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诡事》 章节目录 第1章富豪之死 公元2126年4月13日晚上9:13时。 一个大型演唱会现场。 会场中央舞台上，立着一位中等身材、衣着昂贵的中年男人。 刘宏业，中国籍男子，年近八十，身份——环球地产主席。 环球地产，世界地产行业的领军企业，业务遍及太阳系80多个国家。 公司在太阳系（包括地球、月球和火星）拥有约1000个办事处和15万名员工。 他身着一袭意大利手工缝制的黑色燕尾服。 那垫了全麻胸衬的胸脯挺得高高的。 最上面一粒黑曜石纽扣上插着一朵金黄色郁金香。 戴满戒指的手抱在胸前，脸上露出一副莫测高深的神情（他得意洋洋的时候通常都是这副表情，这样显得神秘而低调）。 习惯性地用倨傲的目光投向脚下的世界。 如同一个国王。 台下观众手中五彩缤纷的荧光棒汇聚成一片光的**。 那亮闪闪的波浪如同海潮般涌动着，由远及近，朝着位于会场当中的舞台席卷而来。 面对如此盛况，这位成功的商界精英显得愈发自得。 他侧眸望向身旁美人，发现美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那堆满贪婪与高高在上的胸脯挺得愈发高了。 自古美人爱英雄。 更何况是他这样全太阳系数一数二的地产英雄。 早春寒夜。 美人仅着一条白色低胸露背包臀长裙，紫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泻下，柔顺光滑，在夜风中翩然飘舞。 愈发显出身姿婀娜，柔媚动人。 在玩腻了那种妖冶艳丽的女人之后，他最近想要尝尝这种清雅脱俗的。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美人——性感丰腴的身体，精致小巧的脸庞，两道弯眉下明亮的紫色眼睛，纤巧挺直的鼻子，玫瑰花瓣般的红唇。 咽了咽口水。 她是上天的杰作，可遇不可求的人间尤物。 这种时候，这位八十岁的老人总免不了对自己做一番审视。 此刻，镜头切换，立体屏幕上显出一位浑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精明果敢魅力的中年男人。 他注视着那个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 眉头优雅地皱了起来。 身材保持良好，就是胸大肌还不够饱满。 皮肤好像有点干燥起皮，明天该让美容师过来保养一下了。 唉，眼角皱纹太明显了，化妆师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场合......哼，看来得换个人。 意大利手工鞋不错，回头让管家再去订几双。 他又看看身旁的白衣美人，发现美人正用仰慕的眼神投向他。 那张如同假面具般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稍纵即逝。 钱是万能的，虽然已经年近八十，可财富的确能够为他带来一切。 年轻的体魄，成熟精致的外表，以及无数年轻漂亮的女人。 下面那些傻韭菜就只有看的份！ 投桃报李。 他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表达出仰慕之情。 一颗不再年轻的心随着她的吟唱而欢快跃动，充满欲望的目光掠过每一寸肌肤。 春寒料峭。 可他却感到全身热意沸腾，口干舌燥。 他不耐烦地抬起左手，瞥了瞥腕上的银色劳力士，“唉，还要一个小时，” 这时后脑靠近右耳的区域传来“嘀”的一声。 这是意识助理发起对话时的提示音。 “刘总，您吩咐过忙碌的时候不能打扰，但是，我刚接收到一个女人的呼叫，她一再强调跟您是多年的老朋友，事情异常紧急，您能够接听吗？” “女人——老朋友？” 他皱了皱优雅的眉，一下子难以从众多女友中搜寻到可能是谁。 即便在最近一个月内，他的足迹遍布全国。 每到一处，孤寂难耐之际，温故而知新。 他纳闷地询问道：“这是谁呀？” “我给您播放原话：‘宏业：我爱你，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你，离不开你。我愿意跪倒在你面前，乞求你的原谅，原谅我所有的冲动与莽撞。 “‘都是因为爱，妒忌让我疯狂，痛苦灼烧着我的灵魂，爱情真是让人着魔。 “‘我只希望今晚能够再见你一面，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相信我。 “‘陷在爱情沼泽里面的女人是可怜的，如果你不能出现，我将用死亡来埋葬自己。慧慧。’” “哼，”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既得意又鄙夷地讥讽道，“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今晚我只会跟紫馨小姐共度良宵！” 说到这，他连忙望向婀娜多姿的白衣美人，用眼神示意，今晚，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扰。“告诉她，我正在欧洲出差，一回来就去看她。” 一分钟后。 意识中忽地闪出一副令人吃惊的画面——正是这个由环球地产公司赞助的演唱会现场。 墨色天幕笼罩着璀璨光彩的舞台。 他和白裙翩然的陈紫馨站在一起，看上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刘总，这是徐慧慧发给您的。据我推断她不在厦门，就在这里。” “妈的！”他扬起眉毛，扁了扁嘴，冷声道：“这个疯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刘总，这是她的最新留言：‘如果你不来见我，我会将你有趣的发家史通告各大媒体 “今晚不见不散——老地方。 “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你肯来见我，我会仁慈地原谅你所有的过失。 “有钱的男人总是会被很多不要脸的女人纠缠。 “我理解你的难处。’” 他的目光瞬即阴沉下来。 十分钟后。 他已经沿着一条隐秘的专用通道，来到演唱会外面。 一辆炭黑色的劳斯莱斯飞行汽车已经悄然等候。 安全控制系统完成识别，车门一闪，悄无声息地打开来。 他坐了进去。 身穿黑色西服的随行保镖知趣地没有跟进去。 刘宏业去见女人的时候从来都不带其他人。 “前往云峰路29号。” 飞行汽车的语音合成器传出柔美娇软的女声，“主人，目标位置设置完成，请系好安全带，出发！” 他斜靠在后排座椅上，慵懒地将腿放平，舒展一下酸麻的四肢。 八十岁的老骨头精神抖擞地站了两个小时。 为了泡妞，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银白的月光从车窗流泻而下，洒满了他的黑色身体。 稍微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从后座的小冰柜中取出一瓶顶级苏格兰威士忌。 金黄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柔和诱人的光泽，打开瓶盖，他直接凑到瓶口喝了一口。 “咕噜”一声，以懂酒爱酒自诩的他惬意地咂了咂嘴巴，带着微微鱼尾的眼睛渐而迷离。 随着血脉的搏动，酒液在身体中潺潺流淌。 他那由于突如而来惊扰而绷紧的神经瞬即松弛下来。 圆润的面庞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阴郁的眼神望向车窗外幽暗而深邃的夜空。 显出倦怠的神色，应该是在回忆他那有趣的、总被人惦记着的发家史。 没过多一会儿。 他那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修长而健壮的双腿猛地伸直，双手枕到脑后。 自言自语道：“虚荣而愚蠢的女人尚可接受，可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就太令人讨厌了。” 伴随着轻快明朗的《土耳其进行曲》，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进行曲突然停了。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正处于高空飞行的汽车如同一只孤鸟翱翔在黑夜中。 周围如同死一般寂静。 后座上传来阵阵厚重的鼾声。 他实在是太累了。 虽然外表可以肆意用高科技和时尚打扮成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可隐藏其下的是诸多渐渐老化的零部件。 不过他丝毫不担心。 地球人类的生物科技进展日新月异，在不久的将来，只要他需要，完全可以把身体也换一换。 不断尝试各种年轻健壮的躯体，直至永远。 钱是万能的——这是多么美妙的人生！ 突然，飞行汽车的语音合成器发出尖利、刺耳、杂乱的噪音，像是二十一世纪的收音机接收到超声波时产生的滴滴声和沙沙声。 他被吵醒了，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习惯于舒适惬意、一切自动化的人类。 这抹异样的噪音在他八十年的岁月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毕竟是管理着千亿资产的商界精英，他不慌不忙地坐起身，不耐烦地问道：“怎么搞的？” “是我搞的。” 一道陌生的男人嗓音从车载语音合成器中传了出来，“在你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想跟你说说话。” 在这个幽暗封闭的空间中，这声音听上去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俏皮，可落在心间却令人毛骨悚然。 “啊，”他发出一声惊叫，就像见鬼了一样跳上后排座椅，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座椅靠背上。 这抹诡异的声音却又消失了。 车厢中再次恢复零分贝的寂静。 他连忙望向中控屏幕，查看飞行参数：海拔高度六千七百八十三米；飞行速度一千二百公里每小时。 一切正常。 这部车装载有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控制系统。 发现问题会立即报警，出了问题会自动解决，系统坏了还能随时切换到备用系统。 “不可能啊，”他眨了眨眼睛，右脚离开后排座椅，膝盖跪到前排椅背上，身体尽力向前伸，手掌终于够到中控台，试探着拍了拍。 “哈——哈——”简单的敲击仿佛开启了潘多拉魔盒。 那道恐怖的笑声在车厢内激荡着，震得他的耳膜嗡嗡响，就连那颗八十岁的心脏也随之颤动起来。 “啊，”胸口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刺痛，浑身立时动弹不得。 他双手捂住前胸，“扑通”一声倒在后排座椅上。 “你可以踢一脚，或者使劲捶几下，” 如同在车里长了眼睛一般，那个没有面目的声音调侃道：“嗯，我觉得你的肌肉力量还不错。 “不能只用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来，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儿捶几下。 “就像人一样，这玩意一打就乖乖听话！” “哥们儿，”他躺在后排座椅上，一动不动，养精蓄锐。 他这一辈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虽然第一次碰到这种诡异的情况，但他依旧尽量保持镇定，心里琢磨着得稳住这家伙。 伺机报警。 “我虽然老了，可脑子不笨，” 他故作笃定地说，声音却打着颤。 “虽然我不是汽车工程师，但飞行汽车完全受车载电脑的控制。 “你能进入语音系统，却无法控制汽车的飞行，驾驶模块拥有更高级别的安全控制。” 也许是为了可笑的面子。 他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摩挲着，将漂亮的黑色燕尾服抚平，后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很有临危不惧的风度。 大脑在急速运转。 在这个时代，飞行汽车已经实现自动驾驶，他去见女人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司机或者保镖。 可此刻，他内心绝望，迫切地需要有个人能同他一起面对和分担所有的痛苦、恐惧与灾难。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他探问道：“这个世界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什么要求请你直截了当提出来！” 话音刚落，正朝着预定地点飞去的飞车发出阵阵剧烈的抖动。 紧接着，从两侧汽车引擎中喷出的蓝色火焰陡然消失。 失去推动力，车身立刻如同流星一样，离开飞行高度，以令人绝望的抛物线向幽暗的深渊坠落下去。 那种踏入电梯间的失重感向他袭来。 “啊——”他痛苦地尖叫了一声。 由于没有系安全带，身体猝不及防地被抛到空中，重重地撞到车顶上。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怕是骨折了！ “我相信您，您很厉害。”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绝望的哭腔，“求求您能放过我，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我可以把我的财富给您一半，一半！” 地球重力加速度高达每秒九点八米。 车身在急速地下坠，周围气流带来了一阵阵古怪、猛烈、沉闷的轰隆声。 随着下坠速度迅猛加快，气流如同暴风雨般咆哮着。 车子下坠越来越快，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窗外是一片令人窒息、无边无际的黑暗。 眨眼间，黑暗中现出零星闪烁着的光点。 广袤无垠的黑暗大地正迎面而来。 完了！ “不——” 他那颗苍老衰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包裹着意大利顶级手工缝制燕尾服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大口大口、拼命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那种濒死的感觉狠狠地掐住了喉咙。 绚烂光点在靠近，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它们即将把他吞没。 “全部——我的财富全部都给您。”他挣扎着用最后一口气说道：“求您了！” 话音未落，车身忽地在空中停住。 汽车引擎冒出液氢发动机喷射出来的蓝色幽光。 “嘭”的一声。 车头瞬间被拉高，几乎垂直地向上飞去。 车身在颤抖。 速度不断提升。 璀璨灯火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身体被重重地甩回到后座上。 为了活下去，他拼命地呼吸着空气。 中控传来优美的女人嗓音，“刘宏业先生的授权已经完成记录，您如果需要变更授权，可以随时提出申请。请您对我的服务评分：1——满意，0——不满意。” 他在琢磨——对方到底打什么算盘，会不会就此罢手？ 就如同打牌，现在，他的底牌都已经拿出去了！ 中控的语音合成器又传出那个陌生男人的嗓音。 “宏业：我爱你，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你，离不开你。我愿意跪倒在你面前，乞求你的原谅，原谅我所有的冲动与莽撞。 “都是因为爱，妒忌让我疯狂，痛苦灼烧着我的灵魂，爱情真是让人着魔。 “我只希望今晚能够再见你一面，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相信我。 “陷在爱情沼泽里面的女人是可怜的，你如果不能出现，我将用死亡来埋葬自己。” “啊？”他终于恍然大悟，浑身一颤，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绝望中，那张圆润的脸孔由于恐惧变得煞白煞白的。 全部资产！ 一辈子的心血啊！ 由于愤怒，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鼓了出来，整张脸在扭曲。 突然，他的身体仿佛遭到了某种重击，浑身抽搐着，蜷缩成了一团。 “你还想听谁说，陈紫馨吗？”那个陌生男人嘲弄地说道，“你就是想听地球国家联和秘书长达芙妮思对你说我也能满足你最后的愿望。” 后背上传来强大的推背感。 中控台语音合成器不断播报着最新的海拔高度参数：“一千米，一千五百米，二千五百米，三千米......一万米。” “滴滴滴”，中控飘来急促的警报声，“液氢燃料即将耗尽......” 完了。 彻底完了！ 绝望而呆滞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车顶。 身体由于超重被紧紧地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那张保养得当的面庞由于缺氧而肿胀成青紫，意识渐渐模糊不清，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一切...... 口中不断嗫喏着，“我只活了八十岁，这不公平！” 中控飘来充满韵律感的交响乐......《命运交响曲》。 章节目录 第2章颤栗童年 这是一个明澈的星夜。 飞行汽车奇特的影子像飞鸟一般悄无声息地掠过深邃无际的墨色天空。 程楚然刚刚回到合租屋。 她的小屋就巴掌大点地方，仅够容纳一张单人床，一只松木衣橱，以及一张小书桌。 可这是她在这个巨大城市唯一的落脚处。 窗外传来阵阵动听的歌声。 她走到窗前。 目光落在黄浦江畔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 上面正在实时转播著名歌手陈紫馨的演唱会。 来到这座魔幻般的城市已经快两年了。 她的世界没有朋友，没有恋人，没有都市年轻人热衷的娱乐。 只有工作。 她的足迹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百年外滩天天都会经过。 但从未真正停下脚步，驻足欣赏。 查案子只是借口。 她如同一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坑里，活在自己那个孤独的世界中。 工作是她最忠实的伙伴。 是消除孤独与痛苦的唯一法宝。 春夜凉风徐徐吹来，她倾听着窗外隐隐约约的歌声，轻轻哼唱着，心情随即愉悦起来。 不一会儿，整理好了内务，拉上窗帘，躺到紧靠墙角的单人床上。 夜已深。 演唱会结束了。 喧嚣散尽，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静谧。 可隔壁却传来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声响。 那是孤男寡女相处特有的动静。 又不是吃饭，每天都需要吗？ 她皱紧眉头，紧闭双眼，双手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仍旧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钻进来。 “唉，”她叹了一口气，忧郁地睁开眼睛，直愣愣地注视着天花板。 “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 干她这一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白天四处奔波，晚上经常来个通宵达旦。 不是在捉拿嫌犯，就是在调查线索的路上。 此刻，她已经疲惫不堪，头脑昏昏沉沉，眼皮子异常沉重。 而隔壁那令人心痒如同猫抓的动静直接把她送进了一场噩梦。 黑暗的阴影再次笼罩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间，房门轻悄无声地打开了。 一道臃肿的黑影从门后探出脑袋。 晦暗的烛光映出一张皮肉松弛的胖脸，金边眼镜，病弱的微笑和邪恶的嘴巴。 蜡烛在这个时代用得极少。 可这个猥琐、阴郁的男人却喜欢自己制作手工蜡烛。 一到晚上，那抹忽明忽暗的烛火便会飘然而至。 门被合上了。 豆瓣大小的火苗闪烁着。 燃烧消耗氧气，同时散发出一股呛鼻的味道，令这个狭小的房间显得愈发窒闷。 人们常常将灯光比作希望。 可对于程楚然来说，这不是带来希望的微光，而是来自地狱的鬼火。 鬼火飘忽。 在墙壁上投下一团忽明忽暗的阴影。 靠近。 如同条件反射般。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大气不敢出。 双眼噙着泪水。 手脚冰凉。 那个时候，她总是把头埋在被褥里，浑身哆嗦着蜷缩成一团。 被子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得已，她微微撑开一条缝。 从那条缝飘进来一抹熟悉的味道。 里面混杂着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作呕的油腻味，以及蜡烛燃烧溢出的奇异香味儿。 她那幼小的心绝望地颤栗着。 那个浑身挂满肥肉的身体钻了进来。 那只肥厚的大手伸了过来，将她一把搂到怀中。 他像头猪一样哼哼着，像是在欢唱，又仿佛在呻吟。 程楚然全身紧绷，宛若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地躺着。 眼泪水哗哗地涌了出来。 “别怕，爹只是在关心你。” 可他不是程楚然的父亲。 “然然，你要记住。”男人说，“你们娘俩吃我的，穿我的，一切都要听我的。 “否则，我就把你们赶出去，不听话，你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人。 “睡大街的滋味儿知道吗？不准逃，过来！” “啊——” 那种令人窒息、濒临死亡的感觉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感到自己已经死了。 变成了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 眼前是厚重浓稠的夜，暗无天日的地底，这里没有空气，没有光明，没有希望。 生命的小小火焰在暗夜中颤抖...... 电话铃声大作。 几乎要掀掉她的头盖骨。 刹那间，不时纠缠程楚然的噩梦猝然逝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嘟囔道：“什么事？” 滴的一声，意识助理接通电话，一个声音在她耳朵里说道：“紧急情况，立即前来报到，” “我正在休假，休假——你明白吗？！” “人是渺小的，我们的事业是伟大的，休假是可有可无的。立即前来报到，马上！”那个声音坚持说道。 不对劲。 “就来。”程楚然答道，翻了个身爬了起来，随手撩起睡衣的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脑子里面昏昏沉沉。 明亮刺眼的光线从窗帘缝间透了进来。 她走到窗前，“刷”的一声将窗帘拉开。 清新的风拂在脸上，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 旭日跃出地平线。 熹微的晨光洒向大地，从窗口斜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闪着光。 敞亮的玻璃墙面上映照出淡蓝色的天空。 距离她的住所不远处。 一座摩天大楼高耸入云，犹如正义女神忒弥斯般矗立在这个城市的中心，保护着这个居住着三千万人口的伟大城市。 这个神圣的所在，是她一生的追求。 惩罚罪恶正是她所有快乐的源泉。 她走进浴室，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双黑醋栗般亮晶晶的眼睛。 没有人会把这样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与警察联系起来。 由于昨晚噩梦连连，她看上去面色苍白，那双平日里灵动明亮的眼眸透着疲惫，满是泪花。 “你还需要几分钟？”那个声音急躁地说道。 她熟练地往胳膊上注射了一针。 十毫升的“焕彩”。 接踵而来的震荡晃动着全身的每一块肌肉。 大概持续了一分钟。 紧接着，就像是灵魂回归。 她来回转了几圈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整个人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这样的状态可以持续十个小时。 十分钟后她已经身处忒弥斯的心脏——公安局大楼的第一百三十层，特别罪案调查处。 凡是使用一切可能的刑侦手段都无法破解的案件——都是特别罪案的调查范围。 “程楚然，你负责做会议记录。” 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进会议室，锐利的目光向她望过来。 那张略显黝黑的国字脸上绽放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精神抖擞，我们的小楚然昨晚睡得不错啊，今天可以接着再干二十四个小时！” 章节目录 第3章空中花园 特别罪案处刑侦队长诸亮。 他是一名退役军官。 曾在地球联邦不同军种服役，战功赫赫。 在陆军服役时，曾经率领星际伞兵在月球基地着陆，在那里抵御来自地外生物的攻击。 在秘密部队服役时，他曾经被派往南极冰冠，参与调查一架坠落在那里的不明飞行物。 对他来说，此类事迹多得无法一一列举。 总之，他有着非常丰富的面对恶劣生存环境的作战经验。 他那条不太利索的瘸腿仿佛在告诉人们，他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听说他在腿部负伤的情况下，背负十五公斤的装备，在苏格兰荒原上爬行十二天，活着回到基地。 接着他光荣退役，加入特别罪案处。 现在生物科技那么发达，他干嘛不把那条瘸腿给弄好呢？ 大家都猜想，他为腿瘸的原因而自豪。 当然，也许真正的原因其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他这个位置的人，只能私下里享受这种自豪感——他的职业不容许公开的赞誉。 “楚然，”他坐到会议桌前，“对不起，把你从床上拉起来了。” “队长，”程楚然微笑着说，“假期有利息吗？我可是放高利贷的，下次加倍补给我吧。” “马上就能补给你，”他咧开嘴笑了笑，“待会儿就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四季温暖如春，一般人没这个机会。” 现在是清晨七点五十，会议室里很快就坐满了同事。 大家低声讨论着，看上去昨夜有大事发生了。 “介绍案情。”诸亮简洁地吩咐道。 会议室最前方的立体投屏上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这是现代建筑科技的杰作——高达七百八十八层的微型城市。 大厦的玻璃幕墙上用八个国家的语言依次显示出四个金色大字：“环球地产”。 立体投屏上出现一位身着藏青色制服的年轻人。 他站在花园中央绿茵茵的草坪上。 “大家好，”年轻的保安朝所有人敬了一个军礼，开始介绍起来，“昨天夜里凌晨一点半左右，大楼安全控制系统拉响了警报。 “发现位于大楼七百八十九层的空中花园有异物闯入。 “那东西浑身黑乎乎的，就蹲在花园中央的大草坪上。” “我立刻前往现场检查，发现那是一辆汽车。 镜头照向他的身后。 只见不远处停泊着一辆豪华的加长版劳斯莱斯。 杏黄色阳光下，炭黑色的车身散发出神秘的幽暗光泽，车窗玻璃像面镜子般明亮。 “令人吃惊，大楼有专门的飞车停泊点。怎么会有人私自将飞行汽车停泊在花园草坪上，这违反了公司规定。” 也许是第一次面对镜头，他显得有些紧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这个花园可了不得。 “刘总邀请大设计师按照欧洲园林风格设计建造，里面的花草都是从世界各地引入的稀有品种。 “我一看车牌号，乖乖，居然是刘总的车子。 “这么晚了，他把车停在自己最喜欢的花园里，这事着实奇怪。而且也不见人出来，难道他想在车里过夜？ “想到这，我走到车身旁，凑到窗前往里面看。 “他的车子很高级，车窗玻璃是防窥视的。 “借着照明灯的光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后排座椅上躺着人，但我没法确定来人的身份。 “那辆车只有刘总才能驾驶，其他人没有安全授权连门都打不开，所以我推测躺在后座上的人就是他。 “大家都知道他昨晚出席了大歌星陈紫馨小姐的演唱会。 “你们有所不知，他的个人生活丰富多彩，平时经常会带不同的女人来公司。 “这么晚出现在楼顶花园，也不足为奇。 “嘿嘿，肯定是跟紫馨小姐一起看星星。 “想不到他这把年纪，平时那么严肃，私下里这么浪漫。 “我心中羡慕，里面是二人世界，我不敢也不能打扰他的好事，所以就悄悄地离开了。 “你们也知道，我们做安全工作的，只管安全，其他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回到安全控制中心后，我左思右想，心里又冒出新的疑问。 “现在是早春，晚上温度只有十五度左右，楼顶温度更低，接近零度。 “在那里看星星的确很浪漫，可打着哆嗦干那事，就是生龙活虎的壮小伙也吃不消。 “于是我联系了刘总的保镖，这才知道，他昨晚没跟紫馨小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提前离开了。 “这时，我意识到有蹊跷，就马上报了警。 “半个小时后，派出所的警察赶到了。 “我们将楼顶封闭，联系厂家的技术工程师过来。 “现在已将车子打开了。 “唉，果然出事了！ “他一个人躺在汽车后座上，身体已经僵硬，早已死去多时。” 小伙子那张憨厚的面庞涨得通红，既胆怯又兴奋。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保安用好奇的目光望过来。 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那么多警察，而且还是神秘的特别罪案处。 毕竟是同行，他内心澎湃，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荣誉感。 “在案发时间段内，空中花园有其他人进出吗？” “没有，”小伙摇了摇头，“出于安全考虑，公司规定，楼顶花园每天晚上八点关闭，次日早上十点开放。花园所有的出入口都有安全控制系统管理，整夜既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程楚然思忖着。 空中花园位于七百八十九层。 全封闭。 案发时间段内无人进出。 虽然死亡时间需要等待验尸结果，但初步可以断定，凌晨一点半，也就是保安发现刘宏业的时候，他已经死亡。 根据现场情况推测，死者驾驶飞车离开演唱会现场，回到环球地产大厦，停在空中花园。 他一把年纪，平时应该有基础性疾病。 楼顶温度太低，由于心脏病突发而死亡。 可他为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呢？ 谁知道！ 他这样的大人物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烦心事可不少。 可如果是他杀呢？ 飞行汽车降落的花园有监控，凶手很难在花园中下手而不被发现。 也就是说，凶手也在车中？ 由于进入汽车需要安全授权，凶手一定是刘宏业极为熟悉的人。 两人一同乘坐飞车，在飞行途中，两人发生争执，凶手将刘宏业杀死，随即离开。 离开时间应该在飞车降落以后。 那他又如何不露痕迹地离开呢？ 她不得不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刘宏业会不会中毒了？”她暗暗思索着，“凶手根本就没有上车。 “有人给他下了药。 “他在车上感觉不适，返回环球地产，着陆后毒性发作，死状跟心脏病突发相近，所以......” 章节目录 第4章背景 “刘总跟那么多女人交往，他的夫人没有意见吗？”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声音问道。 “他的夫人姓周，比他小三十岁，年轻漂亮，不过十年前去世了。 “从此以后，他就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小伙子笑嘻嘻地评论道：“有钱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他有儿女吗？” “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都在环球地产担任要职。” “儿女们对他那丰富多彩的生活有什么看法吗？” “这，”小伙子犹豫着，“我就是一个小保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也许他的家人能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请你把负责勘察现场的警察叫过来，”诸亮果断地打断了所有的问话。 投屏上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色警服的中年人。 “老张，情况如何？”诸亮直接问道。 “由于大楼保安及时发现异常，现场得到妥善的保护。” “有什么发现吗？”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检验中心的张博皱了皱眉，“又是密室死亡，现场除了保安留下的足印，汽车附近没有发现可疑第三人的痕迹，也没有汽车移动的痕迹。” “汽车里面呢？” “这车牛掰。现场没人能打开，只得联系了厂家。 “工程师是早上赶过来的，打开后，车里只有一个人。刘宏业就躺在后排座椅上。 “初步检验下来，死亡超过五个小时。” “老张，不用你们科学家检验，用脑子想想，也能断定死亡时间应该在一点半之前，我需要更精确的检验结论。死因呢？” “诸队长，欲速则不达，科学可不是靠拍脑袋诞生的。”他一丝不苟地反驳道：“经过初步的尸表检验，刘宏业身体和四肢并未发现明显的致死性伤痕，面部靑紫，显示出死前极度缺氧。” “你的意思是窒息死亡？！” “具体的死亡原因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做病理组织学检验才能确定。”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们马上把车子和尸体带回来，待进一步勘察，检验结果明天可以出来。” 立体投屏上的视频连线切换到了案情背景介绍环节。 屏幕上出现一张张死亡现场照片。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本市近一年内发生的类似案件。”诸亮一面用手中的激光笔投向立体屏，一面说着。 “死者大都是成功的商人、明星、网红......甚至还有政府官员。 “案件情况相似——死前独自处于一个密闭环境，突发疾病死亡，没有求救，没有报警。 “总之，死亡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奇怪的是，这些死者生前都很健康。 “按照他们的身体状况，在遭遇突发事件时，不能及时发出求救信号的可能性很低。 “对于这种无头案件，警方很是头疼，全部转到特别罪案处。 “我希望你们回去好好研读相关案例，找到其中可能的联系。 “大家注意到了没有，诺——死者的面部表情？ “他们相互独立，案发时间和地点各异，但临死前的神态很相似。 “这从侧面说明，他们都不是正常死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或者一群异常狡猾的罪犯。 “他们为什么杀人？ “通过什么方式？ “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回家，一直待在办公室，把近一年来一件件悬而未决的案件逐一梳理了一遍。 这些案件的事实材料包括警方对案发现场的勘察记录，对案件相关人员的调查询问记录，对死者的尸检记录，还有那段时期各大媒体的报道等等。 每个案子都有一些共同点，同时又有着独特的地方，其中一个案件的情况是这样的： 2125年6月3日上午十点。 本市外滩十八号酒店。 酒店服务员准备打扫位于第五层的顶级套房。 这里住着一位来自中东的石油富商，出于政治外交上的原因，富商的名字是保密的，我们使用a先生代表他。 a先生在本市主要从事石油及其衍生品贸易。 他长期租住在这个套间。 他的生活习惯极为规律。 酒店按照他的要求，每日在上午十点，也就是他用完早饭，离开酒店后，提供清洁服务。 当服务员打开房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个套间面积将近三百平方米，一共有五间卧房，一个小型健身房，一个微型游泳池，六个卫生间，一间起居室，以及一个屋顶花园。 当服务员打扫到那个靠近游泳池、有着东南亚风格的卧房时，在卧房卫生间的米色大理石浴缸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现场勘察报告： 死者个子不高，中等年纪，皮肤略黑，仰面泡在水中，双目睁开，由于某种原因鼓了出来。 死者嘴唇青紫，脸部由于急剧痉挛而扭曲，呈现紫红色。 双臂张开，由于长时间的浸泡，尸体发白、浮肿。 现场人员对浴缸中的存水进行了取样，随后将死者带回。 除了服务员，在现场没有发现第三人活动过的痕迹。 在死者的身体、四肢、以及指甲内未发现第三人的生物学残留物。 尸表检验报告和死者的病理解剖报告: 正文略，有兴趣者见备注。 根据尸体检验所见及法医病理组织学切片检验结论： 死者系因不明原因诱发脑部血管破裂致双侧大脑额颞顶部及左侧小脑部蛛网膜下腔广泛性出血导致昏厥，继而在浴缸中溺水死亡。 这个案子起先由刑侦处负责，主要意见认为a先生为突发性心脏病导致溺死。 但死者家属拒绝接受这个结论，他们坚持认为死者是被谋杀的。 程楚然阅读着这一份份类似的死亡报告，眉头皱了起来。 最前沿的科学手段可以判断死因，却无法解答为什么？ 【作者题外话】：备注：供刑侦爱好者查阅。 尸表检验报告： 颅盖、颅底未见骨折。 双侧额颞顶部及左侧小脑部见广泛性蛛网膜下腔出血。 胸、腹及盆腔各脏器、肠管位置形态正常，无损伤。 在死者肺部发现大量粉红色泡沫残留。 病理学检查报告： 病理组织学检验，见死者大、小脑蛛网膜下腔广泛性出血。 小脑与脑干桥延沟交会处血管呈簇丛样排列，血管出血，周围见较多凝血块。 根据尸体检验所见及法医病理组织学切片检验结论。 死者系因不明原因诱发脑部血管破裂致双侧大脑额颞顶部及左侧小脑部蛛网膜下腔广泛性出血导致昏厥 章节目录 第5章验尸 专案组成员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在二楼餐厅吃完早饭，在诸亮带领下，匆匆赶往位于地下一百米深处的检验中心。 极速电梯从一百三十层向地下飞掠而去。 大家默默思索着案情，期待着进一步的检验结果，以印证自己的猜想。 程楚然站在诸亮身后，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队长，”见大家沉默严肃，想让气氛活跃活跃，笑嘻嘻地说，“四季如春的地方就是那个阴森恐怖停尸间？” “嗯，”诸亮说道：“怎么，那里全年恒温二十三摄氏度，湿度百分之四十。 “没有春夏秋冬，免受日晒雨淋，日日夜夜相同，年年岁岁如此。 “美容养生圣地，风景独此一家，别人想去还没机会呢。” “队长，”站在程楚然右手边的同伴陈伟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笑道：“楚然肯定是怕了，她的胆子就比老鼠胆大一丢丢。” 大家哄然大笑。 “哼，”程楚然面上一红，双手十指交叉，故作轻松地说，“谁说我怕了。 “我的意思说，尽管科学发展日新月异，但科学家从来没有证明鬼神不存在。 “孔子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我们需要对这个世界保持敬畏。” “你不怕？！”陈伟上下打量着她，“据我从警六年零七个月的丰富经验，你现在瞳孔放大，紧咬下唇，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嘴上不承认，可身体最真实。 “有本事待会儿你自己一个人下来。 “队长，我告诉你，楚然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每次都要拽上我，这不是胆小如鼠是什么？！” “谁说的，”程楚然反驳道：“队长，明明就是他自己害怕，每次下来都要叫上我......我才不怕呢，就是半夜过来都可以。” “好，”陈伟兴奋地搓着手，接口调侃道：“今天晚上不准回家，我来监督，你半夜下来。” 他们就这样说笑着，正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女声从天花板上传了出来。 “到达检验中心。” 金属质地的银色电梯门轻悄无声地打开了。 面前出现一条漆黑阴暗的地下走廊。 现在正值春天，外面的空气新鲜清爽的，里面充溢着花草的芬芳。 可走廊里的空气却是阴冷浑浊，里面混杂着尸体经过时遗留下来的腐烂气息，各种防腐药水的刺鼻味道。 任何人一走进来都会感到窒闷和难受。 没有人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大家跟在诸亮身后，迈着急促的步子，沿着走廊向前行去。 随着脚步的靠近与远离，走廊上的乳白色灯光依次照亮，身后的光线随即又黯淡下去。 半明半暗的走廊中回荡着“嚓嚓”的脚步声。 经过一个拐角处，所有人在一道银色金属门前站住。 门头上的立体摄像头迅速地完成了身份识别。 “哗”的一声。 金属移门打开来，露出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 “哔——哔——”安全控制系统发出一阵警示音，提示有非检验工作人员进入到工作区域。 此刻检验人员三三两两地凑在各种仪器前忙碌着。 其中一位，正是法医实验室负责人，昨天负责现场勘察的张博。 他正坐在量子计算机面前，手上忙碌着，听到提示音，站起身，一脸严肃地朝他们迎来。 “老张，”诸亮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们边看边说，”他说着，如同变魔法般，房间里面的灯光陡然熄灭。 刹那间，实验室内一片漆黑。 镶嵌在白色天花板上的碟形黑色三维影像生成器徐徐开启。 一道蓝色光束如同瀑布般泻下。 半空中出现一具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躯体。 最上面一个黑曜石纽扣上插着一朵花瓣零落的金黄色郁金香。 死者呈现平躺状。 外表看上去四十上下。 身材修长健壮。 长着一副宽肩膀。 头发乌黑油亮，发型侧分，下颌留着短胡子。 他的嘴巴扭曲地张开，像一条浮在水面上、张大嘴巴使劲儿呼吸着空气的死鱼。 两条修长而壮实的胳膊伸直，手指修长，紧握成拳，而两条腿却交叠在一起，仿佛死前有一番非常痛苦的挣扎。 那张肿胀、泛着青紫的面孔上保留着万分惊恐的表情。 大家都走上前去。 围拢。 细细打量着这位大人物。 “这张脸跟那个阿拉伯富商的很相似，”程楚然蹙着眉，一面思索，一面跟着大家的脚步，围绕着死者踱着步。 自从有了高科技加持，与过去不同，他们可以查看三维立体成像扫描图，与本人毫无分别。 张博站到一旁，手上摆弄着钢笔大小的三维影像控制器。 “死者生理年龄八十，”他开始介绍尸体检验结果。“中等身材，发现的时候平躺在汽车后排座椅上。 “燕尾服的右臂腋窝处撕裂开，燕尾服的后背上有明显的摩擦痕迹。” ...... 随着他的手势操作，蓝色光束下方现出死者赤裸的躯体。 “经过超声波扫描，尸体表面没有发现任何致死性外伤。 “只是在死者的上背部、右侧肩部，左侧肩部、以及臀部发现皮下青紫。” 随着他的介绍，那具身体在空中徐徐翻转着。 “右肘前外侧见皮肤挫伤，头面部、躯干和四肢各骨无骨折。” “经过痕迹比对与分析，判断是临死前挣扎时与车顶、车壁、以及座椅碰撞导致。” “在死者血液中未发现毒品、安眠药、以及有毒物质的残留。 “经过解剖检验，在死者左前额部、左颞顶部及枕部分别见三处形态不规则的头皮下出血。 “颅盖、颅底未见骨折。 “双侧额颞顶部及左侧小脑部见广泛性蛛网膜下腔出血。 “胸、腹及盆腔各脏器、肠管位置形态正常，无损伤。 “病理组织学检验，见死者大、小脑蛛网膜下腔广泛性出血，血管出血，周围见较多凝血块。根据尸体检验所见及法医病理组织学切片检验结论，死者系因不明原因诱发脑部血管破裂致死。” “好了，”张博耸了耸肩膀说道：“尸体的检验结果通报结束，大家可以再看看，有什么问题请直接提出来。” “队长，”程楚然说，“我觉得他跟那个中东商人很相似，那个商人死前也有脑出血症状，而他，死前肯定受到某种刺激，由于脑出血，供氧不足窒息而亡。” 章节目录 第6章黑客？ “啊哈，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 诸亮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可神情却异常严肃。 他习惯性地戴上薄膜手套，掏出放大镜，走到跟前，专注地检查起来。 他目光敏锐，神情兴奋，围着尸体打转，全神贯注。 就像猎手守株待兔很久，终于等来了猎物。 “从2125年6月3日开始，一年了，我......记得每一张面孔。 “他们的脸上都留下来这副栩栩如生的表情，这不是一般的心源性猝死。 “尽管这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死前一定遇到极为可怕的事情。 “最近半年，再也没有发生类似案件，我担心他们就此打住，收手了。 “同时又为不再有更多的受害者而高兴。 “现在他们又回来了。 “这次我们一定要侦破此案！ “老张，车子有什么发现吗？” 就在眨眼间，蓝色变幻，就在尸体旁边，蓦地出现一辆同等比例大小的炭黑色劳斯莱斯座驾。 “我们用超声波对全车进行了扫描及建模。 “在地毯上提取到一只苏格兰威士忌酒瓶，瓶盖闭合，内部残留少量酒液。 “在车内提取到大量死者本人的毛发、指印以及脚印。” 这时在劳斯莱斯汽车的立体影像上，用橙色高亮显出所有提取物的位置以及形状。 “大家可以看到，汽车的中控台上方黑色樱桃木表面发现他的右手掌印。 “嗯，还有前排座椅，在靠背上留下多处指印，在后排座椅和车内地毯上发现他的足印。” “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 “排除了保镖留下的痕迹后，嗯，没有第二人在场。” “又是密室死亡。” “可以这么说。” “队长，”程楚然接口说道：“这些人会不会见鬼了？” “嗯，又是你那套万物有灵论？” “队长，既然科学家不能证明鬼神不存在，就说明可能存在。” 程楚然眨巴着眼睛说，“这些死者一个个都是瞳孔放大，面目狰狞，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严重怀疑——他们做了亏心事，半夜见鬼了，所以就被吓死了。” “你打算让我向全世界宣布，”诸亮严肃地调侃道：“经过特别罪案处调查，12个案子，12个受害人，都是被鬼给吓死的，所有案件告破。 “如果此类案件继续下去，也只有一个解释，未来的死者也都是被鬼吓死的。” “为什么不呢？”程楚然坚持道：“马克思说过，要坚持实事求是，尽管这个事实很难被人理解并接受。” “程楚然同志，”诸亮眉头一皱，声音提高调门，“照你看来，这些人都是被同一个鬼给吓死的喽？” “队长，这个么还需进一步调查。” “哦，你打算怎么调查？” “队长，”陈伟见势不妙，连忙给程楚然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打住，“楚然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装神弄鬼？” “唔，”诸亮冷哼一声，吩咐道：“老张继续说吧。” “我们在死者的唇角、西服的衣领，以及黑色西裤的裤腿上发现少许酒渍，并且在死者的胃液里面发现了酒液残留。 “但在酒液和死者胃液中没有发现任何致死性物质。” “看来不是中毒。不是见鬼又是什么呢？”程楚然默默思索着，不敢再提鬼神之事，会吃批评的。 “根据检验结果，以及案件发生前后死者的活动轨迹，” 程楚然已经习惯扮演抛砖引玉的角色，尽管常见的是砖块。 她试着分析说，“死者离开演唱会后，独自乘坐飞车前往环球地产大楼，并将飞车停泊在楼顶花园的草坪上。 “基于飞车采用自动驾驶模式，在出发前设置好目的地，并能独立完成起飞和降落动作，死者在空中还是着落后死亡尚且不能做出判断。 “但可以确定的是，死者由于某种异常原因造成脑部血管出血，进而导致死亡。” 连她自己都觉得讲了一堆正确的废话。 “张老师，”站在陈伟旁边的专案组成员肖华问道：“刘宏业的死亡时间是？”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应该在4月8日晚十一点至次日凌晨一点区间，”张磊说，“由于楼顶花园夜晚气温很低，根据以往经验，我认为很有可能就在十二点左右。” “十二点，”肖华继续说道：“诸队，在厂家技术工程师的协助下，我们调取了飞车在云端存储的飞行日志。 “日志显示飞车的目的地是‘云峰路29号’，但飞车却停泊在环球地产的楼顶花园，这是第一个疑点。” “云峰路29号，”诸亮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厦门。” “他大晚上从上海去厦门做什么？” “我们从移动服务商调取了他的通话记录。 “记录显示，4月13日晚九点二十分左右，刘宏业曾经接到一个来自厦门的电话。 “那是一个叫做徐慧慧的女人打进来的。 “通话没多久，刘宏业就匆匆离开了演唱会现场。 “因此刘宏业极有可能前往厦门去见这个女人。” “可为什么飞车会停在环球地产呢，难道是燃料不足，他又临时改变了计划？” “车子液氢燃料还剩下一半，足够他往厦门整一个来回。” 肖华继续说道，“陈伟在厂家的协助下详细检查了车载控制系统，扫描了车载系统存储的航行数据。 “我们都知道，飞行汽车与云端进行需要实时数据交换。 “飞车起飞前，设置目的地，云端获取并根据目的地坐标计算并建议最佳航线。 “因此在云端存有飞车的出发点和目的地的坐标位置。 “根据云端记录，飞车在九点四十三分离开演唱会现场，并不断与云端交换实时位置坐标和飞行参数，包括飞行速度，飞行高度等。 “但大概从十一点开始，飞车不再与云端交换数据。 “这种情况是极为罕见的。 “因为自动驾驶模式需要不断从云端获取空间信息，确保航线是否通畅，有无其他障碍物。 “如果停止与云端交换数据，这就意味着飞车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由于从十一点开始，云端没有存储车辆的飞行轨迹和参数，我们只能从车载控制系统存储的数据来分析。 “可令人惊异的是，数据显示，目的地在11点44分变成了环球地产的楼顶花园，而且车载系统在没有云端导航的情况下，却完成了在楼顶花园的降落。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刘宏业采用手动驾驶模式完成了整个降落操作；第二：有人侵入了车载控制系统，远程遥控飞车的飞行和降落过程。 “考虑到在车内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我们认为是远程遥控。” “但我们目前暂时还没有找到黑客闯入的痕迹。 “厂家技术工程师一再强调说，劳斯莱斯的车载控制系统是当今世界上安全控制级别最高的，被黑客闯入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哼，”听到这，诸亮满意地点了点头，并且扫了程楚然一眼。 “如果是他杀，毒杀的可能已经排除，现场没有第二人，黑客侵入的可能性很大。 “陈伟，联系国家安全局反黑客实验室，这条线索你来跟。” 正在这时，房间天花板上的扩音器传来一道甜美的嗓音，“诸队，刘宏业的儿子刘鑫有紧急情况报告，他将在半个小时后到达。” 章节目录 第章7章花瓶？ “楚然，我需要刘宏业直系亲属关系，人际关系，以及公司概况介绍，越全越好，十分钟以后交给我。” 诸亮简洁地说道，迈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在乘坐极速电梯返回办公楼层的时候，程楚然站在角落里面默默思考。 关于黑客闯入的推断，她不禁联想到中东商人被害那个案子。 那时她刚从警察学院毕业，被派往基层派出所熟悉工作，正巧就在黄浦区。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上午接到报案以后，便跟着同事一起去了外滩十八号酒店。 她负责协助封闭案发现场。 那张恐怖狰狞的脸孔令人难忘。 当时她站在那间东南亚风格的卧房门外。 死者被抬了出来，身体用白色床单包裹住。 负责现场勘察的同事上前，掀开床单。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酒店保安，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弯下腰，干呕起来。 不知为何，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脸，都会感到事情异乎寻常。 与正常死亡的人不同。 那人一脸络腮胡须，面孔青紫肿胀。 那人的眼睛是黑色的。 但是由于眼球严重充血，那双眼睛看上去红彤彤的，就像魔鬼的眼睛。 由于缺氧。 他的嘴唇呈现紫黑色，肿得像香肠。 嘴巴张得很大，呈椭圆形，仿佛绝望中发出一声惨呼。 临死前的可怕神态居然凝结在这张脸上。 真是太恐怖了！ 只有见鬼了才会如此！ 考虑到死者的尸检结果，以及案发现场没有第二人在场，最后认定为突发心源性猝死。 家属不接受！ 即便是心脏科的医生，这些人心源性猝死的患者见得多了，也对这个结论心存疑惑。 的确是心源性猝死，但这是结果，不是原因。 私下里，在这一点上，她与家属的意见是一致的。 诸亮曾经引用福尔摩斯的话对她说过，“在探案过程中，特别罪案处就是最后的、最高的上诉法庭。” “不能让任何一个狡猾的罪犯逍遥法外，” 这就是她选择警察这一职业的原因，而且经过努力，她如愿成为了一名特别罪案调查员。 “黑客入侵？”她想起酒店经理是这样介绍酒店的：“我们酒店的安全控制系统在全上海、乃至全世界都是最顶级的。 “这是酒店的顶级套房，房间内外都有着最严密的安全保卫，除了客人的卫生间，其他区域都是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候监控，就是一只鸟落在窗户上我们都能看见。 “浴缸附近就有一个紧急呼叫按钮，随时可以呼叫安保中心。 “但是当晚我们没有监测到任何异常。 “套房内的一切都是最舒适的。 “空调系统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随时调整温度和湿度。 “还可以按照客人的喜好提供带着花香的新鲜空气。 “浴室中的那只米色大理石浴缸，看上去跟一百年前没什么分别。 “但浴池水流可以根据需要对客人的身体进行流体按摩，力度堪比按摩医生。 “浴室的天花板上安装着三维影像播放器，客人可以一面享受流体按摩，一面观看栩栩如生的影视节目......” “所有一切都是系统控制的，”程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黑客闯入。 “温度和湿度可以被掌控。 “房间里面的味道可以被掌控。 “按摩水流可以被掌控。 “播放的三维影像可以被掌控......一切都被掌控，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电梯到达第一百三十层。 沿着明亮而整洁的走廊，程楚然跟着大家向办公区域走去。 走廊的右手边是一排敞亮的落地窗。 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湛蓝天际下，一幢幢高耸入云的大楼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低头望去，脚下有着一个精致的街心公园，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 走廊的左手边是一间间会客室。 由于来访的客人不能进入工作区域，这里是接待访客的地方。 沿着走廊走到底，穿过一道设置了安全控制的自动门，里面就是特别罪案处的工作区域。 “只剩下八分钟了，”程楚然收回思绪，打算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个案子上。 她快步越过其他人，跑到了最前面，率先走进办公区，坐在工作电脑前，开始着手准备关于刘宏业的汇总报告。 这个时代，数据已经达到空前的大融合。 每个人都生活在无处不在的网络当中。 所有的行为：你是谁，说的话，做的事，买的东西，去过的地方......无不在网络中留下踪迹，产生数据，这些数据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每个人的信息档案。 这么多信息会不会有安全隐患？ 别担心，这个时代已经建立了极为完备的数据安全管理体系。 只有具备相应权限的人才能查看授权数据。 特别罪案调查员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们的权限仍然无法查看“白名单”上的人员信息。 程楚然手上利落地操作着，进入公民信息中心，输入“刘宏业”三个字后。 在系统返回的众多刘宏业中，找到正确的那个（这很容易，只需要按照死亡时间进行排序）。 接着她选择了需要的信息类别，眨眼间，刘宏业的相关信息迅速地汇总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份关于直系亲属、社会关系、以及公司概况的综合报告。 “发，”她一看时间，还剩三分钟，按照惯例，主送给诸亮，抄送给其他专案组成员，毅然地按下发送钮，舒了一口气。 距离刘宏业的儿子到访还有二十三分钟，她翻阅起刘宏业的资料来。 电脑屏幕上，在刘宏业众多的女性朋友中，找到徐慧慧。 一张只着寸缕的写真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正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低哨。 “女人总是对霸总的桃花债感兴趣。” “哪里，”她知道是好哥们陈伟来了，“男人只要有钱都会惹下数不清的桃花债！” “托尔斯泰说过，街头女郎是一杯发臭的脏水，是供那些渴得顾不上恶心的人喝的。”陈伟调侃道：“这个已婚之妇徐慧慧就是一杯毒药，谁要是喝了，就会不知不觉地被毒死。” 程楚然抬起头，笑嘻嘻地说，“我正在研究这杯毒药，怎么样，我们的黑客克星，有何指教？” “我已经调阅了徐慧慧的活动轨迹，”陈伟倚在她的桌前，眨巴着眼睛。 “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想，”他忽地打住，故意卖关子说，“漂亮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好看的花瓶，当然你除外，嗯，想想，这个女人像是那么有脑子吗？” 章节目录 第8章安静第的室友 “难道，”程楚然凝眉思索，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黑客只是冒用了她的身份给刘宏业通了电话。 “只有这样，刘宏业才会上当，才会离开演唱会现场，才会独自乘坐飞车去见她，这样黑客就有了单独对付他的机会！” “我已经调查过她前天晚上的活动轨迹，”陈伟说，“她跟几个女性朋友在外面喝茶，根本就没有联系过刘宏业。 “她的通话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 “看来真是黑客！” “这是个高手，”陈伟用带着敬畏却又很不服气的口吻说道：“在飞车起飞一个小时后，切断了车子与云端的数据交换。 “完全掌控了整个飞行过程。 “最绝的是，完事后他还抹除了留在车载控制系统中的所有印迹。 “干的可真漂亮啊，我这次一定要跟他一较高下！” “可到底怎么能够找到他呢？” “怎么找？”陈伟故作神秘地说，“有我在一定能把他挖出来。 “我就不信他能把每一粒尘埃都能清扫干净，事实一定隐藏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 “嘿，”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笑注视着程楚然，调侃道：“听说你又要换住处了？！” “嗯，”程楚然红着脸应道。 早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跟一个检验中心的闺蜜说起过。 想不到这件事那么快就传开了。 每个碰到的人都用同样的语气问她同一句话，仿佛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哼，他们肯定把她当做一个怪人。 “唉，”见她尴尬得脸都红了，陈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别不好意思，你我是哥们儿，我最了解你了，一定是别人的原因。” 见程楚然嗫喏着，他啧啧两声，摇晃着脑袋，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起来，“來，让我瞧瞧这是你第几次换住处了？！” “你加入这里将近一年，第一个女室友你嫌太懒，屋子里面弄得乱七八糟的； “第二个换成交警大队的阳光正派男，嗯，你又嫌人家晚上回来太晚，回来以后还很不自觉地洗澡、看球赛，打扰你； “这是第三个，她又怎么招惹你了？” “太吵了，”程楚然扁了扁嘴，不满地说道。 为了表明自己不是过于挑剔的人，又补充道：“其实我的家只是用来睡觉的。 “我的要求很低，只是想要一个能够让我安安静静地睡觉的地方。 “可隔壁那个有男朋友，还只是男朋友，几乎每个晚上都不安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陈伟眨巴着眼睛，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现在流行不婚。你也是成年人了，完全可以跟她来个交响乐合奏嘛？ “如果找不到人的话，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助人为乐。” “合奏个头！”程楚然悻悻然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来奚落我还是来帮我的？” “当然是帮你！”陈伟挠了挠脑袋，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若有所思地说，“真是巧得很，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在找合租的室友，也许你们俩恰好能搭伙。” “真的？！”程楚然眼睛一亮。 她渴望马上就能搬走，住在那里，还不如睡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呢。 急切地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哦，对了，你说过以前上的是男子高中，那就是个男生。 “他住在哪里？你知道我对室友其实没有什么要求——性别不限，年龄不限...... “只要是个德智体方面都正常的人就可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个人好静。你知道我睡眠不好，只想要一个安静的伴儿。” “可他太安静了，也许他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 “太安静的男人，”程楚然对这个男人愈发好奇，“奇怪？安静有什么不好吗？” “唔，”他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这个人浑身透着古怪，几句话还真说不清楚。” 古怪？ 程楚然眨了眨眼睛，心想在别人眼里，自己不也是怪人一枚吗？ “他应该快三十了吧，”她探问道：“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这也是令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他对女人没有兴趣。”陈伟耸了耸肩肩膀，不解地说道：“一个男人活了三十年，从来不多看女人一眼，正常吗？” “喜欢安静，不喜欢女人，没结婚没有女朋友，这样的室友正合我意。” 程楚然满心喜悦地思索着，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又问道：“可他为什么正好需要室友呢？” “他最近从学校的宿舍搬了出来，在这附近租了一个有两个卧室的酒店式公寓。 “那房子不错，大楼里面配备二十四小时热水，还有健身房。 “租金挺贵的，所以想找个人分担房租。 “但他又想找个可靠的室友，便托我在警队里面帮他看看。” 见程楚然的神情显得特别急切，他一拍大腿说道：“看你急的，今晚我就带你过去看看。 “你可以看看他和那套房子，如果满意立即就可以搬过去。” 正当他俩聊着的时候，队长办公室的透明门一开，诸亮师傅的脑袋探了出来，大声喊道：“楚然，刘鑫到了，你去安排一下，我们随后就过来。” 安排在这里有着特别的涵义。 程楚然连忙从桌上抄起电子笔记本和笔，三步并作两步向外面的走廊走去。 在走廊上她见到了死者的儿子——刘鑫。 他上身穿着一件灰色t恤，下身套着藏青色牛仔裤，正站在落地窗前，似乎正在眺望远方。 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让程楚然吃了一惊。 这几乎就是复活的刘宏业。 这个男人年纪四十左右。 身材匀称，中等个，神态和蔼可亲。 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拥有万亿财富地产公司的副总裁。 他看上去很疲倦。 眼睛里面透着红血丝，面容憔悴，在这短短的几天，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章节目录 第钥9章周钥？ 看到程楚然走过来，他愣了愣，目光在她的脸上停顿片刻。 憔悴暗黄的圆脸上露出急切与欣喜的神情。 程楚然连忙招呼他来到提前预订好的会议室。 引领他坐到靠近门口的淡蓝色棉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的手中。 “谢谢，”他微微颔首，用嘶哑的嗓音道谢，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看上去温热的茶水有效地缓解了他的焦虑不安。 门口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诸亮带走在最前面，肖华和陈伟紧随其后。 互相自我介绍，稍微寒暄几句之后，大家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昨天刚从美国出差回来，” 他的身体前倾，手肘搁在膝盖上，手中紧紧地握住茶杯，指节由于用力显得苍白。 “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父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家里有医生，每周都会做健康检查。 “他一年四季都坚持体育锻炼，每天早晨游五公里。 “说实话，他的身体虽然赶不上年轻人，可比那些七老八十的同龄人要强多了。” “您是什么时候离开本市的呢？” “大概十天前，”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睛微微朝上方直直地望去，显然在思考，“我四月三号离开本市，昨天下午刚下飞机就收到了这个噩耗。” “您与父亲最近一次交流是在什么时候？他提到有什么令人困扰人或事情吗？” “你们查清楚他的死因了吗？”他没有直接回答，眉头一皱反问道。 “尸体的病理组织学检验已经完成，死者是因为不明原因诱发脑部血管破裂致死。” 诸亮说道：“楚然随后会将完整的尸检报告发给您。” “不明原因？”他那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睛里面露出仇恨的光芒。 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当助理告诉我具体情况的时候，我曾经怀疑他是因为突发疾病死亡，可是，我现在完全可以断定他是被蓄意谋杀的。” “蓄意谋杀？”诸亮打量着他，“您能跟我们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吗？” “嗯，”他低下头去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嘶哑干涩的喉咙，抬起头来，“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这样可以帮助你们及时破案，抓住凶手。 “你们肯定都了解，父亲看上去正值壮年，可实际上再过一天就是他八十岁的生日。 “他早年经历非常丰富，曾经在地球上的很多国家待过，做过各种各样的生意。 “最后他靠早年积累的财富创立了环球地产公司。 “跟初创时候相比，我们的地产项目不单在国内，而且发展到了世界各地。 “甚至在月球城、火星基地都有公司的项目。 “父亲曾发下豪言壮语，在下一个五十年，公司的业务将随着地球人类开发太阳系的脚步而扩展到整个太阳系。 “父亲有两个孩子，我是他与前妻所生。 ”妹妹周玥是他与第二位妻子所生。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妹妹。 “她虽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从小娇生惯养，任性妄为。 “自从她母亲过世以后，那会她十八岁，性情大变。 “经常喝醉酒，在外面鬼混。 “回到家就乱发大小姐脾气，乱摔东西。 “父亲一说她，她就又哭又闹，还威胁要自杀。 “闹得父亲也头疼，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送到欧洲去读书。 “毕业以后，她一直待在国外。 “说是要自己创业，不想依靠家族。 “没过几年，就把父亲给她的启动资金亏了个精光。 “后来，不得不灰溜溜地回来，父亲给她在公司安排了一个位置。 “但是，父亲并没有过多地让她参与家族生意，只是让她负责开拓地外业务。 “我们在月球城和火星基地都有项目正在开发。 “因此她一年前去了月球，只有重大日子才会回地球。 “这次我们要共同庆祝父亲的八十大寿，所以按照计划她今天晚上到家。 “可是，今天早晨我却收到律师的通知。 “父亲在前天晚上，也就是离开演唱会之后，留下了一道奇怪的遗嘱——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周玥。”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啪嗒”一声，双手重重地将茶杯搁在金属茶几上，身体立刻坐直了。 “父亲身体一直都很好，他还资助了不死药研发项目......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死这个问题，”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得不稍稍停顿，接着说道：“我记得他曾经说过，现在生物科技日新月异，人的平均寿命已经高达一百五十岁。 “他半开玩笑说，‘以前五六十岁就算是老年人了，可现在，八十岁只能算作青年！’ “他怎么会在青年就考虑这个问题呢？” “据我所知，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立遗嘱这件事，我们更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及。 “他曾经说过，我既是长子，又负责公司业务多年，环球地产交到我手上他很放心。 “按照他的安排，我一直都是家族事业的第一继承人。 “他根本就不信任我那个任性妄为的妹妹，又怎么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地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交到她的手上呢？”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说到这，他伸长了脖子，敦实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双手交叉握在一起。 用异常肯定的口吻说道：“所以，我认为是周玥杀了父亲，她这么做就是为了独占家族产业。” 说完这一席话，他拿起茶几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握住茶杯的胖手由于激动、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他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将茶杯放下，身子靠到沙发背上，让自己放松下来。 每个人靠近右耳的语音接收区域都会接收到实时分析结果。 根据对受访者语音、心率、肢体语言、面部微表情的分析——谎言的概率低于百分之十七点三。 这便是安排的涵义。 来访室里面配有专业立体摄像头。 摄像头对准来访者就坐的淡蓝色沙发的方位。 可以实时捕捉来访者的面部微表情、眼神和肢体语言等。 而沙发也是专门设计制造的。 沙发表面布料中隐藏着具有传感功能的纳米材料。 能够实时捕捉来访者的生理参数，诸如心率、体温以及肌肉力量分布等。 所有实时捕捉到的数据汇合到谎言评估中心，通过一个复合整数方程，输出一个关于来访对象撒谎的评估结论。 这一结论由信息中心传送到每位调查员镶嵌在后脑与耳朵附近区域的通讯接收装置。 章节目录 第100章夫人 “周钥？” 诸亮手上摆弄着黑色钢笔。 一面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东西，一面用平和的语气似是随意地问道：“嗯，刘总的女儿怎么不姓刘？” “她随母亲姓周。” “周茹萍，周钥的母亲，刘总的第二任妻子，” 他随手将笔记本上周茹萍的名字划了个圈，用惋惜的口吻说道：“二十一岁嫁入刘家，三十岁离世，她还很年轻，真是可惜啊！” 刘鑫抬起头来，疲惫的眼睛越过诸亮的肩膀，望向窗外，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会儿我大学刚毕业，特别喜欢在外面游历，父亲便安排我去非洲，负责开拓新市场。 “他忙着外面的各种生意，很少回家。 “因此母亲时常跟他发生争执，一年后，他们就离婚了。 “随后周茹萍就嫁进了刘家，举行婚礼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半年以后就产下了周钥。 “唉，”他后背靠在沙发上，两只手交叉成十字搁在大腿上。 礼貌的神态中透着疏离与淡漠，说完低下头去，苦笑一声道：“那个女人嫁给父亲的时候，年纪比我还小，周钥就比我的儿子大一岁。” “周钥为什么随母姓呀，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是这样的，”刘鑫说道：“母亲跟父亲协议离婚时，其中有一项要求—他将来无论与谁再婚，所生子女都不能姓刘。” “您的母亲真是一位特别的女性，” 诸亮眼睛里面闪着光，若有所思地说道：“男人只要有钱，无论犯什么错，都会被原谅。 “很多女人都会选择财富，不会选择离婚。” “她通晓多国语言，”一说到母亲，刘鑫突然和善地笑了起来，“在嫁给父亲以前，她是一名很有成就的律师。 “实际上，父亲在创业的时候，很多法律方面的事务都是由母亲负责打理的。” “那您的母亲现在哪里？” “她是北京人，”说到母亲，刘鑫显得很放松，“平时住在北京，和姥姥和姥爷住在一起。” “您的母亲一直都没有再婚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母亲是个非常好、非常善良的女人。 “她对婚姻已经失去了兴趣，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事业上，同时她还资助很多生活困顿的人。” “真是一位可敬的女性。”诸亮话锋一转，“您的后母在十年前去世，具体死因是什么？” 他看似随意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水，眼睛却细细打量着刘鑫。 实际上关于周茹萍的死因报告上都有。 大家一面聆听着对话，一面观察他并思索着案情，看来刘宏业的社会关系相当复杂。 随着对话的深入，一个接一个的疑点浮出水面。 “我结婚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 他眉头皱了起来，并没有急着回答。 像是在斟酌，短暂的停顿以后，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会儿，父亲忙着生意上的事情，经常出差，平时在家也是早出晚归。 “那天跟平时一样，他在外面约了人谈生意。 “晚上回去以后，周茹萍的卧室房门紧锁。 “他以为周茹萍已经睡了，因为白天她曾经说起过感冒了，身体不舒服。 “第二天早上，他一大早起来运动。 “我刚才说过，他每天早晨都要花一个钟头游泳，用完早饭再去公司。 “对他来说，那天一切如常，他用完早饭准备出发了。 “但直到他离开的时候，周茹萍还没有起来。 “这倒也常见，她有时起得很晚，所以父亲没有打扰她，直接去公司了。 “到了中午，家里的下人打来电话，说太太一直都没有起来，敲门也没反应。 “于是我便陪着父亲一同赶了回去。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周茹萍卧室的房门紧锁。 “父亲很不耐烦，埋怨这个女人太懒，越来越不像话了。 “房门开了，他走了进去，我站在门外等候着。 “里面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那会儿是夏天，房间里面所有的窗户紧闭，窗帘也是拉上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窒闷的味道。 “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父亲进门的时候顺手把灯打开了。 “我站在门边朝里面望去。 “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盖东西，睡裙也.....敞开着，几乎是全裸的。 “她的神态极为安详，脸红扑扑的，身体自然地舒展开来，看上去依然在熟睡，我不敢再看下去。 “父亲皱紧眉头，一面忙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通风透气。 “一面大声责怪周茹萍，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既然生病感冒了，应该穿好衣服，盖好被子，哪能这样不顾体面。 “可那个女人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父亲这才发觉情况有异，他走到床边，拉起被子给她盖上，伸出手去，在她的鼻端试了试，‘天哪，’他说，‘她没有呼吸了？！’” “我连忙联系家庭医生，医生赶来后作了一番检查，确认她的确已经死亡。 “根据外部特征，他认为周茹萍是被冻死的！ “真是太奇怪了，家里条件那么好，大热天，她居然会被冻死！” “当时你们没有报警？” “没有，”刘鑫摇了摇头，“医生解释说，她感冒了，心脏相对健康人来说较为脆弱。 “如果室温较低，很有可能是由普通的感冒引发急性心力衰竭。 “父亲当时正在环球地产的项目中引入全自动家居概念。 “也就是居住环境的全面自动化。 “系统根据每个人的生理特征和偏好来调节居室环境，比如空调自动调节居室中的温度和湿度。 “这件事不能让媒体和竞争对手知道。 “否则将会对环球地产的业务产生致命性打击。 “因此......他没有报警，而是让医生出具了一份因病死亡的证**告。 “随后他派人彻底检查了家居控制系统，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章节目录 第111章站在黑客后面的人？ 又是密室，又是地球上最高级、最先进的系统？！ 程楚然不禁把周茹萍的死与中东商人的案子联系起来。 可随即又觉得这两个案件只有这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所谓高科技的自动化控制系统，其他完全不一样。 周茹萍的死发生在十年前，显然她的社会关系与中东商人很难会有什么交集。 这意味着疑犯绝对不是同一人。 把所有无头案归结到黑客身上，就如同把所有诡异难解的事件都让鬼神或者外星人负责一样。 可惜刘家没有报警，死者没有经过法医进一步检验，否则一定能发现更多更准确的支持性结论。 “刘总，谢谢您今天提供非常详尽的情况，” 诸亮把笔记本合上，用充满信心的口吻说道：“关于您父亲的死我们感到很遗憾，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这个案子调查清楚。 “明天我们会去府上拜访周钥。 “届时请您安排律师也在场。 “关于遗产继承的事宜我们需要做进一步了解。” “楚然，你送刘总出去，有什么情况及时与刘总保持双向沟通。” 程楚然陪同刘鑫走到电梯口。 眼见电梯快要到来，他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来与程楚然握了握手。 用疲惫的口吻说道：“程小姐，我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唉，公司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想不到一觉醒来，连公司都不姓刘了！ “有什么情况请您及时通知我，我们保持联络。” 当程楚然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天花板上的三维影像播放器虚拟出来的刘鑫正坐在那个淡蓝色布沙发上。 栩栩如生的虚拟影像正在重新复盘刚才的整个谈话过程。 诸亮的食指与无名指间夹着一支点燃了的香烟，斜靠在沙发上，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而陈伟则站在电子黑板前用思维导图整理人物关系。 肖华正斜靠在沙发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每个人似乎都忘了彼此的存在，都在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整理刚才的谈话，思考整个案情。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诸亮坐起身，身体前倾，在金属烟灰缸里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地书写下要点。 听到他的招呼，大家纷纷回转过来。 “还是让我先来抛砖引玉吧，”程楚然拿起笔记本，上面已经梳理出几个观点，“第一，关于犯罪动机，死者社会关系极为复杂，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竞争对手是可能方向； “作为一个特别渣的男人，某个情人因爱生恨也有可能； “考虑到遗产继承，我觉得周钥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刚才刘鑫说起，刘宏业平日忙于各种事务。 “在周钥的世界，母亲周茹萍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母亲的去世对周钥打击巨大。 “在周钥看来，三十岁的周茹萍年轻美丽，她的死应该归咎于刘宏业对她的漠不关心。 “周钥很有可能对刘宏业产生怨恨，这也就是她不愿意依靠家族产业，独自创业的原因。 “说到创业失败，这可能对她是进一步的打击。 “让她意识到财富的重要性，继而回到环球地产。 “并雇佣黑客，通过这种诡秘的方式杀死刘宏业，获得财产继承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宏业的死，受益者就是周钥，所以她的嫌疑最大。” “我部分支持楚然的观点，”陈伟站在电子黑板前。 接上去说道：“从竞争对手角度来说，目前环球地产由刘鑫负责日常运营，刘宏业已经退到二线。 “如果竞争对手想要打击刘氏企业，打击刘鑫或者刘宏业都是选项。 “就刘氏企业目前的权利结构来说，雇佣黑客杀死刘宏业，让周钥享有财产继承权，反而可以立即使刘氏企业内部陷入混乱，这不失为一手好棋。 “反观，如果竞争对手对付的是刘鑫，不是刘宏业，刘氏企业有刘宏业坐镇，仍旧可以处乱不惊。 因此，我认为应该把竞争对手纳入侦查范围。 “说到情杀这个角度，虽然有可能，但由于死者常年交往的女性众多，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调查。 “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只有徐慧慧这条线，而且已经初步排除了。 “我对周钥是重大嫌疑人的观点持保留意见。 “她仅仅二十七八岁，很难想象一个从小生活优越的豪门千金会杀死自己的父亲。 “如果她想争夺财产，完全可以除掉同父异母的刘鑫，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他说完以后，坐到程楚然旁边沙发上，趁大家没注意，朝若有所思、正朝他望过来的程楚然挤了挤眼睛。 专案组里面。 程楚然年纪最小。 肖华是退役特种兵，相较于跟程楚然同一所警察学院毕业的陈伟，他性格坚毅沉稳。 “我来说两句，”他朝那两个正在互相做鬼脸的师兄妹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电子黑板前，圈出上面的几个关键人物。 “目前进入视野的主要是三个人。 “周钥是凶杀案的最大受益者。 “刘鑫和他的母亲都是利益关联方。 “刘氏企业的财产目前仍旧局限在刘氏内部。 “邓宁说过，‘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者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刘宏业头天一死，第二天就冒出这份奇特的遗嘱。 “可见此案跟刘家诺大的产业有莫大关系。 “据查，刘宏业在出事前，从未设立过遗嘱，这也印证了刘鑫的说法。 “可见遗嘱跟刘宏业的死直接关联。 “我们可以紧盯着财富流向进行调查取证。 “周钥是遗嘱的受益者，从目前来看，她的嫌疑最大。” “很好，”诸亮坐起身子，抬起头来，赞许的目光逐一落在这几名年轻、焕发出勃勃生机的队员身上。 “周钥有可能雇凶杀人，也有可能是一场徐徐展开的阴谋利用的对象，我们的调查首先围绕着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