧了紧。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白狼啊,你成天板着一张脸,可不讨女人喜欢哦。” “今日本宫告诉你一个道理,作为一个男人,手上的刀固然要很厉害,因为能保护女人,可身下的刀要更厉害,这样才能征服女人。” “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应该清楚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也应该明白本宫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所以你整天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本宫觉得很没有成就感啊......难道,本宫还不够美吗?” 她盯着年轻男子,眸间泛着动人的水光。 风自窗外进来,吹散了长公主身上的轻纱,她不再刻意遮掩,任凭那一抹雪白的柔软暴露出来,媚的惊心动魄。 整座听云轩内,刹那间春色弥漫,处处弥漫着一层香艳的气息。 若是李三思或是陈小德在此,肯定会咽着口水来一句:“你好骚啊!” 然后与其互搏。 年轻男子却只看了一眼,一张冷脸顿时涨得通红。 可他握刀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是愈发用力,似乎这样才能克制心中强烈的冲动和欲望。 “殿下,曹公公说了,登上七楼之前,我必须保持纯阳之身。” 年轻男子低头说了一句,便退到了门口。 强行进入贤者时间。 曹人往!...长公主有些失望的拾起轻纱,不再去看年轻男子:“大魏朝那么多的修刀高手,为何偏偏要拜入他的门下?哪怕他是大魏三朝内府总管,实力和权力都大的离谱,但终究也只是一个阉人,你跟在他后面练刀,小心把你变成小太监!” 年轻男子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因为曹公公的刀,是大魏最强的一把刀,有他教我,胜过千万良师。” “木头。” 长公主不想再搭理他:“你下去吧,去帮我看看凤起在干嘛。” “凤起?” 年轻男子皱起眉......竟然直接称呼对方的字了,如此亲热,看来殿下是真的对他有想法了。 短暂失神,长公主稍显不耐的轻斥声很快传来:“还不快去?” “遵命!” 年轻男子沉下心绪,倒退着走出房门。 踏上听云轩外的那条青石板道之时,他将腰间的那把古刀握在了左手上,右手则平直向前,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李~三~思!” 一声冷哼伴随着刀意散入风中,渐渐飘散。 年轻男子人随刀起,以极快的速度越入高空,斩破漫天云色,朝着刑狱司所在方向疾驰而去。 ...... 此时的李三思还不知道有把刀正冲着他而来。 白鹿门一案结束后,他被放了两天的假,名义上是给他休整,实则是刑狱司的几位大佬自己需要时间来安排李三思的去留问题。 原本王典尉以为李三思加入三尺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正准备去跟自家赵司长汇报情况。 可没想到案子一破,李三思声势大起,冷长空当即代表执笔人发话,说李三思他们势在必得。 监察院院长陈汉心更是亲自找上门来,大闹一通,说了一堆很难听的话......无非就是李三思本就是隶属于监察院的守城人,三尺阁不该霸道抢人之类。 搞得王典尉十分被动。 两天时间,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对策,来留下这位神念强大,且探案天赋极高的守城人......压力很大啊。 李三思却无法与之感同身受,因为他现在很快活,忙着享受身价暴涨后所带来的变化及幸福感。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刑狱司的同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小守城人,如今在众人心里已经有了诸如“探案天才、“刑狱司未来之星”、“皇城六部头号劲敌”等拉风称号。 十年废材无人知,一朝破案天下识。 可哪怕荣誉加身,李三思也不敢飘,因为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大魏王朝,皇权至上,人权卑微,人生的大起大落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今日你鲜花怒马,明日很可能就去牢饭喝茶......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应对接下来未知且漫长的异界生活。 享受的同时尽量保持低调,这是一个现代人的觉悟。 放假第一天,送走了第七波的同僚串门后,李三思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他准备关门走人,去秦淮河边放松片刻。 锦袍裹身的陈小德摇着羽扇幽灵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见他要走,连忙拦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要去秦淮河边吃花酒。” “所以咧?” 李三思锁上门,白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粗鄙之语!” 陈小德昂起头,稍作训斥,随后便又矮下身子提醒道:“你忘了此前为何深陷牢狱了?” 李三思下意识说道:“因为吃花酒吃多了,醉的没能醒来?” “非也!” 陈小德拍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吃花酒没有错!吃醉了也没有错!你错就错在,没有带上我!” “你只有两天的假,两天之后,你要是醉倒在温柔乡中,没能醒来,三位司长大人找不到你怎么办?刚出监牢便又旷工,我想你刚刚立下的些许功劳就要被全被抹掉了,亏不亏啊?”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跟在你后面,紧紧的盯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保你万无一失!” 想泡花魁就直说,净整些有的没的......李三思叹息了声:“好兄弟,你直说吧,看上哪一位花魁了?” “什么?” 陈小德眼神走位,开始装糊涂......我是正经人啊。 李三思掉头就走。 “等等!我不挑食!哪个都行!你看着安排!” 陈小德一把拽住李三思,瞬间丧失底线......花魁是他最后的倔强。 “也罢,看在你带我离开监牢的份上,我就教你两招泡花魁的秘诀,不过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得看你的天赋和表现。” 李三思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第一招,就是你的嘴要厉害。” 陈小德当即昂首,神情倨傲:“你应该知道,我陈孟浪师承监察院左师爷,最擅长诡辩之术......若只靠花言巧语,能说会道,便能俘获花魁芳心的话,那我倒是有几分信心的。” 你还是太年轻啊,自行领悟吧......李三思接着说道:“第二招,就是你的好兄弟必须要厉害,这一点至关重要!” “嗯?泡花魁跟我的好兄弟有何关系?我的好兄弟不就是你吗?” 陈小德一脸懵逼,他望向李三思,沉思片刻,瞬间恍然大悟:“凤起啊凤起,原来你是在变相的夸你自己啊!不过你厉害与否还言之尚早,且看我今夜能不能靠一张巧嘴将花魁姐姐拿下先!” 是这个世界的人太单纯,还是来自远方的自己太污了?...他看着陈小德,想要解释清楚,可终究是无法开口......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多了可就变味儿了。 李三思鼓励道:“悟透这两招,记住,一定要悟透!你便可横扫秦淮河!十大花魁通通拿下!”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陈小德感激万分,拽着李三思的手便要去秦淮河进行实战演练。 这时,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又有同僚来串门了? 李三思和陈小德同时望去,神情瞬间凝重。 屋外小道间,有位提刀的年轻男子正缓缓走来。 第十二章楚白狼 风起,将年轻男子所持握的刀意吹散开来,锋利且沉重。 他不发一言,入门而至,在距离李三思身前两丈远处站定。 眼神清寒似凛冬之雪,尽是冷漠与荒芜之意。 左手握住的那把古刀虽未出鞘,但李三思却能感觉到其间锋芒已经将自己彻底锁定住,杀气亦随之而来,毫不遮掩。 李三思沉下心绪,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却无法找到有关年轻男子的任何信息......他只是个路人。 既然素不相识,自然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对我起了杀心? “初次见面,还没请教?” 李三思低下头,表现出低调的姿态......在未知的危险面前,示敌以弱,是一种良好的习惯。 “我叫楚白狼。” 年轻男子开口,语气中带着贯穿始终的冷漠:“来此提点你一件事。” 这句话很不客气,高傲中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小德站不住了,自家地盘,竟有人敢如此装逼? 他“啪”一声打开羽扇,刚要开骂,年轻男子右手快速握住刀柄,拔刀一寸,迅速归鞘,陈小德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千金羽扇便已经被切割成不规则的两半。 刀气在残破的扇骨间环绕,经久不散。 陈小德傻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刀的。 “滚吧。”楚白狼看也不看他,命令的语气像是已成习惯。 “好嘞!” 陈小德如释重负,转身就走,慌张的姿态让人心疼。 好兄弟,自求多福吧! 李三思早已习惯了陈小德的背叛,对于他的离去无动于衷,二人默契的连简单的告别都没有,一个走,一个留,艰难维系着表面兄弟间为数不多的友谊。 片刻沉默,李三思转身望向楚白狼:“请指教。”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去秦淮河。” 楚白狼的声音传来,简洁而有力。 李三思愣住了,他望向楚白狼的眼睛,坚定如初,冷漠依旧,不像是在开玩笑。 “敢问楚兄的相好是秦淮河哪位花魁?” 李三思拱拱手,一本正经说道:“在下不去招惹便是。” “放肆!” 楚白狼冷眸微起,语气愈发清寒:“那等烟花女子,我岂会放在眼里?” 高傲中带着鄙夷。 嘿!年少不知花魁妙......李三思摆出疑惑的表情:“那楚兄这是何意?在下去不去秦淮河,与你何干?(关你吊事!)” 楚白狼冷笑道:“我没有解释的必要,你只管照做就好。” 你当自己是霸道总裁?...李三思摇摇头,可惜自己不是言情女主角。 “那就恕难从命了。” 李三思说道:“我正准备奔赴秦淮河,如果没有别的事,烦请楚兄让一让。” 语气开始有些强硬。 允许你装逼,但不要太过分。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双眼微微眯起,挤出一丝寒芒:“你不怕死?” 李三思缓缓抬头:“难不成你还敢杀我?这里是刑狱司!” 语气中带着警告。 空气凝滞了半息,气氛逐渐凝重。 楚白狼再度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看来宫里的情报当不得真,守城人李三思非但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反而很有骨气......可惜,懦夫尚能苟活,有骨气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他的右手握住了刀柄,开始拔刀,速度很慢,杀气却极重。 一幕刀光惊现于此,自他身前而去,很快便落在了李三思的脚下……却没有想象那般将其笼罩,而是诡异的停在了原地,再无法前进分毫。 楚白狼沉默着抬起头,眉眼之间刀气缠绕,杀意凝成实质。 但很快,他所持有的骄傲便又突然缓缓退去,神情变得凝重。 因为在李三思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眉心天眼已开,此时落下了一道金光,将他的刀光完全覆盖,并且有吞噬的征兆。 “三尺阁的术士?” 楚白狼皱眉低语,沉思了片刻,便将刀光收回,古刀重新入鞘。 开了天眼的术士,至少也是六楼巅峰。 他的刀在对方面前不够看。 继续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楚少侠,你不在长公主身边待着,跑到刑狱司来跟李三思开什么玩笑?” “长公主?” 李三思眯起眼:“原来是皇城里面的人,难怪这么嚣张!可我哪里招惹到他了?” 楚白狼提刀而立,眼神重归于冷漠:“就是长公主让我来的。” 态度虽仍强硬,语气却不再似之前那般高傲。 “哦?” 白衣术士轻笑道:“让你来杀他的?” 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楚白狼看了白衣术士一眼,没有说话。 脸色渐渐阴沉。 “回去吧,今日权当是场误会,日后若是来我刑狱司,记得带上长公主的口谕。” 白衣术士摆摆手,漫不经心开始送客。 楚白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燥怒强行压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三思,举刀说道:“从今往后,你在大魏多了一个敌人。” 吗的!我招谁惹谁了?...李三思收起心绪,笑着挥手:“不送!” 一声冷哼,随后转身。 楚白狼纵刀而去,留下满腔怒意。 李三思脸色瞬间垮下:“这姓楚的什么实力?” “半年前,他刚刚登上六楼。” 白衣术士看着他,补充了一句:“大魏年轻一辈高手中,他排第一……另外,我得提醒你,他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六楼高手!”李三思有些绝望:“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他了?” 白衣术士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是长公主的人。” “所以咧?” “长公主生性开放,善猎奇,喜面首,这些年来,大魏王朝只要有新晋的青年才俊,能人异士,都会被她给招募过去......” “招募过去做啥子?” “你猜。” 白衣术士恢复平静:“白鹿门密室杀人案的攻破现场,长公主就在城门二楼看着,全程见证了你的破案过程,我想,她应该是看上你了。” 嘶∽还有这好事?!......李三思顿时来了精神:“长公主长得怎么样?身材如何?够不够劲儿?” 白衣术士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最终说了四个字:“人间尤物。” 至高评价! 楚兄不要走,请带我一起!...李三思感叹道:“难怪姓楚的要杀我,原来是个醋坛子,怕我与他争宠咧......可他一开始似乎并未有杀我的意思,只让我不要去秦淮河厮混,这是何意?” 白衣术士说道:“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要的就是个体面,既然被她看上了,你还有胆子去秦淮河泡花魁?劝你不听,可不就得杀你了......好在目前长公主还没有亲自出面,要不然,我也不敢轻易保下你的。” 李三思懵逼了......难不成要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有没有可能,我们各玩各的?” 李三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换来的是长时间的沉寂。 白衣术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道:“方才楚白狼拔刀之时,你为何能做到有恃无恐?” “我知道你会来。”李三思还在思考着长公主与花魁如何兼得的问题,回答的漫不经心。 “果然!” 白衣术士平静的脸上微起波澜:“看来他的神念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竟能在我不显露气机的情况下感知到我的存在!典尉大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此人必须进三尺阁!”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白衣术士问道,他需要对李三思的神念强度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李三思疑惑道:“我没发现你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白衣术士有些疑惑。 李三思挠挠头,尬笑了一声:“白鹿门的案子结束后,我偷听到王典尉吩咐你的话了,说担心三法司的人报复我,所以让你在我放假的这两天与我寸步不离,护我周全......虽然你未现身,但我猜你一定就在附近。” “......” 气氛沉寂下来,白衣术士掉头就走。 李三思假意挽留,却直接将他送到了大门口,目送着术士离去。 “想探我根底?难道我的脑子里藏着一座思维宫殿的秘密也要告诉你吗?” 此刻李三思的脸上再无任何纨绔神态,眼神清亮如水,又似明月朗空,清澈透明。 “凤起!人呢!提刀那小子人呢?叫他给本少爷站出来!” 狂妄的叫声忽然响起,李三思瞬间恢复常态,沉眼望去,直接傻掉。 门外小道,数千名监察院的兵将士卒从远处浩浩荡荡奔涌而至,沿途尘土滚滚,声势惊人,个个都是要砍人的势头! 换了一把雕金羽扇的陈小德列阵在前,大呼小叫道:“敢恐吓我兄弟!我看他有几颗脑袋!给我逮住关到监察院的大牢里去,少爷我要亲自用刑!” 去而复返! 好一个表面兄弟陈孟浪! 李三思会心一笑,迎着人潮冲上去:“早就被你吓跑了!来,是兄弟都别走,全跟我去秦淮河吃花酒!今晚全场消费由陈少爷买单!” ...... 那一夜,秦淮河的姑娘全部加了班。 秦淮河两岸的花船摇晃了一整晚。 第十三章思维宫殿中的一把锁 刑狱司,执笔人衙门。 某间雅室。 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案前,安静饮茶。 在他身前,放着两封打开的信。 一封信记载着白鹿门之案的详细过程以及最后的审判结果。 信中用大量的笔墨描述了李三思破案时的推理思路,以及丰富的想象力,赞誉之词跃然纸间。 并且对三法司最终的狼狈姿态做了深度的抨击和嘲讽,这一篇幅文字不长,但言语极其犀利……看得出来落笔的时候是咬着牙的,笔画很重,以至于这一篇的文字都渗透了纸页。 另一封信则是对守城人李三思的引荐,文字不多,但态度很恳切……希望他能加入执笔人。 两封信的落款人都是冷长空。 黑袍男子看完第一封信后,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没有做任何的表态,便将信纸合上,压平后放到了一边。 继续饮茶。 从他淡漠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白鹿门之案的过程和结果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或者说,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看完第二封信后,他沉静了半息,端茶的那只手在身前停滞了一瞬,随后便又缓缓送到嘴边,细饮一口,平静悠然。 他的双眸深黑如墨,比夜空还要浩瀚,智慧的属性直接拉满。 同样,他将第二封信也合上,压平后放到第一封信上。 片刻后,他放下杯盏,稍作沉思,回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的内容很简单,五个字:“这案子不难。” 第二封信的内容更简单,只有三个字:“再看看。” 落款署名:秦逍遥。 黑袍男子落笔同时端起了杯盏,轻轻扣了几下桌面,一小厮顿时自门外奔赴而来:“司长大人。” “把信送给冷长空,告诉他,再多点时间,再多点耐心,别着急......是我们的,就绝对跑不掉。” 说话同时,衣袖轻摆,两封信似云雁般飞进了小厮怀里。 “诺。” 小厮低着头,恭声开口。 随后将胸口衣衫迅速抹平。 “昨晚叫你去考验下监察院的那个守城人,结果怎么样?” 黑袍男子饮茶入喉,漫不经心问道:“是否和冷长空信里说的一样优秀?” “这……” 小厮没敢抬头,支吾不言,显得有些为难。 “嗯?” 黑袍男子吹走飘至杯口的茶叶,笑了一声:“直说无妨,不用担心得罪人。” 得到应允,小厮缓了口气,说道:“司长大人,昨夜我前去监察院,并未见到守城人李三思。” “哦,他去哪了?” “听监察院的守城将士说,李三思带着一群人去秦淮河吃花酒了,我便只好跑去秦淮河等他,可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又听两岸边散去的公子哥们谈论起他,说他破案之后阔绰起来了,不仅在秦淮河包了场,而且还包了夜,整晚都不下船了……我便只好回来。” 小厮的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黑袍男子端起的杯盏顿时停在了嘴边,升腾的水汽缭绕在眼眶周围,让人无法看透他的眸间情绪。 “这样啊……” 黑袍男子又一次放下杯盏,沉寂了半息,说道:“叫冷长空不要在三尺阁耗着了,不体面,尽早回来吧。” 语气变得有些淡漠。 小厮应了一声,忽然感觉胸口发烫,扒开衣衫一看,第二封回信不知为何已经化作一片飞灰。 伸手一拍,灰烬散去,余温尤在。 “司长大人!” 小厮惊呼了一声,渐起的不安情绪被黑袍男子伸手压下。 “别多话,去吧。” 一声长叹,黑袍男子赶走了小厮。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仍在三尺阁内府大堂赖着不走,誓要将李三思带回执笔人衙门的冷长空见到了那名小厮......他听到了黑袍男子的口谕,看到了那一封回信......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眼中渐起遗憾。 最终,他将信件收好,放入怀中,抱起长剑,随小厮离去。 落地满是朝阳,可冷长空的心,却有些暗淡。 ...... 秦淮河的早晨,是安静的,也是冷清的。 和夜晚的喧嚣繁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天亮时,温暖的红光洒满了每一座花船。 可被帷幕及好看的帘帐遮住的花房中,却还是夜晚的模样。 一夜的折腾和快活后,监察院的将士们都还没有醒来,沉睡可能要持续到中午。 可在岸边停靠的一座三层花船的某间花房中,李三思躺在床上,却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虽被软和的裘被遮住了身体,可还是能从隐约露出的雪白肤色中,看得出她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 秦淮河头号花魁苏姬,歌技无双,舞技惊艳,琴棋书画,她也都涉猎颇深。 据说她原本是前朝某位大臣的女儿,当今神皇即位后,其父便彻底倒台,家族男丁全部斩头,女眷则全部卷入风尘。 而后,母亲和唯一的姐姐全都不堪屈辱选择了自缢,只有当初还懵懂的她,独自活了下来。 多年屈辱承受,让她倍感煎熬,但好在最终熬出了头......她成为了秦淮河的头牌。 中间的十二年经历,就是活脱脱一份失足少女励志史。 在大魏无数读书人心里,苏姬是抢手货。 可到了李三思这儿,她只是一个暖床的......莫得感情的滚床单只是逢场作戏......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绝对得不到我的心。 而当李三思翻阅今世记忆时发现,这位头牌花魁苏姬似乎并不是自己靠着那两招泡妞秘诀弄上床的,而是她主动勾搭上来的。 这让他有些不安。 一个眼高于顶的头牌花魁,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守城人? 难道她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好兄弟有多厉害? 绝对有猫腻! 胡思乱想过后,李三思忽然感觉有些困倦......像是要睡回笼觉的势头。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睛渐渐闭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可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他却仍然睁着眼,表现的很是亢奋。 这是梦?...李三思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地点:“原来是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 白鹿门一案过程中,他曾好几次进入过思维宫殿,对这个地方早已不陌生。 宫殿中的房间太过于繁多,以至于即便是他自己,都需要花上好大一阵功夫才能给每个房间做一个清晰的编号,或是命名。 但他却并不因此苦恼。 房间越多,说明他存储的记忆,思想,以及信息就越多,这是他目前行走大魏唯一的底牌。 他的思维逐渐上升,来到了宫殿的最顶端,居高临下的俯身而望时,对思维宫殿的整体布局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相对于前世现代记忆那可怕的数据库,以及正在不停高速运转的搜索引擎,原主关于大魏的记忆和存储的信息量就要可怜的多。 大概可以归纳为三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是关于大魏王朝的常识性知识以及地域的布局划分......只是原主自记事时起,便从未离开过大魏皇城,所了解到的知识自然很有限,故而这个房间很小。 第二个房间则是原主自身情绪管理的积淀以及人脉网......这方面的内容也都少的可怜,匆匆两步便可将房间走完。 可第三个房间却引起了李三思的重视。 因为这个房间比前两个房间都要大,并且要大得多,预示着里面存储的知识信息要么很繁杂,要么就很重要。 更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是上了锁的! 这可就离谱了! 这座思维宫殿只能李三思自己进来,也就是说,这道锁,其实就是为他本人准备的! 我锁住了我自己? 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 在那一刻,他停止了思考,大脑一片混乱。 很快便感觉有一阵寒意从未知之地窜入了思维宫殿中,让所有房间都凝上了一层寒霜。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深夜中惊醒,发现身边躺着自己的尸体......那样的恐惧及无措感让人窒息! 好在这里是他的主场。 思维宫殿中的其它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信息,给了他支撑的力量。 稍作调整过后,他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把锁究竟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原主自己准备的一把锁,说明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他不愿提及的人,往事,或是秘密。】 【所以他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创造出了一个领域,将那些信息放了进去,暗示自己不去想它.......可既定的记忆可能会变得模糊,但却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有一个特定的场景或是记忆信号,他总是会回忆起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创造了一把锁,将那些信息与这个世界,甚至是自己的思维都完全隔离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自我暗示或者自我催眠的方式。】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三思反而不用担心。 他不认为性格软弱的原主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顶多是一些不愿提及的屈辱历史。 既然他自己都不愿想起,李三思自然也没兴趣。 所以关于上了锁的第三个房间,他可以做到置之不理。 【但是,如果那道锁并不是原主自己创造的呢?】 【是否意味着,曾经有人闯进过原主的思维宫殿中来,将他的某段记忆强行封死上锁?】 【而能够随意进入他人思维的存在,至少也是一位登上八楼,甚至更高境界的强大修行者......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拥有无比强大的神念,可以随意穿梭于另一人的思维之间。】 【可问题是,这样强大而可怕的人物,怎么会和一位小小的守城人产生交集?】 【......】 思维定格到这里,李三思缓缓闭眼,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思考当中。 除了上了锁的那个房间外,思维宫殿中其它房间中所存储的知识和记忆开始加速运转起来,不断进行排列,组合,汇总,模拟出无数种的推断思路。 此时若是以上帝视角来俯瞰整个过程时,便会发现,那座思维宫殿开始渐渐虚无化......出现在李三思的思维中的,是一堆由无数代码汇聚成的庞大数据库! 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cpu,正在对那些数据进行快速的处理和计算,一步步朝着最接近真相的编程运算过去。 突然! 李三思浑身绷紧,思维中所有正在运行的数据全部停下! 他睁开眼,盯着那个带锁的房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那个上了锁的房间中封存的秘密并不是原主的,而是那位入侵者的!...他只是将原主的思维空间当作了一个储存秘密的容器!】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原主,也不难解释......因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守城人。】 【小人物的身份,最容易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李三思惊起一身冷汗: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总有一天,那位神秘的入侵者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把他储存在那个房间中的秘密给取走?!】 【到那时,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一段记忆的丢失,还是......死亡?】 第十四章秦淮河中的悲欢并不相通 没人能给他答案。 这原主究竟招惹到谁了? 李三思再次朝着上锁的房间看了一眼,突然思维冲撞,想以怪力将锁破开。 可这就好像左手与右手较劲儿,哪怕再用力,也分不出胜负。 无解!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局势被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破局的可能。 若是自己有机会修行到武道八楼,或者更高境界,应该就可以打破封锁记忆的那一把锁,解开第三个房间中的秘密。 但这所需要的时间实在太过于漫长。 在这之前,入侵思维的那位神秘修行者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他必须先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白鹿门之案过后,监察院,三尺阁,执笔人纷纷对他抛出了橄榄枝......该如何做出选择? 李三思缓缓退出思维宫殿,稍作沉静,随后翻身下床......他决定提前结束假期。 是时候去跟刑狱司的几位大佬见一面了。 打开帘帐,一抹暖阳透窗而入,李三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一对软球突然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苏姬环住了李三思的腰腹,踮起脚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呢喃道:“还没到正午,怎么就想偷偷跑了?” “有正事。” 李三思压下邪火:“晚点再来找你。” “奴家现在就想要。” 虎狼之词! 苏姬贴的更紧,身子在他后背蠕动起来,雪白肌肤渐渐潮红。 空气中的味道都变得软糯起来。 这就是秦淮河头牌花魁的压迫力吗? 李三思做着最后的坚持:“我真的有事,你别......嘶!” 拒绝声突然停下,化作惊叹。 低下头,苏姬游到了胯下,吐着舌尖,抬头望着他,眸间藏着一片春光......哥哥再爱我一次。 李三思浑身僵硬,叹息了声:“难顶哦!” 帘帐被重新拉上,遮住暖阳,留下春光。 这一天,花魁苏姬一直叫到了太阳下山。 ...... 黄昏前的那一刻,李三思推开了门,精神抖擞。 苏姬却已经下不了床。 今晚来此想要与之一夜温存的风流文士怕是又要走空了。 此时的秦淮河一扫清晨时分的颓势,两岸人声鼎沸,花船灯火通明,处处都是摇曳的舞姿以及荡起的歌谣。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香甜的味道,顺着渐起的夜风缓缓飘散开。 李三思站在花船第三层的甲板上,静望着秦淮河两岸的奢靡风光,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感叹了声:“这该死的夜生活!” “凤起~” 身侧忽然传来幽幽的呼唤声,吓了李三思一跳。 扭头一看,陈小德坐在角落里,神情颓废,跟鬼一样。 “孟浪!” 李三思蹲下来:“你在这坐多久了?” 陈小德抬起头,眼中带着哀怨:“昨晚下半夜就坐在这了,本想等你早上出来后一起走,却不想你竟然这么持久,竟能熬到现在!” 这个你羡慕不来......李三思疑惑道:“不是说好了在这里过夜?你咋半夜还跑出来?怎么,绿珠姑娘你不满意?” 没理由啊!花魁绿珠,十大花魁中仅次于苏姬的秦淮河第二骚......她的功夫,李三思是亲自领教过的,知根知底,服侍一个陈小德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当然不是!绿珠姑娘火辣够劲儿,是我朝思暮想的类型!” 陈小德摇起扇子,颓然叹道:“是她不满意我。” 语气中颇有几分心酸。 小老弟,你不太行啊......李三思问道:“我教你的两招秘诀呢?” “我试过了,完全没用。” “不可能!这两招只用其一便可让她丢盔弃甲,两招齐用保管她溃不成军......我李三思纵横秦淮河多年,凭此两招横行万花从,从未失过手!” 见他不信,陈小德只能场景再现:“第一招,嘴要厉害,第二招,好兄弟要厉害,没毛病吧?...所以我见到绿珠姑娘的第一件事,便是双招合并,用我这张诡辩之嘴,将我的好兄弟,也就是你,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没有,结果......” 陈小德苦笑了声,收起扇子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结果不仅被赶了出来,她还让我去把你找过来陪她......你说这扯不扯?” 气氛有些尴尬。 李三思懵逼片刻,重新审视起陈小德来......孟浪啊,你的纯洁不适合秦淮河。 原主的记忆中确实有过无数次和陈小德一起吃花酒的画面,可每当酒意正浓时,李三思便会独自离开,偷偷去找花魁取暖。 留下陈小德自寻温柔乡。 一直以为陈小德是个花丛老手,毕竟这小子常常自吹,说他从十二岁那年便常来秦淮河厮混,睡过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今日看他的表现,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碰过女人?” 李三思表示怀疑。 “本来打算以情场老手的身份与秦淮河的姑娘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 陈小德叹息道:“不装了!我还是个初哥!我摊牌了!” 得!...李三思感概一声,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去安慰他,会严重挫伤对方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保持沉默就好。 陈小德缓缓起身,微微昂起头,借着花船桅杆上摇曳的灯火去眺望秦淮河两岸的繁闹之景。 舞女多姿,文士风流,一曲作罢便彼此打闹着去房中快活。 他看着这一切,很是羡慕与向往。 但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与秦淮河的人文情怀格格不入。 所以很是苦恼。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比我小两岁,也就是刚好十七。” 李三思与之并肩,若有所思:“在我所处的时代中,这样的年纪还只是个未成年,有些事,不懂最好。” 颇有几分感慨......骚年,莫要早恋! “你所处的时代?” 陈小德收回目光,望向李三思:“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而且我发现自从你坐过牢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也越来越摸不透你了。” 言语间几多疑惑。 变得气宇轩昂且无懈可击?...李三思尬笑了声:“哦?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 陈小德先摇扇,再摇头:“说不清楚,但就是不一样了......记得以前,你可是跟我后面混的,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我想不通......” 李三思拍拍陈小德的肩膀:“想不通就别想了,做人嘛,还是糊涂点的好,太清醒的人最煎熬。” 刻意低沉的嗓音,带着两世为人的沧桑感,听上去很有味道。 陈小德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似乎没想到李三思如今的逼格竟然这么高了。 难怪能自创两大泡妞秘诀,十大花魁也被他轻松拿下,可惜自己没能领悟,属实遗憾。 陈小德收起扇子,佩服道:“凤起,听你这么说,感触良多啊,日后泡花魁一事,还得要继续仰仗你了。” 李三思笑道:“好说好说!苏姬就在屋内,要不我去说一声,让她好好教教你?” “啊!” 陈小德压着声音说道:“不好吧?你不是刚刚和她...那个...亲热?” “好兄弟,别见外!”李三思双手搭上了陈小德肩膀,满脸真诚:“我的就是你的!” “还是,改日吧!”陈小德拨开了李三思的双手,理智战胜了欲望:“我现在只想静静。” 此时夜幕已深,秦淮河两岸花船上的舞曲歌词秀已经接近尾声,那些准备留此过夜的文人骚客迫不及待要进入正戏了。 接下来,夜色间的花船将要进行长时间的摇晃。 再不走的话,李三思担心好兄弟触景生情,会再次忍不住回屋找苏姬取暖......耽误正事可就不好了。 “孟浪,你爹这时候睡了没?” 李三思突然问道。 “现在是戌时,老爹应该已经上床了,他是个老实人,没有夜生活的,可不像我这般孟浪。而且娘亲管得紧,他也不敢来秦淮河厮混。” 陈小德疑惑道:“你问这个做啥子?” 看来传闻没有错,监察院院长陈汉心妻管严的症状极其严重......李三思说道:“我找你爹有事,你帮我通传一声。” 陈小德直接摇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我爹可没有晚上办公的习惯,除非神皇或者狱神大人召见,否则他是不会起床的。而且,他们一直想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啥的,听说最近一直在努力,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请问你爹今年贵庚?” “五十有七!” “你娘呢?” “三十有三!” “差着两轮呢!陈院长果然有本事!佩服!” 合着院长夫人十六岁就生娃了,这个世界可真奇妙......李三思八卦起来:“你爹这么大岁数,咋还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生二胎?” 纯属好奇。 陈小德“啪”一声打开羽扇,突然意气风发:“男人至死是少年!何况才五十七?” 颇有其父之风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以为李三思不会再坚持。 却没想到他还是开了口:“让你爹破例一次,就说我李三思找他。” “呵!” 陈小德忍住笑:“凤起,你应该知道,我爹一向不喜欢你,尤其是当我和你混在一起之后,他更是觉得有些丢脸。” 言外之意,省省吧,你不配见我爹。 “再帮兄弟一次!” 李三思故技重施,摆出筹码:“我向你保证,早晚有一天,秦淮河花魁房间里的灯,会有一盏为你而亮!” 话音刚落,陈小德掉头就走。 渐起的夜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不是为了花魁,我只是不想多个弟弟妹妹分家产。”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第十五章陈院长你的家里没有草原 监察院,司侯府。 夜幕已深。 院长陈汉心在后院打完了最后一套拳,擦去额角微微的汗渍,将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看着亮起灯火的某间厢房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夜是他和夫人春兰造娃的大好日子,意义重大。 每晚坚持打拳,让他的身体不显半分老态,所有的精力和冲劲儿,也正是为今夜而准备的。 他准备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衫,带上煮好的温酒去和夫人温存一番后,便正式进入主题。 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在春兰的身上,他总能找到年轻时候纵马扬鞭的快活感觉......辽阔草原,尽情驰骋,夜晚的他,将要化身追风少年。 所以哪怕被娇妻管的紧,不能去秦淮河听小曲,他也毫无怨言。 秦淮河两岸万盏灯火,终究比不过家中一点微光。 可惜陈小德没有继承陈汉心的优良品德,终日于秦淮河厮混,对于这个混账儿子,陈院长是既痛心又无奈。 因为是家中独子,所以陈汉心舍不得打骂。 可等生了二胎以后,爱应该就会消失吧。 明月当空,银辉洒满后院,静谧的夜色中飘来一阵清风,吹的陈汉心心怀荡漾。 他正考虑要不要请夫人一起来个鸳鸯浴,犹豫关头,墙角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谁?” 陈汉心心神微凛,家中来贼了? 开玩笑,这里可是监察院,哪个小毛贼这么大胆? “爹,是我!小德!” 暗影中,陈小德缓缓走了出来:“您还没睡呢?” 看到是自己儿子,他更加紧张了:“你怎么在家里?不是去秦淮河了?” 臭小子,休要坏爹好事! 陈小德羞涩一笑:“总不能终日在那里厮混,还是要顾顾家的。” 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儿子长大了呀!...陈汉心颇感欣慰,但随即皱起眉头,可惜长大的不是时候。 “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能理解你,去吧,不要有负担,秦淮河的夜景还是不错的。” 陈汉心露出慈祥的笑容:“银子不够的话,就自己去账房领,今晚就不要回来了,走夜路不太安全。” 陈小德大为感动,老爹终于开窍了! 可想到还在大堂等候的李三思,他苦下了脸,叹气道:“爹,实话跟您说吧,我带了个人来见您。” “嗯?” 陈汉心渐起不耐:“你不知道你爹我晚上从不办公,不见客吗?而且,我与你娘还有要事相商,没空。”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拂袖而去。 陈小德使出了杀手锏:“娘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今晚,您有事不过去了!” 陈汉心身子瞬间僵住。 他朝着不远处的厢房看了一眼,亮起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夫人真的睡了? 陈汉心缓缓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气息。 他盯着陈小德,压制着愤怒......逆子,给个解释吧! “谁要见我。” 陈汉心看似面无表情,却处在随时爆发的边缘。 他发誓不管这个逆子再说什么,他都要找个理由把他关禁闭,半年内不准再去秦淮河......你耽误我好事,我也不会再让你快活! 典型的父慈子孝! 陈小德低着头,把心一横,为兄弟两肋插刀!死就死吧! “是凤起想要见您。” 他靠在墙边,随时准备翻墙跑路。 “凤起?” 陈汉心语气竟突然缓和下来:“你是说,守城人李三思?” 陈小德内心忐忑。 他知道自家老爹最不喜欢凤起,平日里抓不到把柄也就算了,今日这家伙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不是找死? “正是。” 陈小德如实回答:“他就在大堂候着您。” 此时陈小德半边身子已经面向墙壁,稍微蹦跶一下就能越墙而出......帮到这里已是极限,接下来大家各活各的! 眼角余光瞥去,却发现老爹的神情竟然平静下来。 眼中再无半点怒意。 咋回事? “孟浪,去帮爹把官服取来。” 陈汉心缓缓挺直身子,摆出官威:“我去见他一面。” 陈小德一脸懵逼的转过身:“爹,大晚上就没必要穿官服了吧,又不是去见狱神大人。” “以示诚意嘛。” 陈汉心轻声说了一句,见陈小德还杵在原地不动,顿时大怒:“混账东西!还不快去!” ...... 监察院大堂。 李三思静静候着,他相信陈院长一定会出来见自己一面。 毕竟守城人归属监察院所管,真要算起来,陈汉心是李三思的最高级别的直系领导。 在李三思的最终归属问题上,陈院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陈院长要是死活不放人,三尺阁和执笔人就算态度再强硬,也无法将李三思招揽过去。 当然,前提是,也得尊重李三思的本人意愿......强扭的瓜不甜,他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在监察院,陈院长也不好强行留人,毕竟有失体面。 李三思仔细分析过刑狱司的三股势力: 综合实力上,执笔人最强,那里是顶尖武力和顶尖智力的集中所,若能加入执笔人,前途无量,并且靠山也足够强大。 执笔人组织中的秦逍遥秦司长更是号称刑狱司“小狱神”,武力值极高,一般人根本惹不起......就算入侵思维宫殿的那位神秘修行者找上门来也不用害怕。 所以在李三思心中,执笔人是首选。 不过三尺阁的王友德王典尉很是看重李三思,并且曾多次示好。 阁中白衣术士实力同样很强,给人的安全感十足。 若能加入三尺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对来说,监察院则稍微low了一点。 虽然监察院的职权范围很广,势力很大,但管辖之内皆是幕后工作......例如后厨,监牢,城中安保,外交,内务等诸多杂事。 与追凶探案扯不上半点关系。 严格来说,监察院就是为三尺阁以及执笔人做后勤保障用的,上不得台面。 在这里工作,可保衣食无忧,但想要飞黄腾达,那是别指望了。 而且监察院中没有顶尖高手坐镇,安全系数较低。 这是李三思逼不得已的的最终选择。 他今夜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探探陈院长的口风,看对方愿意以多大的筹码来将自己留下。 如果不能令自己满意的话,那只能委婉的表达出自己将要跳槽的想法了。 沉思中,脚步声起。 陈汉心身穿官服,自后院大步走来。 陈小德紧随其后。 甫一出场,陈汉心一反常态,不等摆出院长派头,便对着仍处于懵逼状态的陈小德斥责道:“孟浪,你怎可如此无礼?竟将凤起独自留在大堂,也不曾看茶落座,这般怠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安排的!” 陈小德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父亲,还未开口,又挨了一句批:“下次注意!” 沉静半息。 陈汉心望向李三思,脸上冰川融化,笑道:“凤起,不必拘束,随便坐。” 果然,白鹿门一案过后,陈院长对我的态度两极反转啊......李三思道了声谢:“多谢院长大人!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无妨!” 陈汉心笑容依旧:“你与孟浪相交甚好,情同手足,我也早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晚急着见我,所为何事?是不是想升职了?” 也太直白了吧! 此话一落,陈小德三观崩塌,直接傻掉......我的亲爹,您不是一向看不起李三思,不让我鸟他?咋现在成亲儿子了? 真正的亲儿子内心很不平衡。 李三思则不动声色:“院长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守城人,再怎么升,又能升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从守城步卒升到守城兵将,相当于皇城六品校尉的官职罢了......您可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守城人这份工作,只是害怕自己难以胜任。” 陈小德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陈汉心若有所思。 很快便又笑道:“监牢里刚好空缺了一个廷尉的位子,要不你先去补上?等日后资历起来,我保你上位,当个典狱长是肯定没问题的,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了。” 监牢里的官员名声可不好听啊......李三思摇摇头:“在下身子弱,受不了监牢里的寒气。” 直接拒绝,好过委婉的扭捏......正四品的典狱长,听着还不错,可就怕是领导画的一张大饼啊! 陈小德忍不住了:“凤起,差不多行了噢!秦淮河的花船上和苏姬小娘子在床上滚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你喊累,怎么到这里就身子弱了?” 啧!到底是年轻人......陈汉心感慨一声,随即板起脸来,对着陈小德一顿呵斥:“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随即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外务官呢?负责与皇城六部对接,说白了就是靠嘴吃饭的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这其中的流水可是有不少的。” 陈汉心想的通透,官职大小诱惑不了李三思,怕就是嫌俸禄太低,换个最赚钱的外务官给他,总该满意了吧? 可李三思还是摇了摇头,这下连话都懒得说了。 陈汉心愣了一瞬,笑容开始有些勉强,他尽量保持着耐心,又一次开口:“内务府的官职如何?轻松的很,手下有上百人听你吩咐,这职权可不小。” 李三思望着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拒绝的意图很明显。 气氛沉静下来。 一时间无人说话。 陈小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缩起脖子退到了一边。 陈汉心缓缓坐下,脸上维系许久的笑容终于消失。 恢复到往日里古板威严的姿态。 “莫非,你是想坐我这监察院院长的位子不成?” 陈汉心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太友善。 仅剩的耐心终于耗完。 爱上了我这么一匹野马,可你的家里没有草原......李三思只能说声抱歉:“院长大人,看来,监察院不太适合我。” 今夜之行,淘汰了最后一个选择。 陈汉心努力平复着燥怒的情绪:“那你告诉我,哪里才适合你?三尺阁?还是执笔人?莫非你以为破了白鹿门之案后,就成了刑狱司的抢手货?就可以手握筹码来跟本院长谈判?” 一向沉稳的陈院长情绪最终还是渐渐失控。 抢手货?难道不是吗?...李三思低下头,尽量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不敢。” 看如今的局势,今夜过后,他必须得跟监察院说拜拜了。 简单的回答让陈汉心感觉很是敷衍,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当场翻脸:“滚!” 李三思也被吓了一跳,这陈院长火气也太大了些……得不到的就要直接丢掉吗? 他不敢再多说废话,生怕刺激到对方,低着头直接退了出去。 陈小德看了一眼暴怒状态下的老父亲,鬼使神差来了一句:“爹,要不,我把娘叫醒,你们继续?” 陈汉心火冒三丈,当场口吐芬芳:“混账东西!你也给我滚!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日后再敢跟着李三思去秦淮河厮混,老子送你进宫当太监!” 吓得陈小德连滚带爬,迅速溜走。 独留陈汉心继续无能狂怒。 第十六章李三思的态度 寂静夜空下,李三思静默在监察院门口沉默许久,莫名有些伤感。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多少是有点感情的。 本想着体面的走,却不想被陈院长直接轰了出来。 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说到底,还是陈院长格局小了点。 陈小德摇着羽扇从大堂内走了出来,与之并肩,一同仰望着“监察院”那面金字大招牌。 沉默半息,陈小德没有去看李三思,直接开口:“我爹就是这脾气,你不要介意。” 声音刻意的保持低沉,似乎是想烘托气氛。 李三思收回目光,拍拍陈小德的肩膀:“这些日子收收心,别去秦淮河了,我担心你爹会拿你泄愤。” “这个我懂,我比你更了解他。” 陈小德问道:“想好去哪了没?” 语气中颇有些担心,甚至带着一丝急迫。 好兄弟!没想到最在乎我的人还是你!...李三思感动道:“等我找到下家,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可一定要告诉我!” 陈小德目光终于落在李三思身上,表情逐渐羞涩:“去往秦淮河的路太黑,没了你,我怕自己会迷路。” 文艺小青年,言辞间满是诚恳。 李三思差点骂娘......你吗!敢情你是看在秦淮河花魁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 真他娘的表面兄弟! 他摆摆手,扯扯嘴角:“告辞!” 不等回话,直接转身,踩碎月光大步离去。 陈小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凤起,保重啊!什么时候再去秦淮河一定得喊上我!” 李三思不想理他,加快脚步,连续跨过两条街道这才停下。 幽灵一般的白衣术士很突兀的出现在月光之下,他看了一眼李三思,说道:“典尉大人在府衙等你。” 来的可真快!自己刚从监察院出来......李三思问道:“你都听到了?” “当时我就藏在监察院大堂内。”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陈汉心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三尺阁永远欢迎你。” 李三思提醒道:“不是他不要我,而是我没有选择他。” 这关乎到身价问题,措辞得慎重。 白衣术士笑了声:“都一样。” 李三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在我身后?” 白衣术士点点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但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绝没有窥探隐私的意图,我只是得保证你的安全。” 多余的解释......李三思沉下脸来:“这么说,昨晚你也去了秦淮河?” 白衣术士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李三思脚掌抠地,想到了一种可能,硬着头皮刨根问底:“所以,你看了一整夜?!” 这一次,白衣术士终于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李三思挑起的眉眼渐渐放平,松了一大口气......好在你还有些底线。 “不是一整夜,是一天一夜。” 白衣术士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没想到,你的精力会这么好,竟然能如此持久......难道,神念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对自身体魄也有加成?” 李三思彻底石化了。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下那一天一夜里自己和苏姬连番大战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有种社会性死亡的赶脚。 都怪自己当时太过投入,竟然没有感知到白衣术士的存在! 可谁又能想到这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老小子竟然有这癖好? 此时唯有沉默,才能缓解尴尬。 如果可以的话,李三思打算一辈子做个哑巴。 白衣术士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走吧,别让典尉大人等太久。” 话音刚落,白衣术士眉心天眼顿开,一缕金光洒落,逼退月色,将李三思笼罩其间,瞬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 三尺阁,府衙内院。 王友德端坐高椅之上,看着手中连夜送回来的一封密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监察院没戏。” 冷长空此前已经被执笔人召回,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放弃李三思,但他至今还没有现身,说明大概率已经退出了角逐。 对此王典尉虽有不解,却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冷长空有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过自己,便主动放弃。 如今威胁极大的监察院也没了机会,等于是将李三思白白送到了三尺阁来。 王典尉将密信折好,收回袖中,深夜起床的糟糕情绪在此时缓缓退去。 心情逐渐美丽。 他的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在极富节奏的声音中思考着接下来见到李三思时的说辞。 既不能表现得太过于迫切,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傲,必须把握好一个完美的度,让李三思感受到三尺阁诚意的同时还能保持敬畏。 这一点很难。 但好在王典尉纵横官场多年,深谙其道。 他自信的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刚准备饮一口茶水,窗前一道金光闪过......来了! 王典尉端茶的右手顿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养气的功夫达到了极致。 他将茶盏继续送向嘴边,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水后,将青瓷茶碗重新放下,这才转眼望向在金光中现身的白衣术士和李三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贯的沉稳姿态。 又摆谱......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随即大步往前,老老实实跪下:“草民李三思,拜见典尉大人!” 礼数到位,面子给足。 王典尉轻“咦”了声,明知故问道:“草民?监察院守城人的品级虽然不高,但怎么说也是隶属于刑狱司的官职,既为官,在上司面前,又怎可自称草民?” 闻言至此,李三思顿时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下意识望向了身边的白衣术士。 “禀大人,李三思刚从监察院回来,已被陈汉心陈院长逐出了监察院。”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 “是我主动离开的,并非驱逐。” 李三思立马纠正道。 “哦?” 王典尉表示不解:“怎么好端端的要离开监察院?” 他再次端起茶盏,摆出倾听的姿态。 虽然早知道李三思离开监察院的事实,但个中缘由确实不太清楚,知己知彼,方能在这场对话中占据最大的主动。 他担心李三思经白鹿门一案之后,会过分的骄傲,必须压一压对方的势头,以免日后难以管束。 李三思正色道:“人各有志,草民志在台前,而非幕后,监察院虽可保我衣食无忧,却无法给我想要的生活,离开是必然的事。” “好一个人各有志!” 王典尉“啪”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他刚好顺势而为,正式向李三思发出邀请:“你在白鹿门之案中立了大功,我本有意拉你一把,奈何当时你官职在编监察院,我不好越俎代庖,便只能一直搁着......如今既然你已离开监察院,恢复自由之身,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加入三尺阁!” 说完他便轻抚长须,随后双手背后,微昂着头,等待着李三思的答谢。 先把姿态放高,给李三思施压,再以赏识为由邀请他加入三尺阁......既不显得自己急迫,又能展现自己的豁达,王典尉自觉完美。 可场间却沉寂了许久,无人说话。 气氛尬住了。 王典尉稍稍低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李三思,见他竟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显得很是纠结。 “他在等什么?” 王典尉心中有些不快,刻意的咳嗽了一声,给了白衣术士一个催促的信号。 白衣术士秒懂:“李三思,恭喜你了,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僚了。” 他呵呵了两声,皮笑肉不笑。 李三思不想搭理白衣术士。 他深夜来找王典尉,可不是为了马上入职三尺阁的。 这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王典尉的欣赏和提携自然让他颇为感动,但他意识到了一点......三尺阁的那位赵怀远赵司长似乎从头到尾都还没有出面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在白鹿门之案中的表现或许让王典尉很满意,但却并不怎么受那位赵司长的赏识。 如果把此时的对话当作一场面试的话,王典尉充其量就是个人事科主任的角色,可以暂时安排他的工作,但是日后的规划和升职空间,还是得赵怀远这位老板来做决定。 这让李三思感觉有些不爽......监察院的陈汉心都亲自出来接待我,你赵怀远凭什么不出来? 面试是个双向选择......用人单位在考虑求职者是否合格的同时,求职者也在观察这家用人单位是否让他满意。 就目前来看,三尺阁的态度还是不够诚恳。 需要再考量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真正有意向的用人单位,其实是执笔人衙门。 在见到执笔人的面试官之前,他暂时不想给予王典尉任何的承诺。 说起执笔人,李三思有些纳闷了......冷长空去哪了?不是说在三尺阁等我两天吗?怎么人不见了? 他的犹豫被王典尉以及白衣术士看在眼里,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难道,李三思并不想加入三尺阁? 这不可能吧? 又是半炷香的沉默时间过去,李三思还是没有表态。 王典尉绷不住了:“李三思!你怎么想的,总得说句话。”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到威严状态,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几点审视的意味。 躲不掉了......李三思低着头,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草民刚刚离开监察院,心绪未定,暂时还没有做好重新任职的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典尉大人能给我几天的调整时间,届时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白衣术士看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机会就在眼前,你要学会把握。” 李三思没有回话,态度很是坚定。 王典尉板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有些吓人。 以他的身份和所持有的骄傲,自然不会去强留李三思。 而在他的认知里,也不认为还会有比三尺阁更适合李三思的地方。 所以他只觉得有些恼怒,却并没有多少担心。 在他看来,李三思之所以不愿意当场答应加入三尺阁,只是想要抬高自己的价值,以获取更多的利益以及更高的地位。 对此,他虽能理解,却还是稍有不齿。 “年纪轻轻,心思还不少。” 王典尉沉静着摇摇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李三思退下。 以退为进,这是他最终的处理策略。 在保持定力这方面,王典尉相当的有经验。 等到李三思离开内院之后,王典尉对着白衣术士说道:“继续跟着他,注意不要被他发现,要不然,他的调子会更高。” 白衣术士点点头,眉心天眼一开,人随金光消失不见。 风起,吹来几点寒意。 王典尉看了一眼天色,稍作叹息,便沉默着离开。 留下屋外愈发深沉的夜,独自喧嚣。 第十七章黑夜中的小巷 李三思离开三尺阁后,独自行走在空旷无人的镇魔街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剪影,有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 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在夜色间轻轻飘动,像是他此刻缭乱的心情。 拒绝了监察院和三尺阁的邀请后,他的心情并没有想象那般变得轻松,反而有些沉重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王典尉最后那失望的眼神时,更是让他多了种难言的无措感。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这毫无人权的大魏王朝中,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去与谁交心,也不是去顾及谁的脸面,而是要先找到足够强大的靠山,站稳脚跟。 说白了,活下去最重要。 监察院不够资格。 三尺阁比较勉强。 唯有加入执笔人,才能真正让他做到不畏将来! 但,为何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就连三尺阁都派了一个白衣术士整日跟在自己身后,执笔人会没有安排人手? 李三思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执笔人对自己并没有兴趣?” 他心绪一沉,很快便又释然......破案当日,冷长空眼中的震惊和欣赏之意可做不得假。 而且冷长空说的很清楚,执笔人衙门对自己势在必得......此人虽然智商堪忧,但说出的话却还是有些分量的。 毕竟是执笔人追凶组小组长,一言九鼎算不上,七鼎八鼎应该没问题。 只能等明日再说了! 李三思思绪飘飞,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边皆有瓦墙,将月光遮住,以至于整条巷子都有些昏暗。 入眼只能看到身前三尺之地,余光全是黑暗。 “这是啥破地儿?” 李三思有些发怵,心神瞬间紧绷起来。 镇魔街虽位于皇城郊区,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大街繁闹奢华,地面皆是厚重结实的青石板路,四周都是雕梁画柱的烟火人家,哪里有过这么一条破巷子? 这条陌生小巷,与这座大魏皇城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李三思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月光惨白,清冷的光晕落满整座皇城,四处皆是光明。 而自己,却独处于无尽的黑暗中。 这是怎样的孤独感? 气氛在此时变得沉寂,就连风声似乎都已止住。 李三思抹了一把冷汗,强自镇定,随后缓缓往后退去......他打算沿原路返回。 可倒退着走了大概有半炷香时间过后,他发现自己竟仍然停留在原地。 还是这条小巷。 还是这片黑暗。 唯一变化的,是天上那一轮无法照到此处的月亮,那一片惨白光晕的最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红色,血样的红!惊心动魄! 李三思心态直接炸裂!...该不会撞鬼了? 他那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熏陶过的唯物主义理念在这个世界可行不通......要知道,在这大魏王朝,是真的有鬼的! 而且此刻子时刚到,正是夜半阴气最盛的时候,这个点也是最容易撞鬼的! 该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想要将黑暗望穿,找到离开的路,可哪怕眼睛都瞪出水了,黑暗依旧,还是那般深沉......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没有松开的打算。 “请求九叔附体!” 李三思心中狂呼,随后努力保持灵台清明。 香港的鬼片中,鬼一般都是无形的,伤人的最常用招数便是制造恐惧感和幻象,让人自乱阵脚。 此时必须稳住,不能乱! 所幸除了黑暗所带来的恐惧感以外,暂时没有别的可怕幻象出现。 看来这只鬼修为有限......李三思自我安慰,“鬼不动,我不动!熬过这一阵,它就会发现我李三思意志坚定,吓不倒,自然就会离去。” 黑暗中的对峙持续了半盏茶时间,气氛愈发压抑。 突然,一道金光自天边掠过,将小巷外围的月色湮没了瞬息。 李三思瞪眼一看,激动的跳起来......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 他终于来了! 这该死的安全感! “在这!在这!我在这里!” 李三思在小巷中跳了起来,望着被金光笼罩住的白衣术士,用尽一切办法去吸引对方的注意。 他与白衣术士的距离只有一掌,可不知为何,任凭他怎样跳跃,如何呼喊,都无法触碰到白衣术士的衣角,也无法将声音传出这条小巷。 白衣术士眉心天眼已开,金光洒落,无尽的浩然之意将四周百丈空间尽数笼罩,像是在寻找什么......可他的视线却始终保持在平直的范围内,而没有往下多看一眼。 “低头!低头!你倒是低头啊!” 李三思急得不行,扯着嗓子继续喊。 额角布满了冷汗。 很快,他神情便亢奋起来,显得愈发激动。 因为白衣术士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竟真的低下了头,金光随之落下。 你相信光吗?...李三思心中呐喊:“带我出去!” 等待着金光的笼罩。 可不知为何,那道金光明明已经落在了小巷的上头,却始终无法穿透这片无比深沉的黑暗,自然也就无法照在李三思的身上。 明明只有咫尺距离,却好似各自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白衣术士缓缓抬起了头,将目光挪开。 他的神情从平静变得凝重,眉心天眼中金光已然灿烈到让人无法直视,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沉静半息。 白衣飘起,金光瞬间远去。 显得有些急促。 “走了?” 心头涌起的希望再次泯灭......李三思绝望了。 这条小巷到底什么来头?竟连白衣术士的天眼都无法望穿! 自己到底惹到谁了? 小巷中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恐惧在黑暗中爬行,似幽灵一般而来。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啊!” 李三思欲哭无泪:“鬼怪当街害人,大魏朝就没人出来管管吗?” 惊寂了一瞬,突然一阵冷风飘起,将小巷中的寒意吹散开来。 黑暗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大魏朝的国运衰退了,还是祭酒老头的封印削弱了?竟让一只小爬虫闯到这里来了。” “呵,八千年岁月又如何?一息尚在,我想出,谁又能拦得住?” 这个声音冷漠且沉重,带着一股让人灵魂颤抖的凛冽杀意。 这股杀意并非刻意散发出来,而是随着声音的出现,它不自觉的流淌而出......就好像,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杀意本身。 小爬虫,是在说我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吓了李三思一跳,但也让他彻底振奋起来,“老子猜的没错,这里果然有鬼!而且听声音还是一只厉鬼!八千年?难不成这只鬼有八千年的历史了?吹牛的吧?” 听到声音后,李三思虽然恐惧翻倍,但笼罩在心头的那份无助和孤独感却消散了不少。 有时候,幻想的压抑比真实的恐惧更容易让人窒息。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的叫了起来:“这位鬼爷爷,在下误闯此地,属实无心,更无意打扰,烦请行个方便,让我出去!” “鬼?” 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般沉重,杀气极重,“那等卑贱的物种称呼,你敢放在我的身上?” 嘶~它不是鬼?...李三思长吸一口气,思维沉淀,克制着心头的恐惧:“敢问爷爷怎么称呼?” 若对方真活了八千年,不要说叫爷爷,叫祖宗都没毛病......李三思心中自我开导,“这是尊敬老人的称呼,绝不是因为害怕才叫爷爷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所以也不急着发飙,而是用一种稍显怅然的语气再次开口,当然,杀气仍在:“你走过的那条路,就是因我而命名的。” 简单的一句话,带来岁月的气息。 我走过的路?镇魔街? 李三思神情剧变:“我的爷!你是魔?” 大魏王朝,人族的修行体系有很多。 武夫和术士是主流,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走这两条路。 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修行本源处。 儒门和佛宗开始比较冷门,而后邀天之幸,先后出了一个儒圣,一个佛祖,都是登上九楼的神仙人物,直接将这两个体系给拉上了正轨。 几千年的发展,儒门和佛宗从大魏起步,逐渐开枝散叶,理念和派系早已渗入人间大陆各处,往主流靠拢。 剑道亦是后起之秀。 三百年前有人提剑而起,人间锋芒绕,以一己之力将剑道强行带入人族修行体系范围。 此人问鼎九楼之后,被大魏神皇亲封为人间剑圣。 自此,剑道体系的路,越走越宽。 而在人间体系之外,尚存有两种异类: 一个是鬼,一个是妖。 修行鬼道者都是死人,此乃下三流,虽有大能者,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且鬼界常年受压于大魏国运,很难翻身,是个弟弟。 妖族则不然。 它自有天地,八万里红河两岸,皆是妖族封土。 且大妖白无敌,成名多年,自封九楼妖帝,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或是它的脾气,都不虚大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妖族算是大魏真正的对手。 而在这些体系之外,其实还有着另一种特殊的体系,或者说,另一种特殊的物种: 那便是,魔。 第十八章魔道祖师 之所以说它特殊,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修魔者本身是人族,可进入魔道之后,它便有了类似于妖族的血统和体魄,且多出了很多天赋神通。战斗到极致很容易散失理智,变得嗜血疯狂(这一点和妖族极为相像)。 所以魔在后世又被戏称为“人-妖”。 第二个原因:修魔者虽然早已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只在人间大陆留下了零星半点的传说。但这不可否认它的强大。毕竟是曾和武夫及术士争当过主流的强大体系。 虽不在,但曾经辉煌过。 修行体系发展至今,早已无人修魔。 它也慢慢被人遗忘,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可谁能想到,李三思深夜闯入的这条小巷中,就藏着一只魔? 而且似乎还是一只相当牛逼的魔。 镇魔街!镇魔街! 李三思一直以为这条街道的名字是拿来装逼的,可谁曾想到,下面真的镇压着一只魔? 魔没有现身,但黑暗中却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条漫无边际,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巷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它的气息。 它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张狂。 虽被镇压八千年,但李三思还是能感觉到它那足以吞噬天地的可怕力量。 当然,这和他自身的弱小也有关。 而能将这只可怕的魔镇压在此的那位人物,又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李三思震惊到失语。 瞳孔中的恐惧之意被无限放大。 自己这什么狗屎运?深夜走路都能把自己走入死局? 漫长的死寂过后,小巷中寒意愈发浓厚。 李三思身心俱是煎熬,全凭意志支撑。 魔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很是突兀:“你一定很好奇,在修魔者全部死绝的今天,本尊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我不好奇,好奇心会杀死猫!...李三思盯着身前的黑暗,感觉有些荒谬。 这经历比撞鬼还离奇! 魔沉静半息,烘托了下情绪,继续开口,可以说是自问自答:“因为本尊,太强了!” 突然的自夸,带着极度夸张的感叹语气。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能低调点吗?” “强到哪怕是当时最强大的那几个人联手,也无法将本尊消灭,甚至无法真正伤到本尊。” 魔没有考虑李三思的感受,它顿了顿,将语调提高,逐渐激昂:“他们只能借助大魏的巅峰国运,以及祭酒老头的本源之力,将本尊封印在此!” 听到这里,李三思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大魏国运有多吊他不知道,但是魔口中的祭酒老头他却是知道的。 应该说,只要是个人,甚至鬼和妖,都听说过他的传说。 他就是: 人间修行九楼体系的开创者; 大魏战力天花板; 唯一超越九楼的超级传说; 人族生而知之者; 众生的神明; 大魏神皇的教父; 不死的大魏守护神; 常年居住在天外天,近年很少露面的祭酒大人! 祭酒的强大,已经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 他不可估量,不可战胜。 永生不灭! 这样的人,还会有杀不死的对手? 不,应该说,这样的人,还会有对手? 李三思表示怀疑。 这只魔怕不是关久了,脑子坏掉了? 魔多年没有与人说话,如今打开话闸,难以止住,还在感慨:“八千年了!八千年了!本尊被镇压在这里足足八千年!这八千年里,大魏的国运已经无法再保持巅峰状态,本尊能感觉到它正在走向衰败的过程中。祭酒老头的封印虽然足够强大,但若是少了大魏国运的加持,仅凭他的力量,又怎能困住本尊?” 继续吹......李三思早已从震撼中醒过神来,这只魔可能得了妄想症。 突然,李三思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头寒意陡现。 像是被一把锋利无比,上面还在滴血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是那样清晰......这是死亡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束冷漠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黑暗小巷中的那只魔,准备对自己动手了。 他想开口,喉咙却被某种力量锁死,无法发出声音。 想要挣扎,身体亦在某种重压下无法动弹。 他唯一能动的,就是自己的眼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偶尔瞪得老大,来表现出自己的惊慌和恐惧。 他尝试进入思维宫殿来寻找脱困的办法,可眼前的遭遇以及面临的问题明显超纲,思维宫殿也无能为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这只魔,是要杀了自己吗? 八千年不见自由,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他不打算珍惜吗?…聊聊天也好啊! 李三思僵持在原地,内心涌动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魔似乎感应到了李三思的恐惧情绪,它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尊不会杀你。” 话虽这么说,黑暗中弥漫的杀气却还是那么汹涌。 早说啊你!...李三思刚准备松一口气,魔紧接着开口:“本尊只是需要你这具身体。”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儿!...李三思心中骂娘,眼神再次变得惊恐。 前世的电影中,小说里,反派魔头夺舍重生的例子虽然不少,可那都是假的! 如今这这老掉牙的影视桥段难道要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本尊不知道如此孱弱的你,为什么能走进镇魔街的封印中,也不知道你,为何能在本尊的识海领域中待上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或许,只是凑巧,又或许,冥冥中自有天定。” 魔的声音变得愈发冷漠起来:“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庆幸,庆幸自己如此卑贱的身体,将会迎来一个如此伟大的灵魂,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神念,一个,来自八千年前,几乎无敌的,魔道祖师!” 我庆幸尼玛!...李三思疯近眨眼,显得尤为激动。 黑暗中的魔沉静了片刻后,忽然解开了对李三思喉咙的封印,继续说道:“在你的意志消散之前,本尊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名字……就当是本尊,对你这只爬虫提供这具身体的回报。” 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冷漠与骄傲。 它就像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侯,冷眼审视着跪在它面前的子民。 在它看来,能在自己的识海中留下对方的名字,对其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李三思感觉自己的声音重新回来了。 大脑开始振奋。 他沉静了片刻,思维逐渐沉淀,准备做最后的尝试……在那一瞬间,他的记忆,思想,信息,知识在思维宫殿中快速的融合,汇总……组建而成的思维房间在崩塌和重组之间轮回了无数次,可最终依然找不到破掉此局的办法。 他绝望了。 心灰意冷。 随后缓缓退出了思维宫殿。 在一个和祭酒同时代的魔道祖师面前,未曾踏入修行界的他,显得太过于渺小。 不堪一击。 此时也没人能来救他。 就算白衣术士最终找到这里来,也绝不会是这位魔道祖师的对手。 哪怕它对自己实力的描述有吹牛的嫌疑,哪怕它的境界在八千年的岁月长河中被抹去了不少,哪怕大魏国运以及祭酒的封印限制了它太多的力量,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它太过于强大的事实。 接下来,自己的思维将被魔给取代,变成一只行尸走肉。 这跟死亡没有什么区别。 重活一世的他,还是要就此狗带......无声的惨笑。 生死重压下,他终于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死便死吧!反正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死后,能够回到那个和谐安定的现代社会也说不定。 有种绝望的自嘲感。 但在死之前,他有件事情很想做,而且也必须要做......他张开了嘴,吸气蓄势,随后涨红了脸,用前世喊麦的劲头儿喊出了三个字:“我嫩爹~!” 缠绵的音调,在小巷中传荡。 他将心中的恐惧和被支配的屈辱感随着喷溅的口水吼了出来。 声音极大,带着临死前的觉悟和勇敢。 就这样吧,让死亡前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状若癫狂,不怕死的样子看着挺吓人。 黑暗中的魔明显呆滞了一瞬。 虽然没有完全明白那三个字的意义,但它知道,眼前那个渺小的,卑贱的小爬虫,是在辱骂自己。 魔震怒,黑暗中的杀意渐渐凝结成实质。 小巷中看不到光,黑暗来的更加纯粹。 就连两侧瓦墙外的月光都被黑暗给彻底吞噬。 魔的意志在黑暗中穿梭,给等待死亡的李三思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压迫感。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魔,其实并不能立马夺取他的身体。 因为在这小巷之中,除了魔的存在外,还有另外两股力量: 大魏的国运。 祭酒的封印。 魔若是想要夺舍而出,就必须先得攻破国运,破掉封印。 但这,很难!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黑暗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古老而神秘,强大并且虚幻的可怕气息……它们彼此碰撞,激战,在小巷中继续那场进行了八千年的角逐。 而这一次,豁出一切的魔,最终赢了。 他没有吹牛,大魏朝的国运正在削弱,祭酒的封印也已经不能完全困住它。 在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魔带着残留的,虚弱的,却依旧冷漠的意志,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第十九章八千年的封印 黑暗中的小巷,幽深且狭长。 就像是,去往地狱的通道。 李三思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知道,此刻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离自己可能只有一指的距离。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沉沉呼吸,以及,因为过度疲累而出现的微微喘气声。 魔的身形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看不清它长什么样。 只知道它很高。 自地面而起,所散发出的气息顺着黑暗朝顶空延伸,似乎,已经触碰到了那片苍穹。 当这样强大到近乎无敌的远古存在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时,李三思彻底认命了......来吧,夺走我的身体吧! 李三思闭上了眼,等待着魔的吞噬。 可黑暗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让李三思有些意外。 他没敢说话,心再次突突起来......死亡固然可怕,但更加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不得不说,魔的确有两把刷子,不仅战力恐怖,心理战术也很有一套。 它在等什么?难道是打算慢慢折磨我?...李三思骂了声娘,刚想冒死继续口嗨一番,加快死亡进程。 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带着疑惑和慎重的意味。 你才不对劲!你全家都不对劲...李三思心中怒斥,表面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敬畏。 而是尽量保持着平静。 死也要死的体面些。 魔忽略了李三思的态度,黑暗中的双眸似冷刀一般刺入了李三思的体内,“你的神念,比本尊想象得要强大太多,这不是一只爬虫该有的神念强度。” 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层戒备。 李三思知道魔说的是自己那bug一般存在的思维宫殿,心神微凝,没想到这都能被发现! “你到底是谁?” 魔开口问道,黑暗中的杀气已经来到了李三思身前。 随时可能将其笼罩。 李三思没有回话,想了想,故作高深的开口:“你怕了?” “怕?”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大魏的国运都快被本尊耗完,祭酒老头的封印也已被本尊破掉,八千年困兽岁月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本尊怕的?”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来夺走我的身体?” 李三思感觉自己抓住了魔的软肋,冷笑着问道:“难不成,现在的你,已经虚弱到连战胜我的信心都没有了?” 言语间嘲讽的属性点到了满级。 魔怒了,随即冷笑......但也仅仅是冷笑,而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 因为李三思说中了它的心思。 接连破掉大魏国运以及祭酒的封印后,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强在黑暗中维持法相已是极限,想要成功夺舍,至少要休息两个时辰,让自身实力恢复至半成左右才行。 而夺舍还有一个前提,就是李三思必须真的要跟爬虫一样弱小,并且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可当魔感知到李三思那无比强大的神念之后,它犹豫了,震惊了。 这只爬虫的神念,为何会如此强大? 巅峰时候的自己自然毫无顾忌,直接出手便是。 可如今自己虚弱到不行,若是强行夺舍,只怕,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不仅无法控制对方的神念,反而,会被对方控制也说不定......这,可不就成笑话了? 李三思虽然看不到魔,却能感知到魔的情绪变化。 他抓住了一丝曙光。 整个人再次振奋起来。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现在的魔,确实没有把握成功夺舍! 短暂沉静过后,李三思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不长不短,刚好一个身位,如果身前的魔不避让的话,这一步将会踩在魔的身上。 他内心忐忑,却也无比兴奋。 一步而起,朝着黑暗重重落下。 脚下,是厚实的土表层,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与此同时,李三思集中起精神,清晰的感知到,离自己不过一指距离的魔,悄悄往后退了一些,堪堪避开了自己的落脚点。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李三思极具成就感,“自己竟然逼退了一只强大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 黑暗依旧。 气氛变得沉寂。 李三思看不到魔的表情,却能明显感知到从对方身上飘来的愈发清晰的杀意。 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奈情绪。 此时唯有沉默,才能掩饰魔的尴尬和恼怒。 李三思却不打算给它沉默的机会:“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怎么连我这只小爬虫的一脚都承受不住?” 贱到不行! 魔的呼吸声响起,沉重且沉闷。 它终于再次开口:“你应该知道,等本尊恢复实力的时候,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没有刻意的威胁,只是平静的诉说。 但李三思知道,这个时候的魔,比此前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杀意也要更重。 “等你真的恢复了再说吧!” 李三思心中打鼓,嘴上不怂:“小爷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往后退去,想要穿过这条黑暗中的小巷。 此前有魔的阻挠,走路像是鬼打墙,无法出去。 如今魔已重伤,气息微弱,再也无力维持这小巷的神通,只要沉淀思维,保持清醒,就能一口气直接闯出去!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李三思起步开始,便快速奔跑,不过片刻,就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黑暗中的小巷,突然照进了一束月光! 轻柔的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一片光明! 说明自己已经渐渐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能回到镇魔街上! 而身后的魔明显开始躁动起来,奔涌的杀气在小巷中沸腾,却无法让李三思的脚步停下半分。 它的伤太重了! 眼睁睁看着李三思走远,却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 就在此时,时间突然静止了! 注意!是静止!绝对的静止! 李三思奔跑的脚步停下了,左脚踏地,右脚向后蓄势,双手一前一后处在摆动的过程中,就这么突兀的僵持在了原地。 飘飞的衣角向上四十五度的倾斜,也很诡异的悬停在月光和黑暗的交界处。 甚至于他眼角因为快速奔走而晃动起来的肌肉都没有再回到最初的位置,而是固定成永恒。 当空而下的月光静默在小巷一角,与巷中的黑暗处在绝对的平衡状态。 风声消散,从最初的喧嚣转为默剧。 就连小巷深处的魔,都停在了原地,彻底安静下来。 气息也仿佛凝滞。 只有那亘古不变的杀气依然缓缓渗透而出,似乎已经脱离了空间的限制。 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这静止的小巷中。 老人一身白袍,须发亦皆白。 脸上神情很淡,看不出多少情绪。 眼神平静,瞳孔中藏着智慧的光。 他缓步而行,来到李三思身边,静静打量片刻,嘴角忽而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轻抚长须,自顾自说了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别急着走。” 伸手拍了拍李三思的头顶,少年便闭上了眼......随后打破静止的局面,起身而动,退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中。 来到魔的身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眼,像是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老人跟在后面,随之而来。 感受到黑暗中魔的气息后,他笑了笑:“八千年的寂寞都熬过了,为何还要争这一朝一夕?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人笑话。” 老人的立场在此,魔无法说话。 只在黑暗中,将神念缓缓传散开:“这是你安排的人?” 它指的是李三思。 老人摇摇头:“他只是碰巧子时路过镇魔街。” “一个普通人,就算子时路过镇魔街,在没有你的允许下,他又怎能穿过封印来到小巷中?” 魔的神念中带着质疑。 老人盯着身前的黑暗,沉默了半晌,随后说了一句话:“谁跟你说的,他是普通人?” 此话刚落,小巷便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气氛变得沉寂。 魔的情绪随着弥漫的杀气而急剧起伏,看得出来,它有些激动。 魔的眼神缓缓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沉静了许久,问道:“这只该死的小爬虫,究竟什么来头?” 老人笑道:“不可说。” 魔的神念中顿时升起一丝暴戾气息,“你还是那么欠揍!” “你可以试试。”老人毫不在意,说道:“八千年前我都不怕你,何况是现在?” 说完他便又笑了,云淡风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随之说道:“小巷的封印被你打破,镇魔街聚拢多年的大魏国运也已彻底散去,该给你找个新家住着了。” 魔冷笑道:“你还打算继续关着本尊?” 老人点点头:“关了你八千年,都没能把你的臭脾气磨平,只能再关你八千年,如果你一直这么不听话,那便让你坐个死牢好了。” “大魏国运日益衰退,早已不复当年巅峰,你觉得,失去了大魏国运的加持,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还能将本尊封印八千年?” 魔终于笑了,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你别忘记了,严格来说,当年将我封印在此的人,并非是你,而是依靠大魏一整国的力量!单论境界和战力修为,本尊!魔道祖师!才是当世最强!” 有点中二范儿。 老人平静说道:“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说自己最强。” 魔沉默着。 老人继续说道:“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抱着一颗学徒的心。” 魔继续沉默,只是呼吸开始加重。 似乎正在压抑着自己的燥怒。 老人给出暴击:“而且,不管你曾经有多么的强,现在,还不是沦为大魏的阶下囚?我现在要把你关起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魔终于绷不住了,怒吼道:“本尊说了,你关不住本尊!” “关的住。” 老人的声音很是平静。 “关不住!!” 魔几乎快要暴走。 “关的住。” 老人乐此不疲。 “......” 无聊的争论,以魔的神念枯竭而告终。 但它虽然恼怒,却并不担心。 因为它很确信,大魏的国运确实正在急剧的衰退过程中,这说明这座掌管了大半人间疆域的大魏王朝,气数将尽了。 所以就算老人再一次将自己封印起来,它也不惧。 只要它的实力成功恢复至巅峰状态,破掉没有大魏国运加持的封印,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现在问题是,老人会把自己关在哪? 黑暗中的魔望向了老人。 老人则望向了李三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什么意思?” 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想把本尊封印在他体内?” “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老人笑了:“都不用你费工夫夺舍了,我送你一程便是。” “可他的神念太......” 魔急促开口,话还没说完,老人便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平铺的掌心微微屈起,整条小巷便在瞬间塌缩成一团暗光,随着老人掌心的摆动,那一团暗光缓缓平移,最终落入了李三思的眉心。 魔的气息瞬间消失了,黑暗亦散。 月光落下,一片光明。 “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你无法夺舍掌控?” 老人将双手背后,笑道:“那便,只能让他来掌控你了。” 谈笑声中,老人消失不见。 似来时一般莫名。 小巷亦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静止的空间开始了流转,一切如常。 李三思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空旷的镇魔街上,像是从未离开。 第二十章镇魔街上的杀手 依旧是深沉的黑夜。 依旧是轻柔的月光。 风声渐起,带来夜的微凉。 李三思平复心绪,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黑暗小巷?哪里还有什么魔道祖师?...视线所及,只有那条长长的镇魔街,在夜色中静默守望,独领大魏皇城郊区夜景的风骚。 李三思傻眼了。 是自己走出了魔的识海领域,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静下心来,认真的感知夜风中飘来的气息,只有一股子很好闻的花香,以及镇魔街两边酒楼中飘来的烟火味。 那只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难道它,真的就没有存在过? 李三思在自己身上快速的摸索起来,确定没有缺少任何的部件,衣服也是那般平整柔顺,没有一丝褶皱,单从外表上来看,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心中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还是那般深刻清晰,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迷茫了。 站在镇魔街的夜风中沉静了许久,还是无法想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找回在小巷中最后的记忆,可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月光出现的那一刻时,便开始模糊,再往后,便是大概两盏茶的空窗期。 记忆中的画面重新变清晰的时候,就是自己站在镇魔街的这一刻。 无解! 他有想过将来时的路再走一遍,看看是否有机会再次走入那条黑暗的小巷......可一想到若是那位无比强大,无比冷漠,且无比自恋的魔道祖师真实存在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在选择自杀? 在求知欲和小命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等明天见到冷长空后,跟他说一声,让他带着执笔人的高手来镇魔街查看一番。若只是幻觉,那就当是我这个新同僚和大家开的玩笑,无伤大雅。可若是真的话,那自己可又是大功一件!将来除魔卫道的历史篇章中,将会有我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自己在执笔人衙门里的身价也将会再次暴涨!” 李三思心里美美的,收拾好情绪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过分沉重的脚步声。 自镇魔街前方而起,逐渐逼近,很快便撞碎了这片夜色,肆无忌惮闯到了镇魔街上。 李三思皱紧了眉头,抬头望去......卧槽! 月光之下,五个蒙面大汉身穿统一黑色制服,手提重刀,似人形重墙一般挡住了李三思的路。 他们脚步一致,心神合一,裸露在外的黑色瞳孔中泛着狠戾的杀意。 刀口斜斜向下,垂地而落,凛冽刀锋在镇魔街厚重结实的青石板块上拖出了一串刺目的火星。 杀手?还是强盗? 看样子是冲我来的! 李三思心里没谱......自己这阵子得罪了什么人? 他瞬间沉淀思维,习惯性的进行头脑风暴: 【秦淮河里睡花魁虽然没给过钱,但她们都是自愿的!应该没理由会反悔,再来买凶要债吧?】 【今夜刚刚拒绝了陈汉心和王友德的好意,大概率是不会加入监察院和三尺阁了,算是拂了他们的面子。但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便要找人砍了自己吧?若真如此,格局也太小了些!】 【楚白狼?更不可能!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极度爱装逼的人,若真想杀了自己,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皇城三法司的那三位大佬了!白鹿门一案后,三法司颜面尽失,刘侍郎更是差点死去,所以他们怀恨在心,终有不忿,于是买凶报仇!】 李三思顿时挺直身子,低声骂了一句:“那三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玩不起?”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跑其实大概率也跑不掉,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必须抓住一切生还的可能。 他眼神乱瞄,开始寻找最佳的逃跑路线。 四周空旷寂寥,街边灯火已熄,月光落下,飘出几点寒意。 此情此景之下,五位大汉拦路一站,属实有些唬人。 无人说话,只是沉默。 杀意正在缓缓升起。 李三思强行镇定,很快便锁定了逃跑路线......镇魔街往北五百米有座大酒楼,做的是夜场生意,人称“郊区秦淮河”。酒楼外面一片冷清,里面却是灯火通明,热闹的很。 只要自己能够在五位杀手反应过来之前,以逃单般的速度奔跑进入大酒楼,混入人群中,便有一线机会生还! 成功几率极低,但还是要试一试! 说走就走! 李三思腿部绷紧,刚准备发力,可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抬头一看,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到了镇魔街往北之地,遮住了酒楼里飘散出来的,微弱的光。 黑衣人的脸被黑布遮住,看不清楚表情,可露出的双眸间,却带着几分戏谑之意......小样!想跑? 完了!被看穿了! 李三思有些绝望......今晚诸事不顺啊! “你就是李三思?” 其中一位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冷漠的不像话。 老套剧情!...杀人之前必定要确认身份。 不,我不是!...李三思压下惊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大声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叫陈小德!是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大晚上持刀蒙面,想抢劫?” 表面兄弟之间,不分彼此......今夜,且让我做一回陈小德! 靠北的黑衣人冷笑了声:“当我们傻?我们早已看过你的画像,确定你就是李三思!” 你吗!既然认识,何必多此一问?!...李三思有些无语。 黑衣人像是猜到了李三思心中想法,解释了一句:“杀人点名,职业习惯。” 李三思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开口道:“看来是有备而来!敢不敢自报家门?谁让你们来的?” 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等待救援了......希望白衣术士能杀个回马枪,再来镇魔街走一趟。 黑衣人说道:“替买家保守秘密,这是江湖规矩。” “狗屁!”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说吧,刘侍郎出了多少钱让你来杀我?我出双倍!” “看你这穷样,出的起八百两银子?” 黑衣人很是不屑,随后眼神骤冷,急促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刘侍郎派我等前来杀你?” 果然,这几位智商有限,和冷长空有的一拼.....李三思挑起眉毛:“是就行了,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八百两银子是吧?这样,你们在这等我一盏茶的功夫,我回家取来给你们。骗你们是小狗。” 说完他便作势要走。 有种侮辱他人智商的感觉。 黑衣人虽然看着有点憨,但不代表蠢。 他很快摇了摇头:“干我们这一行,信誉比钱要更重要......小子,莫要再耍这些小心思,黄泉路上,你走好!” 一个讲原则,有礼貌的杀手。 李三思刚准备开启嘴遁模式,五位黑衣人却不想再多话,提刀缓缓走来。 此前的那些话,倒更像是对一个陌生客户的临终关怀。 杀手就是杀手,职业操守极高......为了确保李三思必死,他们五个人选择了一起上。 李三思保守估计,这五位至少是三楼修行者。 杀自己应该跟杀鸡没什么区别。 “这个刘侍郎,还真是看得起我!”李三思苦笑一声,准备启动最终的疯狗逃窜模式。 就在他双脚准备发力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坚定而有力,给他带来了极多的安全感。 李三思激动的转过头,看到了一身白衣,一道金光,还有三只眼! 白衣术士!你无处不在! 爸爸!...李三思眼角泛泪,二话不说,直接躲在了白衣术士的身后。 五位黑衣人同时停下脚步,大刀横向身前,刀光闪烁,带着极强的戒备之意。 他们感受到了白衣术士身上强大的神念气息,知道此人极不好惹。 想要掉头就走,可杀手的职业操守让他们留了下来。不杀李三思,回去没法交差,而且会严重影响杀手的口碑......虽然形势不妙,但五对一,不是没有胜算。 “往西十里地,是刑狱司三尺阁府衙,你们是自己过去,还是我抓你们过去?” 白衣术士双手背后,平静开口。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实力就是不一样!...李三思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装逼就好了。” 黑衣人没说话,渐起的刀意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一群莽夫......白衣术士摇了摇头,抬起右手,指尖亦出现了一道金光,灿烈如骄阳,将漫空月色给完全覆盖。 随后金光自身前而起,随着夜风快速飘向了五位黑衣杀手。 顷刻间便穿越了镇魔街上三十几块青石板的距离,来到了他们面前。 可金光却并未如愿将五人笼罩住,而是在穿越最后一块青石板之前,被一束刀光拦下。 那是一束惨白的刀光。 带着可怕的生死杀伐之意。 极沉极冷,且极锋利。 五位黑衣杀手愣住了,因为那并不是他们所能挥出的刀光。 李三思皱起眉,与同样变了脸色的白衣术士一起望向了镇魔街的另一头。 那里,身披细甲,神情冷漠的楚白狼正缓缓走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 已经出鞘。 第二十一章激战 每走一步,楚白狼身上的刀意便增强一分。 起步一楼,行至半途,他便直接跨越两层,直接来到了三楼境界。 又走了几步,三楼刀意攀升至四楼。 如此又是几息的脚程,月光下的刀意已经到了五楼,锋利的气息似乎能将这片夜色完全割裂。 此时李三思眉头越皱越深,白衣术士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等到楚白狼走到五位黑衣杀手身边时,他的刀意终于登上了六楼。 这是他如今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六楼刀意,已能开城断江。 杀人更是不在话下。 哪怕刀未出鞘,在场众人亦能感受到自刀鞘中渗透而出的,那股强大而可怕的凛冽刀意。 大魏年轻高手排名榜首者,果然名不虚传,属实有些牛逼。 即便是六楼巅峰的白衣术士,面对楚白狼的巅峰刀意时,都感觉有些棘手。 虽然自身境界要比楚白狼高上一些,但白衣术士是胜在神念强大,战力及杀伐之意却无法与之相比较。 尤其楚白狼师承大魏第一总管曹人往曹公公,刀行霸道,出手之间毫无顾忌,更让他凭空多出了几分摄人的气势。 难顶! 李三思忍不住凑近白衣术士耳边,问道:“打得过吗?” 他记得初见楚白狼时,对方就是被白衣术士吓走的,真要打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白衣术士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给了李三思一些信心。 若点到为止,那便平手。 若打出火气,便两败俱伤......当然,对方的伤肯定要更重些。 若生死之战,则自己重伤,楚白狼身死。 不管怎么打,白衣术士都输不了。 但他其实并不想打。 因为楚白狼是长公主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打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 “楚少侠何意?” 白衣术士恢复到平静姿态,他指了指五位黑衣杀手,淡淡开口:“你和他们是一路人?” 楚白狼摇了摇头,神情冷厉,眼中有杀气。 他说道:“我不认识他们。” 五位黑衣杀手也摇起头来:“我们也不认识他!” 说完便退开了几步,与楚白狼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看似是划清界限,实则是有些顶不住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锋利气息了。 白衣术士抬起头,眉心天眼大开,他再次问道:“那为何要替他们出头?” “因为他们和我的目标一致。” 楚白狼声音变冷:“杀他。”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三思。 躲在白衣术士身后的李三思忍不住跳了出来:“我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这家伙阴魂不散?” 说完马上又跳了回去,防止被刀光割喉。 “那一晚,你在秦淮河的花船上通了宵。” 楚白狼简单说道:“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秦淮河,你不听话,我便杀你。” 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冷漠之意。 “长公主知道你来杀他?” 白衣术士提醒道:“你应该知道,在得到李三思之前,他是长公主的禁忌,动不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李三思虽还未见过大魏王朝的长公主,却已对她多出了无数遐想,“这长公主像是很会来事啊!不知道跟苏姬比起来怎么样?” 楚白狼沉默下来,他想起了皇城中那位让自己心神缭乱的妩媚身影,情绪稍有低沉。 但很快,他便重新昂起头,眼神变得冷漠而坚定。 他握紧了古刀,将身前刀意弥散开来,融入夜风之中。 刹那间,镇魔街当前十里地,皆被刀意环绕。 这,便是他的回答,他的态度。 杀了李三思,或许会让长公主很生气,但,却能让他感到很满意,很顺心。 这便够了。 而事实上,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因为各种原因,楚白狼杀死的听云轩面首,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虽然每一次,长公主都稍微发了下脾气,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甚至都没有处罚楚白狼。 因为在长公主心里,这位登上六楼,且保有纯阳之身的年轻刀客的地位,可比那些昙花一现的面首们高多了。 所以楚白狼有理由相信,哪怕自己真的杀了李三思,长公主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才是长公主身边,最长久,最完美,且最有盼头及诱惑力的面首。 他的纯阳之身,将会在登上七楼的那一天,完完整整的交给长公主。 他期待,并且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夜色中,楚白狼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在长公主的心里,不过是一个新鲜点的玩具罢了,丢了,坏了,被毁了,可能会有些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 你吗的才是玩具!...李三思轻呸了一声,刚想跳出来再逼逼几句,白衣术士却将他拦下,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他看到,楚白狼拔刀了。 刀出一寸,清澈刀光便伴随着锋利无比的刀意闯入了黑夜之中。 将当空而下的月色完全覆盖。 等到古刀完全出鞘时,那一片刀光便似一轮皓月升起,将方圆数里地,照耀的犹如白昼。 他将刀鞘系回到腰间,右手拎着那把古刀,左手自刀锋之间轻抚而过,将刀鸣声传开,犹若龙吟。 今夜,他誓杀李三思! 白衣术士将双手缓缓放下,眉心天眼中的金光灿烈到让人无法直视。 他最后提醒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或许吧。” 楚白狼横刀身前,杀意逐渐攀升,他冷声说道:“但在你打败我之前,李三思他怕是已经死了。” “嗯?” 白衣术士皱起眉头,下意识望向了退到一边,沉默许久的五位黑衣人......他们才是今夜真正的杀手。 若是楚白狼拖住了自己,那五位黑衣杀手一拥而上,李三思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 楚白狼没再回话,他转眼望向五位黑衣杀手,面无表情吩咐道:“做事。” 声音极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你这什么态度?咱们认识吗?...黑衣人有些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五人却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这小子脾气太差,还是别惹他! 沉静半息,五人同时迈步而出,拎着大刀做好了砍人的姿态......楚白狼负责白衣术士,他们负责李三思,合作愉快! 白衣术士被金光笼罩,犹如神明。 他的脸上再无表情,声音变得很是冷漠:“若敢出刀,你们必死。” 没有刻意的加重语气,但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黑衣杀手下意识望向楚白狼,得到的,是一把刀的回应。 刀光瞬起,璀璨夺目。 惊鸿一瞥间,楚白狼纵身而起,身形划破长空,似坠落的星辰般,提刀斩向了白衣术士。 李三思面色凝重,站在白衣术士身后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一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十个李三思都被砍成渣了。 白衣术士则岿然不动,天眼瞳术早已看穿了楚白狼的刀势。 刀光临身之际,白衣微起,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术士伸出了一只手,稍做挥动,金光落入掌心,便将斩至额前的那一刀给轻轻拨开,看似云淡风轻,但他的心情却无法轻松下来,因为他知道,楚白狼的六楼刀术,才刚刚施展开。 短暂沉寂,白衣术士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向身后,拎小鸡一样拎起了一脸懵逼的李三思,猛地朝着三尺阁所在方向扔了过去! “跑!” 白衣术士开口,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急促的语气。 抬头时,他看见楚白狼当空而起,双手之间持握着一幕浩瀚无比,似乎能将这片夜色给斩成两半的绚丽刀光。 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白衣术士微微眯起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顾及李三思。 面对楚白狼的六楼刀意,他必须心无旁骛,全力出手! 金光瞬间汇于天眼之间,神念惊起,似天幕倒垂而下。 白衣术士身上气息很快归于寂灭,刹那间,他在夜色中消失了一瞬,等到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楚白狼的刀下! 他面色清冷,眼中没有了任何情绪,犹如神明般冷漠。 金光似烈阳,狠狠的撞向了当空而下的刀光。 二人一触即分,金光与刀光同时炸裂开来,四散的火星撕裂了苍穹,犹如神的震怒。 他们各自退出里许,却不做片刻停歇,很快便再次穿过夜色,各自带着无可匹敌的姿态,继续对撞! 这一战,至此彻底拉开序幕! 势必要以一个人的倒下而宣告终结。 而此时的李三思被抛至百米之外,狼狈坠地,来不及回身看一眼白衣术士与楚白狼的战局,便发现五位黑衣杀手已经拎着大刀扑杀过来。 你吗!...生死之际,李三思瞬间鸡血上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瘦弱的身躯疯了一般朝着三尺阁府衙冲刺过去。 白衣术士被楚白狼拖住,短时间内肯定脱不了身。 若是自己被五位黑衣杀手追上,只有死路一条! 今夜经历了种种坎坷后,李三思对自己的小命看的无比重要!...我绝不能死! 他玩命儿奔跑,像是受惊的野兔。 可在他看来已经足够打破百米世界纪录的速度,在这个世界的修行者眼中,却慢的离谱。 不需片刻,五位黑衣杀手便将其追上。 五把大刀同时抬起,卷起的寒芒让李三思如坠冰窖,他面色瞬间惨白,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再无力奔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次陷入死局。 结束吧!...五位杀手刀势同时落下,裸露在外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们虽只有三楼修为,但是杀一个李三思,跟杀死一只野鸡没什么区别。 甚至有些大材小用了。 要死了吗?...李三思猛然抬头,五把刀在瞳孔中瞬间放大,他已经心如死灰,本能性的闭上了眼,等待死亡。 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李三思惨笑一声,“死后还能继续穿越吗?” 有些绝望和自嘲。 等待许久,那五把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就连四散的寒意都仿佛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李三思带着疑惑,沉寂半息,缓缓睁眼。 而就在这时,在他的思维宫殿中,某个空荡,幽暗,冷寂的角落里,有一个身形高大,站起来几乎能触碰到思维宫殿的最顶端,并且浑身上下充满了远古气息的身影,和他一起睁开了眼。 冷漠的瞳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杀意,以及血光。 似君王。 又似魔主。 有寂灭之声随之而来,犹如地狱里的回音:“五只,爬虫。” 第二十二章与魔的羁绊 李三思听到了那个声音......爬虫?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称呼。 他的心在一瞬间揪了起来,上半夜闯入那座似真似幻的小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颠覆着他的认知观。 这是,魔的声音? 李三思有些不确信.....还是,幻听? 有夜风吹过,带来下半夜的清寒。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缓缓抬起头,发现五位黑衣杀手的大刀很是诡异的停在了自己脖颈边缘,只差半寸便要落下。 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口下的凛冽寒气。 可奇怪的是,任凭五位黑衣杀手如何用力,哪怕气机迸发,火力全开,也再无法下落分毫。 像是被某种力量给拦在了半空。 见鬼! 李三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镇魔街的顶空之上,金光与刀光仍在各自绽放,遮住了半边天空的暗色,说明白衣术士和楚白狼之间的那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二人都无法抽身来到这里。 所以,是谁将黑衣杀手拦下? 五把大刀在夜风中颤动,发出凄厉的哀嚎。 五位黑衣杀手眼神中泛着惊恐的神色,他们想要收刀退下,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和自己的刀一样,被束缚在了原地。 气氛沉寂下来,场间陷入僵局。 这时,李三思再次听到了来自黑夜小巷中,那只魔的声音:“本尊这样一位伟大的,可敬的,尊贵的,魔道祖师,竟然会因为你这只如此孱弱的爬虫,而差点被另外五只可笑的爬虫给杀死,实在有些可笑......这卑贱的身体,如何配的上本尊这高贵的神魂?” 不可一世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张狂之意。 李三思神情激动......是它!是它!就是它!被困小巷八千年的魔道霸霸! 上半夜的经历不是幻觉! 镇魔街的下面,真的封印了一只魔! 是它从五位黑衣人手中救下了我?...李三思努力平复心绪,“看来它真的很需要我这具身体来夺舍重生,要不然不要说救我,只怕第一个想杀我的就是它!...对了!它在哪?它在哪?” “吵闹的爬虫!” 魔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耐:“说话可以,但是不要冥想,你混乱的思维让本尊感到恶心。” “它能听到我的心声?” 李三思感觉有些惊悚......重伤之躯尚能窃听风云,这魔道祖师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本尊窃听你吗!”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突然的爆粗口让李三思感觉有些出戏......这只魔啥时候学会我的招牌国粹了? “愚蠢的爬虫,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神念中的异样吗?” 魔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多嘲讽之意。 “神念?” 喃喃自语一声,李三思下意识闭上了眼,本能产生的意念催促他快速进入了思维宫殿中......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原本宽敞明亮,分类明确,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图书馆般的思维宫殿,此时竟然变得无比凌乱。 并且所有房间都被一层浓郁的血光给覆盖住,无尽的暗色和寒意飘散在每一寸空间,单从观感上来看,冷厉且肃杀! 好好的一座正能量的思维宫殿,怎么就变成一座阴气森森的古堡了? 李三思懵逼片刻,思维游荡,很快就感知到,思维宫殿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沉沉的呼吸声……有人?! 李三思汗毛倒竖,猛然瞪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一对充满杀意的血瞳从思维宫殿的深处缓缓逼近,逐渐放大,像是两轮染血的夕阳,洒落凄冷而肃杀的血光。 将李三思的神情照耀的有些诡异。 血瞳在李三思身前两丈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审视着李三思,带着憎恶冷漠,却又满含无奈的情绪。 李三思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恐慌,一遍又一遍的进行自我开导,暗示自己这是老子的主场,千万不要慌! 他睁眼凝视着那对血瞳,思维逐渐延展开,片刻沉寂,他的神念在思维中动荡起来:“你是,小巷中的那只魔?” 声音尽量保持着镇静,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可那对血瞳的主人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 一声冷笑突起,魔的声音随之而来:“没想到吧,本尊还是进入了你的体内。现在的你,是该颤抖,还是该跪下?” 刻意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某种复杂情绪,让李三思摸不透魔的心思。 我就不能站着吗?……李三思忍不住吐糟,随即有些不安,“难道它夺舍成功了?” 他强自沉淀心神,思维宫殿中的所有记忆信息顿时快速流转起来,随他心意而动,和往常并无任何区别。 “呼!” 李三思长出一口气,“思维宫殿并未被控制住,说明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 随即皱起眉头:“可这只魔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思维宫殿中?” 他再次调出上半夜的记忆,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离开小巷之后的记忆画面还是那般模糊,像是被人将那个时间段给刻意抹去了一般。 “逃离小巷的那段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思轻轻皱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魔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他不可能成功夺舍,而从我如今的思维感知来看,他也确实没有做到。” 想到这里,他渐渐冷静下来。 很快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在那条小巷之中,它还是没能忍住诱惑,选择强行夺舍,虽然最终进入了我的身体,可它自身的伤势和微弱的气息却不足以控制我的神念,尤其,在我的思维宫殿面前,它更是无能为力。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夺舍的工程,它只成功了一半。” 夺舍重生这件事,成功一半,等于失败。 也就是说,现在的魔,不仅没能借着我的身体重生崛起,反而被困在了我的思维宫殿中,无法出来?...李三思振奋起来,满脸鄙夷,“这货二逼吧!被困八千年,脑子出问题了?作茧自缚?” 隐藏于黑暗中的魔感知到了李三思的思维波动,它的声音很快响起,显得有些急促:“就算本尊被困在了你的体内,你也不能把本尊怎么样.....虽然有些可耻,但本尊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的神念和宿命,已经与本尊牢牢绑定在了一起,生死荣辱,皆为一体,本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只小爬虫,将会付出与本尊同等的代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魔的语气依然高傲,但无奈的情绪也愈发浓厚。 显然对于自己的处境感到很是悲催。 难怪它会救我!...李三思若有所思,“敢情若是我死了的话,它也要嗝屁!” 魔感应到了李三思的想法,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思维宫殿中,一人一魔突然都沉默下来,似乎都在为各自的处境做一个心理的适应。 黑暗中的血瞳忽然再次往前逼近了一些,血光惊起,吓了李三思一跳。 他注意到,身前不远处的思维暗影间,不再是那些如出一辙的记忆房间,而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自地面而起,直入苍穹,延伸到思维宫殿的最高点。 正是这间巨大的牢笼将魔困在了原地。 黑暗中仍然看不清魔的样子,只能感知到它那顶天立地的高度。 而当李三思余光转向牢笼高处时,发现有一双巨大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牢笼的两端,每当手掌握紧,或是稍作用力时,牢笼所处空间便会释放出一道金光,将其逼退。 那应该就是魔的手掌吧?...李三思惊叹了一声,“一双手掌都比我人还要大,它的本体该有多夸张?” 黑暗中,魔最终退回到了思维更深处。 血瞳稍显黯淡。 但弥漫在此间,仿佛与生俱来的杀气却还是那般清晰。 李三思壮着胆子往牢笼处靠近了一些,他讪笑一声,打破沉默:“谁能想到,我竟然会和一只魔有了命运的羁绊?” 听上去只是感慨,实则内心爽到飞起......和祭酒同时代的魔道祖师就藏在自己的体内,不等于身边跟着个强到离谱的一等保镖? 日后行走大魏谁还敢招惹自己? 魔很不给面子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本尊现在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足往日半成,帮你对付几个小爬虫尚可,可要是面对一些老爬虫,你就自求多福吧。而等本尊恢复到巅峰状态之后,你我之间所谓的羁绊,会被本尊亲自斩断。” 冷漠中带着十足的傲娇。 要不要这么直接?...李三思沉淀思维,放下心绪,忽然正色说道:“先别说那么多,能不能先把外面那五个杀手解决了先?被五把大刀同时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本尊可以出手,但需要你暂时交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李三思有些为难:“该不会,你是想趁机夺权吧?” “爬虫的思想,果然有够肤浅。” 魔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它冷笑道:“一般的修魔者可能会耍些小心思,但你记住,本尊,是八千年前便无敌于天下的魔道祖师,本尊的骄傲,无人可亵渎!所以就算本尊想要你的身体,也只会堂堂正正的利用夺舍之术去获得,这等卑劣的手段,本尊不屑!” 知道啦!知道啦!咋还急眼了咧......李三思露出崇敬的表情,“我就欣赏你的骄傲!说吧,我该怎么做?” “闭眼放松即可。” “就这?” 李三思顿时摒除杂念,将脑海放空,低语了一声,“是这样吗?“ 魔没有再说话,只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强大的神念在牢笼中蠢蠢欲动,逐渐占据了这具身体......无敌的它,似乎,又回来了! 思维宫殿中,李三思已经闭上了眼,意识渐入虚无,像是睡着了。 镇魔街上,李三思却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瞳孔,是血红色的。 第二十三章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风停了,月光变得暗淡,显得夜色愈发深沉。 李三思泛着血眸,冷漠的眼神在五位黑衣杀手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朝着四周望去。 寂静的黑夜,遥远的苍穹,镇魔街上的枯石和青石板路,更远处的楼阁和长街,还有这人间的味道,无处不在的烟火气......他与这一切,似乎都是久别重逢。 静静的凝望许久,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只是片刻,便再次恢复到最初的冷漠状态。 他再次望向身前无法动弹的五位黑衣杀手,瞳孔深处的血光惊亮了一瞬,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怕气机自他身上出现,随着夜色缓缓散开。 五位黑衣杀手的眼神早已被恐惧之意涌满。 虽然黑布遮住了他们的脸,但从他们不断颤抖的身躯中不难看出,黑布下的那五张脸,应该都已被吓得一片苍白。 他们能感受到李三思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深沉,变得冷厉,变得没有了任何感情,像是一头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洪荒猛兽,随时都可能将他们给吞入腹中。 “情报中不是说,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是个被秦淮河的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弱鸡吗?” 这是五位黑衣杀手心中最后的念头。 很快,一只手落了下来。 掌心卷动着血色风沙,似天幕倒垂,借着夜色的掩盖落在了五位黑衣杀手身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落掌,五位黑衣杀手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似烟尘般消融,涣散,成为了掌心风沙的一部分。 匆匆结束了他们的杀手生涯。 身前再无人,五把大刀落地惊响,将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吵醒。 他迅速睁眼,看了一眼黑暗牢笼中的魔,发现它那巨大的手掌正从牢笼两端松开,血瞳也已变得暗淡不少,像是陷入了虚弱状态。 “你,还好吗?” 不知为何,李三思竟有些担心起来。 “本尊无碍。” 魔冷漠且高傲的声音很快响起:“不过是将刚刚恢复的些许魔力耗尽罢了......这段时间你低调些,本尊需要闭关休整,可能暂时无法再替你出头了。” 话刚落下,它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温柔了些,很快便又补充了一句:“本尊天下无敌,所以无所畏惧,可你不一样,爬虫就要有爬虫的觉悟,在本尊出来之前,夹着尾巴好好做一只爬虫,别惹事。” 你吗!不装逼会死吗?!...刚准备感谢下救命之恩的李三思掉头就走,退出了思维宫殿。 留下傲娇的魔道祖师在黑暗中独自叹了口气,“祭酒老头,等本尊出去后,一定要杀破你的天外天!你可知,你!害苦本尊也......” 镇魔街上,眼神恢复如常的李三思看了一眼坠落在地的五把大刀,沉静半息后,一把抱起,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三尺阁跑去。 一盏茶后,他累的不行,预估着离三尺阁大概只有二里地了,便扔下大刀,颓然倒地喘气。 随意的望了一眼镇魔街方向的夜空,那里,强烈的金光和刀光最后惊亮了一瞬,便各自消融,再也没有亮起。 想来那边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时间刚刚好!” 李三思剧烈喘气,迅速摆出惊魂未定的姿态。 片刻后,金光瞬起,白衣术士卷起满身杀气出现在李三思身边。 他浑身气息强大,卷动百丈金光。 眉心天眼开到极致,单瞳已有些微微发红,像是用力过猛所致。 脸色稍显苍白,原本平静无波的神情间裹挟着一层无比凝重的色彩。 现身瞬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李三思,见他没事,顿时松了口气,神情稍缓。 随后天眼冷冷扫视全场,杀气再起,“他们人呢?” 问的自然是五位黑衣杀手。 早化成飞灰了......李三思情绪切换自如,他双眼无辜,一副受人欺负后找爸妈告状的可怜样子,“那五个人追我到这里后,刚准备动手,却突然被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白光给击中,给他们吓得不轻,丢下大刀后就跑没影儿了。” 白衣术士顺着李三思的目光望去,地上的五把大刀无规则摆放,确实像是惊慌未定时胡乱丢弃。 “白光?” 白衣术士皱起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尺阁府衙,似是想到什么,很快舒展眉头,“应该是三尺阁的法阵出手了,这里离三尺阁只有二里地,完全在法阵的覆盖范围。若被法阵感知到有三尺阁编制外的人在此动手,它便会先以白光警告,若外人不走,它便会以蓝光驱赶,看来,那五位黑衣人了解过法阵的威力,所以便仓皇逃窜了。” 说到这里,金光退去,白衣术士眉心天眼亦缓缓闭合,他扶起李三思,说道:“楚白狼是拼了命想要拖住我,出手之间皆是死招,我一时间也无法挣脱。不过幸亏你够机灵,跑的也快,要不然,今夜你怕是要挨刀子了。” 影帝李三思顿时露出后怕的表情,“是啊是啊,幸亏我跑的块!对了,楚白狼人呢?咋没给他抓回来?这家伙摆明了是要我死,若是不把他解决了,日后我的小命不天天吊着在?” “抓他?” 白衣术士露出一丝苦笑:“哪那么容易?且不说他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在皇城中颇有些地位,我不能随意抓他。单是他武道六楼的实力,再加上一手所向披靡的霸刀,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让人抓住?”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刚才那一战,你输了?” “那倒没有。” 白衣术士微微昂首,情不自禁挺直身子:“他的刀虽然强,但与我的天眼瞳术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我想今夜一战后,他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去调息修养,才能恢复过来。” 你还是有实力的啊!...李三思放下心来,“看来至少这半个月,可以放心的去秦淮河听小曲儿,不用担心被人砍了。” “你还敢去秦淮河?” 白衣术士满脸不可思议:“花魁虽然妙,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你要知道,今夜真正的杀手,其实并不是楚白狼,而是那五个黑衣人。” 他神情凝重起来,看了一眼李三思,继续说道:“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了......白鹿门之案虽然让你在刑狱司中备受好评,声名鹊起,但在皇城三法司那里,你的口碑可是糟透了。” 李三思泄气了,随即问道:“那怎么办?我可是刑狱司的人!三法司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暗杀一个未来的探案之星?” “探案之星?好奇怪的用词。” 白衣术士说道:“可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刑狱司的人了。” 啥意思?李三思懵逼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监察院回不去,三尺阁刚出来,执笔人情况未知,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啊! 没有任何势力傍身的他,可不就得任人宰割? 白衣术士很懂得察言观色,他再次向李三思发出诚挚的邀请:“加入三尺阁,你就安全了,我发誓没人再敢动你。” 他神色诚恳,满眼期待。 好家伙!在这等我呢!...李三思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以沉默应对。 但其实拒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 白衣术士没有放弃,“你应该看的出来,王典尉对你很器重,跟在他后面做事,你的路只会越走越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你的神念虽然强大,但你似乎并不能对其掌控自如,因为你还不知道该如何修行,关于这些,我也可以教你。” “总之,加入三尺阁后,你就真正是自己人了,我们会不遗余力的栽培你.......李三思!别犹豫了!来吧!未来,是你的!” 这已经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李三思看着白衣术士那真诚的眼神,再想起这些日子对方带给自己的超强安全感,有些意动了。 片刻沉默,李三思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我要见赵司长。” 有戏!...白衣术士克制情绪,点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他。”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李三思抬头望天,认真说道:“趁天还没亮。” ....... 片刻后,三尺阁司候府外,金光闪过,白衣术士带着李三思现出身形,看了一眼府外上夜班的两位守门人,白衣术士对着李三思说道:“我已金光传信给王典尉了,他一会儿也会过来。” 大可不必吧!...李三思指了指守门人:“你去还是我去?” “自然是我去,司候府的人,调子高着在,怕是不会理你。” 白衣术士漫不经心说了句。 李三思笑笑没说话。 只见白衣术士快速走到门前,与两位守门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三人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兜兜转转,墨迹了许久,其中一位守门人这才黑着一张脸走入司候府内,应该是去通报了。 白衣术士走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硬是对着李三思挤出一丝笑容:“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司候府大门忽开,进去的守门人出来了,反手就将门关上......白衣术士刚准备上去询问,守门人却伸出了一只手,将其拦下:“星魂大人,实在抱歉,司长大人还在休息。他说了,天大的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说完他便正立不语,神色倨傲的像是尊门神。 此时黑夜依旧深沉,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被称作星魂大人的白衣术士愣住了。 他收回目光,下意识望向了李三思,却发现身边没人。 脚步声忽然响起。 抬眼一看,李三思抱着瘦弱的膀子,已经走出了司候府的外门,孤独的闯入了夜色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的背影,看不出一丝留恋。 又有脚步声突然响起,显得急促,复又停下。 白衣术士转过眼,刚好看到了从府中急匆匆赶来的王典尉。 他就站在司候府外门处,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黑色外袍,望着李三思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 天,漆黑如墨。 像是,不会再天亮了。 第二十四章大魏有祭酒 大魏皇城,天外天。 云端有座宫殿,气势磅礴,神秘浩渺,仙气儿飘飘。 宫殿外有一门,高七丈,宽三丈,无人镇守,只在门边一刻有“人间”二字的碑石旁,睡着一只黑狗。 乍一看,它是一只普通的黑狗,毛发都有些打结。 仔细一看,它还是一只普通的黑狗,眼角还沾着褐色的眼屎。 可每当有风吹过,将人间的某种气息带到天外天的这座人间殿中来时,那只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黑狗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 它起身时,身后便有紫雷划过,直接撕破长空。 它迈步时,漫天云色皆被脚步声震开,人间多地有山石震落,以为天灾。 它睁开眼,黑夜便被点亮。 闭眼时,天空则变得暗沉。 它住在天上,呼吸之间却能左右人间气运。 它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都不能轻易奔向人间,因为每次下去,都会搅动风云,给人间带来无数的灾难。 这样的力量,在人间众生看来,宛若神明。 可也只有它自己知道,在那位须发皆白,生而知之的祭酒大人眼中,自己,其实只是个看大门的。 祭酒大人称呼它为,看门狗。 它欣然接受。 ...... 人间殿里有座摘星楼。 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就住在里面。 天黑的深沉,一身白袍的祭酒大人静立在摘星楼的最高点,眼中泛着白光,隔着厚厚的云彩朝着大魏皇城方向凝望了许久。 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发出一声叹息。 意蕴莫名。 一位中年男子忽然走入摘星楼,站在了祭酒身后。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头绕满全身的九爪飞龙,龙首威严霸气,且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飞腾而出一般。 有种君临天下的既视感。 中年男子随着祭酒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站不住了,将目光收回,开口说了一句话:“罗喉它,真的逃了” 语气中带着怀疑,但是更多的,还是凝重。 祭酒背对着他,平静说道:“我去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大魏国运皆散,我的封印也被撞的七零八落......看来这八千年的困兽生涯,非但没有磨平它的性子,反而是让它变得更强了。” 一声叹息传来,满是遗憾。 中年男子望着祭酒的背影,说道:“您生而知之,人间众生皆在动念之间,难道还找不到它的下落?” “可它,并不在人间众生的行列。” 祭酒背着双手说道:“八千年前,我尚且需要借助大魏巅峰国运才能将其封印,八千年后的今天,大魏国运日益衰退,它的实力又在逐渐增强,虽然破封而出让它受了重伤,但若它一心只想躲藏的话,谁又能找得到它?” 中年男子还要说话,祭酒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 随后提醒道:“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找到罗喉的下落,而是要想一想,大魏的国运为何会衰退?八千年巅峰岁月,到了你的手上,却开始走了下坡路,老祖宗都要跳出来戳你的脊梁骨了。” 中年男子低下头,眉眼低沉,似浓墨般的夜色。 他握紧双拳,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导致掌指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沉寂,他还是开了口:“国运衰退又如何?有祭酒您在,莫非大魏还会亡国不成?” “听这语气,你似乎很不服气?” 祭酒仍没有转身,似乎只有这片苍穹才有资格看到他的正脸。 白袍在风中舞动,有种随风而去的错觉。 他说道:“大魏自然不会亡国,但大魏的国运也不能一直这样衰退下去,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会选择,换一个人来执掌大魏。” 世人皆知,在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祭酒大人,对于大魏神皇的位子,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理论上来说,他让谁下台谁就得下台,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 所以八千年来,大魏皇族对于祭酒大人的畏,要远远大于敬。 中年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只是很快便又变得平和温顺,他叹了口气,说道:“祭酒大人,这话严重了。” 祭酒呵呵了两声,带着些许嘲讽。 “近年妖族动作频繁,南晋也在边境处虎视眈眈,李密独木难支,连吞败果,我想,大魏国运衰退的根源,便是从战场而来。” 中年男子沉声说道:“等开春之际,我会让曹将军领兵前去支援,半年之内,将妖族赶回红河两岸,再过半年,将南晋也杀回老家,如此,大魏国运必然重回巅峰,到那时,我会再来摘星楼,请祭酒大人您帮忙找到罗喉。” “再说吧。” 祭酒背着双手,迎风而立。 本就站在摘星楼最高点的他,此刻半个身子已经飘入了云间,变得有些虚幻。 他的声音亦变得飘渺无踪,似是梦魇:“李密老了,曹人往是个太监,皇城六部中亦皆是老朽,这大魏王朝,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些年轻的身影来扛起大梁了。这才是大魏国运重新崛起的先机。” 中年男子低眸片刻,随后缓缓抬头,望着祭酒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神情变得专注且凝重。 大魏文臣武将皆需要年轻人来接班,自己这大魏神皇的位子呢?...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身上的九爪飞龙,“龙袍加身,朕,不想脱!” “你走吧。” 祭酒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中年男子一跳,有种心声被窥探的局促感。 他顺从的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大魏皇城所在的方向,依然是一片虚无。 便只能告罪一声,缓缓退出了摘星楼。 一路而过,到了人间殿的门口处时,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黑狗,突然说道:“独守人间枯燥,不如去替朕守着大魏?” 在祭酒和这条黑狗面前,中年男子有着完全不同的自称。 黑狗连头也不抬,只是翻了翻眼皮,显得很没精神。 片刻后,见中年男子还没有走的打算,它便将前足撑地,上半身微微抬起,刹那间,一道紫色雷霆凭空出现,带着可怕的炸裂声轰向了中年男子。 “哼!狗仗人势!” 中年男子甩了甩胳膊,将炙热的紫色雷霆拍散,怒瞪了黑狗一眼,过门而去。 黑狗毫不理会,依然耷拉着眼皮,显得百无聊赖。 摘星楼中的祭酒似乎看到了宫殿大门边的这一幕,他不知从哪取来一杯酒,缓缓入喉,随后摇头叹道:“八千年镇守国门,守出了一群白眼狼啊。”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眼中,则突然冒出了一抹清亮无比的杀气。 他忽然再次往人间看了一眼,杀气倾散,本就衰退不少的大魏国运顿时又被切掉半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与此同时,遥远的大魏边境处,军神李密浑身浴血,守在营地处,看着刚刚从战场中拖回来的三千具大魏将士的尸体,久久无语。 ...... 天外天的风,比大魏王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清寒。 吹啊吹,吹啊吹,一直吹到了人间某位独行少年的身上。 李三思从三尺阁离开后,孤身行走,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唯一的住所是监察院统一安排的单身公寓,如今他已经和院长陈汉心撕破了脸,守城人是做不成了,单身公寓自然也就没法去住了。 只能找个时间偷偷摸摸去把东西搬走......不打扰,是他最后的温柔。 漫漫长夜,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届时执笔人还是没有派人过来联系自己,他便要亲自去往执笔人衙门走一趟。 那是他坚守如一的选择,如今却也成了最后的选择。 “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李三思一边走在路上,一边胡思乱想起来:“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仍在观望,还是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者,他们是在考验我的专一性?” “不管了!等不到天亮了!直接去执笔人衙门,给他们一个惊喜!” 心绪至此,李三思便准备掉头往执笔人衙门而去。 却在某个转角突然停下。 前方,月光下,两天不见的冷长空抱剑而立,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酷的不像话。 装的一手好逼......李三思感叹一声,“不得不说,这冷长空只要不说话,单从形象上来看,绝对是一等一的帅气欧巴,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他随即摆正姿态,强行压下心中躁动,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 心中却早已做好思想准备,“执笔人终于坐不住了吗?那就来吧!冷长空,我的面试官!带着你未来的同僚回去吧!” 新书感言 发书后的第十二天,补上一篇感言。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的第二本真正意义上的书(第一本唐圣还在连载中)。 有比较详细,并且在不断完善和改进的大纲,有较为完整的故事脉络,有自己的世界观以及主题思想,所以对于这本书,我是比较有信心的。 无论从更新速度,还是剧情,文笔的把控度,我都希望能比第一本要好。(小装一手,第一本自然也算不上有多好的。) 当然从期待值来说,也是希望比上一本的成绩要好,而且要好很多。说的这里,我就有点担心了,因为这是一本保底书。 保底可以让我更加安心的码字,可以让我少了很多的后顾之忧,不至于辛苦码字,到头来却毫无收获。但是,保底也带给了我很多的压力。 最直接的压力,自然就是这本书的成绩。 在我看来,保底书,就要有保底书的价值,如果不能创造出应有的价值,对于网站来说,这本书是失败的,对我个人而言,这本书也是失败的,对于自我信心的挫败感会影响极大。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的编辑南天哥。说实话,在第二本书之前,我和他交流真的不多,只知道写《唐圣》的时候,群里每周放推荐,他都会把我安排在推荐榜上(几乎每周都在),哪怕有过断更较长时间的经历,他也没有放弃《唐圣》(虽然成绩很差,但这份推荐和信任,也是我第一本能够写到接近完本的主要推动力。)千万句感谢,记在心里。 所以当我《唐圣》尚未写完,只有了尽快完结的打算时,我开始了第二本书,也就是现在的《大魏执笔人》,那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这本书,我只想签在南天哥的手上。无他,信任而已。他对我的信任,我对他的信任。 当我写好了简易的大纲以及开头的一万字时,我发给南天哥看,第二天回给我的,是列举极为清楚的几点问题,当时我在上班,看到之后脑海中只有四个字:一针见血! 我自然不敢说我现在的开头有多么好,但确实是在南天哥的指导下修改了至少五次之后的成果。(虽不尽善尽美,但自我感觉尚可)----论一位专业,有耐心,谦逊平和的编辑对作者的重要性。(绝无拍马屁行为) 然后,《大魏执笔人》保底了。 正常写,一个月能有个五六千,多写点,能过个万(很想体会下写书过万的感觉)。 但我更希望,是这本书在成熟期的时候,能有个不错的终局归途(所有作者的梦想,自然就是改编),希望自己有能力,有机会,有资格。 也希望能给南天哥争个脸。 我跟群里某位前辈聊天时,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可以永远相信南天。这让我信心倍增,也让我精力过度旺盛(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深夜亢奋码字。)码字速度一直是硬伤,希望速度与质量并起,这是成熟作者的标配。 回到这本书上,目前八万字,剧情正在慢慢展开,世界观的介绍会通过人物的登场,地图的扩大,关系的复杂而逐渐展开。 现在,只是个开始! 这本书,爽文一枚,当然也不想它一昧的爽,希望它爽的有点味道,有点深度,有点回味。 也希望这本书,能够成就自己的梦想。 未来,还会有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当热爱交织其间,便会有无数本。 作者朋友们,请一起证道! 读者朋友们,请见证我证道! 《大魏执笔人》,奉上! 第二十五章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月光下,冷长空抱着长剑,沿长街缓缓走来。 黑色武士服在夜风中摆动,呼啦作响,似他的心情一般缭乱。 白鹿门一案过后,为了将李三思招入执笔人,他做了近乎万全的准备。 先是向李三思本人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招揽意图,并且有意无意透漏了加入执笔人后能够享有的多项福利......当然,是碾压监察院以及三尺阁的那种。 主观上先击溃李三思的心理防线,让他认清楚刑狱司三部门到底谁最吊。 而后,他又死磕三尺阁,赖着不走......以实际行动来展示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 既是为了让王友德和陈汉心知难而退,也是为了让李三思看到自己的诚意。 在这段时间内,他又连续将两封密信送回执笔人衙门,向司长秦逍遥报备了此事。 只要秦司长一点头,随便派个谈判专家过来,李三思大概率就是自己人了。 可没想到,问题就出现在最后一个环节......一向知人善用的秦司长,竟然没有答应此事! 他放弃了李三思! 放弃了一个在白鹿门之案中立下过大功,有着清晰的头脑以及可怕神念的天才少年! 冷长空不能理解,甚至有些生气。 却也莫得办法。 因为他知道,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从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所以他只能独自无能狂怒。 最终带着满腔遗憾离开了三尺阁。 冷长空的离去,等于是向监察院以及三尺阁表明了执笔人的态度......弃权。 可他本人却还没有放弃李三思。 甚至心里还带着几分亏欠。 如果没有李三思,白鹿门之案就一定破不了,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冷长空就要面临失业的窘境。 若真如此的话,现在的他,只怕已经在提剑浪迹天涯的路上了。 哪还有今日风光? 所以亏欠之余,又多了份感激。 无以为报,只能深夜来见李三思一面,看看对方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帮一手的。 他知道,监察院守城人的月俸,那是相当的低,只够温饱。 而他又听说过一些花边新闻,说李三思常年流连秦淮河,喜欢听小曲儿睡花魁,这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冷长空来之前咬着牙把自己攒了三年的劳务费取了出来,大概八百两银子,换成银票厚厚的一叠,藏在了胸口,准备给李三思垫付半年的嫖资。 做人做到这份上,够意思了。 长街当头,冷长空走到李三思身边,抬眼打量,微微点头,“瘦是瘦了点,但看上去很机灵,脱去囚服之后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会来事的主。唉!可惜了!” 片刻惋惜,冷长空先客套了一句:“白鹿门一案,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和王友德都得玩完儿......唔,今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专门来道个谢。” 只是道谢吗?别装了你!...李三思摇头笑道,“冷大人您太客气了,破案也是为了自救,没什么可谢的,我反而要感激你能给我这个破案的机会。” 官场之道,就是要会做人。 现代人李三思对这一套业务门儿清。 “好小子!” 冷长空内心大赞:“明明一身功劳偏还如此低调,大魏年轻人中能有这般沉稳心态者我看不会超过三人,此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唉!越想越可惜!司长大人这次可真的是有眼无珠啊!错失良才也!” 夜风中,冷长空露出提携后辈的沉稳表情来,他压着嗓子说道:“你也不必过于谦虚,你的本事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干,未来是你的。” 专业画大饼。 却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和欣赏。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顺势提起让我加入执笔人的事了?...李三思看了一眼冷长空,“这家伙今日倒是能压住性子,破案那日的火热态度呢?恨不得当场把我绑到执笔人衙门去。” 李三思忍不住吐糟,脸上却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往后,就全仰仗冷大人您了。” 这句话已经基本表露自己愿意加入执笔人的心声了。 冷长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主动点!...李三思低着头,等待着冷长空的回应。 可换来的,却是半盏茶时间的沉寂。 月光下,冷长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终于开了口,却刻意避开了李三思最后那句话,而是忽然问道:“我刚从监察院那边过来,打听到你已经和陈院长决裂了,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坏事传千里啊......李三思叹道:“志不在监察院,只能一拍两散。” 这是实话。 “所以你就来了三尺阁?” 冷长空语气突然有些发酸,“王友德给了你什么好处?” 人就是这样,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骨子里的劣根性。 李三思懒得再扯下去,直截了当说道:“我同样绝了三尺阁的邀请。” 他望着冷长空,目光恳切,无比热情,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在等您!” 执笔人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突然的告白宣言,打了冷长空一个措手不及。 长街当头,冷长空剑心忽乱,抱剑的胳膊紧了紧,强行稳住心态。 他避开李三思热切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尼玛,秦逍遥误人子弟啊! 李三思察觉到了冷长空的异样情绪,渐渐有些不耐,“知道他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自降身份主动示好了,这家伙还在那摆什么谱?” 差不多就行了!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气氛逐渐沉寂。 李三思开始有些不安,心沉了下去,“该不会,执笔人打算过河拆桥了吧?不会吧!” 他看着冷长空,犹豫了片刻,终于绷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冷大人,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指的自然是加入执笔人一事。 冷长空叹了口气,剑眸之间满是遗憾。 他知道瞒不过去了,该来的总会来。 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凤起啊,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你先回到监察院继续干着,当然,你不用担心过不了陈院长那一关,我会亲自去帮你求情。另外,你跟陈小德关系不是挺好?让他也帮你说说话,想来保留本职,继续做个守城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到来年开春,执笔人衙门会有一次公开招聘,那时候你再来报名,只要你发挥稳定,我再帮你稍微打点一番,应该是可以稳进的了。” 冷长空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这次的大饼画的太抽象了些。 他没脸去看李三思,低头望着抓地的脚尖,心中再次骂了一声,“秦逍遥你狗眼看人低啊!” 李三思懵逼了......就真过河拆桥呗? 他努力调整好呼吸,尽量平静着语气问道:“冷大人,您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冷长空叹道:“执笔人今年已经没有招人的打算了,我也是这两天才收到消息。凤起啊,这件事是我的过失,太过于急躁,有失考虑,希望你不要太过于记恨。”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了满满当当的八百两银票,硬塞到满脸呆滞的李三思手上,“这八百两银票就当是我弥补给你的心灵损失费,希望你不要嫌少。另外,日后若是遇到麻烦,也尽可知会一声,我冷长空绝不推辞。”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伤害了我,还拿银票侮辱我!......李三思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被抛弃的深宫怨妇,这八百两银子就是可怜的分手费。 一夜之间,刑狱司三座靠山全部倒塌! 自己要这八百两银票还有何用?...李三思内心失落,满脸失望情绪,可收银票的动作却是那么顺畅,以冷长空的眼力都没看到银票是怎么消失的。 不能加入执笔人,他的所有计划等于全部被打乱,小命也要继续飘摇。 入侵思维宫殿的那位神秘修行者找上门来怎么办? 三法司继续派人暗杀自己怎么办? 楚白狼妒火攻心,一刀剁了自己怎么办? 没有了执笔人的庇佑,自己该如何在大魏朝立足? 原以为破了白鹿门之案能够从此走向人声巅峰,却不想四处树敌不说,连工作都给弄丢了。 这找谁说理去? 重回监察院?想想陈汉心当夜的抓狂,算了! 考虑三尺阁?想想赵怀远的态度,以及自己离开时的决绝,也算了! 执笔人!我恨啊!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眉眼低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心乱如麻。 “你还好吗?” 冷长空打破僵局:“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 渣男语录。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监察院或者三尺阁那边需要我去打个照面,你尽管说话。”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李三思忽然抬头,神情认真,“如果不能加入执笔人,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声音低沉有磁性,低音炮的韵味一出来,极富有感染力。 冷长空惊住了......竟有如此执念?! 他沉默片刻,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你不能加入执笔人,主要是我们那位秦司长没有答应。” 误人子弟秦逍遥! “嗯?” 我就知道有人搞鬼!...李三思问道:“为何?” 他翻遍原主记忆,与执笔人秦司长从无交集,应该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白鹿门一案虽然足够惊艳,但在秦司长眼里,却只能算是一般。” 冷长空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怀疑,这个案子如果早早交给执笔人的话,只怕早就破了,根本轮不到你出场表演。” 李三思下意识看了冷长空一眼,“你不也来自执笔人?” 后面一句话没有说,“你咋就破不了案?” “我只负责追凶,探案另有人手。” 冷长空猜到李三思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对执笔人衙门有执念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早说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李三思振奋起来:“我需要这个机会!” 第二十六章人间修行体系 “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很简单,却又很难。” 冷长空抱紧长剑,故作高深。 以你的智商,我建议还是不要打机锋了......李三思摆出求学的姿态,“愿闻其详。” “你只需要再次破掉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大案子,就能彻底扬名大魏,以你那时候的身份,自然就有了和秦司长谈判的资本,加入执笔人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冷长空缓缓开口,“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你吗!...李三思为难道:“可我到哪去弄什么大案子?有什么案子是刑狱司和皇城三法司不能破的?你也说了,白鹿门一案执笔人若是参与进来,分分钟就能破掉,根本不叫事儿!” “所以我说这个机会又很难,可遇而不可求。” 冷长空看了一眼李三思,安慰道:“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你的路还很长,可以慢慢等。” “怕是等不了了。” 李三思叹气道:“冷大人,你是不知道,天刚黑的时候,镇魔街上来了五个杀手,要取我性命,要不是我跑的快,只怕早就被他们砍死了,你也就见不到我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 “还有这事!” 冷长空剑眸微凝,神情瞬间认真起来,“谁干的!” “还能有谁?” 李三思说道:“当然是最恨我的那些人。” 冷长空若有所思,声音渐冷,“陈汉心?还是王友德?这两个老家伙,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此事我得上报秦司长!刑狱司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个人才,怎能毁在他们手里?” 语气中带着震怒。 早说了你脑子有问题......李三思满脸黑线,马上纠正道:“是刑部刘侍郎派来的杀手。” 片刻沉寂。 冷长空瞬间收回情绪,丝毫不尴尬,似乎早已习惯了被当场打脸。 他面无表情开口,“哦?你怎么知道?” “是那五个杀手亲口所说。” 李三思决定以后尽量不给冷长空自我揣测的机会。 “我明白了,他一定是嫉恨你破了白鹿门之案,助刑狱司度过难关,扰乱了三法司的计划!所以派人过来杀你!” 冷长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 不容易啊,总算开窍了一次......李三思违心的恭维了几句,随后切入正题,“这只是第一波杀手,虽未能成功,但不代表就结束了,肯定还有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四波,直到我消失在大魏皇城中。” 短暂的沉默,李三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认命后的挫败感:“如今我背无靠山,孤魂野鬼一只,他们想要杀我,应该不用费太多功夫。”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呢?” 冷长空下意识问了句,“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已两次拒绝了三尺阁的邀请,想来白衣术士这会儿也寒了心,不会再守着我了。” 李三思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白衣术士带来的安全感是难以取代的。 冷长空收回四处眺望的目光,“难怪,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 随即望向李三思,抱紧长剑,给了他一个暖男的眼神:“放心,我的境界虽然没有他高,但胜在修行剑道,单论战力,是不比他弱的,所以往后一段时间,你的安全将由我来守护,也算是我对你的另一种回报方式。” 另一种回报方式?该不会八百两银票的回报方式就不作数了吧?...等待半晌,见冷长空没提银票的事,李三思放下心来,“那敢情好!冷大人的剑术,我是见识过的,那是相当可以!” 不吹不黑,这是真心话。 当日白鹿门边,冷长空一剑斩裂小屋,却不破坏里面丝毫布局的精妙剑术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且据说他使的还是重剑术,这精准的掌控度,说明他对剑道的领悟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 确实有几把刷子! 有他当保镖也是不错的。 只是...... 李三思很快又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授人什么?”冷长空不解。 “以鱼。” “什么鱼?” “是渔。” “渔?” 歇着吧傻子!...李三思不再给冷长空犯傻的机会,直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使剑术来保护我,还不如直接教我剑术,这样我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毕竟,你在执笔人中还有任务,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冷长空恍然大悟,只是很快又疑惑起来:“你不是晕剑吗?” 记性倒是挺好,知道李三思拿这个理由拒绝过他。 骗傻子的呀!...李三思正色道:“为了活命,我可以克服。” 语气中颇有几分悲壮。 “精神可嘉!但我的剑太重,以你如今的体魄根本无法掌控。” 冷长空看了一眼李三思,笑道:“但你也不要失望,我可以先领你走入修行之门,走进一楼,修行一段时间后,大概率便可登上二层楼,那时你体内便开始出现真力,体魄亦从后天转入先天,便有了握剑的资本,到那时我再教你重剑术。” 这么麻烦?...李三思犹豫了片刻,问了句:“修行之后,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吗?” 他小时经常做一些武侠梦......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河里练习轻功水上飘,飘着飘着最后就掉河里去了,醒来时裤子湿了一大片。 以前的世界中只能当个梦,可到了这大魏修行界,似乎有美梦成真的可能了! 御剑飞行!吊炸天! 冷长空当场泼了盆冷水:“只有登上四层楼,才有长时间飞行的能力,四楼以下,虽然也可将真力灌入双腿,一步跨越很长一段距离,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能算是飞,只能算是跳。” 李三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自己一蹦三十几米远的恐怖画面......这要是回到21世纪参加奥运会,不年年金牌? 带妹兜风也不用跑车,直接双腿乱蹦就好了。 yy到一半,冷长空拿着剑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想啥呢?咋还流起口水来了?” 一抹嘴角,收起哈喇子,李三思讪笑一声,“没啥!没啥!那个,我们开始吧!要怎么做?是直接将你的真力灌顶给我?还是给我吃什么类似于十全大补丸这样的药物?” “你说的这些都是修行大忌,要不得!只有稳扎稳打,靠自己的努力,一层层往上攀登,才是最纯粹的修行理念。” 冷长空难得的板起脸来,“修行九楼,你需从第一楼开始练起,虽然是最基础的入门篇,却几乎贯穿了你一生的修行之道......只有打好基础,才能为更上一层楼做好充足的准备,日后修行起来也才会事半功倍。” 你是唐僧吗?...李三思受教,“那我该怎么做?” “你先要想清楚,是真的打算跟我后面走剑道这条路吗?” 冷长空望着他,神色凝重:“你的神念过分强大,按理来说,应该更适合走术士这条路才对。” 李三思一脸懵逼,“剑道?术士?我不懂啊!有什么区别吗?”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概念很是模糊,勉强知道个大概,至于各大体系的能力和发展前景却一无所知。 冷长空说道:“简单概括,人族各大体系中,走武夫和剑道这两条路的人,大都是依靠体内真力的强弱来判断境界的高低。真力越强,境界越高,反之亦然。” “二者皆以怪力登楼,从无捷径可言,等到了九楼之巅,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陆地神仙。武夫和剑道之路,以力破万法,最是纯粹。也是新生代修行者最常选的两条路。” “术士,佛宗,儒门这三路,则大都凭借精神力的强弱来划分境界,只是说法不同罢了。” “术士修神念,佛宗讲念力,儒门论思想,本质上却是殊途同归的。” “通过这三条路登上九楼的修行者,可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强大人物。” “儒圣和佛祖自然不用多说,登上九楼已久,想来你也听说过这二位的名声。他们所统领的佛宗和儒门学子遍布人间大陆各处,各自的理念也早已深入人心久矣,力量很强啊......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的国师大人了,他老人家十年前便已经登上佛宗八楼菩萨境了,只差一步便可立地成佛,届时,我大魏便又多一位九楼高手了。” “呃,扯远了......再来说说南晋国那位很有名的读书人,他是世间唯一的九楼术士,号称神念无敌,持一手书生意气,谈笑杀人。他以一己之力号令天下术士,教派深远,对我大魏的威胁极大!“ “李密将军带兵在边境与南晋国作战多年,却始终无法攻破南晋国土,除了妖族一直从中作梗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那位读书人始终挡在我大魏军潮前面。” 说起那位读书人时,冷长空恨得牙痒痒,满脸的怒意,抱剑的胳膊也忍不住紧了紧。 但语气中却也有一丝难言的敬佩。 抛去两国的立场不说,那位南晋读书人的实力,确实值得无数人去仰望。 李三思听的津津有味,一直没插话,直到此时才伸手提问,“既然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能够号令天下术士,那三尺阁的白衣术士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也听那位读书人的?” 若真如此,白衣术士岂不是间谍? “非也!大魏朝的术士算是例外!读书人的神念到不了这里来,就算来了,也起不了作用。” 冷长空不自觉的昂起了头,望向了头顶苍穹,满脸的骄傲:“因为,大魏有祭酒!” 第二十七章我要学剑 大魏有祭酒! 这,便是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真正原因。 不知是否被冷长空的情绪感染,李三思竟也莫名的骄傲起来。 是啊!身为大魏子民,有谁不为拥有祭酒这样一位强大的大魏守护神而感到骄傲? 片刻沉寂,李三思问道:“祭酒他,究竟有多强?” 这也是世间很多人的疑问。 冷长空摇了摇头,“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或许连祭酒大人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他是神明一样的男人,那么的出众,那么的鲜明,那么的与众不同,就连住的地方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冷长空瞬间化身小迷弟,满眼的崇拜与向往。 要不要这么夸张?...李三思保持清醒,“祭酒大人住哪?” “天上。” 冷长空举头望月,随后缓缓低头,挺直的身子突然躬下稍许,似乎是向祭酒大人表达自己的尊敬。 这么吊?...李三思有些不信,“天上不是住着嫦娥和吴刚吗?难道说,祭酒就是吴刚?呸!我在想什么?” “既然祭酒大人这么厉害,他为何不参与到边境战争中去?” 李三思表示不解:“妖族这么横,南晋的读书人又这么难搞,祭酒大人没理由坐视不管。” “这个世界,是需要平衡的。” 冷长空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这是很多年前,祭酒大人开创九楼体系的时候,现身万丈法相,向这个世界发出的一道圣谕。” “所以他不会去干涉大魏与南晋,以及妖族之间的战争,也不会为了大魏的版图扩张而选择出手。” “在他看来,这都只是小孩子之间无聊的打架游戏罢了,作为一个大人,他只能观望,监督,把控全场,却不能主动出手,因为有失体面,也有失公平。” “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家的小孩子不会被人打死......所以祭酒的底线便是,只要大魏不亡国,那么便任你们折腾。” 果然有实力就是任性!...李三思跪服。 冷长空收回目光,沉默许久之后才将心绪放平。 他看了李三思一眼,回到了修行体系的问题上,“你若是坚持跟我后面修行剑道,那么从第一层楼开始,便要用心打磨体魄,如此才能承受并且蓄养后期逐渐暴涨的真力。” “若你选择走术士这条路的话,则对体魄强度没有太大的要求,因为神念皆在识海,考验的,是你的意志及精神力。但这样的话,我只能领你入门,而无法教你更多的东西了......很惭愧,关于术士操纵神念的方法,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他叹道:“我承认自己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的确是一个好苗子,但在这场可能关乎到你未来成就的修行选择上,我还是得尊重你自己的意愿。” “正如我之前所说,你的神念很强大,很适合走术士这条路,若你愿意的话,我会请秦司长出面,去三尺阁找白衣术士好好谈一谈,让他教你修行。” 说到这里时,他终于放下了长剑,神色变得无比认真。 言语间虽多有遗憾,却并无任何悔意......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真意为李三思着想了。 好人啊!...李三思颇有些感动,“你要是没有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今日可就直接奔着术士去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同时修行剑道和术士这两种体系?” 李三思忽然开口:“此举是否有先例?” 冷长空改为双手驻剑而立,他稍作调整,惊觉这动作似乎比抱剑更酷些......以后可以考虑换个出场方式了。 他皱起眉头:“有是有一个,不过,与你的情况不一样。” “有就行!说明此举可行!” 李三思轻笑两声,这才问道:“那人是谁?日后我得多请教他。” 神情顿时放松起来。 冷长空表情变得古怪,“那人便是祭酒大人,他不仅同时修行了剑道和术士这两种体系,同时还身兼武夫,佛宗,儒门的神通,甚至于对妖族和鬼界的天赋也有研究,真正做到了集百家之所长于一身......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祭酒他!还是人吗?...李三思忍不住吐槽。 “也就是说,除了祭酒大人,还从未有人这样修行过?” 李三思不解道:“理论上来说,此举是完全可行的,为何没人去尝试?” 肉装小法他不吊吗? 冷长空说道:“一个人的修行天赋决定着他更适合走哪条体系的路,一个人的精力则决定着他只能走那一条体系的路,所以不是没人尝试,而是力有不逮。” “试想一下,人间修士何止千万?可登上九楼者却只有那几位传奇大能。更多的人专注于自己的那一个修行体系便已举步维艰,为登上一层楼而耗费无数光阴,若再让他们多修一个体系,岂不是爬的更慢?” 有道理!当时成绩不好是不是可以归责于学科太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能同时学那么多东西? 冷长空啊冷长空,你要是活在我那个年代绝对是个一等差生!...李三思胡思乱想,内心却还在蠢蠢欲动,“要不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证明,勇于尝试的人,结局有两个极端......要么摔得极惨,要么蹦的老高。 就在他踌躇不定之时,突然思维一阵混乱,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学剑。” 简单而冷漠,并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是魔的声音! 李三思没来由振奋起来,我的无敌保镖苏醒了? 他神念瞬起:“你不是闭关了吗?” 魔说道:“闭关不代表不能说话,也不代表感知不到你那恶心的思想。” 李三思早已习惯了魔的冷嘲热讽,他直接问道:“为何让我学剑?走术士这条路它不香吗?”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本尊更懂得操纵神念的存在吗?术士?何等卑微的存在,他们配吗?” 魔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而且你动动脑子想想,若是走术士体系,你肯定要跟在三尺阁的那个白衣小爬虫后面去学,到那时他必然要先探寻你的神念,本尊被困于此,要是被他感知到了怎么办?” 原来你是担心自己被发现啊!...李三思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魔的低吼声便随着杀意而来:“本尊担心被发现?笑话!本尊天下无敌,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若是被人发现体内藏着一尊强大而可怕,并且威风凛凛的魔,结局会怎么样,应该不用本尊多说了吧?” 大不了大家抱着一块儿死......李三思吐糟,这次他不等魔再次发飙,便强行给它泻火:“知道了!我学剑便是,你闭关去吧,早点恢复实力早点出来给我撑场面!我最近这日子可能不太平。” “哼!我要是恢复了实力,第一时间就是弄死你这只小爬虫。” 听得出来它愈发傲娇了。 李三思忍不住回了句:“能不能别整天小爬虫小爬虫的叫,多不礼貌?!” 思维宫殿中却已经没有了回应。 “凤起!” 一声呼唤将李三思惊醒。 凝神一看,冷长空正拿着长剑戳自己的胸口,疼的咧。 “冷大人,你做什么?” 李三思往后走位,避开长剑。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冷长空皱起眉头,“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思考。” 李三思脸不红心不跳,无比镇定:“思考究竟学什么?” 冷长空顿时来了精神,同时也有些紧张,“哦?思考的怎么样了?” 虽然很希望李三思跟在自己身边学剑,但他知道,对方大概率还是会选择走术士这条路......可怕的神念天赋摆在那呢。 “我决定,术士......” 李三思压了下节奏。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果然。” 冷长空有些失落,“他还是选择了术士。” 随即强撑起笑容,打算说几句场面话。 “不学了。” 李三思笑道:“冷大人,术士我就不学了,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学剑吧。” 你吗!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冷长空先是愣神,然后激动,最后不可置信的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学剑?” “没错!” 李三思摆正神色,望着冷长空,认真说道:“再好的天赋,如果遇不上您这样一个完美的领路人,那将毫无意义。冷大人,我愿为您而学剑!” 吗的!恶心到自己了.......李三思神情凝重,强撑着没笑。 “好!好!好!” 冷长空走近李三思身边,连叹三声,显得尤为激动。 他造型也不摆了,直接长剑插地,空出来的双手往两边抡圆,随后迅速合拢,猛地拍了几下李三思的胳膊,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疼啊......李三思忍着没动,尽量不破坏气氛。 半盏茶后,冷长空缓缓平复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凤起,从今往后,我毕生所学,都将传于你。” 先把医药费给了先......李三思下意识甩了甩胳膊,随后点头道:“多谢冷大人!我们第一步该怎么做?” “这么迫不及待吗?看来是真的做好学剑的准备了!” 冷长空大为满意,说道:“第一步,先让你尽快的入门,也就是登上第一层楼,此境界讲究的是锻炼后天体魄,做法很简单,总结起来三个字:跑,扎,撑!” “嗯?” 李三思疑惑道:“何解啊冷大人?” 冷长空神秘一笑,先不解释,直接下地做了两个动作,而后快速起身说道:“跑步我就不多说了,从明日起,你每天绕着镇魔街跑上三十圈,中途不能停,然后再将我刚才示范的那两个动作各练两个时辰......如此三个月,我相信你必有大成!” 李三思愣住了。 他看的很清楚,那两个动作分别是,扎马步还有平板支撑,再加上一个跑步三十圈,这就是所谓的锻炼后天体魄? 这尼玛前世的健身达人不个个都是一楼高手? 李三思后悔了。 “你会变强的!”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鼓励道。 “也会变秃的。” 李三思安慰自己,“也许能变成一拳超人。” 渐散的夜色下,冷长空最终提起长剑,带着李三思离去。 风声渐起,将他们的声音传开: “凤起,你晚上住哪?” “暂时还没想好,反正监察院的房子应该是不给住了。” “我在城北还有一间小屋,当初加入执笔人时分发的房子,没人住,借你吧。” “嘶~执笔人待遇这么好?羡慕!这样吧冷大人,我请你去秦淮河听小曲儿。” “别了,秦司长早有过规定,加入了执笔人,就不准去秦淮河厮混......我都忘了去往秦淮河的路怎么走了。” “这.....” “......” 第二十八章探案信号 大魏执笔人第一卷执笔入世第二十八章探案信号城北,郊区某小院。 这里是执笔人衙门为新入职人员分发的员工宿舍,冷长空有套房子就在这里。 加入执笔人多年,冷长空早已在皇城中心购置了一套两进门的大院子,常年住在新房,这郊区小屋很少过来。 闲置多年,如今刚好借给李三思过渡用。 自镇魔街至小院,大概十几里地,到了刚好天亮,李三思推开小院大门的瞬间,清风随着阳光一同涌进,尘埃随之飞扬。 “卧槽!好大的院子!比监察院的单身公寓可要好太多了!” 李三思再次感叹了声执笔人的财大气粗,“虽处郊区,却仍在天子脚下,要是放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妥妥的五环地段,发达了呀!” 他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驻剑而立的冷长空,没来由酸了一下,“听说这家伙在二环还有间两进门的大院子,真尼玛土豪!” 我一定要加入执笔人!...李三思暗暗发誓,“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冷长空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打算,他环顾小院全貌,脏乱差,有些嫌弃……给狗狗都不住。 他家养了只大狗,叫黑虎,住的豪华狗窝可比这好多了。 很快说道:“许久没住人,有点脏乱,但好在里面的东西都还能用,晚点我找人打扫完过后你再住进去。” 目光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今日闲来无事,要不我先陪你去监察院走一趟?把你的东西一并带过来,也省得日后麻烦。” 那敢情好!...李三思心中狂点头,却露出推辞的表情来,“不好吧冷大人?收了你的钱,住了你的屋,学了你的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还敢麻烦你陪我做这种杂事?这屋子我自己稍微打扫下就可以住了,监察院那边我也可以自己找个时间过去一趟,实在不行,我让以前的同僚帮下忙便是。” 既然如此,你把门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冷长空漫不经心说道:“无妨,我是自愿的。” 正好隔壁小院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两个穿着执笔人官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他们腰间挂着的木牌,应该都是新兵蛋子。 “你俩过来!” 冷长空刻意掀开黑色武士服的前摆,露出了腰间的一块银色令牌,望着一脸懵逼走到跟前的俩新兵,颇具威严的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腰悬银牌,官级大了两阶......是执笔人的前辈! 俩新兵顿时摆出恭敬的姿态:“敢问大人是?” 对于旁边的李三思直接选择了无视。 “冷长空!” 装逼男微微昂起头,声音刻意低沉。 “......” 俩新兵对望一眼,尴尬的沉默。 看来是没听说过。 冷长空脸上挂不住了,提醒了一声,“白鹿门之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哎呀!原来您就是以一己之力破了白鹿门之案的冷长空冷大人!您是我的偶像啊!” 俩新兵满脸崇拜,表情夸张,“冷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到新兵营这边了?您有什么吩咐?” “以一己之力破了白鹿门之案?” 李三思缓缓转过眼,望向冷长空,“冷大人,为何如此不要脸?” 完了!内部吹牛的话被这俩小子给泄露了!...冷长空有些尴尬,但他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哪怕经历社会性死亡,依然面不改色。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个手脚勤快的,帮我把这老院子给打扫一下。” 他淡淡的瞅了一眼俩新兵:“我看你俩就不错。” 说话间,他当着俩新兵的面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看大小应该十两左右。 哎呀,拿错了,那个一两的呢?...冷长空一阵肉疼,又不好重新放回去,只能漫不经心递到新兵面前,“别说本大人欺负你们,这银子便算是劳务费。” 俩新兵眼都直了,十两银子!这冷大人出手竟如此阔绰! 他们刚入职,还没能享受执笔人衙门所带来的红利。 假模假样的客气了几句,二人便准备顺手把银子接过来,一只手闪电般杀到,把银子夺走。 俩新兵愣住了,看了一眼透明人李三思,“阁下为何不讲武德?” 李三思截胡成功,把银子收好,骂了冷长空一句人傻钱多......十两银子的保洁费?疯了吧!懂不懂市场行情?快特么赶上我在监察院一年的俸禄了! “凤起,你这是做甚?” 冷长空表示不解。 “这等清扫整理的杂事,大老爷们不合适,更何况这二位还是执笔人里的官爷,那就更加不合适了。” 李三思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这等内务她做的是相当熟练,我想不如让她过来一趟好了......这银子嘛,我就先留着,到时候直接给她便是。” 说话间他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两枚小铜钱,滴溜溜转到了俩新兵手里,笑道:“烦请二位官爷往秦淮河跑一趟,找一个叫做苏姬的姑娘,就说,李三思新宅需铺床,请她过来帮帮忙。” 你谁啊你?...俩新兵再次陷入懵逼状态,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照办。” 冷长空一声令下,俩新兵二话不说,压下懊恼,大步奔向秦淮河。 “凤起!” 冷长空望向他,“哪家的丫鬟住在秦淮河?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下她。”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李三思笑道:“冷大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她去你朋友的大宅子走一趟,时间你来定,其她的我来安排。” 语气显得有些暧昧。 冷长空眯起了眼,明显有些意动。 执笔人秦司长明令禁止任何人去秦淮河厮混,违者要么打个皮开肉绽,要么就直接赶出执笔人。 所以近些年来,每晚陪伴他的,除了那把长剑外,便是长满粗茧的双手。 只要他还在执笔人衙门办事,那么对他而言,秦淮河的灯火,便注定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每当深夜双手累到抽筋的空虚关头,冷长空都会叹息一声:“唉!秦逍遥误我啊!” 不过此刻听李三思的意思,这场做了许多年的梦,似乎有成真的可能了 秦淮河什么时候开展上门服务的业务了? 片刻沉寂。 李三思与冷长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随后直奔监察院......先办正经事,再来不正经。 冷长空直接御剑飞行,双手背后,潇洒随意。 李三思却只能跟后面玩命奔跑,锻炼体魄......修行路太漫长,只争朝夕。 向剑道第一楼进军! 可刚行至半途,李三思便有些顶不住了。 原主体质本就虚弱,加上一夜未眠,身心俱疲,再跑下去怕是要猝死。 小命要紧! 便打算让冷长空捎他一程。 可刚行至街角,还没等他开口,远处忽然有一道急促的破空声直冲云霄,伴随着噼啪的炸裂声。 谁家放炮仗这是......他顺势停下身子,凝眸望去,只见苍穹之边,一道绚丽夺目的烟火已经去到顶空,轰然炸开,灿烈的火光掩盖了清晨的朝阳,惊亮了大半个皇城。 炸裂的烟火却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在骄阳下汇聚成了一支金色长笔,横跨空域,绽放百丈光色。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斧头帮?呸!这是执笔人的探案信号! 有案子!...李三思瞬间亢奋起来:“机会来了!” 看信号方向应该是在城南。 据此不过二十里地。 “冷大人!” 李三思大声喊道:“带上我!” 烟火炸裂的那一刻冷长空便已经察觉到,他神色凝重,根本不用李三思多说,剑光瞬间掉头,将其笼罩,也顾不上白日显圣,直接化作一道浩瀚无比的璀璨剑幕朝城南疾驰而去。 沿途剑啸声不断,惊得满城鸡飞狗跳。 执笔人探案向来隐秘,从不公开。 而今竟然有人发出了探案信号,向满城求助,说明案子绝对不简单! 冷长空冷脸冷眼,掐一手剑诀,速度又快了三成。 这尼玛相当于坐了次敞篷高铁啊!......李三思抱紧冷长空大腿,本想体验把御剑飞行的快感,可一路风声爆裂,脸都差点给他吹歪。 有这速度,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春运堵车了。 二十里地,瞬息便至。 冷长空随剑光而落,不说废话,直接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金色长笔的图案正对着头顶上空,很明显就是从这片境域发出,执笔人的同僚应该就在附近! 他抱起长剑,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三思,“你还好吗?” 进入工作状态,冷长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问题不大,就是有点晕剑。” 李三思强忍着没吐,抬眼环顾四周,心绪顿时一沉:“这是哪?” 城南近郊,远离烟火,没有人家,只是一片孤山野林,看上去荒凉的很。 可猛兽却极多,时不时能听到一阵鬼叫狼嚎。 李三思心里发慌,“执笔人怎会来到这里?” 冷长空改为左手握剑,右手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他冷眼望向前方一条孤零零的小道,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剑心微颤,这是在预警。 里面有危险?! 第二十九章剑光下的枯坟 冷长空剑道修为已至五楼巅峰,玩起命来与六楼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无论实力还是胆气都相当牛逼。 可此时身处孤山小道,尚未深入,他的剑心识海间便已升起恐慌。 对于一名在剑道之上骄傲多年的修行者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却也更加证实了孤山深处潜藏着未知的恐惧和危险。 执笔人的同僚如今就在孤山之中,原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发出信号唤人前来查探,可如今看来,怕是自身处境不妙! 谁这么大胆,敢在大魏皇城找执笔人的麻烦? 冷长空心思沉重,他握紧长剑,再次抬头朝着顶空看了一眼,金色长笔的烟火信号已经渐渐涣散,再不进去的话,只怕那位同僚就真的生死难料了。 冷风吹过,卷起几度惊寒。 将孤山中的压抑氛围缓缓传开。 冷长空犹豫片刻,终于打算提剑而入。 临行前没有去看李三思,而是背对着他说了三个字:“你留下。” 简单而直接,有点霸道总裁的意思。 确实,若孤山有危险,李三思进去就是炮灰。 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 留守原地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摆出酷酷的高手姿态,打算给李三思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后便独自入深山。 可回应他的,却是沉沉的脚步声......李三思一言不发从冷长空身边走过,竟然比他更快一步踏上小道。 “我李凤起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李三思停步之后没有回头,同样回敬给冷长空一个坚定的背影。 看样子他是打算跟着进山了。 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喂狼了怎么办?...李三思忍不住吐糟,“你好歹先把我送回去啊!” 冷长空颇受震动,“我果然没看错他!明知此行危险还硬要与我一起进山,不枉我对他寄予厚望!” 大步走到李三思面前,冷长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剑道之上有你同行,我不孤单......但你切记一定跟紧我,只要我的剑还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这个还用你说?我一定抱紧你大腿!...李三思微微一笑,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冷大人,我们走吧。”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冷长空后面,把当前开道的位子让了出来。 一副相当有礼貌的样子。 冷长空点点头,不再废话,剑光微起,将二人笼罩,往孤山小道缓缓走去。 说也奇怪,此刻巳时刚至,朝阳初升,红光洒遍城南境域,可这条孤零零的小道间却未曾有一缕暖阳渗入,昏暗阴沉的像是通往地底深处。 小道两边尽是枯木和血红色的泥土,加上朦胧的光色韵味,清冷而寂静的氛围,拍鬼片都不用再另外取景了。 李三思越走心里越瘆得慌,总感觉这地儿和在镇魔街撞上的那条黑暗中的小巷很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有一只被封印的魔? 这个念头刚起,思维宫殿中便传来一道满含杀意的神念,想来是闭关中的魔又不爽了。 李三思没空与之斗嘴,直接选择了无视。 可不知为何,当他感应到了魔的气息后,竟然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来自魔道祖师妥妥的安全感。 小道渐渐变窄,开始二人尚能并肩,此刻却只能一前一后而行,殿后的李三思看着冷长空的后脑勺,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他刚想伸长脖子看看走到哪了,冷长空却突然停了下来。 瞬间止步,像是前面有什么东西把他拦下。 李三思差点撞上去,诧异道:“咋的啦?” 同时心里升起不安。 “你最好别看。” 冷长空没有回头,声音却响起,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闭眼就好。”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剑柄,长剑虽未出鞘,剑意却已在此间环绕。 清冷而锋利。 似是能将小道周围的暗色完全割裂。 李三思不敢皮了,他第一时间尝试着与思维宫殿中的魔沟通,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想来傲娇的魔道祖师并不想搭理他了。 该死!...李三思怒极,“关键时候给我装死!” 他怎敢闭眼? 在黑暗中,人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唯有努力守住灵台清明,寻求冷静和专注,才能让他在最大程度上保持理智。 可此时,天,变得愈沉了。 李三思忽然心生警兆,抬头一看,脸色瞬间苍白......那一轮无比灿烈的朝阳,去哪了? 顶空漆黑如墨,像是被人用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苍穹,漫天光色都被覆灭殆尽。 恐惧和黑暗似潮水一般快速来袭,瞬间便淹没了这座孤山,这条小道,这两位来自皇城的不速之客。 李三思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这尼玛又撞鬼了? 他瞪大了眼睛,缓缓低头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身前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应该就是冷长空。 对方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显得幽暗且神秘。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尽量平静呼吸,往前挪动了一步,想要离冷长空更近一些。 他的右手随之伸出,企图拽住冷长空的黑衣下摆......黑暗不可视物,一旦走散可就糟糕了。 身前的冷长空似乎有着同样的打算,一只手往后伸出,一把拽住了李三思的右手手腕,力道极大,想来是内心的不安让他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手无轻重。 嘶~轻点!...李三思忍不住叫了声,“冷大人,你弄疼我了!”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铺面而来。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种想尿的感觉。 他发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松开的打算,抓握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显得急促,而又,兴奋。 李三思懵逼了。 冷长空这是怎么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只手的触感为何会如此奇怪? 似枯枝一般干燥,却又似冰块一般寒冷,就好像,是一只被风干的,从地底刚挖出来的,死人的手!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李三思几乎快要奔溃了,他缓缓抬过头,状着胆子直视着身前的那道黑色的人形轮廓,试探着问道,“冷大人?” 冷风再起,将他的声音缓缓传开,像是黑暗中幽灵的梦呓。 “嘘~” 身前无人回应,他的耳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吹气声,痒痒的,凉凉的,有温度,也有湿度。 他僵住了,体内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致。 真的有鬼! “我数三声,你低下头。” 吹气声变成耳语。 李三思听出来了,那是冷长空的声音!...尼玛!说话就说话,你在我耳边吹气做啥子? 等等! 冷长空在我身后? 他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李三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那我前面的人影是谁?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又是谁的?” “一。” 冷长空的低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二。” 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李三思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三!” 最后一声由低语转为厉啸,“低头!” 我去你姥姥的!...李三思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鼓足勇气,使劲儿的甩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想要将握住手腕的那只手给挣脱。 于此同时,他猛然抬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眼望向身前的黑暗。 一束剑光惊起!似长虹贯日般将夜空完全撕裂! 璀璨的剑光映照下,冷长空似天神下凡,神情无比专注,双手持剑横卧,随后朝着身前虚空怒斩而下! 恐怖的剑气化作一片惊鸿呼啸而起,堪堪从李三思头顶寸许之地掠过,落向前方。 惊鸿一瞥间,李三思隐约看到,一个缠绕在一团黑雾中的人影被强大的剑气瞬间撕扯成两半,很快便消融在灿烈的剑光之下。 再低头,地下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液体。 抬起右手,手腕上有一道乌青的抓痕,仍有冰冷的触感不断的往骨髓深处撕咬过去,似乎在提醒他刚才并不是一场梦。 冷长空随剑光落地,背对着李三思。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强大,且锋利......和往日里刻意耍酷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时的他,就是一把剑。 一把足以贯穿恐惧和黑暗的剑。 那把始终相伴的长剑没有再被他握在手中,而是悬停在身前三尺之地。 剑光如暖阳,将突如其来的黑暗照耀的犹如白昼。 李三思缓缓起身,脸色一片苍白。 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孤山深林,哪里还有什么幽暗小道,入眼所及,只有一片坟墓堆立的乱葬岗! 身前是坟,身后是坟,就连脚下,都是一座已经被剑气碾压摧毁的枯坟。 目光所至,皆是死气! 李三思心态炸了。 他随着冷长空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本已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再次来袭。 那里,有一座异常高大的坟墓。 坟墓前无碑,却跪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衣,黑发落在肩头,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只知道他已经死了。 有一根锋利而粗大的白骨从他后背而入,胸口穿出,将他整个人完全贯穿。 钉在了坟墓前! 李三思感觉到冷长空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悲伤。 他很快又注意到,冷长空的目光落在了青衣人旁边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一个炸裂的金色笔筒,周围散落着厚厚的灰烬,有残留的硝烟味仍在散开...... “他便是执笔人的同僚,也是我的搭档,青衣苏羡。” 冷长空突然开口,声音清寒且肃杀。 李三思没敢接话。 却突然感觉黑暗似乎被照的更亮了。 抬头一看,一轮冷月,正在缓缓升起。 第三十章天不生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枯坟升冷月,这是大凶之兆! 李三思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撞鬼了。 他脸色惨白,吓得两腿发颤,但好在神念强大,意志足够坚定,不至于当场尿裤子。 但精神确实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冷月当空,月光静静洒下,将李三思的面色照耀的一片惨白......跟鬼一样。 他就这样呆呆的抬头望着,总感觉挂在天上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没有黑色的瞳孔,全是布满死气的眼白。 它神秘,蛊惑,扰人心志,似乎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感。 冷长空也抬起了头。 盯着升至顶空的那一轮冷月。 他神情专注,眼中没有半点恐惧之意。 剑光在瞳孔中沸腾,似烈焰灼烧,与冷月之光分庭抗礼。 那把长剑依然悬停在身前,剑意对着那座高大的枯坟。 以及,枯坟前的那一道青衣。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保持理智就好,如果害怕,就闭上眼。” 冷长空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需理会,只要心无恐惧,这些来自鬼界的畜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显得颇为镇定,正气浩然。 这便是修剑者的气魄! 冷长空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高大起来。 李三思抓住了重点:鬼界! 大魏有鬼,世人皆知。 可鬼界常年受压于大魏国运,普通的鬼根本进不来皇城。 而那些实力强大的成名厉鬼,又都在大魏高手的监察范围内。 入不了国门,又怎会在着城南孤山中现身? 而且竟然还杀了执笔人中那位名气很大的青衣苏羡! 他瞬间沉淀思维,回顾来路,觉得有些蹊跷: 【皇城中所看到的那个执笔人信号,真的是苏羡发出来的吗?】 【还是说,苏羡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厉鬼杀了他之后,想要吸引更多的人过来,所以假装执笔人发出信号?】 【尼玛!这鬼是真狗啊!】 李三思怒骂了一声,随即绷直了身子,下意识靠近冷长空,问道:“这个叫苏羡的,实力如何?” 这很重要! 可以间接判断出枯坟间的厉鬼到底有多厉害。 冷长空面无表情说了两个字:“很强。” 执笔人衙门例行公事向来两人一组,一个追凶,一个探案。 青衣苏羡刚好和冷长空是多年搭档。 冷长空脑子不好使,所以往往只负责追凶抓人,关键时候还能起到保镖的作用。 苏羡则主探案,但这不代表他的武力值不高......恰恰相反,他也是一位登上了五楼的剑道修行者。 只是相对于剑道修为,他的智力和断案能力要更加的出众。 所以人们往往会忽略他的真实战斗力。 而冷长空与苏羡共事多年,知道他是多么的强大......凭借五楼剑道,加上超绝的智力加成,苏羡的整体实力要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被白骨贯穿,死在了枯坟前。 那么杀死他的那只厉鬼,到底又有多强? 冷长空叹了口气,感觉遇到了难题。 很强?...李三思急促问道:“能不能具体点?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点到为止,我比他厉害,但要论生死的话,我不是他的对手。”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他很擅长玩命。” 可他还是死在了这里,说明坟墓间的厉鬼比他还能玩命!...李三思心沉了下去,“看来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冷长空不再理会李三思,他望着天上的冷月,眸间剑光愈甚。 在心中的恐惧来临之前,他决定一剑斩之。 既是为了破局,也是为了替苏羡报仇。 当然,能不能成功要两说......他的剑道讲究一往无前,说白了就是不计后果。 遇事不决,拔剑即可! 爱谁谁! 可就在这时,身前长剑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嗡鸣,剑意预警......冷长空与李三思同时望去,呼吸急促起来。 高大的枯坟前,被白骨贯穿的青衣苏羡,突然缓缓起身。 长发在冷风中狂舞,肆意且凌乱,将他环绕周身的一股死气传散开来。 他没有抬头,保持着低眸的姿势,只是双手却伸到胸前,握住了那根白骨,随后一点一点往外抽动,将白骨拔出,那动作说不出的诡异。 李三思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努力在思维宫殿中呼唤着魔,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冷长空的眼神变得复杂,眸间剑光依旧灿烈,只是面对死去的苏羡时,他却无法保有更多的杀气。 他可杀鬼,却杀不了自己的同伴......哪怕,苏羡现在也已经是一只鬼。 苏羡将白骨握在手中,斜斜指向枯坟,一道黑雾缠上了白骨,逐渐凝结成一把剑的形状。 苏羡提着骨剑,朝着冷长空缓缓走来。 冷月之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聚光灯下的登场。 冷长空知道,那只至今未曾现身的鬼,一定就藏在剑光和月光无法照耀到的暗影间,或是乱葬岗无数枯坟厚土之下,它在观望,在看戏,在欣赏苏羡与自己的这一场同僚相残之战。 他不想战。 却不得不战。 枯坟之间,苏羡的脚步忽然加快,骨剑发出了刺耳的破空声,化作黑光朝着冷长空悍然斩落。 李三思惊呼了一声,“冷大人!” 剑光瞬起,冷长空突然抬头,伸手抓住了正在身前颤动不止的长剑,“送你解脱吧!” 他同样拔身而起,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苏羡冲杀过去。 长剑在风中呼啸,剑意不断往上攀登,很快,两把剑撞击在了一起......剑锋瞬间产生对抗,两个人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迅速逼近,两股剑意在月光下快速升腾,很快便各自攀登至巅峰。 冷长空望着眼前被长发遮住的那张面容,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便被一股决然之色所替代。 长剑忽然向前,迸射出一道十几丈的灿烈剑光,直接将苏羡劈砍到百丈之外,撞塌了一座坟头。 “牛逼!” 紧张到脚趾抠地的李三思大叫了一声,刚准备吼几嗓子继续壮壮声威,却发现苏羡已经自坟土间爬起,悍不畏死般再次拎着骨剑冲了过来。 像一只行尸走肉。 “冷大人担心!” 李三思仿佛身临其境,“这可不是打王者,死了就没法复活了。” 冷长空并不在意。 还有空冲着李三思挥了挥手,示意问题不大。 失去自我意识的苏羡体内剑意虽仍强横,但却缺少了自我意识,对于剑术的掌握大不如生前。 挥剑而起之时并没有多余的招数,只是举剑,落剑,虽势大力沉,却稍显单调,根本无法对冷长空造成任何威胁。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已经宣告了结束。 但冷长空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 因为真正的厉鬼,还藏在这阴气森森的乱葬岗之间,不曾现身。 它,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 冷月高悬,似鬼眼一般见证着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过,冷长空挥出了第十三剑,再一次把苏羡斩退。 那一袭青衣已经破碎的不像样,裸露在外的身体上也多出了无数道剑痕,只是却没有鲜血流出。 苏羡又一次爬起,拎着骨剑重复着落剑的过程。 对于冷长空而言,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虽然十分不舍,但他知道,该送自己这位合作多年的完美搭档去轮回超生了。 于是下一剑,他准备落在苏羡的脖子上。 杀鬼割喉,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他以双手提剑,长剑指向身前,掌心之间持握的剑意强大到令人窒息。 剑光划破长空,一路而过近乎三十丈。 从李三思的视角来看,冷长空手上的那把剑变得足以百米多长,几乎横跨了整座乱葬岗。 这是真的牛逼!比聂风的四十米大刀还要夸张!...李三思深受震撼,突然喊出了一句台词,“天不生你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不吹不黑,这一次全是真心话! 沉寂! 冷长空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的剑意也隐没了一瞬。 就连灿烈的剑光,都消散了一瞬。 似乎都在为那一句话而做最后的蓄势。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这是何等荣耀的至高评价? 修剑之人,碌碌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句称赞罢了! 李凤起!我承认你很有眼光! 他想笑,想开怀大笑,却又觉得可能会破坏气氛。 也可能会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手形象。 只能强行憋着! 那便出剑吧! 我有一剑,可斩厉鬼! 虚荣心受到极大满足的冷长空再次兴起耍酷的本能,刻意的炫起技来。 他长呼出一口气,剑意重回巅峰,剑光亦再起,比之前要更加的灿烈,更加的,不可一世。 最直观的视觉感受,便是从三十丈的剑光,直接暴涨到了足足五十丈! 这一剑,几乎已经摸到了六楼的门槛,属于超常发挥了。 果然,啦啦队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此时苏羡提着骨剑已经杀了过来,黑雾笼罩下的骨剑散发着彻骨的寒气,清冷且锋利。 冷长空叹了口气,尽显高手姿态,“结束吧。” 数百米的剑光便准备落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恐欲绝的嚎叫声:“冷大人,救命啊!” 听声音怕是已经尿了。 凤起!...冷长空猛然转身,神情瞬间凝重! 冷月之下,一道浑身裹在黑雾之间的身影突然自某座坟墓间窜出,带着六楼往上的可怕气息,朝着李三思袭杀过去! 真正的厉鬼终于出现! 第三十一章生死间的抉择 冷长空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对苏羡出剑,送他轮回过后再回过头去打boss。 但这样做的话李三思怕是早就凉透了,坐等吃席。 二是放弃苏羡,马上回头去救李三思......他的巅峰剑术就算无法击败幕后boss,应该也能将其暂时斩退。 可若是如此,等于是将自己的后背完完整整的暴露在苏羡面前。 骨剑锋芒已至,这要是被插中了不死也残! 怎么办? 时间不多了! 冷长空望向前方,苏羡披头散发提剑而杀,他已经能感觉到骨剑下缠绕的死气。 身后李三思的嚎叫声再次传来,撕心裂肺,跟杀猪一样......这位刑狱司中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难道就让他白白死在这里? 短短的时间,冷长空一颗剑心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煎熬。 最终,他的剑道气魄替他做出了抉择......长剑迅速掉头,百米剑光硬生生从苏羡身前离开,落向冷月之间。 这一剑,遵循本心。 虽死而无悔! 枯坟间窜出的厉鬼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来到李三思面前。 无数黑雾遮蔽了半边月色,犹如百鬼夜行。 “完了!救我啊!冷长空你这个bitch!” 李三思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再次疯狂的呼唤着思维宫殿中的魔,依然毫无动静,不由得大骂着竖起了中指,“吾命休矣!”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真是操蛋! “放开他,你的对手在这里!” 冷长空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犹如。 李三思迅速睁眼,看到冷长空出现在自己的侧身方位。 他神情专注,手握长剑,百米长的剑光在天地间凝结,璀璨而夺目,带着炙热无比的浩然正气! “冷爸爸,偶滴神!” 李三思一脸迷弟表情,悄悄的把中指收回。 冷长空微微昂起头,双手将长剑举起,剑光亦随之上抬,他潇洒一笑,“凤起,你说得没错,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今日我这一剑,便要斩裂鬼界!” 逼气十足! 李三思看呆了......这尼玛也太狂了吧!不过我喜欢! 冷月下的厉鬼发出了刺耳的怪叫声,黑雾涌动,携百鬼之势已经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剑来!” 冷长空突然爆喝一声,百米剑光顿时自冷月之间而回,似天火坠落,带着无与伦比的可怕剑意,朝着黑雾斩下! 剑光掠过,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黑雾尽数消融。 百鬼尽灭,在剑意之下进入轮回。 那只强大的厉鬼则在硬生生承受了冷长空的最强一剑之后,瞬间退下,落在了百丈开外的一座坟墓上头。 与暗色融为了一体。 冷长空知道,那只厉鬼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它还会再来! 所以他并不打算停止装逼的姿态,趁着剑光未散,剑意尤在巅峰,他要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接近六楼的剑意,想要斩杀一只六楼往上的强大厉鬼,虽然很难,但并非没有可能! 剑之道,遇强则强! 冷长空再次将长剑握紧,百米剑光转向坟头。 “剑......噗!” 这一次,他的剑,没能再来。 一口鲜血喷向了虚空,将冷月染红。 李三思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惊恐的脸色瞬间苍白。 冷长空缓缓低下头,看到腹腔多了一根白骨。 从后背直入,穿腹而过,黑雾缠绕其间,正在吞噬着自己的剑道气魄。 “苏......羡!” 冷长空艰难吐出两个字,手中长剑默然坠落。 剑意瞬间消散。 百米长的剑光亦在刹那间消融。 苏羡紧贴着冷长空的后背,长发飘舞,落在脸上,遮住了满眼的死气。 他的左手按住了冷长空的肩膀,右手持骨剑将其完全贯穿! 他的动作仍没有停,骨剑继续深入,将冷长空整个人带动着往前挪步,直至来到一座坟墓前。 冷长空已经无力抬头,骨剑封印住了他的所有气息。 体内剑意亦被完全摧毁。 他离死,已经不远了。 仅存的意志迫使他挺直身子,可疼痛感在骨剑的穿刺之下被无限放大,他最终不仅没能挺直,反而跪倒在了地上。 苏羡再一用力,直接将冷长空死死的钉在了坟墓之间。 此时的冷长空,和刚见到苏羡时跪在坟墓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剑道崩塌......冷长空,闭上了眼。 双手无力的垂落。 就算没死,也没剩几口气了。 局势发展的太快,短短几息的时间便进行了多次反转。 站在一边的李三思看傻了......逼王冷长空,就这么领盒饭了? 苏羡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持剑直刺的姿势,似乎担心冷长空会突然诈尸。 李三思惊慌之余,没来由的悲伤起来......冷长空虽然爱装逼了些,但对自己是真爱啊! 自白鹿门之案开始,他便对自己心存最大的善意。 哪怕此刻被骨剑贯穿,也是因为要救自己......悲伤之余,便是暗恼。 自己就不该来这里! 整个一拖油瓶! 但他知道此刻并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必须马上救冷长空出去! 要不然他就真的彻底凉了! 可怎么救? 青衣苏羡就挡在冷长空身前,自己根本无法接近。 暗影坟墓间还有另外一位鬼界高手的存在,实力应该在六楼往上。 这两只鬼自己都惹不起......不要说救冷长空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生死重压下,李三思反而冷静下来。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思维宫殿中正在闭关的魔道祖师。 冷月之下,李三思强行压下恐惧,瞬间进入思维宫殿中,来到了金色牢笼前。 先是低声求救,魔不鸟他。 语气急促起来后,魔还是不鸟他。 李三思所有期待顿时化作无边怒意,开始口吐芬芳。 料想以魔的骄傲,应该受不了吧? 可魔却一反常态,任凭李三思如何无能狂怒,不鸟就是不鸟。 安静的像是已经死去。 李三思知道魔就藏在金色牢笼的后面,并且能感知到自己的心声,可它为何不出来? 彼此之间已有羁绊,自己若是死了,它还能活得了? 努力无果,李三思带着怒火和疑惑退出了思维宫殿。 至此,已是必死之局! 他心灰意冷,恐惧随之看淡。 临死之前,再去看一眼冷长空吧,如果他还没死的话,就把那八百两银票还给他先。 已经欠了一条命,这钱,可就真不敢要了。 所幸,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要是能带着冷长空再穿越一次,回到自己的那个年代就更好了。 自己一定好好尽下地主之谊。 胡思乱想间,李三思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前多出了一道鬼影。 它静默于月光之下,身形和正常的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于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袍子,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无比老成。 只是它的整张脸却被一层幽深的黑雾给笼罩住,看不清模样,神秘且可怖。 “我们鬼界有一个规矩,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友军。” 鬼影忽然开口,吓了李三思一跳,“你踏马的!什么鬼!” 出口就是前世国粹,鬼影明显愣了一瞬。 思路都被打断。 李三思这才发现身前多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好在他生死看淡,虽有恐惧,但裤子好歹还是干的。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张嘴又冒出一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是从哪冒出来的?!以为我大魏无人不成?” 刻意低沉着嗓音,言语间颇具威严。 内心却在唱忐忑。 鬼影望向了坟墓边的苏羡和冷长空,“大魏的人,都在那里。” 李三思噎住了......还能不能聊了? 片刻沉寂,鬼影找回了思路,“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冷长空,你就是鬼界的客人,今天就不用死。” 听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打起精神来,“看来有得商量。” 但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果它只是想在大魏皇城找一个“自己人”来安插内线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冷长空才对,怎么会轮得到自己? “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李三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目前来看,除了英俊以外,我几乎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你利用的。” “你倒是挺幽默的。” 鬼影怪异的笑了几声,“说实话,我知道你的确一无所有,甚至于你所说的英俊,我都没有看到。” 李三思尴尬的转过头。 有些伤自尊。 “但我也知道,大魏刑狱司的那几个老家伙,都很想把你招入麾下......这便够了。” 鬼影笑道:“跟着他们下注,总是没错的。” 它的眼神再次落在了冷长空身上,“杀了他,你就能活下去,但也就意味着从此和执笔人结了仇,无法继续在大魏立足。但你不用怕,我们鬼界,欢迎你。” “所以,选一个吧,死,或者背叛?” 鬼影静静的“看”着李三思,等待着他的回答。 黑雾笼罩下有双眼,冷漠中带着肃杀。 冷月依旧高悬,似乎是第三方的见证......见证着一只鬼的堕落,或者,一个人的重生。 李三思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他在思考,也在酝酿情绪。 直到冷风渐起,将乱葬岗中的死气缓缓吹散开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才响起:“老实说,我刚来不久,对这个大魏王朝,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就算投靠了你们鬼界,我也不会于心不安,所谓的背叛,就更谈不上了。” 听上去有点妥协的意思。 鬼影笑了。 冷笑中带着讥讽。 似乎早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天上的冷月晃了晃,像是在摇头。 可李三思还没说完。 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极度陌生的认真,以及专注。 随即望向被钉在坟墓前的冷长空,大声说道:“但如果为了活命,而杀了为我倾注一腔热血的冷大人,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他身形瘦弱,未曾修行,看上去弱到不行。 但此刻面对气场强大的厉鬼,他却毫无畏惧,像个勇士一样咆哮起来,“你他娘的鬼东西!给老子听好了!我李三思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动冷大人一根汗毛!有种你就干死我!干不死老子就去刨了你家祖坟!淦!” 突如其来的咒骂,让冷月无光。 口水都快喷到鬼影脸上。 李三思立死志找回了祖安人的骄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冷月下的鬼影像是被骂懵逼了,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许久之后,黑雾突然散去,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你让我很意外。” 中年男子板着脸,平复着情绪,“冷长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李三思愣住了......鬼都这么帅的吗? ”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三思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是秦逍遥,执笔人大司长。” 中年男子双手背后,平静说道:“恭喜你通过面试。” 第三十二章加入执笔人 秦逍遥? 考核? 李三思望着眼前散去黑雾,露出英俊不输于自己,且多了几分男人味的那张脸,陷入懵逼状态。 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或者说,都是演戏?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坟墓那边......尼玛! 原本被骨剑钉在坟墓上的冷长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驻剑而立,微微昂首,摆出了一贯的高手姿态。 黑色武士服在风中飘动,显得潇洒且随意。 看这逼样,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见李三思望来,他平静与之对视,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丝无比温和的笑容。 在他身边,青衣苏羡平静肃立,手中的骨剑变成了一支黑色的长笔,从容而握,像一位儒生。 满头黑发不再遮住面容,而是被一根不知从哪摘来的细草束起,眼含星光,神情淡然,帅的不要不要的。 李三思满脸呆滞。 他指了指坟墓边的苏羡和冷长空,“你们合起伙来玩我?”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平静摇头,“都是我的主意,苏羡知情并且全程配合,但冷长空此前并不知道我的计划。当然,不排除他中途领悟的可能。” 所以,秦逍遥是导演,苏羡是主角,冷长空是龙套,自己是毫不知情,并且被强行拉上台进行互动的观众?...李三思心里骂了声娘。 “这月亮是假的?” 李三思指了指天上那一轮冷月,随后望向黑暗中的乱葬岗,“这些坟墓也是假的?” “都是幻术。” 秦逍遥挥了挥手,拨弄着身前黑暗,似拉开帘幕一般随意。 李三思顿觉眼前有块无形的黑幕被掀开,冷月坠落,黑暗消散,抬头一看,骄阳正美,红光漫天,暖色撞入心怀,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环顾四周,死气沉沉的乱葬岗已经消失不见。 还是那片深山,还是那条小道,曲径之间,冷长空和苏羡大步走来,行至李三思身边时,二人一左一右拍了几下李三思的肩膀,显得无比热情。 冷长空拍完马上离手,苏羡却仍搭着他的肩膀,并且有抚摸的小动作。 李三思没当回事。 “白鹿门一案虽让你名声大噪,但我执笔人诸位同僚却仍对你不以为然,毕竟那个案子在常人看来或许很难,但在执笔人眼里,却不值一提。” 苏羡开口,声音阴柔且散漫,“若不是长空每日求着司长大人再给你次机会,只怕你这辈子都无法加入执笔人,你我也永远不能见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 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基佬吧?...李三思看了眼苏羡,立马低头。 心中一阵恶寒。 对方眼神中的暧昧神色太赤裸。 冷长空皱起眉,“你谢我做甚?” “自然是谢谢你把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男人送到执笔人来。” 苏羡盯着李三思,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三思满脸惊恐,下意识望向冷长空。 “苏羡!他是跟我的。” 冷长空提醒到。 语气中带着警惕。 “你我是多年搭档,跟你不就等于跟我?” 苏羡捏了捏李三思的肩膀,“瘦是瘦了点,但是稍作调教,呸,稍作训练后,应该会有前途。” “我劝你自重!” 冷长空将长剑举了起来,神情不再淡定。 共事多年,他知道苏羡确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李三思要是跟了他,可就,难顶了啊! 苏羡收起笑容,手中黑色长笔间有笔墨散开。 他冷笑道:“怎么?还想打?” 演戏有演变成实战的趋势。 打死这个变态!...李三思腹诽心谤,假意劝道:“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跟谁不是跟呢?” “都别争了!” 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沉默许久的秦逍遥方一开口,顿时镇住了场子。 冷长空驻剑不动......他相信司长大人会做出公平的判决。 苏羡收起了长笔,手也从李三思肩头挪开。 只是眼神还是那么暧昧......司长大人应该懂我的心思。 秦逍遥盯住李三思,突然昂首说道:“他跟我。”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真尼玛不要脸! 冷长空深吸一口气,“无耻秦逍遥,你枉为司长!” 苏羡黑起了脸,“卑鄙秦逍遥,你不当人子!” “谁有意见?” 秦逍遥扫视全场,淡定开口:“可以提出来看看。” 冷长空与苏羡对视一眼,无声摇头。 官场多变,很多时候需要让他们做出妥协。 尤其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 这是必要的让步。 秦逍遥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今日考核,你二人辛苦了,回去每人领三十两银子劳务费。” 随意打发完二人,他的眼神便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你还有问题吗?” “有!” “问!” “我现在已经加入执笔人了?” “废话!” “就因为我没有杀冷长空?” “没错!” 秦逍遥很认真的看了一眼李三思:“执笔人的真正理念,从来都不是破案,而是在破案或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抛弃自己的同僚......生死与共,你要是做到了,你就是我兄弟。” “我秦某人不能保证执笔人衙门里个个都是探案天才,或者个个都是武道高手,但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他神情专注,说到最后情绪稍显激昂。 苏羡插了一句:“所以咱执笔人衙门里的兄弟是出了名的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李三思呵呵了两声,“刚刚是谁差点打起来?” 冷长空深受感染,忍不住附和了一句,“咱执笔人衙门在刑狱司中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凤起,你再也不用担心出去会受人欺负了,万事有咱秦司长替你出头。” “嗯~?” 秦逍遥看了冷长空一眼,表情疑惑。 “真的吗?” 李三思望向秦逍遥,满脸振奋......现在缺的就是靠山! “嗯~!” 秦逍遥收回目光,平静颔首,“执笔人不怕事,但记住,咱也不惹事。” 前一句是实力,后一句是忠告。 李三思眨眨眼,“要是有人惹咱呢?” 秦逍遥不说话了。 沉寂了片刻后瞪着李三思,“你该不会惹什么麻烦了吧?” 果然是老狐狸啊......李三思摇摇头,“对我来说算是麻烦,对您来说,那就不值一提了。” “说说看!” 秦逍遥双手背后,云淡风轻。 “三法司对我恨之入骨!” 李三思直入正题,“不久前刚刚派来杀手,得亏我跑得块。” “不值一提! 秦逍遥松了口气,笑道:“今日过后,你加入执笔人的消息将会传遍大魏皇城,如此高调入职,既是为了让三尺阁和监察院的人死心,也是为了给三法司的人一个忠告,让他们不要再来骚扰你。” “若是他们还来呢?”李三思试探着问道。 “他们敢杀你一个,我就敢杀他们全家。” 秦逍遥淡定开口,不怒自威。 老大就是老大,霸气侧漏!...李三思心里有了底,“那楚白狼肯定就更加不值一提喽。” “谁?” “楚白狼。” “耍刀的那个?” “对的啊。”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秦逍遥陷入沉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怂了?” 冷长空的声音响起:“区区一个楚白狼,不足为虑吧?”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秦逍遥沉眼望向冷长空。 “长公主身边的侍卫?” 冷长空皱起眉头,“就算有长公主做他的靠山又能怎么样?刑狱司皇权特许,除了神皇和祭酒大人,没人能对我们的人指手画脚。” 秦逍遥摇摇头,“长公主自然不用担心,她对李三思应该没有恶意......但,曹人往呢?” 世人皆知,楚白狼是曹人往最得意的学生。 刀法尽得其真传。 曹人往?...李三思翻动着原主记忆,“大魏大内第一总管,三朝老太监,是个一等一的老阴逼。” 冷长空犹豫道:“他敢插手刑狱司的事?” “神皇一生只信两人,一个是祭酒大人,另一个,便是大太监曹人往......他的权力,可是比狱神大人还要大的。” 秦逍遥忧心忡忡的看了李三思一眼,“最重要的是,他比我还要护短......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的。” 楚白狼那小子后台这么硬?难怪那么嚣张!...李三思问道:“那怎么办?” 总不能白白被他砍吧? 秦逍遥说道:“据我所知,楚白狼虽然骄傲,却也从不主动惹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了?” 都是英俊惹得祸...李三思说道:“据说,是因为长公主。” “长公主?” 秦逍遥不解,“你和长公主有过节?” 李三思摇摇头,“她好像看上我了......然后,楚白狼吃醋了。”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什么! 三束目光同时望向他,带着审视的味道。 苏羡第一个不信,“恕我直言,长公主面首无数,而且个个都是小白脸,她怎么会看上你?” 秦逍遥和冷长空没说话,但都有着同样的疑惑。 你也太直接了吧?...李三思羞赧的低下头,“或许,长公主口味变了,就好我这一口?” 这...... 苏羡变了脸,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来是吃醋了。 冷长空低着头,望着驻地的长剑发起呆。 秦逍遥转眼望向天边,本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但身为大司长,还是要表个态。 他说道:“若真如此,那是最好了,长公主不会让楚白狼乱来的。” 第三十三章大魏国运的衰退 秦逍遥不想在背后过多议论长公主,这是大不敬。 所以简单几句,便将此事彻底揭过。 “希望如此吧。” 李三思叹了气。 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既然已经加入了执笔人,便等于多了座无比强大的靠山。 就算楚白狼还想杀自己,也要掂量下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至于曹人往嘛......李三思暂时不愿去想,那等人物若是真想对付自己,挖空心思也没用,该死还是得死。 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好好探案。 好好练剑。 当然,还要防着基佬苏羡。 暖阳下,李三思忽然摆正姿态,对着秦逍遥恭敬行礼:“日后,就全仰仗司长大人了。” 随后又对着冷长空和苏羡拱拱手,“二位,同僚一场,还请多多关照。” 入职第一件事,先搞好领导和同事关系,没得错。 他最后一句话主要是对苏羡所说。 冷长空对他的好早已明了,尽在心里,不必多言。 “好说好说。” 苏羡笑着去拉李三思的手,被冷长空提剑拨开,“明日我带你去领制服和腰牌,顺便大家伙儿一块儿聚一聚,也好互相认识下。” 颇有几分老大哥的风范。 李三思当场笑道:“有劳冷大哥了。” 冷大哥?...苏羡脸黑了下来。 他转动着手中长笔,一言不发。 冷长空也注意到了李三思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情大好,“兄弟一场,不必客气,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要不,我请大家去秦淮河听小曲?” 李三思犯浑了,“那里我熟,吃酒听曲可以打折!” 秦淮河向来是让友情升温的不二场所。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苏羡怪笑了一声,仍不言语。 秦逍遥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忍着没发火。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投去疑惑的眼神,“我说错啥了?” “凤起,秦淮河一事日后不准再提!” 冷长空满脸正气,厉声喝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加入执笔人,从此便不准再去秦淮河!这是司长大人定下来的规矩!念你是初犯,便不追究了,日后可要担心点!” 声音很大,语气中却听不住多少责怪。 更多的还是忠告。 我擦!忘了这一茬了!...李三思心态崩了,“这秦逍遥变态吧!私人生活也要管?” “晓得了。” 李三思低眸应了声。 随后偷偷看了秦逍遥一眼,迅速低下头。 对于这位黑袍裹身的小狱神,他打心眼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冷长空,李三思暂且还是跟在你后面吧,等教会了他执笔人里的规矩,再送到我这里来。” 秦逍遥冷冷扫视了一眼李三思,“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来了,就必须遵守!执笔人的刑罚一百八十条,我希望不会用到你的身上。” 语气中警告味十足。 李三思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样子。 心态早已炸裂......从此不去秦淮河?这不是要了我的亲命吗? 看来以后只能安排上门服务了。 随即想到花魁苏姬,也不知道执笔人的那两位新兵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请动苏姬过去铺床? 一想到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李三思心里直痒痒。 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宠幸一番。 可秦逍遥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训斥完毕,便又对着冷长空和苏羡吩咐道:“鬼界入国门的事情,尽快调查清楚,秘密进行,非必要不得引起恐慌。” 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诺!” 说起正事,冷长空和苏羡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鬼界?...李三思心里一惊,“开玩笑的吧?不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幻术所致吗?哪里来的鬼界?” “在进行这场考核之前,我们确实杀了一只鬼。” 秦逍遥语气稍显沉重,“虽然只是一只毛头小鬼,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那种,但却给了我们一个信号,鬼门已开,被大魏国运镇压在地底深处的鬼界大军,已经有了来此人间的能力。” 李三思目瞪口呆。 苏羡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笔而立,不搞基的话,他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他接过秦逍遥的话:“本来我们的考核只是在这孤山深林之间安排一场简单的伏击,正是因为那只小鬼的出现,才让我们突然来了兴致,幻化出地底鬼界来,打算给你的意志来个双重受压,所幸,你扛下来了。” 言语间几多欣慰。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也愈发暧昧。 李三思早已陷入震惊和思索中,没空鸟他。 鬼门已开? 意味着什么? 那些被困在地底深处的孤魂野鬼随时都会窜出地面,在大魏皇城中四处游荡? 鬼和人不一样。 哪怕是最低级的小鬼,依然有着无视地形,可以在任意场合行走活动的能力。 试想一下,你正在床上睡觉,突然惊醒,睁眼时发现屋子里飘着几只游魂恶鬼,而且是吐着舌头的那种,它们盯着你笑,你怕不怕? 李三思打了寒颤,想起了魔说过的一句话: 大魏国运正处于不断衰退的过程中。 开始他不以为意,以为它是在危言耸听。 现在看来,是假不了了。 可是,无论从哪方面看,大魏王朝的实力都仍处在人间最顶尖的水平,哪怕妖族和南晋国联手都无法撼动军神李密所率领的屠龙军,国运应该正值巅峰才对,又怎会衰退? 李三思很不理解。 他望向秦逍遥,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此事我也无法做出解释。” 秦逍遥双手背后,眼神中散发着几缕神光。 他突然面向皇城方向,说道:“过几日我便会去向神皇禀报此事,希望能请国师出面,为大魏王朝卜算一卦,吉凶如何,自有分晓。” 大魏国师?那个八楼菩萨境的佛宗高手? 李三思放松下来,随即开始自嘲,“自己连剑道一楼都未曾登上,还好意思去关心大魏国运的衰退与否,这不是胡闹吗?” 总之有祭酒在,大魏王朝倒不了就是。 一声长叹,带着小人物的唏嘘。 沉寂关头,暖阳之下忽然出现了一道灿烈无比的金光。 咦?熟悉的气息...李三思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 金光之下,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带着王友德以及一票装备齐全的将士们现出身形。 他们也是追踪执笔人的信号而来。 只是此前秦逍遥以幻术遮蔽了孤山气息,所以白衣术士未能发现这条小道。 直到此时才通过强大的神念感应到孤山有人,找寻过来。 王典尉一眼便看到了李三思,见他与执笔人站在一起,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面色沉稳,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眼神很快便从李三思身上挪开,落向秦逍遥,平静说道:“没想到竟是秦司长您亲自带队,看来你们是不需要帮忙了。” 执笔人的金色信号代表满城求助,并不局限于执笔人同僚。 王典尉看到信号后便能带人过来,算他有心了。 秦逍遥双手背后,静静的盯着王典尉,叹道:“友德,许久不见,你愈发苍老了。” 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 王典尉面无表情,简单说道:“是人都会老的。” 听上去有些刻意的生分。 秦逍遥却不以为意,他走上前去,想要拍拍王典尉的肩膀,却被躲开,单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随之收回。 “十年前我便说过,加入三尺阁,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秦逍遥看了一眼三尺阁众人,随后目光再次落在王典尉身上,“赵怀远这个人我最了解,生性自私,狂妄自大,你在他身边做事,讨不了什么好的。” 王典尉没说话。 心绪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 三尺阁的将士们见不得有人诋毁自家司长,想要发飙,可面对的却是刑狱司最有权威的秦司长,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个个冷着脸,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只有白衣术士开着天眼站了出来,说了一句话:“三尺阁的事,就不劳秦司长费心了。您的话,我会转带给赵司长的。” 金光下的白衣术士显得尤为自信,哪怕面对秦逍遥的强大气场也毫无惧意。 冷长空看了白衣术士一眼,右手准备拔剑。 苏羡冷笑了一声,他提起长笔,笔墨缓缓散开,只差一步便要融入金光之间。 秦逍遥瞪了他们一眼,“做什么?都给我退下!” 这该死的压迫力!...冷长空与苏羡二话不说,各自收剑落笔,退到一边。 再不敢胡乱出头。 他们深知秦司长的脾气......平日里把他们当兄弟,你皮任你皮。 发起火来他们就是弟弟,想怎么锤怎么锤。 秦逍遥深深看了一眼白衣术士,没有理会,他再次望向王典尉,“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执笔人的大门都将永远为你敞开。” 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 王典尉将双手拢入袖口,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回话。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声的拒绝。 这便是他的态度。 秦逍遥有些失望,却并不觉得意外。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典尉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秦司长这边无恙,我就告辞了,日后若有机会,来我三尺阁喝茶。” 一句话划清界限。 秦逍遥眉眼低沉,不再言语。 王典尉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他看着这位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守城少年,终于明白当夜他为何会拒绝自己了......在三尺阁和执笔人之间,他终究是选择了后者。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当是自己错付了。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王典尉平静开口,说不出喜怒。 白衣术士同样看来,三只眼里都带着失望。 李三思愣了一瞬,低下头来,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对于王典尉,他确实是心有愧疚的。 无人回应。 再抬头时,一缕金光闪过,三尺阁众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三思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秦逍遥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神色怅然,“友德他,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个好人。” 李三思幽幽叹道。 孤山之间,有风吹过。 带来几度寒凉。 第三十四章今夜无人入眠 再晚些时候,李三思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 冷长空提剑跟随。 问他为什么跟着,就说有些规矩还是要提点下李三思。 李三思知道冷长空心里还惦记着从秦淮河过来给自己铺床的丫鬟,男人之间心照不宣。 苏羡本也想跟着过去,被冷长空拔剑赶走。 秦逍遥因为王典尉一事导致心情低落,嘱咐李三思明日去执笔人报道后便也飘然离开。 从城南赶到城北,跨域几十里路,李三思全程靠双腿。 修行第一步,劳其筋骨。 他乐在其中,却也累到不行。 等来到小院门口边的时候,已经过了黄昏。 李三思全身湿透,倒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冷长空御剑而至,落地之时看了李三思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半途便会喊停,求我带你回来,却不想竟能坚持到底。凤起,凭此意志,我相信你将来的剑道修为一定在我之上。” 一半出自真心,一半来自老大哥的勉励。 李三思艰难起身,还没说话,白天见到的那两个腰间挂木牌的新兵便从隔壁出来了。 想来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冷大人!” 俩人小跑着过来,“你们终于回来了......秦淮河来的那位姑娘等了你们一天了。” “哦?” 冷长空来了精神,看了一眼紧闭的小院大门,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身上的黑色武士服。 确认没有留下一丝褶皱过后,他驻剑于地,双手按在剑柄上,摆出姿态后漫不经心问道:“她还没走?” “没呢!” 新兵甲说道:“我观察过了,这间院子里的烛火还亮着,应该是在等冷大人您回来。” 新兵乙凑了过来,恭维道,“冷大人,那位姑娘一定是您的相好吧?看她那模样和身段,可不像一般人啊。” 从头到尾,俩新兵都没有去看李三思一眼。 “别乱说!” 冷长空心里美滋滋,却故作淡漠,“什么相好的?她只是一个丫鬟。” 俩新兵一脸“我懂”的表情,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秦淮河头牌花魁能是一般人吗?...李三思坐在地上没有起身,抬头望着两位新兵,“二位可曾去过秦淮河听小曲儿?” 只要去过秦淮河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苏姬的艳名。 除非是俩瓜皮。 本打算借着这个话题与俩新兵拉近距离,毕竟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 可以互相关照下。 可俩新兵并不想搭理李三思。 看都不看他一眼。 眼神随之落向小院大门,“我们带着苏姬姑娘回来的时候,秦淮河的公子哥可都追着后面跑呢,啧啧,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采花大盗呢。” 冷长空心里一惊,“发现有人跟踪你们没?” “冷大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俩新兵说道,“苏姬姑娘有随行马车,跑的快,那些公子哥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能追的上?” 他们早已看出来,苏姬姑娘不是一般的丫鬟,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人气。 很可能是冷大人在秦淮河秘密包养的小妾。 他们虽然加入执笔人不久,却也知道秦司长立下的规矩,不准私去秦淮河。 冷大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孤身一人,难免寂寞。 又不能公然泡妞,只能来阴的了。 能理解。 冷长空放下心来,看了俩新兵一眼,“做的好。” 随即拍拍他们的肩膀,“好好干,我保你们上位。” 先把大饼画起来。 俩新兵受宠若惊,恭声道谢。 李三思冷眼旁观,这俩人典型的势利眼。 不处也罢! 突然“吱呀”一声响,老院子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几人同时望去。 俩新兵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邪光,“嘿”了一声,“冷大人,苏姬姑娘迎你来了。” 冷长空挺的笔直。 他盯着门口的苏姬,僵住了。 兴许是到了夜里,寒意加重,苏姬穿的有点多,繁美的长裙外还套着一件浅蓝色的罩衣,将她的酥胸裹得紧紧得。 可这不仅没能遮住她的曼妙身材,反而更显出了她那含苞待放的满身风情。 樱桃嘴,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难怪秦淮河的公子哥会追着她跑,搁谁谁不追? 冷长空被苏姬无意间扫到了一眼,如遭雷击......有种要上天的感觉。 他原地不动,双手却将长剑握得更紧,努力压制着内心的躁动......凤起哪里认识的这只妖精? 俩新兵白日里光顾着赶路,没能仔细打量苏姬,此刻再一看,眼都直了......冷大人的眼光果然相当可以! 有风吹来,将苏姬的长裙卷得老高。 冷长空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双雪白玉腿......中年大叔差点喷了鼻血。 俩新兵也绷直了身子。 感觉身体有些异样。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冷大人今晚可有的快活了!” 俩新兵向冷长空投去羡慕的目光。 苏姬的桃花眸在众人身上轻轻扫过,随后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她往我这看了!” 冷长空,俩新兵心中同时振奋起来。 更让他们振奋的还在后面。 苏姬开始动了! 她压下了长裙下摆,两条大长腿迈过门栏,摇曳着诱人的风姿,朝着几人款款走来。 一举一动间皆是难以遮掩的动人韵味。 看她的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竟然就有了这般让人无法抵挡的风情。 秦淮河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她来了!” 冷长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狂跳。 他已经闻到了一股女子的芬香......多么怀念的味道。 俩新兵把目光从苏姬的两条腿上艰难挪开,他们不敢看了。 夜色撩人,他们担心会失态。 毕竟是冷大人的女人,看一眼是欣赏,看多了可就成亵渎了。 苏姬扭动着腰肢,终于来到了几人面前。 俩新兵避开了她的眼神,心里直冒火......冷大人,看你表演了。 可冷长空却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驻剑摆造型,跟个木头一样。 对于苏姬的到来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因为他知道,这位来自秦淮河的姑娘,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苏姬看了冷长空一眼,温柔一笑,差点震碎了他的剑心。 她很快低眸。 然后弯下了腰。 在俩新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苏姬俯身跪在了李三思面前,胸前的一对柔软撞上了他的手臂,没有刻意避开,反而贴的更紧。 冷长空呼吸急促起来。 俩新兵刷新了三观。 “李郎,怎么坐在地上了,快起来。” 苏姬将李三思的手放在自己肩头,环住他的腰身将其扶起,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那动作说不出的亲昵温柔。 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双眸间皆是数不清的情意。 对于身边的另外三人,苏姬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她眼中,这三人和秦淮河两岸那些寻欢的男人们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刻意的压下了情欲,但是偶尔显露的那一丝邪念是躲不掉的。 俩新兵看了冷长空一眼,随后眼神又落在了李三思和苏姬身上,二脸懵逼,“敢情秦淮河的这位姑娘不是冷大人的小妾?是这小子的?凭什么?!” 这尼玛世道变了! 虚荣心暴增的李三思搂过苏姬,借力靠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冷长空,“叫冷大哥。” 颇有几分大男子气概。 苏姬顿时低下头,轻声唤道:“小女苏姬,见过冷大哥。” 小媳妇般顺从。 声音软糯香甜,叫的冷长空心花怒放。 他微微颔首,尽量保持着沉稳姿态。 平静呼吸,努力压下心头躁动。 随后开口,“深夜已至,不知苏姑娘是否要回秦淮河,如果需要的话,冷某人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他便看了李三思一样,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俩新兵鬼使神差来了一句,“冷大人,去秦淮河的路我们熟。” 熟你吗!...冷长空瞪了他们一眼,不怒自威。 再望向苏姬时,依然是云淡风轻的高手风范。 若是在往日里,李三思可就真不打算留苏姬过夜了,也好送冷长空一个顺水人情。 可如今加入了执笔人,明日就去报道,往后去秦淮河快活的日子可就越来越少了。 所以今夜,他当仁不让! 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冷长空。 于是把选择的权力留给了苏姬,“要回去吗?” “奴家想陪陪李郎。” 苏姬柔声说道。 没有半点犹豫。 李三思顿时望向冷长空,歉意的笑了笑,“冷大哥,要不,改日?” 冷长空心里一阵失落。 被他掩藏的很好。 他提起长剑,洒脱一笑,“那就这样吧,凤起,别太晚,别忘了明日一早去执笔人报道!” “执笔人?” 俩新兵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新兵,能和冷大人以兄弟相称,又能泡到秦淮河的妞,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顿时友善了不少。 “忘不了!” 李三思说道,“明日一定准时到!” 他知道,今夜冷长空将要再次用双手成就自己的梦想。 冷长空点点头,不再言语。 握紧长剑便转身离去。 他怕再多看苏姬一眼便要沦陷。 俩新兵仍留在原地,打算与李三思套个近乎。 李三思却已经搂着苏姬往院内走去。 从头到尾没再看他们一眼。 ...... 深夜,焕然一新的屋内温暖如春。 李三思泡在苏姬准备好的浴桶里,感觉身心舒爽。 一日的疲乏像是全都没了。 “李郎,今日,隔壁院里的那两人看奴家的眼神不正。” 苏姬已经脱去了罩衣和长裙,只披着一件薄纱跪坐在浴桶前,柔嫩的双手在李三思身上轻轻按捏,替他洗净风尘。 眼神不正才是对的,要是看你无感,那才不对劲......李三思深情望向苏姬,“娇贵的花朵总容易惹人流连,你要习惯。但我希望,你这朵花,永远只在我这里盛开。” 苏姬脸色羞红,感觉浑身滚烫起来。 “李郎说话真好听。” 苏姬的手从按捏改为抚摸,动作越来越温柔。 她柔声道,“从没有人与奴家说过这种话。” “你喜欢就好。” 李三思往后靠了靠,脑袋枕在了木桶边沿,闭眼享受起来。 蒸气缭绕间,苏姬身上的薄纱不知在何时滑落。 她也想要进入浴桶中。 李三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语气有些难言的沉闷。 惊扰了满屋的春色。 苏姬那对桃花眸眨了眨,起身的动作停住了,顺势给李三思按揉起脑门来。 她轻声说道:“奴家听着在。” “秦淮河公子哥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只依着我?” 李三思漫不经心问出了这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无论从哪方面看,过去的自己,都不像是一个能泡到花魁的人。 他总觉得苏姬另有图谋。 该不会她真是个妖精,借着花魁的身份来吸食阳气吧? “李郎在怀疑什么呢?” 苏姬眸间忽然出现了一点水光。 李三思转过头望去,花魁娘子小声抽泣起来,“难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好熟悉的台词。 “不需要吗?” 李三思叹道,“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此情此景,再多说什么未免太煞风景了。 他忽然起身,一把抱起惊呼出声的花魁娘子,往床上走去。 吸就吸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隔壁小院的俩新兵已经住了好几天,今夜才知道原来院子的隔音这么差。 他们听着隔壁的动静,辗转反侧。 今夜无人入眠。 第三十五章执笔人小木牌 天还没亮,近乎虚脱,却还不想离开的苏姬就被秦淮河来的马车给接走了。 可不能让人看到秦淮河的头牌花魁在外面跟人过了夜。 身价会大跌。 随身侍奉的丫鬟看到自家花魁娘子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李公子就这么不知道疼人吗?” 说着给苏姬盖上软和的裘被。 苏姬脸上挂着尚未褪去的红晕。 闻言笑了笑,“他呀,看着瘦瘦的,在我身上,却跟头牛一样......我喜欢的很。” 花魁娘子说话一向露骨,丫鬟虽早已习惯,此刻却还是脸红起来,“李公子有这么厉害吗?” “死丫头你还不信?” 苏姬看了她一眼,“下次我不行了,就换你去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总之丫鬟没吭声了。 李三思坏坏的样子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那位李公子每次去找花魁娘子的时候,可都是一天一夜不起床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我怎么想起这些了?” 丫鬟迅速低下头,眸子羞得能滴出水来。 惹来花魁娘子一阵调笑。 在秦淮河,丫鬟跟着自家花魁娘子一起侍床是常有的事。 也算是秦淮河的一种优良文化了。 颇受人欢迎。 马车迅速远去,奔向同样热闹了一整夜的秦淮河。 李三思也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 一夜平静,辰时准时醒来。 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疲态。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耐力的增强。 醒后他未起身,试着在床上做起平板支撑,本以为和前世一样几分钟完事,却没想愣是被他熬过了一个时辰。 四肢发软,小腹抽筋,可下床之后没过多久这些症状基本上就消失了。 简直离谱! 权当是天赋异禀了......李三思二话不说又跑到院里扎起马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先是全身疲累,而后精神舒爽。 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块块都鼓起了不少。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登上一层楼了。 后天体魄,应该会更加持久吧......脑海中不由浮过苏姬的脸蛋,一阵躁动。 巳时一刻,从小院跑步出发,直奔执笔人衙门。 隔壁俩新兵刚好也在这时出门,看到了李三思,顿时热情的想要打个招呼,“这位同僚......” 咧开的嘴角看上去无比讽刺。 李三思理也不理,哼着小曲儿急速掠过。 老子记仇着呢。 “呸!什么玩意儿!” 新兵甲骂道,“狗眼看人低!老子最看不起走后门的家伙。” 想起昨夜冷长空对李三思的热情态度,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对方是靠着过硬的关系加入执笔人的。 “走后门一时爽,可到了里面,就要看真本事了。” 新兵乙冷笑道,“执笔人可不是混吃等死的地儿,案子破不了,再硬的关系都是白搭。听说咱那位秦司长,原则性极强,探案摸鱼者,一律都让滚蛋。哼,我看这小子能撑几天。” 言语间颇有些酸味儿。 ...... 李三思赶到执笔人衙门时,发现冷长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刚打完招呼,青衣苏羡拎着黑色长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这基佬今天还化了个淡妆......李三思拱拱手,“见过苏大人。” 迅速起身,往冷长空身边靠近了一些。 刻意的与之保持距离。 苏羡也不在意,他缓步走来,竟然直接上手,捏了捏李三思因为快速奔跑而微微红润的脸蛋,笑道:“从新兵营跑过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你连气都不喘几下,体力蛮好啊。” 神经病吧你......李三思尬笑了一声,直接躲在了冷长空身后。 只露出一只脑袋来。 苏羡打算绕过去,却被冷长空伸手拦下,“别闹了,今日凤起入职,你别耽误事!” 说话间长剑发出了一声嗡鸣。 带着极浓的警告味。 “一时失态。” 苏羡提笔笑道,“来,我带你去领制服和腰牌。” 说着便要去拉李三思。 “一起去吧!” 冷长空挑开苏羡的手,看了一眼李三思,“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等熟悉了执笔人的办事制度,我再送你去秦司长那边。当然,剑道修行,我还是会继续教你。” 苏羡突然插嘴,“别看我持笔,其实剑术我也不差,你要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亲自教你。” 这位同志,请自重!......李三思望向苏羡,礼貌性的笑了笑,心里叹了口气,“你的贱,不是我的剑。” “边走边说。” 冷长空压根不想搭理苏羡,领着李三思往后勤办事处走去,顺便介绍起执笔人的工作内容,“衙门里除了秦司长外,下分金银铜木四大组,探案一事往往都由金银二组统管,偶尔也会下发简单的案件交给铜组处理。” “但大多数时候,铜组和木组都只负责衙门里卷宗的整理和记录,以及文书的抄写。职位虽然低,但是工作任务却较为繁重,且很重要。很适合磨练人。” 从基层做起嘛......李三思看了一眼冷长空黑色武士服下晃荡的银色令牌,问道,“冷大哥升入银组用了多长时间?” 他打算旁敲侧击下执笔人衙门的晋身机会多不多。 “五年!” 冷长空叹道,“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从木组升到了银组。放眼执笔人,也只能说一般。” 说是一般,可听他的口气却是相当的骄傲。 以你的脑子,已经算是相当走运了!...李三思心里有了底,“连冷长空都能在五年内升到银组,我怎么着也不能比他差吧?” 与李三思之间隔着一个冷长空的苏羡伸出了脑袋,突然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遇到我这个完美搭档,再给姓冷的五十年,怕是最多也只能升到铜组。” 这绝对不是在黑他。 执笔人追凶探案。 动脑子才是关键。 要是没有苏羡,冷长空怕是都没有拔剑的机会。 冷长空横了苏羡一眼,“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随后望向李三思,“你信吗?” 我信!...李三思打了个圆场,“搭档之间就是要互相成就,谁都离不开谁,所以不用计较那些。” 苏羡笑笑,不说话了。 冷长空哼了一声,突然傲娇起来。 想来是自尊心稍有受挫,感觉不太爽。 李三思叹了口气,他在想这两个人搭档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怎么动不动就吵吵? 说好的相亲相爱执笔人呢? “那我一定是进入木组喽?” 李三思打破僵局:“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探案的机会?” 思维宫殿的逼格施展给谁看? “这个你别担心!”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每一队银组下面都分管了一队铜组和木组,司长大人让你暂时跟着我,那你肯定就在我所管辖的木组中。到时候有什么案子我都会带上你,多给你点历练和出头的机会,日后升职也快些。” “以你的探案天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入银组......到时候,我就去求司长大人把你交给我。” 说到这里,他沉寂了片刻,斜眼瞅了下女人味十足的苏羡,“也是时候换个搭档了。” 升入银组才有正式探案的机会。 到那时每个银组新人都需要选一个共事的搭档。 同时银组老人也有一次换搭档的机会。 有了李三思,冷长空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苏羡。 “正合我意!” 苏羡冷笑道,“要不是你拖后腿,只怕我早已升入金组了。”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又来!...李三思赶忙拉住将要拔剑的冷长空,岔开话题,“金组大佬有几位?” 除大司长秦逍遥这枚主心骨外,金组几位大佬可都是执笔人的中流砥柱,李三思初来乍到,该巴结还是要巴结的......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人情世故总要懂得,尤其是在官场上。 “三金六银,每队金组统管两队银组。” 冷长空平复心绪,缓缓说道:“负责我们这一队的是杨天杀杨金牌,有机会我带你认识下。” 杨天杀?李三思刚准备吐糟下这位金牌讲师的名字,后勤办事处便到了。 冷长空吩咐办事的衙内取来一块小巧的木牌,看着不起眼,入手倒还挺沉。 掂量一下,应该是实木雕刻,上面有执笔人的图案。 李三思刚准备系在腰上,被冷长空阻止:“先把制服换上。” 同样是一套黑色武士服,大小正合身。 李三思刚刚换好,苏羡便眉开眼笑,两眼放光:“果然精神了不少,不过我倒觉得青衣更适合你。” 语气阴柔的不像话。 他忽然一把拽过了冷长空手中提着的木牌,不顾对方能够杀人的眼神,亲自将木牌系在了李三思的腰带上。 这还没完。 他随后又将长笔束好,空出的双手将制服上的褶皱尽数抹平,仔细的像是个伺候相公的小媳妇。 李三思一身恶寒。 动也不敢动。 求助的眼神望向冷长空。 苏羡起身说道,“这木牌就是你的身份,你要保管好,要是丢了,是要挨板子的哦。” 天哪!我竟然听出了撒娇的语气!这货绝逼有问题!...李三思惊恐不已,本能性的后退,避开了苏羡的爪子。 这时,一位挂木牌的小吏员举着一本卷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声音急促,“冷大人,苏大人,洞庭湖边出事啦......” 第三十六章洞庭湖奸杀案 大魏执笔人第一卷执笔入世第三十六章洞庭湖奸杀案三月里春寒料峭,西郊洞庭湖仍结着厚厚的冰。 这里春冬两季原本最是热闹。 春日狩猎,冬日赏雪,大魏皇城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来此地。 可今日,大湖两岸园林空旷幽静,一片死寂,看不到半个人影。 湖水白冰苍茫,除了冷,还是冷,像是重回到那个飘着雪花的凛冬时节。 一夜时间,本有“祥湖”之称的西郊洞庭湖突然变成了一座死湖。 只因昨夜,洞庭湖水里死了一个人......那人身份很不简单——大魏平秋候的小女儿,罗郡主。 听到这个消息后,平秋候震怒,悲痛之余,当即派兵封锁了整座洞庭湖。 当日陪着罗郡主去洞庭湖游冰赏月的侍卫丫鬟们全部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公爵府的密牢。 随后一纸密信送到了执笔人衙门,让秦逍遥派人过来处理。 ...... 执笔人后勤办事处,冷长空接过了木牌吏员递过来的卷宗,匆匆一眼,神情顿时变了。 苏羡皱起眉头,看了冷长空一眼。 他知道每当冷长空露出这个表情时,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案子。 李三思也感觉气氛不对劲。 但有外人在,他忍着没说话。 “罗郡主死了。” 冷长空沉声说道:“昨夜郡主留宿大湖园林,整夜未归。今日一早,陪同的丫鬟准备伺候她起床,却发现床上无人,被子也叠的好好的,园林各处也寻找不到,最后去湖边一看,郡主被冻死在了湖中央。” 放下卷宗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变得愈发沉重......死了一位郡主,这事儿可不小。 苏羡握笔的手骤然紧了紧。 震惊之余则出现了一丝兴奋......沉寂多日,终于有事做了。 有种异样的病态感。 李三思拿过卷宗看了一眼,上面内容很简单,基本上和冷长空描述的一样。 只是多了个结案陈词:郡主贪玩,深夜私出游冰赏月,坠湖,不救身亡。 也就是说,罗郡主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既已结案,还来找执笔人做甚?” 李三思有些不解。 他望向木牌吏员,下意识问道,“这卷宗何人所写?” 询问的语气让木牌吏员有些不爽。 这是哪位?敢在冷大人和苏大人面前插嘴?看令牌也是个新兵,真是不懂规矩!...木牌吏员不搭理他,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说!” 冷长空板起脸来。 吏员当即开口,“卷宗来自三法司,他们一早便收到了罗郡主死亡的消息,火速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时辰,便将案子定性为一场意外坠湖事故。” “效率很高,很符合三法司的办案态度。但很明显,有人不满意这个结果。” 李三思盯着吏员,目光灼灼。 吏员不说话,又一次望向了冷长空。 “问什么就说什么,看我做甚?” 冷长空罕见的发飙。 吏员惶恐,赶忙回道,“是平秋候!他坚持认为罗郡主是被人谋害致死,所以便派人送信来到执笔人,想让秦司长亲自出面详查此案。可司长大人正忙着另外一件案子,脱不了身,便让冷大人去公爵府走一趟。” “嗯?” 冷长空愣了一瞬,他抓住了重点:“只有我一个?” 吏员点点头,“司长大人那边还需要苏大人帮忙,罗郡主的事,只能冷大人您自己去了。” 这...... “很好。” 苏羡望向冷长空,“给你独自表现的机会了......相信自己,没有我,你一样可以。” 言语间几多嘲讽。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忘掉不愉快,打起感情牌,“我们是搭档。” “呵呵。” 苏羡毫不留情的转过头,提笔而去。 临走之前他送给了李三思一段话,“这个案子我劝你不要参与,公爵府的小郡主死了,查的出来一步登天,查不出来,平秋候一怒之下送你上西天,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冷长空靠着银组小队长的身份或许能保一命,可你一个小小的木组新人,该怎么死就怎么死,没人救得了你。” 这不是危言耸听。 这是忠告。 李三思没说话,眉眼低沉。 沉寂片刻,忽然朝着门外走去。 这就都走了?...冷长空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情绪稍显低沉。 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失落无措关头,李三思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冷大哥,你还不走吗?” “嗯?” 冷长空看着停在门口的李三思,疑惑道,“走?去哪?” “自然是去公爵府啊!” 李三思扬起手中的卷宗,“平秋候怕是等急了。” 冷长空惊喜道:“你打算与我一起?” 不然眼睁睁看着你丢执笔人的脸吗?...李三思笑着点点头,“当然。” 言及至此,再不需多言。 好兄弟!...冷长空提起长剑,挥手斥退一脸懵逼的木牌吏员,大步跟了上去。 ...... 等到李三思和冷长空赶到公爵府的时候,已是未时四刻。 烈阳当空,气温升高,空气有些燥热。 可公爵府里却处处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寒气。 李三思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罗郡主的死,让整座公爵府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悲伤且沉重的氛围中。 平秋候发了一上午的火,气得差点把昨夜随行的丫鬟侍卫全部斩了。 如今刚刚回房歇会儿。 王妃伤心过度,据说已经晕了过去。 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小王爷昨夜也在洞庭湖岸边的园林过了夜,醒来听说郡主姐姐死了的消息后,便开始高烧不退。 大夫诊断说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心力交瘁过度,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迎接李三思和冷长空的,是府里的大管家,姓周。 “在下周密,府中管家,见过两位大人?” 周管家四十上下,看模样很是精明,狭长的眸子从二人腰带处轻扫而过,看到了冷长空的那面银牌后,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依然带着恭敬之色。 可当他看到李三思腰间的木牌之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了些许不屑,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 “银组追凶小队长,冷长空。” 驻剑于地,冷长空尽量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悲伤些,“罗郡主的死,在下感到很遗憾......晚点秦司长会亲自过来吊唁。” “有心了。” 周管家说道:“冷大人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候爷已经吩咐过了,公爵府任你们通行,只要能把凶手找到,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当然,报酬也绝对少不了。” 看得出来平秋候的决心很大。 冷长空点点头。 随之望向李三思。 场面话他能说几句,接下来的断案他可就不擅长了。 细心的周管家敏锐的察觉到了冷长空的眼神路线,“这位冷大人看一个木组的新兵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能破案不成?哦!应该是想考验下新兵独立破案的能力。不愧是执笔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学的机会。” 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佩服。 李三思心领神会,突然开口,“既然三法司都已经断定罗郡主的死是意外坠湖,为何候爷还一直强调这是一场谋杀?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 周管家望向李三思,“这位大人何处此言?” 进入探案状态,李三思明显认真起来。 他随之开口,语速飞快,“理论上来说,三法司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中用,探案的能力也要比候爷强。他们得出来的结案陈词理论上来说也一定是比候爷的自我臆测专业得多。可候爷就是不信,甚至要让我们执笔人来重查此案,说明他就一定有不信的理由。” “所以我敢肯定,候爷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足以将这个案子给定性成一场谋杀案。” “线索大概可以从两个地方来,一个是案发现场,另一个便是尸检报告。” “案发现场就在洞庭湖,每个人都能去看,可尸检报告就不一样了......郡主身份尊贵,又深得候爷宠爱,所以她死后候爷肯定不想有外人来对她的尸体进行任何形式的亵渎,这其中就包括了仵作的查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三法司的发挥。” “而候爷自己,则一定亲自对罗郡主进行过尸检,然后,得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线索。” 可以啊这小子!心思竟如此缜密!...周管家赞叹一声,随后皱起眉头,犹豫了很久,这才提醒到,“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将会严重影响到公爵府以及罗郡主的名声和清誉,还请二位务必保密。” 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点头。 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其实李三思已经大概猜出来了......能毁掉郡主清誉的谋杀还能是什么? 周管家的声音很快响起来,“郡主她,已非完璧之身......府里的老嚒嚒检查的很仔细,郡主破了身子,不过十二个时辰。” 果然! 这是一场奸杀案! 当夜随行的丫鬟们基本上可以排除在外。 李三思抬眼望向周管家,“昨晚陪同郡主留宿洞庭湖的护卫有多少人?” “兵将三十人,皆在园林外围待命,内侍一人,守在郡主屋外。” 周管家说道,“如今他们都被关押在密牢中。” “我要见见那个内侍!” 李三思沉声开口,“就目前来看,他的作案嫌疑最大。” 周管家眯起眼睛,“我来安排。” 第三十七章谁是凶手? 审问之前,李三思做了一些准备。 他向周管家要了一间密室,一张长桌,一盏茶水,两把椅子,以及一个大号的灯烛。 灯烛被一个深色的灯罩盖住,让光线更加集中。 周管家有些不解,“不去大堂审问吗?” 大魏朝审案,一般都在大堂,两边站满兵吏,外门挤满吃瓜群众。 热闹的很。 这位执笔人的木组新兵却反其道而行之,专挑了间密室来审问疑犯,实在有够奇怪。 李三思摇摇头,“想要嫌犯说出真相,第一件事先要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在下曾做过实验,在沉闷且昏暗的环境下,最容易让一个人产生心理压力。” “实验?” 周管家不明觉厉,继续问道,“那这灯烛是怎么回事?还要这么大的,难道跟审问也有关系?” “没错!” 李三思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有杠刑警,代入感极强,“当疑犯感觉到了压力,心神逐渐紧绷的时候,再给他强光刺激,便能勾起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孤独感,惊慌心悸之下,再问他什么,往往都会如实招待。” “而且强光照射下,嫌犯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也都能轻松观察到,可以让我们随时掌控嫌犯的心理,对破案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都是前世港片里警察审问犯人的老套路,如今活学活用,拿到这里来装个逼。 感觉还不错。 “此等审问方式,周某闻所未闻,不愧是执笔人。” 周管家满脸敬佩。 随后指了指长桌上的那一盏茶水,“这盏茶,是不是等到嫌犯被吓到精神恍惚时,泼在他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用的。” “这个嘛......” 李三思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水细饮了一口,顺便解释道:“我估计这场审问将会持续很久,担心会口渴,所以提前准备了一盏茶润喉,周管家若是打算在密室旁听,不妨也去准备一盏茶水。” “这......” 周管家满脸错愕,有些无语。 冷长空全程旁观,望向李三思的眼中有一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的意思。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默默记下这些审问要点。 准备日后也来试一试。 片刻沉寂,李三思摆好茶盏,坐上阔椅,看着桌上放置的空白卷宗和长笔,神情瞬间严肃,“带嫌犯!” 来了! 周管家与冷长空一左一右站定,身形融入黑暗。 各自旁听。 很快,脚镣声响起,罗郡主的内侍被府内兵士押了过来,扣在了李三思对面的椅子上。 门一关上,密室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光线变暗,让内侍有些不适应。 他刚准备睁大眼睛调整好视线,一点巨大的火苗突然从对面窜起,随后迅速靠近,几乎快要烧到他的眉毛。 内侍吓得往后一退,却发现身形已被束死,只能无助的靠在椅背上,脸被烤的通红。 他眯起眼睛,避开了火光的照射。 望向身前。 烛火的光束被灯罩聚拢起来,尽数照向自己这边。 密室其它地方则尽是暗色。 隐约能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只是看不清长啥样。 再往后,似乎还有两个人形,看着有些猥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姓名!” 听上去很年轻,带着几分刻意保持的威严。 内侍调整好心态,迅速坐正,平静开口,“薛晋。” “年龄!” “三十有二。” “家里几口人?” “妻儿父母,加上自己一共五口人。” “家住哪里?” “北街三十里铺。” “知道叫你过来什么事吗?” “罗郡主昨夜坠湖身亡,候爷怀疑我是凶手。” 薛晋的声音显得很是平静。 “所以,你是吗?” 灯火后面的李三思将长笔从记录的卷宗间收起,紧紧盯着暴露在火光之下的那张脸,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同时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不愧是公爵府的侍卫,心理素质果然过硬,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看来今天的审问远比想象中要困难。” 薛晋抬眼,视线穿过吞吐的火苗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随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当夜只有你守在罗郡主的屋外,除了你,还有谁能在深夜接触到她?” 李三思沉声开口,声音急促起来,“不要跟我说还有郡主的贴身丫鬟......据我所知,只要过了亥时,丫鬟们伺候郡主睡下之后,就不能再进去内屋。” 灯火下的薛晋面无表情,显得尤为镇定。 他缓缓开口,“可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而且,昨夜我也不是一直都守在郡主屋外。” “嗯?” 李三思落下的长笔定在了卷宗上,“你离开过?”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原本在罗郡主屋外死命戒备的薛晋因为某种原因突然离开,趁着这段间隙,神秘的凶手进入了郡主的屋中,将其侵犯后再杀死,或是杀死后再侵犯。】 【在薛晋回来之前,凶手把已经遇害的郡主带出屋子,扔到了洞庭湖中,装作是郡主夜半私自游冰赏月,然后坠湖身亡的样子。】 【若是这样的话,凶手对薛晋的行踪掌握一定很清楚,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回来。】 【难道,凶手根本就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轮流探风,轮流监视,轮流打掩护,轮流,侵犯了郡主?】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联想到了留宿洞庭湖的那三十名兵将。 薛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每隔三个时辰,我会去一趟小王爷的屋子。”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小王爷?” 李三思回顾着三法司卷宗里描述的内容,恍然大悟,“是平秋候的小儿子,罗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夜他也留宿洞庭湖,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李三思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但很快被他摒弃。 “这么晚了,你去小王爷那里做甚?” 李三思有些疑惑。 薛晋很快说道,“当天春狩时,小王爷被一只黑熊抓伤了右腿,需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药。” “小王爷屋外没有侍卫?需要你跑去给他换药?” “小王爷身边确实没有侍卫,只有丫鬟......暖床,她们可以,换药疗伤,她们不在行。” 薛晋似乎知道李三思接下来要问什么,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春狩之前,小王爷就已经把自己手下的侍卫全都赶回了府里。他说难得出来透透气,不想被人跟着。” 隐于黑暗中的周管家忽然凑到了李三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是有这么回事,昨夜小王爷手下的侍卫全部在府中。” 怪事!...李三思提笔在卷宗上写下了“小王爷”三个字,感觉有些蹊跷。 他突然问道:“你确定小王爷一整夜都在屋子里?” 本是顺口一问,可灯火下薛晋的脸却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三思察觉到了薛晋情绪的变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阻断了他的思考,“别废话!快说!” 薛晋一惊,他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犹豫,“我只能保证,在我给小王爷换药的时候,他在屋内。” “为什么这么说?” 李三思声音愈发急促,语气中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这是审案的惯用方式,能够让嫌犯在短时间内无法集中精力,从而下意识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薛晋很快说道:“寅时三刻,我再次去小王爷屋子换药的时候,敲了半天没开门,后来隔壁的丫鬟听到声音,告诉我说小王爷已经睡了,让我一早再过来,我便直接走了。” “也就是说,寅时之后,你便没有再见过小王爷?” “没错......直到天亮,小王爷和我一起出现在洞庭湖边,那时,罗郡主刚刚被人从湖里捞上来。” 薛晋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下来。 李三思注意到,他的神情开始有些挣扎。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片刻后,薛晋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面容间第一次出现了疲累感。 灯光下的他,缓缓低下了头。 一阵低语声从他口中传出,“内侍没能保护好主子,本就是该死的。” 李三思不说话了。 他将灯火移开,胡乱照向了密室中的某个方向。 墙壁上顿时出现了四个深沉的影子。 身后的周管家见李三思结束了审问,立马拍拍手,密室的门打开,两位兵士进来将薛晋带走。 脚镣声逐渐远去。 冷长空走到李三思身边,看了一眼长桌上的卷宗,密密麻麻,大部分都是他与薛晋对话的内容。 其中还有不少特定的猜测和思路,也被详细记录。 冷长空还注意到,卷宗最上头,“外院三十名兵将”以及“小王爷”这十个字样被刻意的加粗,做了标记。 不知是何用意。 片刻沉寂,冷长空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怎么样?此人所说是否可信?” “暂时找不到疑点。” 李三思皱紧眉头,突然看了一眼周管家,问道,“小王爷的腿伤怎么样了?” 周管家说道,“府里的大夫说问题不大,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能否下地?” 李三思问的漫不经心,像是闲聊,随手把卷宗收了起来。 “那是没问题的,今天早上,周某看到是小王爷抱着罗郡主的尸体进门的。” 周管家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叹息道,“这对姐弟俩,虽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可这感情,可深着呢。” 言语间颇有些唏嘘。 李三思随意安慰了几句,便直入主题了,“可否见小王爷一面?” 周管家一愣,随后摆摆手给拒绝了,“今日不行,小王爷感染了风寒,加上伤心过度,正发着高烧在......明日吧,明日小王爷要是好些了,我再唤你过来。” 李三思也不强求,点点头说道,“也好,那我们明日再来。” 说着便要走出密室。 周管家赶忙拉出他,“这位大人,你还没说说这案子审的怎么样了?给我透个底,等候爷问起来,我也好给他一个交代啊。” 李三思平静说道:“再给我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们会亲自给候爷一个交代。” “这......” 周管家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工具人当即点点头,一如既往稳到不行。 他给了周管家一个放心的眼神,“就两天。” “行!” 周管家拱手说道:“那周某就静候二位佳音了。” “告辞!” “周某送二位!” “请留步!” “......” ...... 出了公爵府大门时,已是酉时三刻,天色渐沉。 执笔人衙门已经下班了。 李三思却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他打算往洞庭湖走一趟......案发现场绝不能错过! 冷长空自然紧随左右。 夕阳余晖之下,冷长空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三思,突然问道,“你怀疑小王爷?”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李三思调笑了声,“难道你不怀疑吗?” “额......” 冷长空自尊心上来了,当即昂起头,“我自然与你想的一样!只是有个疑惑......” “嗯?” “他们,不是姐弟俩吗?” “是啊!所以就......离谱啊!” “......” 第三十八章我在人群中狩猎 西郊洞庭湖。 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洒在微起波澜的湖面上,为其披上了一层炫丽的红光。 大湖的美丽似乎并没有因为罗郡主的死去而减少半分。 它神秘且空旷,在春风之下泛着微微的涟漪,能包容这片天地,更别说是一具尸体。 公爵府的军队绕了洞庭湖一圈,将湖水两岸尽数封锁。 给这古老的大湖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三思和冷长空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几乎快要完全黑了。 他们靠着执笔人的令牌摆脱军队盘问,走到洞庭湖边,望着散去的最后一缕夕阳感叹了一声: 真美啊! “子时过了会更美。” 冷长空驻剑于地,望着遥远天边渐渐升起的那轮月亮,轻声说道:“那时湖面开始结冰,白茫茫一片,月光洒在上面的时候,光色辉映,有水汽蒸腾而上,飘飘似仙境,简直美得不像话!” “难怪皇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来这里。” 李三思静望着湖面,唏嘘道,“据说罗郡主最喜欢夜里出来看湖面结冰后所形成的仙境,如果她没有被破了身子,我都怀疑她是真的自己半夜睡不着觉,跑到湖边游冰赏月,不小心坠湖身亡的了。” 提到罗郡主,洞庭湖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李三思神情凝重起来,他顺势将话题切入案情,“行凶时间紧迫,凶手奸杀完郡主之后,应该把尸体快速处理掉才对,所以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会把尸体直接丢在湖里了事。” “可丫鬟发现郡主的时候,她是被冻死在湖心的,那里离岸边差不多八百米左右,凶手何必要把郡主送那么远?” “这确实是个问题。” 冷长空沉吟着。 他觉得自己不能低调了,努力思索,最终给出了答案,“或许凶手只是想要制造出郡主失足坠湖的假象来......湖心冰面最是广阔,且最适合赏月,郡主若是出来的话大概率会去到湖心,绝不会只在湖边徘徊,所以若是只把尸体丢在湖边怕是会引人怀疑。” 可以啊冷长空,你终于智商在线了一次......李三思忍不住吐糟。 很快点点头,表示鼓励,“有这个可能。” 得到肯定后,冷长空忍不住笑了,神情之间颇为自得。 李三思盯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感受着夜色间加深的寒意,知道过不了多久,整座洞庭湖都将凝结成冰。 他忽然开口:“但是,凶手忽略了一个问题。” 说完他停顿下来,刻意的压了下节奏,同时也让场间气氛变得更加接近凶手作案时的状态。 冷长空下意识握紧了长剑,“说说看。” 随即装作思索的样子。 “湖面结冰,往往湖中心位置的冰是最厚的,郡主自岸边走去,相对薄弱的近岸冰面没破,反而是湖中心的冰面破了,这不符合规律......说明一定是有人故意砸碎了湖中心的冰面,然后把郡主丢在了砸碎的冰洞中。” 李三思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所以郡主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是被冻在冰水之间的,也就是一半在水下,一半在冰上,这是因为砸碎的冰洞在深夜寒意的加重下很快再次凝固,冻结成冰,将尸体冰冻在其间。 “所以哪怕没有进行验尸,单从案发现场郡主的死亡状态也能推断出,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凶手此举,反倒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厉害!...冷长空内心惊叹,“不愧是我看重的探案天才!连郡主的尸体都没有看到,便能推断出凶手是如何作案的......这一点怕是连苏羡都自愧不如吧?” 这个搭档我是换定了! 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投去赞许的目光,表扬道:“很好!没想到你也能想到这一点。” 言语间带着几分来自长者的欣慰。 也能?难不成你也想到了?...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露出了低调的笑容,“冷大哥谬赞了。” 此时洞庭湖的水面终于开始有了结冰的趋势,李三思已经能看到湖面上折射出的清冷光晕。 抬头一看,月亮也已经升入高空,惨白的月光落在冰面上,水汽随之升腾,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沉寂片刻,李三思忽然起身往湖中走去,吓了冷长空一跳。 “凤起!” 冷长空皱眉喊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拽他。 却被李三思躲了过去。 “无妨,湖面结冰,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冷大哥你在岸边等我。” 李三思没有回头,继续往湖面走去。 他需要身临其境感受下凶手的作案动态。 自岸边而下,踏入冰面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湖面还是有些微微的晃动。 想来此刻子时未至,冰面并没有那么坚固。 试着走了两步,冰面没有碎裂的征兆,李三思放下心来,觉得应该可以承受住自己的体重。 于是他便继续往前走,开始速度很慢,可大概行至十米,他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呈现出了奔跑的状态。 岸上的冷长空没有注意到,奔跑中的李三思是闭着眼的。 神情亦得无比冷漠,眉心夹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以及兴奋。 此刻在他的思维宫殿中,他就是奸杀罗郡主的那名凶手! 【罗郡主今夜留宿洞庭湖,外院有三十名兵将守着,屋外有一位贴身内侍站岗,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里,还有一个只带了几个丫鬟的小王爷......而我,潜藏在暗影中,将要进行一个邪恶的计划。】 【夜深风寒,我耐心等待着内侍薛晋的离去,观察到他每隔三个时辰便要去给小王爷换一次药,每次换药来回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这半个时辰便是我的机会。】 【终于,更晚些时候,薛晋又一次离开了,我从暗影中走出,如愿以偿潜进了郡主的屋子。】 【她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眉眼之间带着诱人的色彩,她的唇很软,有种女人特有的芬香味,我忍不住亲了上去,粗鲁的动作将她惊醒。】 【我害怕她把人吸引过来,所以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但我的欲望跟邪念还在升腾,所以,我继续侵犯了她,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半个时辰很快将要过去,薛晋也快回来了,我得赶紧走,并且要带着郡主一起走......我要把她扔进洞庭湖中,伪装成意外坠湖身亡的假象来。】 【但是必须要把她扔到湖中心,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她游冰赏月最常去的位置。】 【夜深风寒,湖面结满了厚冰,岸边离湖心八百米左右,抱着一具尸体,动作没那么快,我必须全力奔跑才行,就好像,现在这样......】 冷月下的李三思闭着眼,仍在全力奔跑。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往上举起,就好像,他的肩膀上正扛着一具尸体。 越往湖中心,脚下的冰面就越厚,原本仍在摇晃的冰面变得愈发平稳。 终于,李三思停下了脚步。 双手亦随之放下。 随后,他突然俯下身,开始狂砸冰面。 【我终于来到了湖中心,放下尸体后便打算砸出一个冰洞将尸体扔下去,深夜凝结成冰的湖面在重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龟裂的趋势,似蜘蛛网一般的裂缝朝着四周蔓延过去。】 【所幸,在冰面上的裂缝扩大碎裂之前,我想要的冰洞出现了......我将郡主的尸体放了下去,下半身置于水下,上半身则趴在了冰面上,双手尽量往前伸展,一副想要逃出冰洞的求生模样。】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的美丽将要永远定格在这冰冷的湖水中了。】 【深夜的中寒意太重,没过多久,破碎的冰洞便又重新被冻结,郡主也和这凝结的冰面融为了一体。】 【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可我该去哪?】 冰面上的李三思缓缓起身,思维宫殿中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崩塌重组的过程中: 【我对郡主的觊觎之心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是漫长时间的积累,渴望,然后等来了那一夜的爆发。】 【我能潜伏在暗影中不被任何人发现,安静等待薛晋的离开,然后从容出现,进入屋子实施了对郡主的奸杀。】 【我能带着郡主的尸体轻松避开外院的三十名兵将,从园林一路赶往洞庭湖边,畅通无阻。】 【我对平秋候有着很深的了解,知道他会因为顾忌公爵府的声望,以及郡主的名声而选择将这件事压下,不敢大张旗鼓的调查。甚至连尸体都不愿意交给仵作查探。】 【我在人群中狩猎,却能做到不被任何一人怀疑。】 【所以,我是谁?】 子时已至,天空冷月高悬。 李三思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被砸出的冰洞又有了凝结的趋势,他仿佛能看到罗郡主的亡魂在冰洞中挣扎。 剑光闪过。 冷长空出现在他身边,剑眸微凝,沉声问道,“怎么样?” 李三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拿下!” ....... 第三十九章又见楚白狼 寅时四刻,李三思从洞庭湖离开,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 此时的他还没有半点睡意。 近乎一整夜的现场勘察,他所掌握的所有线索全部指向了那个自己还没有见过面的小王爷。 这自然很难让人相信。 但从他目前的推断思路来看,小王爷几乎满足了所有的作案可能性。 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身边从不缺女人的小王爷,为何会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生出了邪念? 为了刺激?...大魏朝版本善良的姐姐 人性中从不缺乏畸形的爱,只是三观正常的人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李三思甚至怀疑,三法司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已经查出了真相,只是当他们知道凶手是小王爷之后,本能性的选择了回避。 落笔写下罗郡主是意外坠湖身亡之后,便匆匆结案。 既是为了明哲保身,也是为了给一向重视声誉的平秋候留下几分脸面。 李三思叹了口气,若是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小王爷真是凶手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做? 效仿三法司,不去淌这趟浑水? 还是,固执的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也不知道平秋候是个什么样的人......该不会两面三刀,知道凶手是他儿子之后就来个过河拆桥吧? 思来想去,这怎么都是道送命题! 难! 胡思乱想中,李三思渐渐有了睡意。 梦中他又一次去到了思维宫殿,在那座金色牢笼前呼唤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得到魔的任何回应。 自从当日去城南孤山走了一趟之后,封印在他体内的魔似乎就突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耍性子还是闭死关。 李三思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很清楚,这种失落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位超级保镖这么简单。 似乎,还掺杂着些别的情感。 一夜平静。 辰时准时醒来。 照例一个时辰的平板支撑加上一个时辰的扎马步,持久性明显增强。 李三思有信心能在一个月内登上第一层楼。 跑步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过程中,他又撞上了隔壁小院的俩新兵。 照例以对方高攀不起的姿态从二人身边迅速跑过。 只是这一次,俩新兵也不再惯着他,跟着后面较起劲来。 于是长街之上,三位挂木牌的执笔人小兵向阳奔跑,惊动了满城起早摆摊的小贩。 不知道还以为皇城出了什么大案。 冷长空照例在执笔人衙门门口等待李三思。 这一次,苏羡没有陪在身边,想来是跟着秦逍遥办案去了。 见三人一起过来,冷长空颇有些意外,本是温和平静的姿态顿时变得孤傲起来。 他驻剑于地,先是对着李三思点了点头。 随后板起脸来,望向了俩新兵,“你们是哪位银牌手下的兵?不知道辰时点卯吗?怎么现在才来?” 言语间颇有几分威严。 俩新兵有些惶恐,下意识望向了满脸得意的李三思,心想这家伙不也是刚到吗?怎么不问他? 果然尼玛有后台待遇就是不一样! 新兵甲压下心中的不平衡,低下头,恭声说道:“禀冷大人,我们是跟着邱大人的。” “邱大人?” 冷长空“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邱蓝统管下的木组新兵,难怪如此散漫......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早到过,又怎么能给你们这些新兵树立榜样?” 银牌邱蓝,执笔人另一位追凶组组长。 早年便是执笔人的著名迟到大王。 虽态度不正,但他武道修为极高,据说已经登上了第六层楼。 所以很早以前便被提升到了银组,并且担任了小组长。 和冷长空交集不多,关系不冷不淡。 李三思忍不住吐槽起来,“看来执笔人里的同僚关系并不似苏羡说的那般相亲相爱嘛,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定律到哪都是真理。” 新兵乙感觉冷长空大有来者不善之意,想了想,提醒了一句,“冷大人,您不记得我们了?执笔人新兵营,我们就住在您老院子的隔壁......嘿,前两天,就是我俩去秦淮河把苏姬姑娘接过来的,您这......” “放肆!” 冷长空突然一声爆喝,给李三思都吓了一跳。 随后昂起头,双眸瞬间凌厉。 眼神似剑,狠狠的刺向俩新兵。 他大怒道:“什么秦淮河?什么苏姬姑娘?邱蓝的手下,果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想陷害本大人?你们还嫩了点!” 俩新兵吓得不敢说话。 赶忙低下头。 心想您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冷长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去禁闭堂思过半天!马上就去!” “这......” 俩新兵惶恐道,“冷大人,给个机会吧。” 刚入职不久便要进禁闭堂,会在执笔人职业生涯留下污点的。 日后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升职。 “规矩就是规矩!” 冷长空差点就要拔剑了,“说的够不够清楚?” 看他的样子是来真的了。 俩新兵叹息了声,心中骂了一声真晦气。 随后慌忙应了句,便低头往执笔人禁闭堂走去。 临行前他们看了一眼李三思,那得意的笑......淦! 李三思目送二人离开,顿觉暗爽,但其实心里也觉得冷长空有些过头了。 他笑了笑,“冷大哥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不值当。” “今日一早我便听说昨天有两个新入职不久的木牌新兵去禁闭堂告你的状,说你违反执笔人禁令,公然带着秦淮河的姑娘在家里过夜。” 冷长空神色渐渐恢复如常,“那两个新兵一个叫路天材,一个叫贾不阳,我特地查了下,就是住你隔壁的那俩家伙。” 说到这里他冷哼了声:“我平生最恨背后放冷箭的小人,呸!忒不讲武德!” 尼玛!竟然跟我玩阴的!幸亏我上面有人!...李三思当即黑下脸,“整死他们!一定要整死他们!” 冷长空摆摆手,“去了禁闭堂,便等于起跑线慢人一拍,日后执笔人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也算是对他们小施惩戒了。” 他忽然扭头望向四周,见四下无人,顿时压低声音,“不过你日后也要低调些,万万不能再去秦淮河了!如果一定要见那位苏姬姑娘,不妨就先带到我家......我家的床,呸,我家有只大狗,叫黑虎,鼻子很灵,很适合放哨......” 死不正经冷长空,每日每夜都在渴望解放双手。 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瞬间悟道。 他没说话,只是暧昧一笑,心照不宣。 接下来,他在衙门里点卯签到后,跟着冷长空后面转了一圈。 大概了解了执笔人衙门的各大堂口以及权力组成,顺便学习了下衙门里已经上了墙,那密密麻麻数百条的规章制度后,便和冷长空直奔公爵府而去。 今天,他们要去会一会府里的那位小王爷。 ...... 未时三刻,准时到达公爵府外。 还没进去,李三思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楚白狼! 他刚从公爵府内出来,身边是周管家作陪。 李三思慌忙带着冷长空躲在府外一角,跟做贼似的。 隐约能听到楚白狼和周管家的对话。 “烦请楚侍卫回去给长公主带句话,就说心意收到了,等到案子一结束,候爷会亲自去听云轩走一趟,登门道谢!” 说话的时候周管家是矮着身子的,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看得出来他对楚白狼有着一丢丢的忌惮。 楚白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川。 只是眉心稍暗,似乎有隐疾。 应该是此前与白衣术士一战后还没有恢复过来。 左手提刀,右手平直覆于腰侧,掌心往内侧反转......这是他多年习惯,确保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刀。 他平静开口,“周管家放心,话我一定带到。只是我还想再确认一下,调查这件案子的,真的只是执笔人的一位小木牌?” “千真万确!” 周管家说道,“倒是也有一位银牌大人跟在后面,但全程只是旁观,并没有参与到案子中,他似乎对那位挂木牌的新兵很是放心。” “竟有这事?” 楚白狼问道:“可知那位新兵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握刀的手莫名紧了紧,声音也变得清冷了几分。 “不要说!” 角落里的李三思给自己捏了把汗。 冷长空提了提手中长剑,望向楚白狼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战意。 他笑道,“慌啥?” 周管家不明所以,回忆了片刻,“只记得那位银牌大人唤他凤起,想来应该是那位新兵的字,至于具体叫什么,周某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一阵杀气袭来! 周管家惊恐的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楚白狼双眸之间不知何时涌起了冷冽的刀光。 杀气亦随之传开。 “凤起!” 楚白狼沉声吐字,“果然是你!李~三~思!” 怎么了这是?有杀父之仇?...周管家压下不安,试探着问道:“楚侍卫认识他?” 楚白狼转眼盯着周管家,冷漠的眼神看着十分吓人。 他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声音清寒且有杀气。 “这个不清楚。” 周管家缩了缩脖子,“要不我去执笔人问问?” “不必!” 楚白狼握紧古刀,努力平静着呼吸。 眸间刀光在烈阳之下缓缓退去。 只是杀气却始终将其环绕,挥之不散。 他再次看了一眼周管家,冷漠的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歉意,“抱歉,周管家,惊到你了。” 你还说呢?吓老子一跳!...周管家摇摇头,讪笑道,“无妨......不过,周某斗胆问一句,楚侍卫和那位执笔人的新兵是否有过节?” 照理说,这俩人不管是实力,还是牌面,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理应从无交集才对,又怎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确实有一些私人恩怨。” 楚白狼不多做解释,看了一眼天色,便准备提刀离去,“在下还要回去向长公主复命,就此告辞!”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冷漠的不像话。 “楚侍卫慢走!” 周管家对着楚白狼的背影挥了挥手。 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等到楚白狼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他呸了一声,“一条狗而已。” 看得出来,他对楚白狼的装逼姿态很是不满。 人前敬畏,人后骂街。 “周管家说谁是狗呢?” 李三思和冷长空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对着周管家拱拱手,“哪家的狗这么不长眼,竟然敢咬周管家?” “哎呦!是您二位啊!” 周管家有些心虚的四处看了一眼,笑道,“一条野狗罢了,已经被周某赶走了......”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欲言又止。 咋跟便秘了一样?...李三思开口:“周管家有话跟我说?” “不知这位大人是否认识一个叫做楚白狼的?” 周管家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了一嘴。 同时抬起头,观察着李三思的表情。 “你说楚兄呀?那自然是认识的,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李三思很快开口,脸上挂着贱笑。 语不惊人死不休。 “手下败将?不会吧?” 你哪里配啊?...周管家多问了一句,“敢问是在哪方面?” 看的出来他有些不信。 李三思叹了口气,望向苍穹,眼神中露出一丝怅然,“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上了我。” 言语间颇有些无奈。 冷长空看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周管家目瞪口呆。 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佩服!”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确实得佩服一手。 “不值一提!” 李三思装完逼后马上收起笑容,进入正题,“周管家,小王爷风寒好些了吗?” 第四十章逼王冷长空 “小王爷已无大碍,今日便可见客......如果你们今天不过来,周某也要派人去执笔人衙门通知二位。” 周管家说道,“不过小王爷大病初愈,再加上不喜吵闹,因此只能见一人。” 说完他便看了一眼李三思,“所以很抱歉,只能冷大人独自进去了。不过这位大人可以在门外等候静听,当然,周某会作陪的。” 虽然昨天全程都是由李三思审问此案。 但周管家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冷长空。 再加上小王爷的身份可不一般,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暂时还没有资格见他。 李三思没说话,看了冷长空一眼......意思是该你表演了。 冷长空听到周管家的话后当场就慌了。 让他去和小王爷演对手戏,怕是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暴露自己的智商。 这案子基本上也就黄了。 虽然平日里喜欢装逼,但在探案这件事情上,冷长空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他必须要让李三思进去! 同时还要保住自己这执笔人银组追凶小组长的逼格。 好在他在这方面还有些经验。 没怎么思考,他便开口了,“我已经答应过凤起,这案子全权交给他来处理。” 说话的时候他是昂着头的,双手覆于剑柄上,黑色武士服在风中摆动,自带高手气场。 “所以如果只能有一个人进去的话,那也只能是凤起。” 冷长空稍稍转过头,尽量避免与周管家的眼神对撞,以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 李三思很配合的表现出一幅受到领导重视后的感动模样。 “这......” 周管家有些为难,“审问薛晋时冷大人您就站在身后,尚能提点几句,可这孤身面对小王爷,我怕这位大人,力有不逮啊。” 言语间颇有几分担忧。 他很快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这位大人不行,我只是觉得,此案不一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所以还是冷大人您亲自进去的好。” 说话间他顺便给了李三思一个歉意的眼神......知难而退吧兄弟。 正是因为不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我才不能进啊!...冷长空很想给周管家一剑,他打算使用杀手锏了。 片刻沉寂,冷长空叹道,“实话告诉你吧周管家,凤起他不是一般人。” “哦?” 周管家有些意外,“怎么个不一般?” 他上下打量着李三思,纳闷起来,“这不挺一般的?” 李三思也愣住了,逼王要开始了? “可曾听闻白鹿门之案?” 冷长空的眼神落在周管家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周管家想了想,说道:“有些印象,据说,是一位死囚配合着刑狱司破的案。” 白鹿门之案之所以能轰动刑狱司和三法司,那是因为案子本身就是他们圈内的事。 但是影响力还未曾扩散到公爵府这圈外势力中来。 所以周管家也只是听说了一二。 至于究竟是谁破的案,他却不得而知了。 “没错!” 冷长空稍显孤傲的四十五度角望天,逼气袭人,“我就是白鹿门之案的主要负责人,这案子,就是在我的手上破的。” 这是实话。 也不怕周管家日后去查。 李三思深深看了冷长空一眼,见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脸都没红,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 不由大为敬佩。 周管家猛地拍了一下双手,赞叹道,“原来就是冷大人您破的白鹿门之案!佩服佩服!我就说嘛,秦司长既然能把公爵府的案子这么放心的交给冷大人,一定是看重了您惊人的破案能力。这下周某可就放心了,有冷大人在,罗郡主她,可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冷长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周管家的声音便又响起,“只是,这和这位大人有何关系?” 他指了指李三思。 “他叫李三思,也就是协助刑狱司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位死囚。如今他戴罪立功,不仅被免除了死刑,而且还加入了执笔人衙门。” 冷长空露出了长者的微笑,“现在,他跟在我后面做事......虽然还年轻,但他的探案能力我是很清楚的,可以说不输于我。” 说话间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一副对其大为赏识的领导派头。 真不要脸......李三思忍不住吐糟。 随后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全凭您提携。” 周管家愣住了,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许久之后摇头叹气,“失敬失敬,李大人千万要见谅,方才,是周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哪里的话。” 李三思笑道,“周管家,现在,我可以去见小王爷了吗?” “当然!” 周管家亲自替李三思推开了府外大门,“两位大人里面请。” ...... 与此同时,皇城,听云轩。 楚白狼自公爵府回去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周管家说的那些话。 李三思他,竟然加入了执笔人!而且还参与到洞庭湖之案当中去了! 这登徒子!运气可真好! 楚白狼紧皱着眉头,冷漠的双眸间露出一丝担忧。 平秋候与长公主是皇亲,罗郡主也就是长公主的小侄女,这案子要是又被李三思侥幸给破了,长公主岂不是要承他的恩情? 自白鹿门之案过后,长公主本就对李三思有着一些古怪的想法,如今再经此一案,她会不会彻底着魔? 当初就该拼死杀了他!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杀气滚滚,一路而过,小太监和小丫鬟纷纷避让。 等到来到长公主的寝宫外时,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躁动的情绪缓缓放平,随后推门而入。 卧榻正在逗猫的长公主听到了动静,转眼望来,如水的眸子很快便又收回,问了一句:“怎么样,我那表兄情绪还好吗?” “未曾见到平秋候,听公爵府的周管家说,候爷他怒火攻心,喝了两罐养神的药正在休息,便没去打扰。” 面对长公主时,楚白狼的眼神中带着贯穿始终的柔情。 声音也尽量保持着平静。 “礼数到了就好。” 长公主稍稍侧过身子,将身上的细纱轻轻拽过,随意的遮住胸前风光,便又问道:“有没有打听清楚,这案子是谁负责的?执笔人的那位大司长出面了没有?” 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的情调。 她的双手抚摸着那只由邻国进贡上来的金玉奴,动作很轻,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风情。 楚白狼知道这事瞒不下去的,与其日后被长公主知道后怪罪自己,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哪怕是真的很不爽。 片刻沉寂,他压下躁动,沉声说道,“据我所知,秦逍遥并未出面,负责这件案子的,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位银牌,叫做冷长空,还有一位,殿下您也知道的......” “哦?是谁?” 长公主头都没抬,继续逗弄着金玉奴。 楚白狼握刀的手紧了紧,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名字,“李三思。”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 可颤抖的左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注意到,长公主的手从金玉奴的身上挪开了。 她抬起了头,酥胸随之颤动,媚的惊心动魄,眉眼之间泛着迷离的水色。 饶是楚白狼与长公主相处日久,早已见惯了她的风情,此刻还是难免有些躁动。 深吸一口气后,便转过眼去。 不敢与之对视。 金玉奴“喵”了一声踩着轻轻的步伐悄无声息落在软榻一侧,静静的窝在角落。 它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主子春心荡漾起来了。 长公主缓缓起身,将细纱裹紧,遮住满身的风光。 她忽然开口,“来人!”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是急促。 有小太监低着头从寝宫外快速走进来,轻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准备马车,本宫要出门。” “奴才这就去办。” 不敢多问,小太监躬身而退。 楚白狼感觉有些不妙,“殿下要去哪?” “自然是去公爵府。” 长公主看了楚白狼一眼,轻轻一笑,“去见见我的小凤起。” ...... 公爵府。 周管家带着李三思和冷长空穿过几条长廊后来到一座阁楼前,止步后说道,“小王爷就在里面,李大人您进去吧。” 言语间多了几分客气。 李三思整理好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将腰间的木牌摆正,问道:“不用通传吗?” “早前便已和小王爷说过了,无需通传,直接进去就好。” 周管家缓声道,“小王爷性子温和,对待下人也很好,李大人您放轻松点,别有压力,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看得出来他对李三思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李三思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不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紧张。 如果小王爷真的是凶手的话,那自己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杀人强奸犯,还是一个性格极度扭曲的变态狂。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念逐渐集中。 望着眼前这扇通体深黑色,只在两侧边缘印着几点金边的两开大门,他平静思绪,随后推门而入。 周管家替他把门给关上,对着身边驻剑而立,姿态做足的冷长空说道,“冷大人,要不,您到大堂去坐会儿?周某在这里守着就好,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无妨。” 冷长空平静开口,“周管家不必客气,我就在这里等着......虽然对凤起很有信心,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破案,我必须要全程把关。要是他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不通的点,我也好第一时间提点他一二。” 一副尽职尽责的领导模样。 周管家当场竖起了大拇指,满脸倾佩,“冷大人无愧于大魏执笔人的称号,周某佩服!” “过奖。” 冷长空面无表情,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称赞。 平静的姿态让周管家对着他又是一阵猛夸。 得亏冷长空脸皮厚,要不然还真绷不住了。 屋内,进门是个大通间,别无他物,只摆了几张待客用的桌椅,墙壁上挂着几副叫不出名字的字画,简约的不像是个小王爷住的地方,倒更像是个教书先生住的寒酸地儿。 这倒是让李三思很是意外。 看来这小王爷并不是一个喜爱豪奢的主。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再往里还有道门,想来连通着内院的厢房。 小王爷应该就在里面。 观察片刻,李三思将目光收回,保持着低调的姿态。 随后大声唤道,“执笔人李三思,前来拜见小王爷!” 话音刚落,屋内沉寂半响,随后脚步声便响起。 “来了!” 李三思振奋心神,抬眼望去,遮住内门的那扇帘幕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还第四十一章故事还是真相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在李三思前世那个年代只能算是个小屁孩。 小小年纪便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李三思既惋惜又痛心。 继续观察。 看模样很是俊俏,是个讨女孩喜欢的主,当然,和自己比还是差了一些。 眉眼之间情绪淡然,双眸有神,正如周管家所说,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性子应该也挺好。 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的阳光少年。 如果不是自己的推理思路实在找不到任何漏洞了,李三思怎么也不会把他和洞庭湖奸杀案的凶手联系到一块儿。 下意识的打量完毕,李三思迅速收回目光。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礼数做足。 随后叩首再拜,“在下李三思,叩见小王爷!” 谦卑的姿态无可挑剔。 “李大人请起,在我这里不需要拘束。” 小王爷轻笑着扶起李三思,“周管家今早跟我说,是执笔人衙门里的冷大人有事问我,怎么如今却换成李大人过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听不出半点浮躁。 就像是跟人唠家常一样。 并没有因为李三思只是一个木牌小兵而看轻他。 越是这样李三思越是警惕起来,“此人绝对是个心机boy!得防着点儿!” “冷大哥临时有事,我来帮他顶个班。” 他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刚准备把话挑明,小王爷却又开口了,“李大人坐下说。” 说着指了指李三思身后的椅子。 “小王爷客气了。” 李三思带着几分拘谨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又有下人递来了茶水,送来了点心瓜子水果。 看这架势小王爷是打算跟他好好唠一唠了。 李三思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小王爷的问话,尽是闲扯,半句话都没有扯到案子上,这让他有些着急。 他来找小王爷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审案,只是对方身份特殊所以才不像对待薛晋一般开间密室来伺候他。 眼见话题始终被小王爷牵着走,李三思终于坐不住了。 审案最忌讳的就是被动,哪有被嫌犯牵着鼻子走的? 他必须马上抢回主动权! 借着小王爷嗑瓜子的间隙,李三思站了起来,沉淀思维,直截了当切入主题,“小王爷,该聊聊正事了。” 他神情认真,眼神凝重,双瞳间突然内敛的光色仿佛能看穿小王爷那张虚伪的面容......别装了小子,我来逮捕你了! 片刻沉寂,小王爷看了李三思一眼,随后摆摆手,唤来府里的下人将他身前桌面上的瓜皮果核全部收走。 “李大人请问。” 小王爷淡淡开口,随后靠在了椅背上。 放松的姿态显得颇为镇定。 “我想知道,案发那一夜,小王爷您有没有出过房门?” 李三思拿出了卷宗和长笔,准备记录。 “没有。” 小王爷轻声开口,“我的右腿受了伤,大夫说当天不要轻易活动,所以我整夜都待在房间里......内侍薛晋每隔三个时辰会来给我换一次药。” 和薛晋说的基本一样......李三思长笔定格之时,望向了小王爷的右腿,“可否给在下看看您的腿伤?” “当然可以!” 小王爷很配合,当即俯身撩起长袍,解开束腿的细带后,一道已经结疤的爪痕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虽已愈合,但依稀能看出伤口曾经的狰狞。 李三思凑过去观察了许久,随即皱起眉头,“这样的伤势当夜应该无法活动自如才对,如果他是凶手,又如何能带着罗郡主的尸体奔赴湖心?” 这是个问题!...随即在卷宗中记下:黑熊所伤,入肉三分,无法活动。 小王爷耐心的将长袍整理好,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他看了一眼李三思手中的卷宗,笑道:“李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可我听说寅时之后,薛晋就再也没有见到小王爷您了?” 李三思盯着小王爷的眼睛,沉声问道:“直到天亮时,你才和他一起出现在洞庭湖边。” “我睡着了。” 小王爷很快说道:“春狩在园林间奔走了一整天,我早已乏累,换了几次药过后就熬不住,睡过去了......也是天亮后丫鬟们才告诉我那晚寅时薛晋又来找我换药,敲了几次门无人回应之后就走了。” 他的回答简洁而迅速,看得出来是做了准备的。 像是知道李三思会问这些问题。 李三思丝毫不慌,“既然寅时之后就再没有换过药,小王爷您的腿伤又怎么会愈合的这么快?” 小王爷面色不变,“也是今日才慢慢结痂的,此前都无法下地。” “你说谎!” 李三思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周管家说了,昨天你是抱着罗郡主的尸体回到公爵府来的!你不仅能下地,而且走得很快,走得很稳!” “你失态了,李大人!” 小王爷坐在椅子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沉默许久后叹气道,“姐姐死后,我痛不可当,一心只想亲手把姐姐的尸体带回府中。所以哪怕腿上的伤口崩开,血流不止,我也强忍着疼痛,坚持走回到府里......没想到,却让李大人误会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神情悲痛,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痛苦的画面。 狡辩!...李三思瞪了小王爷一眼,眼中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拘谨和畏惧,只剩下断案时的决绝。 在他看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奸杀了自己姐姐的畜牲,一个该被西市问斩的问题少年,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狂。 他表面上温和平静,待人极好,可正因如此,才更让李三思感觉恶心,恐惧......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将他那掩盖罪行的虚伪面具给彻底撕掉。 给世间一个真相。 还死者一份安宁。 小王爷,你即将被逮捕! “别再装了,小王爷。” 李三思放下长笔,卷宗亦置于长桌之上。 他压下心中躁动,缓缓开口,“洞庭湖之案的真凶,就是你!” 突然的盖棺定论,让小王爷愣了一瞬。 他没有起身,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李大人,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我当没有听过。” 即便到了现在,小王爷都还保持着最初的礼貌。 李三思很佩服他的养气功夫。 这样的人要么真的是个大好人,要么就是个心理扭曲狂,能将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压下,只等最后一刻的爆发。 李三思自然认为对方属于后者。 对于这样的人,唯有真相,才是对他最好的回击。 李三思冷笑一声,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宫殿中,开始以上帝视角,来描述自己所还原的案发场景。 而这一次,凶手的那张脸,是清晰的! 【那一夜的故事,要从春狩之前说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小王爷你特地提前赶走了自己的所有侍卫。】 【目的有两个,一是不想被自己的侍卫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二是有理由让罗郡主的内侍薛晋过来给你换药,从而制造出罗郡主屋外无人守护的空窗期,这是你能够顺利潜入郡主屋中作案的前提。】 【那么,你又是如何清楚的掌握薛晋的动向,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回来的?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凶手潜伏在了某个暗影角落中,时刻观察着薛晋。直到确认小王爷你是凶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更巧妙的办法,就是以一个固定的时间将他约束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要求薛晋每隔三个时辰来给你换一次药,这样的话,哪怕你没有时刻盯着他,也很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在罗郡主的屋外,还是已经来到了你的屋外,或者,他正在来回奔波的路上。】 【寅时之前,你一直保有着足够多的耐心,既是为了消磨薛晋的警惕,也是为了等待住在罗郡主隔壁的丫鬟们睡着......寅时之后,人声静默,你的计划正式开始了!】 【当薛晋再一次来到你的屋外敲门时,你没有再回应......你当然不会回应!因为此时的你,已经算准薛晋出门的时间,偷偷来到了罗郡主的屋外!这是一次完美的利用了时间差作案的手法!你偷偷的潜入进去,望着床上已经睡着的罗郡主,体内的兽性苏醒了......】 【周管家说你和罗郡主的感情很深,也许每一个人都认为你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姐弟情意,可谁又知道,其实你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份畸形的爱......你渴望得到罗郡主,不仅仅是姐弟情意的慰藉,还有,灵魂与肉体交融在一起的宣泄!】 【你侵犯了自己的姐姐,并且杀死了她,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你打算将她扔到洞庭湖的中心,装作她是因贪玩而导致意外坠湖的样子。】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起你的腿伤了......黑熊的利爪不亚于一把两寸长的匕首,它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绝不是一两天就能愈合完全的,想要下地走路,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可你却能在受伤的第二天便抱着罗郡主的尸体走入公爵府,只能说明一点,你的腿伤,并不是春狩时造成的,而是为了这个计划,你早早的准备好了自己的腿伤!】 【所以当夜薛晋给你换药的伤口,是旧疾,而非新伤,只是被你很细心的装扮了下,伪装成春狩时的意外新伤......你依然能够快速奔跑,在深夜风寒的洞庭湖冰面上!】 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小王爷的表情是冷漠的,狰狞的,可怖的,像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 而在公爵府的这间屋子里,小王爷的表情却依然是温和的,淡然的,平静的,他望着身前的李三思,鼓了鼓掌,“很精彩的故事......还要继续吗?” 第四十二章大魏执笔人李三十思 李三思无法听到屋子里小王爷的声音。 他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 他是凶杀之夜天空之中的那轮冷月,冷冷的注视着小王爷的兽行。 故事,仍在继续。 真相,仍等待被揭开。 【你带着罗郡主的尸体来到了湖心,砸碎冰面后将她丢了下去,很认真,也很细心的将她摆好姿势,装作她是想要爬出冰面的样子......她的身体很快就被冻住,被冰封在这三月份的凄寒之夜。】 【你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沿着来路回去......至于你是如何越过外围的那三十名兵将的,我想也不难解释。】 【昨夜我去洞庭湖边勘察过,发现通往洞庭湖湖心的路不止一条,除了从罗郡主的屋子穿过去外,小王爷你的屋子同样可以过去,而在你的屋子外围,没有一个侍卫......你抱着罗郡主的尸体出门时,薛晋也刚好从你那边回来,依然是不同的路线,依然算好了完美的时间差。】 【薛晋回去后继续守着一座无人的空屋,而你,背着一具尸体从自己的房间穿越而过,去到洞庭湖中葬送亡灵。】 【听说你第二天便受了风寒,周管家说你是伤心过度所导致,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想那是因为你在寅时之后的极寒之夜,在冰面上停留了太长时间,确确实实的受了风寒。】 【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犯下了这场奸杀案,可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因为你是公爵府的小王爷,你是罗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是温和谦逊,平静淡然的阳光少年......在那场奸杀案中,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也是一位受害者,你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姐姐,你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你,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没人知道,这只是你隐藏在人性之下,残忍兽性的一场宣泄。】 【你亲手把罗郡主的尸体冰冻在洞庭湖的湖心,又亲手抱着她的尸体回到了公爵府中,我很想知道,在那样的一段过程中,你的心里,究竟是人性在主导,还是兽性在沸腾?】 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这场洞庭湖的奸杀案,已经走向了终结。 他缓缓睁开眼,将卷宗铺开,当着小王爷的面,无比郑重的写下了结案陈词: 洞庭湖之案,死者,平秋候之女,罗南晴; 凶手,平秋候之子,罗修贤; 本日结案,先押后审! 李三思猛然抬起头,冷冷的盯着身前依然面不改色的小王爷,“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此时的李三思已经完全陷入追凶探案的状态,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在他眼里,面前站着的不再是公爵府的小王爷,而是将要被逮捕的变态凶手! “你的推理很有趣,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我就是奸杀了自己姐姐的凶手了。” 小王爷平静的看着他,沉默许久后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只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故事永远都只能是故事,想要让人相信它是事实,至少,你要拿出相应的证据来。” “最简单的一点,你如何证明,案发的那一晚,寅时过后,我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如果这一点不成立的话,那么你接下来所有的推理,同样也都不成立。最多只能算是线索......线索,可能会指引着你找到真相,但它本身,并不是真相。” 看得出来,公爵府的小王爷具备着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以及一定的探案思维。 李三思甚至怀疑他看过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撰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 “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的时候,真相其实就已经浮出了水面,只是你自己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李三思渐渐放平心绪,他将卷宗和长笔收回,很认真的看了一眼小王爷,“你将自己的所有侍卫全部赶回了公爵府,却留下了几位丫鬟,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却不知道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因为你忽略了那些丫鬟的重要性。” 此话刚落,小王爷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 但被他隐藏得很好。 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心神渐渐有了紧绷的趋势。 李三思继续说道,“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对下人们很好,尤其是对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更是视如妾妃,所以到哪都带着她们,哪怕留宿洞庭湖的那晚,赶走了所有侍卫,也要将她们留下......当然,这其中有着你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你不知道的是,万事万物,包括人的情感,其实都是相对的。你对丫鬟们好,那些丫鬟,自然也会对你好。” “所以寅时之后,当薛晋去给你换药却敲门无应的时候,丫鬟们醒了......她们以为你睡了,便借机劝走了薛晋,但她们却因此对你放心不下......不仅是因为你有伤在身,更重要的是,每晚都需要丫鬟暖床的小王爷,今夜却为何选择了独自沉睡?这让她们觉得很反常,也很担心。” “所以,她们推开了门,想要看看小王爷到底怎么了......可屋内黑暗,点灯无人,寅时之后的小王爷,却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小王爷的脸色渐渐苍白。 双手死死按住了椅子的扶手,似乎这样才能抑制自己动荡的心情。 李三思盯着小王爷,忽然叹了口气,“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在这场案子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丫鬟,其实是我推断思路中最重要的一环......她们,就是人证!” 说到这里,他忽然取下了腰间的那块木牌,右手握紧伸向前方,面相变得无比庄严。 片刻沉寂,他正对着小王爷大声喊道,“大魏执笔人李三思,奉命勘察洞庭湖之案,现怀疑罗修贤与罗南晴之死有关,特以执笔人之名,请罗修贤回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 李三思挺直身躯,满脸正气,感觉自己此刻的逼格比冷长空还要高。 突然,“砰”一声巨响,屋子的两开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 李三思抬眼望去,只见周管家与冷长空分立大门两边,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想来是听到了自己全部的推断过程。 而在正门处,一位身披蟒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把自己的右脚给收回。 他神情冷漠,眼若寒霜,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身前身后便有了百丈的威风。 不用说,李三思也猜出此人一定就是那位脾气极其火爆的平秋候! “是你要带我儿回执笔人?” 平秋候紧紧盯着李三思,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 听这语气摆明是要护犊子了。 是不是玩不起?...李三思心中开骂,“又要声誉又要破案凶手又不能是你儿子,食屎啦你!” “我怀疑他就是杀害罗郡主的凶手!” 李三思的神念无惧任何心理施压,哪怕平秋候眼都瞪圆了,他也丝毫不惧。 就算出事,有秦逍遥顶着呢! “所以我必须带他回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 李三思大声说道,“哪怕他是您平秋候的儿子!” 周管家人都吓傻了,躲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李大人可真是个愣头青,敢这么和候爷说话? 等着买棺材吧他! 冷长空也感觉有些不妙......凤起他,有种是有种,可这性子也太刚了些吧?! 眼前这情况摆明了是要先找机会开溜,日后再带人过来找场子的,他怎么孤身一人就要和平秋候这狠人叫板? 到底还是太年轻! 吐槽完毕,冷长空瞬间握紧了长剑。 剑虽未出鞘,剑意已在剑锋下沸腾,一旦对方发难,他必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剑而杀,带着李三思突破重围。 但他更希望的还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秦逍遥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大了,手底下随随便便一个挂木牌的小东西都敢这么和本侯爷说话了。” 平秋候释放着怒意,瞪了一眼李三思,“你想死,我没理由不成全你。” 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手握执笔人令牌,感觉自带光芒。 神圣的使命让他无所畏惧,刚想回怼,屋外突然响起无数道气势惊人的破空声。 下一刻,府外飞檐楼阁之间,无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纷纷现行。 看他们身上的制服,应该都是来自公爵府的本土高手。 同时列阵声忽起,往外一看,好家伙,公爵府的军队都冲上来了。 看这架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至于嘛?...冷长空默默放下了长剑,毫不犹豫的走到李三思身边,强行替他把木牌按下,收回到腰间。 这阵仗是真惹不起了,只怕剑未出鞘就要被人潮给淹没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忍吧! “平秋候息怒,新来的小兵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回去。” 冷长空左手提剑,右手拽着李三思往外走去。 一颗剑心始终保持在警戒状态。 可公爵府的军队挡住了外院的大门,看上去似乎没有让路的打算。 想御剑而去,公爵府的高手们又掌握住了制空权。 似乎也并不想让他们轻易离开。 冷长空脸黑下来了,“候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看不出来吗冷大哥?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走。” 李三思冷笑道,“本想着让我们执笔人体面的把案子给破了,却不想最终查出来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小儿子,这下好了,不仅面子没了,里子也掉光了。声誉无双的平秋候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打算杀人灭口了。” 言语间带着几多嘲讽。 过河拆桥啊这是!...冷长空不说话了,他沉下心来,准备随时拼命。 他的左手死死握住了长剑,感受着其间剑意的流动,稍有心安。 右手则偷偷伸向了怀中,握住了一个圆柱状的东西,更觉得心安。 “你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 平秋候双手背后,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南晴的死,和修贤无关,是薛晋和那三十名外院兵将失职造成的,明日,他们将全部被问斩。” 他的眼神在脸色苍白的小王爷身上停留了片刻,眉眼间带着极其复杂的韵味。 片刻后,他吩咐道,“周密,带小王爷下去!” 第四十三章单挑公爵四府 大魏执笔人第一卷执笔入世第四十三章单挑公爵府周管家应了一声,慌忙从门口站了出来。 二话不说,扶起脸色苍白的小王爷便往门外走去。 临行之前,他给了李三思和冷长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叹息着远走。 府门边上,肃杀之意顿时四起。 平秋候冷眼望向李三思和冷长空,“用你们两个的命,换来公爵府的声誉,值了。” 值你吗!...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当场就想问候平秋候的老母。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局势,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突围而出了。 只能拿着执笔人的招牌来对其施压。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平日里秦司长经常与人装逼,说遇事不决就提他名字,绝对好使。 希望不是吹牛逼的。 “今天我们要是死在了这里,只怕候爷您很难跟秦司长交待。” 冷长空说道:“秦司长有多护短,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逍遥算个屁!我用得着跟他交待?” 平秋候冷哼了一声,“今天就算他本人站在这里,本侯爷也要将你们留下。哼!狱神闭关之后,你们刑狱司还有谁能入得了本侯爷的眼?一群酒囊饭袋,真把自己当神探了不成?” 这话骂的可就有点难听了。 冷长空顿觉尴尬......秦逍遥你不好使啊! “你们死后,洞庭湖之案便也到此为止了。” 平秋候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去到黄泉路上,遇到了南晴,就告诉她一声,若是心里有恨,就来找我这个做父亲的......别和她弟弟修贤过不去。” 言语间带着几分怅然情绪。 说完他便忽然往旁边让开了一个身位,给公爵府的打手留下了发挥的空间。 军队列阵在前,似重山催城,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无数武道高手制霸空域,强大的气息化作漫天暗云,遮天蔽日般笼罩住了整座公爵府。 这排场不去打仗可惜了。 “躲我后面!” 冷长空忽然开口,剑眸微凝,瞳孔深处闪烁着刺目的剑光。 既然已经身陷必死之局,那便退无可退。 唯有死战! 所幸在战斗这件事情上,冷长空可不像他的脑子那般没用。 每当这个时候,李三思都觉得冷长空格外的酷。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打架这件事情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他也不客气,二话不说直接躲在了冷长空身后,偶尔歪着脖子去看一眼前方的敌人架势,顿时有一种想写遗书的感觉。 可他发现冷长空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眼前局势。 情绪中虽有些紧张,却感觉不到半点的恐慌。 难道他有所依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三思才注意到,冷长空的右手始终放在自己的怀中,再没有拿出来过。 似乎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的武器。 猜测关头,天上的暗云忽然动了。 两位身披细甲的青年将士自飞檐间而落,踩着沉沉的步伐朝着冷长空和李三思缓缓走来。 看他们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强烈杀伐之意,显然都是经历过生死煎熬的狠人。 “都是登上五楼的武夫!” 冷长空皱起眉头,“还要两个人一起上?” 言语间颇有些不齿。 “该拔剑了!” 李三思终于忍不住提醒了声。 他担心冷长空大脑短路忘了自己的手还放在怀里。 “我自有分寸,你先顾好自己!” 冷长空说道,“打起来后局势混乱,我剑意尽出,担心会进行无差别攻击,你注意别被我的剑意扫到,以你如今的体魄,一剑一个窟窿。” “啥子!” 李三思满脸惊恐,“合着我该防的那个人是你?” 冷长空没空再理他。 当前而来的两位青年将士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五尺之地。 这五尺距离,便是武夫近战的绝对领域。 他们能将自身体魄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同境界当中,五尺领域的武夫几乎可以完爆任何其它体系修行者。 剑道冷长空也不例外。 所以他不打算现在出手。 他要往前逼近两尺,将他与两位武夫之间的距离缩短为三尺......三尺剑道,那便是他的世界。 即便以一敌二,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最重要的是,往前两尺之后,他便能跨过这间屋子的门槛,去到屋外,那时,他的右手便有了发挥的余地。 心念刚起,两位青年将士便于五尺之外突然挥拳,两道至强拳意势大力沉,卷动漫天风沙朝着冷长空呼啸而至。 “走的竟然是以拳问道的野路子!” 冷长空冷哼一声,瞬间沉淀思绪。 他左手猛然上抬,剑鞘未动,长剑却已似游龙一般惊起出鞘。 剑意随之而出,落满小屋,却没有当即倾泻,而是随着冷长空的身形往前直去两尺,凝聚至巅峰剑意时,这才化作一片惊鸿落于拳意之间。 犹如铁片击顽石,剑意直接被拳意弹飞,在小屋门前幻作流星飞散,空气中不断传来刺耳的剑气呼啸声。 两道恢弘拳意却也被剑意劈开了一道缺口,冷长空抓住时机,剑意再起,顺着那道缺口又出一剑,两位青年将士刚登上五楼没多久,拳意厚重却并不持久,被冷长空的刁钻剑意几番穿刺,便缓缓凋零,拳下风沙亦被剑气彻底倾散。 冷长空单手出剑,以一敌二,不仅不落下风,反而杀的两位青年将士节节败退,很快就将二人避退到五尺开外。 而此时冷长空却又猛然跨越一大步,直接将自己与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至三尺。 这三尺之地,才是他的剑意真正巅峰之时。 这一刻,他的左手剑缓缓升起,一抹雪白剑光惊诧了漫天暗云,仿佛能将天地戳个窟窿。 他神情肃然,双眸间剑光涌动,五楼巅峰的强大气息席卷气场,将他的可怕剑意缓缓传散开......门前军阵似乎都有了涣散的趋势。 两位青年将士早已惊得面无人色。 二人与剑意正面而对,对剑下的威力感触最深。 这一剑呼啸而至,犹如天幕倒垂,根本难以抵挡。 没想到这位看着只知道装逼的执笔人银牌竟然有着如此强的剑道修为! 瞬息间,冷长空剑意已落,带着炸裂全场的剑啸声,狠狠的劈在了两位青年将士的强横体魄上。 摧枯拉朽一般粉碎了二人的护体结界,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便又是一剑起,杀的二人狂吐鲜血,狼狈而退。 剑出即杀敌! 冷长空招剑而回,悬于身前半空。 左手自剑锋间轻抚而过,惊起一汪秋水。 他侧身望向军阵,随后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平秋候,“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候爷,你看我这一剑如何?” “好剑!” 李三思看得心旷神怡,大呼过瘾! 也只有当冷长空拔剑之时,李三思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靠谱的感觉。 平秋候气得满脸通红,他猛然一阵爆喝:“一起上!” 这就急了?...冷长空嗤笑一声,随后神情再次凝重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一对二,他几乎能保持不败。 甚至尤有余力谈笑风生。 可一对整座公爵府的高手,那就等死吧。 别挣扎了。 好在他如今已经跨过了门槛,看着头顶那片被公爵府高手气息遮蔽的天空,他轻轻一笑,随后,他终于掏出了自己的右手。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李三思的眼睛很尖,他一眼便看出冷长空的手中抓着一个金色的笔筒,笔筒最上头留着一根长长的引线,筒身上面刻着执笔人的logo。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 李三思沉思半晌,还没回忆起来在哪见过它,冷长空却已经弹出一道剑气射向了引线......一缕火光瞬间爆起,金色笔筒在引线燃烧带来的冲击力下飘入半空,刹那间便又突然炸裂开来,散落满地残灰。 可笔筒中的那道绚丽烟火却已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升入高空,一路穿行,在冷长空剑光指引下,破开了漫天暗云,去向苍穹之边。 随后,轰然炸开!一声巨响,惊动了半座皇城。 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云霄之上,一支横跨百丈的金色长笔当空显形,绽放出了无比绚丽的光色。 李三思呆愣一瞬,随后哈哈大笑,“是执笔人的求救信号!冷大哥,你终于学会摇人了!” “最多半盏茶功夫,执笔人的兄弟就会赶来。” 冷长空终于可以用右手握剑,他将长剑轻轻提起,横于身前,洒落一片雪白剑光,亮瞎所有人的眼。 “凤起,来我身边!” 冷长空一剑向前,潇洒随意,“就让我以手中一剑,替你挡下整座公爵府半盏茶时间。” 李三思满脸振奋,欢呼着朝冷长空大步奔去。 可就在这时,公爵府的那群高手终于癫狂了,近乎有一半的人,都在朝着李三思这边扑杀过来。 剩下的那一半加上门前的军队则冲向了逼王冷长空。 二人转瞬间便被人潮分隔,已经再无法看到彼此。 冷长空装完逼就要挨打,一人面对公爵府半数高手自顾不暇。 剑光在人群中起起伏伏,根本无法突围出来......凤起!你自己保重啊! 平秋候的声音在半空中突然炸响,“先给我杀了那个小木牌!” 第四十四章长公主来长啦 公爵府前杀气大作。 “平秋候你个老不死的不讲武德!” 李三思破口大骂,心在此时沉入谷底。 他跑不动了,身体被无数强大气机彻底锁死,再无法挪动分毫。 身前无数刀兵已然斩下,杀意在此间聚集,看那些人癫狂的气势,自己怕是会在瞬间被秒成渣。 “完了!” 李三思抬眼望向冷长空那边,剑光微弱,逼王自顾不暇,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惊惧关头,一杆血色长枪当空而落,先发而至。 持枪者是个神情傲然的追风少年,这小子满眼杀气,无比兴奋,看来是打算杀了李三思来立功了。 落枪之时无比迫切。 速度也快到了极致。 几乎眨眼间枪口便越过了公爵府的所有高手,一马当先,落入李三思身前寸许之地。 “他是我的了!” 持枪少年冷笑一声,血色长枪化作一条巨蟒撕咬过去。 疲于应战的冷长空在人群缝隙间看到了等死的李三思,不由急得满脸通红。 怒气亦在瞬间涌上心头。 盛怒之下,他直接暴走! 事实证明,人在暴走的情况下,体内的肾上腺素会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开始飙升,自身的破坏力要比正常状态下至少提高三成。 “都给我起开!” 冷长空大喝一声,体内真力尽数涌入长剑,本在众人围攻下逐渐晦暗的剑光突然暴涨,似烈阳当空,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 一旁督战的平秋候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此刻冷长空的剑意已经有了六楼剑道的气息。 绝境关头,他竟然有了破镜的征兆! 他猛然起身,大声吼道,“石牙!马上给我杀了他!” 石牙是持枪少年的名字。 他听到了平秋候的声音,感觉受到了鼓励,枪下巨蟒呼啸而起,已经将李三思完全笼罩住。 冷长空人随剑起,盛怒状态下爆发出的剑道气魄将身前数十人尽数逼退。 剑意向前,不曾有片刻停歇。 直接朝着石牙斩去! 可来不及了! 血色长枪已经刺入了李三思的胸膛,一股可怕的冷厉气息顺着枪头窜入了他的体内,疯狂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三思面色瞬间苍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死神打了个照面。 他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长枪,想要阻止枪头往内脏深入。 可重伤之下,他近乎乏力,疼痛感亦在此刻席卷全身,让他产生了可怕的痉挛,他绝望了,最终只能颤动着往后退去,长枪却紧随其后,枪头始终停留在他的胸膛之间。 现在的李三思,几乎已经是必死之局。 冷长空的可怕剑意一路横行,连续斩翻十几位公爵府的武道高手后,终于是在石牙身前丈许之地耗尽了所有力道,弥散于半空之中。 “来不及了!” 冷长空绝望的悲声大喊:“凤起!” 长剑再度惊起,却被愈发汹涌的军队人潮再度淹没。 死在冷长空剑下的人已经有很多。 但他根本杀不完。 只要平秋候没有发话,这场战斗就不会这么快结束。 再强的剑道高手,在绝对的人数碾压下,最终也只会疲乏,立竭,然后身死道消。 这将是冷长空的结局。 公爵府前,冷漠的平秋候双手背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为了执笔人的一个木组新兵如此大费周章,他觉得有些丢脸。 但好在结局将是令人满意的。 杀了他们,毁尸灭迹,想来秦逍遥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两个家伙来跟自己作对。 洞庭湖的秘密,将会永远被埋葬。 公爵府以及自己的声誉,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长空下,石牙冷笑着握紧长枪,不再有任何保留,枪势之间滚动着雷霆,下一刻就要将李三思彻底贯穿。 生死之际,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 一把刀忽然从府外而来。 刀光灿烈如骄阳,将公爵府无数高手汇聚而成的顶空暗云尽数驱散。 刀意亦在下一刻升起,落入人群,不曾有片刻犹豫,便直冲一脸懵逼的石牙而去。 “这是谁的刀?” 石牙心有惊惧。 他感觉到了刀意之间所蕴含的六楼气息。 难道是执笔人的救兵来了? 可不曾听说执笔人衙门有谁是练刀的啊!而且还是登上六楼的一把刀!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现在的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杀人,二是自保。 瞬息间,刀意已至,伴随着一抹雪亮刀光落在了石牙头顶。 “吗的!” 石牙冷哼一声,终于不再犹豫,血色长枪猛然自李三思胸口收回,顺便给了他一脚,将其踹出老远。 “尼玛!” 李三思痛的差点晕死过去,倒地之后再无法起身,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强撑着没有闭眼,似乎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下了自己。 长枪如龙,携带无边气势迎上了那把刀。 他竟然打算硬碰硬!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把刀的锋利。 刀意瞬间落下,似天幕倒垂,带着可怕的刀鸣声,以及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意,直接将长枪催折......根本不给石牙反应的时间,余下刀意便化作游龙,狠狠的斩在露出惊恐神色的石牙身上,将其斩退数丈,连续撞塌两座高墙后倒在了尘土之间,生死不知。 场间氛围瞬变,因为这一把刀的出现而沉寂下来。 公爵府无数高手全部停手。 冷长空抽身而退,提剑剧烈喘息。 平秋候瞬间冷下脸,双眸之间兴起无边杀气。 他们同时转眼,望向公爵府的大门口。 那里,尘土飞扬,散落的刀光之下,一位身披细甲的冷漠少年正提刀走来。 刀已出鞘,其下锋芒毕露。 隐约能看到刀口之间沾惹着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缓缓迈步,脚步很沉,身上的气息一直处于往上攀登的状态,直到登上六楼方才停止。 “楚白狼?” 冷长空认出了提刀少年,“怎么会是他?不是说此人恨透了凤起?为何还会出手相救?” 平秋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的盯着楚白狼,压抑着怒气问道:“楚白狼,你在犯什么病?敢在公爵府放肆?不要命了吗?” 周管家对楚白狼毕恭毕敬,不代表平秋侯就会惯着他。 眼见这位成天只知道摆脸色的楚白狼坏了自己好事,顿时大怒,若不是知道他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只怕当场就要让人宰了他。 可楚白狼并没有理会平秋候。 对于四周虎视眈眈的众人同样选择了无视。 他停步止身后,便将古刀横开,刀意随之传散,公爵府的所有高手顿时全部被逼退到两丈开外。 平秋候被楚白狼彻底激怒,他刚准备发火,可突然,他的神情僵住了,眼神定格在门边......穿着一件繁美长裙,眉眼如画,看得出是有经过用心打扮的长公主在几个小太监小丫鬟的陪同下,突然出现在了公爵府中。 她这一来,府内的杀伐之意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空气变得香甜软糯,处处都是诱人的女子气息。 大魏朝长公主若柔,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她怎么会来这里? 冷长空皱起眉头,“长公主和平秋候是表亲,她来这里,自然也是为了洞庭湖之案,吗的!他们都是自己人......秦逍遥你踏马怎么还不来?” 抽空看了一眼李三思,还能喘气,应该没死。 眼神却逐渐缓散,看来离死也不远了。 冷长空急得不行,刚准备强行出剑,打破僵局。 平秋候却突然挥了挥手,让公爵府的高手和军队暂时退下,随后走到了长公主身边,破天荒露出一丝笑意,“若柔,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去迎你。” 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图。 长公主说道,“白狼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 声音不冷不淡,听不出她的情绪如何。 平秋候愣了一瞬。 “本来听说南晴的案子被执笔人接手了,便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督促几句,让他们好好查。” 长公主一改往日媚态,眸间的水色不知何时已化作寒芒,看了平秋候一眼,让他浑身发毛,感觉有些不妙。 片刻沉寂,长公主望向四周的公爵府高手,环绕一圈,没有说话。 眼神最终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却不想一进来就看到候爷的人在大发神威,竟然对一个执笔人衙门的木牌新兵下死手,无法理解。所以,能不能给本宫一个解释?” 长公主目光清寒,再次望向平秋候,眼神中带着质问的情绪。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差。 “若柔,你怎么了?” 平秋候觉得今天的长公主有些不对劲。 他们是表亲,往日里都是以表兄妹相称的,今日怎么如此生分? 而且语气还这么冷漠。 “叫我长公主.” 她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图。 “是,长公主!” 平秋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安,“执笔人的这个小木牌无能且无礼,一无是处,对南晴的案子毫无帮助,所以......” “你放屁!” 一声剑啸传来,打断平秋候的屁话。 长公主抬眼望去,只见逼王冷长空驻剑而立,剑眸中带着怒意和批判的气息,他大声喊道:“案子我们已经破了!凶手就是小王爷罗修贤!平秋候担心公爵府声誉受损,并且想要保住小王爷,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平秋候猛然转过头,眼中杀气通天! 长公主皱起眉,深深凝望了一眼平秋候,便将眼神挪开。 平秋候看得很清楚,她的眼中,尽是失望。 “白狼,回去调人过来,协助执笔人办案。” 长公主吩咐道。 “诺!” 楚白狼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就走。 因为他看到,长公主往李三思那边走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吾辈楷模李三辈思 不仅是楚白狼,在场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长公主的动向。 她要去哪? 公爵府前一片沉寂,只有长公主那轻柔缓慢的脚步声在此间传荡。 如今的平秋候心中惊怒交加,他完全没想到,和自己私交甚好的长公主若柔,自己的亲表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更没想到,她竟然会站在执笔人那边。 为什么? 凭什么? 看她走动的方向,好像还是奔着那个叫做李三思的混账去的......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死活有这么重要? 平秋候满心焦躁,想不通个中缘由,便开始思考起该如何善后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心态直接炸裂......自己的儿子奸杀了自己的女儿,这尼玛叫什么事儿?! 自己一心守护的公爵府声誉,怕是从此要毁于一旦了。 非但如此,还要赔上一对儿女。 平秋候绝望的低下头,“人间不值得。” 冷长空却渐渐放松下来。 听长公主的意思,她是帮理不帮亲的。 而且还打算调皇城里的禁军来协助执笔人办案,这格局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愧是大魏宅男女神,果然三观极正! 冷长空越看越喜欢。 “只是她为何要去凤起那边?” 冷长空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真的看上凤起了吧?”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楚白狼除外。 呼吸之间,长公主已经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她静望片刻,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很有意思。 他的五官单独拎出来很是一般,可要是拼凑在一起的话,却又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都快昏死过去了,却还是固执着露出一丝缝隙,清亮的很,仿佛瞳孔中藏着一道直抵人心的光。 断案时,你就是靠着这双眼睛来洞察一切的吗?...长公主盯着李三思的眼睛,忽然呢喃了一句,“你能看到本宫吗?本宫好不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便是离她最近的小太监都没有听清楚在说些什么。 近乎昏死状态的李三思自然更听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气味随风飘来,香香的,糯糯的......比苏姬身上的味道还要好闻。 隐约还能瞧见胸前的鼓胀......嗯,有些夸张。 这女人是谁? 他想起身,可胸口的伤势将他封印在了原地,剧烈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疼!” 这一次,他终于撑不住了。 脖子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身前的那个人俯身下来了,她抱住了自己,动作十分轻柔。 她把自己的脑袋倚放在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很拥挤,也很柔软。 跟棉花糖一样。 公爵府前,死一般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那一幅画面,感觉,世界观崩塌了。 大魏宅男女神,无数人心中梦寐以求的终身伴侣,长公主若柔,竟然,俯身抱住了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新兵?! 而且,姿势还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暧昧,那么的,无惧世俗眼光! 跟在长公主身边过来的那几位小太监和小丫鬟全部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公爵府的无数高手则瞪大了眼睛,他们盯着那个躺在长公主怀里的大魏执笔人李三思,扪心自问下,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惹错人了? 被楚白狼一刀斩退,受了重伤,如今好不容易从尘土废墟间爬起来的长枪石牙,现身第一眼便看到了公主抱的场景。 他呆滞片刻,随后掉头就走,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原来他是长公主的人!罢了!从此浪迹天涯去吧! 登上第九楼之前,大魏不能回! 平秋候无语凝望。 他知道自己这位公主表妹向来善猎奇,喜面首,生性豪放。 可谁能想到,她的口味竟然这么重? 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木组新兵,不过是破了宗案子,就值得她,这般无私,这般,有容乃大? 甚至不惜与自己翻脸! 无法理解。 冷冷伫立在原地的楚白狼呼吸急促起来。 体内刀意和杀意并起,在他的识海之间疯狂撞击,猛烈沸腾。 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李三思!杀了李三思!杀了李三思! 妒火在燃烧,在炙烤着他残留的理智。 他那握刀的右手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看的出来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最终,他忍住了,然后走了。 提着长刀,往皇城中而去。 哪怕心中再恨再怒,他也没有忘记长公主交待自己去调兵的命令。 楚白狼的身形消失在公爵府的那一刻,高墙之外,突然有一束饱含杀气与怒意的惨白刀光,自地面而起,似长虹贯日般,落入漫天云色之间,仿佛,要将这片苍穹给完全贯穿。 提刀少年的无能狂怒。 冷长空收起了长剑。 看着昏迷中的李三思,逼王沉默了。 为什么大家同为执笔人,倒在长公主怀里的却不是我? 前有秦淮河苏姬,后有女神长公主,凤起啊凤起,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此时无声胜有声,今日一战,李三思虽败犹荣。 沉寂关头,一声长啸自云间而来。 伴随着急剧的破空声。 冷长空抬眼望去,扯了扯嘴角,叹息了一声,“速度真慢!” 执笔人大队,姗姗来迟! 飞檐之间,无数道身影纷纷而落,似黑云压城一般,掩盖了整座公爵府。 气势上几乎碾压了公爵府的无数高手。 为首者正是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在他身侧,苏羡手握长笔,面带微笑,目光横扫全场,一副大局在握的沉稳姿态。 可当他的眼神落向长公主和李三思那边时,他却瞬间眯起了眼,神情逐渐凝重。 感觉到了来自情敌的威胁。 平秋候冷眼望去,不由怒哼一声,“秦逍遥!想给我个下马威吗?” “不敢!”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只是依规矩办事。” “规矩?什么规矩?” 平秋候大怒,“在我公爵府的地盘上,你们休得放肆!统统给我滚下来!” 看得出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秦逍遥不再理会平秋候,忽然吩咐道,“找到罗修贤,带回执笔人衙门。若有反抗阻拦者,杀!” 声音沉稳无比,带来几度惊寒。 苏羡应了声,当前而去。 笔墨流散间,又有数十道身影紧随其后。 平秋候猛然挺直身子,双目圆瞪,指着秦逍遥怒吼:“你敢抓我贤儿!我要你不得好死!” 秦逍遥双手背后,叹息了声,“候爷,到此为止吧,就当是给公爵府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平秋候心中所有的防御堡垒。 他呆愣在原地,神色怅然。 眉眼之间多出了几分枯死之意。 他最终颓然的低下头,高大身躯有倾倒的趋势,被身后的一位公爵府兵士扶住。 秦逍遥不再理会他,转眼望向四周,“执笔人办案,闲杂人员统统退下,违者,立斩不赦!” 声音不大,语气中却满是威严。 公爵府诸多高手当年大都是混江湖的社会人,多多少少听说过执笔人小狱神秦逍遥的名头,知道他是个狠人。 能躲就别惹。 加上平秋候如今自身难保,且心灰意冷,群龙无首之下,众人纷纷而退。 院中的军队也被逐一遣散。 平秋候最终被闻讯赶来的周管家接走,扶进后院。 跌跌撞撞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平秋候问了声,“贤儿呢?” 周管家叹道:“被执笔人抓走了。” “还会回来吗?” 平秋候望着周管家,眼神渐渐浑浊。 “抓人的那位银牌说,杀人偿命。小王爷他,怕是回不来了。” 周管家不敢去敢自家候爷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劝道,“候爷,就这样吧......罗郡主她,可以瞑目了。” 听到“罗郡主”三个字,平秋候身躯骤然僵住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管家,“你也觉得贤儿该死?” 言语间带着几分戾气。 周管家摇摇头,“不敢评论小王爷......可我也想问王爷一句,难道罗郡主她,就该死吗?”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无人再说话。 周管家低下头,他感受到了自家候爷身上愈发苍老的气息,忽觉有些伤感。 今时与彼日,恍若隔世。 突然,平秋候推开了周管家,独自往府内某个地方走去。 骄阳之下传来他的声音:“别跟过来,我去看看南晴。” 有风起,吹来几度悲凉。 周管家知道,这座公爵府,要没落了。 人声静默之时,秦逍遥自飞檐而下,独身走到长公主身边。 他放下双手,低下头,没有去看她,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随后恭声说道,“长公主,凤起他,是你救还是我救?” 长公主抚摸着李三思瘦弱的脸庞,说道:“他是你们的人,自然是你来救。” 说完她便将其轻轻放回到地上,起身之时,她看到自己雪白玉臂之间留下了挤压后的红印......没来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半露的酥胸,果然,也有。 她笑了,转身就走。 临行前留下了一句话:“秦司长,凤起重伤不宜多动,你亲自抱他回去吧。” 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细腻。 “遵命!” 秦逍遥稳如老狗,目送长公主离开。 冷长空提着长剑走了过来,一会儿看看秦逍遥,一会儿看看李三思,终于忍不住叹道:“凤起他,真是吾辈楷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