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洲英雄远征》 章节目录 序章 公元3000年。 几个世纪以来,人类重建家园之后,多了一份真正的从容安宁,而今日是人类世界的新纪元。 人类的第三十世纪。 全球执政官任命我给大西洲计划档案制作影像资料,用于3000年世纪庆典的全球直播。 将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我这样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登场的机会。 在整理纸质资料过程中,我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那是一个年轻史官记录的有关公元2世纪时期我们的大西洲计划的历史。 因为现在时光机技术发展成熟了,我自己就去了一趟那里。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我是带着武器的,如今的武器在公元2世纪绝对是可以称得上毁灭性的。 但是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玩弄时间的人必然被时间玩弄。似乎有部古代电影里有这句台词。 一百年以来至今,整个人类只有一件工作,就是整理过去因为大西洲计划带来的时间混乱,并且建立了绝对威严的秩序。这一百年历史是大西洲计划的终结,至于大西洲计划的开始… 那确是远古一般的时期前了。 章节目录 第一章天外飞仙 这片农耕土地孕育着一个文明。 文明的主人把他们的土地称为天下,所谓天之下。天下共分十四州,其中有个州叫并州,并州有个郡,叫五原郡,五原郡有个县,叫九原县。 九原县有个村,叫补红湾村,这是黄夫人的娘家。 黄夫人姓黄,这自然是废话。 黄夫人的名字却是很少有史家提及,因为本是女流之辈,完全沾了她未来儿子的光,才留下这个姓。黄夫人芳名黄小英,本是匈奴人,生得漂亮得很,聪明贤惠,知书达理。家中又资财雄厚,所以远近多有提亲者。 有一家人,其父乃是一位名将,姓吕名浩,奉命留在五原郡镇守边疆,在此固守驻地,发展农业、畜牧业,政绩卓越。 吕浩之子名为吕良,生得仪表堂堂,与此时的黄小姐可谓郎才女貌,又是门当户对,吕浩将军亲自向黄家提亲,结果当然毫无悬念,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结婚当天,好不热闹。吕良在新娘门前踌躇半天,别以为洞房花烛夜,是女人应该害怕害羞的时候,有的男人也怕,甚至比女人还要害怕,因为那个女人现在是他的新娘,而他从没有见过她,这是一种奇妙的情感。 吕良徘徊好久,思前想后,最终坐在门槛边,直到夜深,月亮像是一轮灰色钢铁升到中天。他很惆怅,对于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新娘子,吕良只觉浑身软绵绵的,哪里都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量。 门吱呀一声打开,黄夫人伸出可爱的小脑袋,她的殷红双唇正好被吕良抬头看见。被称之为新娘的美丽女人如此年轻娇媚,吕良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你坐着干什么?”黄夫人低头好奇问。 “我我我我我……”吕良结巴了,她太漂亮!特别是她的殷红双唇,红得像是涂了蜡的苹果。 “进来呀~”她用那红唇柔声说。吕良的魂魄早已飞到天外,心脏被什么美妙之极的温柔捏住了,她的声音是他此生听过最美的天籁,吕良甚至不相信自己这辈子竟然能听到如此悦耳的话音。 一双洁白小手把吕良牵了进去,新房里面有一张青帐床,黄夫人拉着吕良的大手,她坐在床沿,浑圆玉腿并着金红锦绣长裙,杏眼中好似有万千柔情蜜意。 “我的妻……”吕良红着脸说。 他坐在离新娘稍远些的床边,夫妻二人秉烛夜谈。 这一夜过去,便是十个寒暑的相濡以沫。 …… …… 十年后,黄夫人已经为吕良生下四个女儿,可惜一个儿子也没有。为此,夫妻俩很是着急。 不知听谁说的,去白马寺求子很灵验,吕良和黄夫人就动了心思了。 正月初三,艳阳高照。八字黑须的雄俊男人立在骄阳下掸了掸长衫衣摆,他的双眉很浓厚,眉毛很长,斜插入鬓。他正高声呼唤下人。此人便是十年后的吕良,十年来,他越发成熟,不再是当初的少年郎,如今父亲吕浩也已经去世,他继承父亲官位,人人都尊称其为吕将军。 房前屋后,深宅大院里,熟悉的女孩声如莺歌一般。 吕良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淡淡笑意。他有四个女儿,每一个都是他的掌上明珠。大女儿攸宁,年十岁;二女儿玉瑶,七岁;三女儿清儿,四岁;小女儿落凝,尚在襁褓。 “我就要有弟弟啦!”攸宁双眼弯成了月亮,张开双臂,长袖从雪白纤细的手臂滑下,高兴笑道。攸宁笑起来时,露出一嘴小白牙,可惜其中一颗缺了,黑洞洞的,小脸看起来少了半分灵气,却多了一份可爱憨气。 二女儿,年仅七岁的玉瑶最是漂亮可爱,圆圆小脸肉嘟嘟的,琥珀色大眼睛上方是两条淡淡细细的柳眉,她的小鼻子很可爱,软糯糯的像是牛奶果冻。她挽着母亲的臂弯,一副羞怯怜人儿模样,橙红丝裙直直垂下,能瞧见一双玲珑的凰尾纹饰小鞋。 被女儿挽住胳膊的黄夫人依旧美丽,岁月并没有在她妩媚的小脸上留下过多痕迹。母女仨婷婷袅袅自门厅台阶优雅走下,黄夫人妆容颇为简单,淡扫娥眉,双颊饱满,微带粉晕。 阳光下她橙红色的娇嫩耳垂挂着金色耳坠,摇晃摇晃,配合其美丽容颜,闪耀着无比的金光。 奶妈在一旁左手牵着四岁的小清儿,胖乎乎的大白肥手拿着一把崭新蒲扇,呼呼吹着,嘴里骂咧咧说:“哎哟,这大热天,浑身不痛快,这太阳怎么能这么大!” “奶妈,麻烦您在家里照顾小落凝和小婉清,我和老爷去去便回。” 听到女主人清脆悦耳的吩咐声,奶妈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躬身说道:“哎,知道了夫人。”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清儿也要去。”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清儿吃着食指软糯糯说。 一双大手抱起轻飘飘的小女孩,吕良将军脸上笑容逐渐放大,时光已然带给他的脸许多慈祥之意。 “清儿,清儿,我的小清儿!我们去爬山咯。” 清儿在父亲怀抱里咯咯咯笑,时而用白嫩小短手搂着他的脖子,蹭着他,她实在依恋自己的父亲。 “既然将军说了,那就带上清儿吧,落凝就拜托丫鬟照顾了。”黄夫人双眸那一汪秋水望向夫君俊朗侧颜,话语更是温柔如水了。 今日艳阳高悬,白马寺的香客却没有被烈日阻挡朝圣,山上人声鼎沸,时而竟然有排山倒海之势,显然有热闹的事情惊动了百姓。 一家人带着奴仆家丁,浩浩荡荡上山来。吕良将军只见路旁一老道身披鹤氅,背悬一柄青光熠熠的太极宝剑,剑袍红丝飘飞乱洒,孑然挺立,浑然是一位道门老剑仙。 老道负单手傲立,丹凤眼白眉飘飘,以目视侧方上山而来的吕家人。 吕良拱手态度尊敬:“道爷,借问,前方发生何事?” 老道丹凤眼的眼眶里,两颗玻璃珠一般质感的黑眼珠子转动过来。 大女儿吕攸宁捂住小嘴,差点惊叫出声,因为那个老道的眼神好可怕。 吕良按剑,站在女儿身前,隐隐护住背后家人。 老道缓缓拱手,中气十足道:“天降祥瑞,引得百姓围观。” 吕良听闻狐疑地点点头。 “莫非昨夜,西北天空白虹陨落?!” 老道手捋白须道:“正是。”他转而道:“吕将军前来白马寺求子?” 吕良笑道:“正为求子。” 老道长笑几声,再次拱手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哦?道爷,何喜之有?” 老道大笑不答,捋须迈步离去,临别时意味深长地瞧一眼吕良将军,以及他身背后的黄夫人。又是呵呵轻笑两声,大步离去。 “这老道士,好生奇怪。”黄夫人上前来,贴上夫君,柳眉微蹙柔柔地说。 吕良双颊红晕渐起,黄夫人饶有兴致地继续趴着丈夫,杏眼目视前方好像在看着什么别的景色,实则注意力都在夫君身上,大眼睛眨啊眨,直到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快要失态前,才将柔软的身体恋恋不舍地离开他。 吕良长出一口气,妻子虽然已为人母,但总在他面前调皮,小姑娘似的不放过玩闹的机会。 “我们前去瞧瞧何为天降祥瑞。”吕良对家人们说。 白马寺有一堵很长的围墙,此时已经被狂风吹倒,各色的香客围成一个大大的圈。 官军早已在昨夜抵达此地进行封锁。 吕良远远瞧见那些熟悉的兵丁,只见一小校飞奔而来,抱拳行礼,朗声道:“将军!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 他每喊一个称呼,就鞠一次躬。小清儿在奶妈怀里,见他鞠躬,开心地拍起小手,连拍了五次。 “前面究竟是何玩意?引得如此多百姓观看?” “将军,您……还是自己来瞧吧……” 吕良思考片刻,回头严肃道:“阿大阿二。” 两位身高八尺的壮硕家丁应声而出,拱手而立。 “保护好夫人与小姐,本将军先去瞧瞧。” “是老爷!” “你且在前方带路。”吕良指着前方说。 小校引着吕良,前方百姓如鱼群一般纷纷后退,让出一条大路来。 迎着百姓尊敬的目光,吕良不禁拿出将军的威严,昂首阔步。随着最里层的兵丁闪开道路,吕良瞧见前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陷坑! 这坑呈圆形,直径百丈有余! 吕良脚步不由得停顿,呼吸随之急促,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章节目录 第二章儿子 白马寺坐落在丘山之上,丘山有云,云层浓厚,黑色中有琉云璃彩之雷,好似传说中的时空隧道,这里刺骨寒冷,风雷如海一般,天外来物瞬息極卷四方。 这已经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今晨,丘山山顶,白马寺的镜观禅师在浓浓白雾悬浮的大地上独自驻立,双掌合十,口颂阿弥陀佛。镜观禅师身材高大,此刻在那浓雾飘悬之地,竟也显得萧索瘦小。 最具智慧者往往怀疑世上的一切,所以镜观禅师尽管见了那“神迹”,可却以淡然的心态面对,因为在过去的思想神游当中,他或许早已经见过这些。 神迹。 年长者如此称呼类似这样的事情,就像过去的史前时代一般,任何人类不理解的现象都会被认为是神迹。神是一切风暴的始作俑者,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也是救世主。 “这是个什么东西?”吕良单手按剑,凝眉而视。 巨大陷坑的出现显然是因最正中之物,那粒“子弹”,由上帝扣动扳机,击中了大地,造成一个巨坑。 “将军,不可轻易涉险!”黄夫人见夫君就要带人滑下陷坑,连忙不顾淑女风范,挥袖大声叫喊道,她提起裙子急忙往人群方向跑去。 “将军,妾身与将军同生死!”黄夫人双臂抱住吕良胳膊,扬起的小脸双眼泪汪汪的。 吕良莞尔,揉了揉她散发淡雅清香的鬓发:“若如此,夫人便与我同去。” 夫妻二人心连着心,不必多言,吕良左手高高牵着夫人纤细小手,当先滑下陷坑边缘,黄夫人右手牵着丈夫的手,左手提起裙摆,跟着滑下。吕良在下边双手握住夫人纤细腰枝,捧住她身子,把她抱下来。 尘土洒在了黄夫人干净漂亮的留仙裙上,她没有嫌脏,只是随意甩了甩裙,将粉尘抖去。吕良一直没有松开夫人小手,回头对上边官军小校道:“烦劳兄弟们看护我家小。” 说完,领着黄夫人,两夫妻走向陷坑中心,不知为何,总感觉前方有一道冷冽的视线…… 隐隐约约只见雾气中有一条血色剑袍,猩红惹眼,两颗玻璃球一般闪亮的眼珠子瞪着自己,发出精光似的。 一阵雾风袭过,那老道消失无影。 “夫君,你看!”黄夫人没有瞧见那奇怪老道,而是指着前方。 造成此地巨大陷坑的玩意终于露出了清晰的庐山真面目,无法形容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白得亮眼,表面没有一丝瑕疵,整体就像一粒巨大胶囊,斜着插进大地里。 “果真是天外之物!”吕良赞叹道。 “夫君,你看,上边写着字。”黄夫人不自觉松开丈夫的手,走到莹白墙壁边,只见上边刻着一些手写的符号: 颜——如——玉 “颜如玉?”黄夫人念道。 “颜如玉?”吕良也靠近前。 双眼在荧光的壁面上打量,这东西散发的莹白光芒将两夫妻的眼睫毛和眉毛照得根根分明,两人的眼睛里尽皆是惊奇。 “夫君,莫非月宫落了下来?”黄夫人突发奇想。 “月宫哪有这样小的。”吕良嘀咕,心中却思量着,如果月宫就在这儿,那么今晚天暗下时,还会有月亮吗?两人同时抬头望望天空和白云,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就在他们讨论眼前这座洁白无瑕的“月宫”的时候,某种能量唤醒沉睡的高科技机器的声响在“月宫”的内部发出,蓝色数据流出现在其荧白色表面,如同一条条速度奇快的蓝带鱼。 莹白光芒的墙壁裂开直角的细线,向左右两边缓缓分开。就好像白色天空撕去它白色的外衣,露出黑夜的胸膛一样。 里面是一片星空,好像被封印在透明水晶当中,各种颜色的星光在里面旋转,围绕着一个手脚蜷缩的白玉一般的小女婴。 “落凝!是落凝在里面!?”黄夫人忽然焦急起来。 吕良握住夫人小手镇定说:“落凝在家中有丫鬟照顾着,不会在此。” “好像,好像,好像……”黄夫人一连三个“好像”,眼中感动的泪水滚滚而下:“我道是落凝呢,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面?” 夫妻俩正说着,“星空深处”的小女婴哇得张开小嘴,短短的小粉舌头翘了起来,哇哇大哭。 “我的小落凝……”黄夫人眼含热泪,伸出小手轻声呼唤,她就要把手深入那片璀璨星空。 “等等夫人!”吕良搀住妻子玉臂,柔声道:“让为夫来……” 她躺在星空深处,但是吕良伸出双手,便抱起了她。星河流散,好似彩色光珠,黑暗真就如同黑色的泥沙一般,那些星辰彩光被托着,被吕良深入的大手排开。 女婴乳白色的背脊和臀部被吕良双手托起,星河之沙在他指缝和婴儿身体之间纷洒而下。 这一幕美得令人窒息,黄夫人看呆了。 女婴睁大葡萄一般大的黑眼睛,此刻也不再哭泣,她的脸实在精美绝伦,那是一种威严的神性之美。 “果真是颜如玉……”吕良不禁赞叹,随后震惊道:“夫人啊!这是个男孩子!” 黄夫人仔细一瞧,小婴儿长得确实很漂亮,可是,两条白嫩肉腿中间有小鸡子。 “哎呀!我的儿,让我来抱抱他!”黄夫人从丈夫手中抱过这个从星空而来的男婴,红唇轻启不自觉唱起歌谣哄着他睡觉…… “夫君,不若我们收养这个孩子?”黄夫人眼神期望道。 “我正有此意!”吕良开怀大笑道。 夫妻二人抱着这个天外之子回到白马寺,镜观禅师见到此子也是啧啧称奇,将其置于一块白布上,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此子真乃吕将军之子也!” 吕良笑道:“禅师,此小儿我也喜欢得很。” “将军,还未给孩儿取名?” “正是。”吕良见那白玉一般的男婴,八字胡须翘了一翘,忽然脱口而出:“既然他在白布之上,便取名吕布。” 章节目录 第三章蝾螈精 春去秋来,白马寺落下的那东西再怎么离奇,也终于淹没在茫茫人间浪潮里,没人再提起,世人只道吕布乃是吕良夫妻白马寺求子而生。 这一年,吕布一岁多。 一岁多的孩子本不该如吕布那般身材高大,发育成熟的,他每次在院子里“蹒跚学步”,都引得家中丫鬟围观,至于这些未经世事的少女看到了什么,反正,每次黄夫人总是看着她们小脸红扑扑地从身边跑开。 有一次,黄夫人亲自帮吕布洗澡,他站在浴盆里,黄夫人这才明白为何小丫鬟们都那么奇怪了。 吕良将军听闻此事后,不禁仰天长笑,赞叹说:我儿日后必成大器! “可是,将军,布儿长得也忒快了……特别是……” “那夫人有什么办法?” “去请县里的大夫瞧瞧吧?” “我看不必。” “可是……布儿总是光屁股乱跑,而且……” “哈哈哈哈……”吕良大笑:“夫人啊,夫人,给孩子穿上衣服吧。” “嗯,也只得如此了。” 丫鬟们没得看好戏了,吕布的几个姐姐却有机会和自己的弟弟玩闹。 家后山有片小林,在一片温暖的山谷里,谷中不知何年积了一潭温泉,四季温暖。攸宁年纪最大,常常带着二妹玉瑶,三妹婉清,以及年纪虽然只有一岁,然而体型已经不小的小弟吕布,去泡温泉。 谷地温暖宁静,小姑娘们戏水嬉闹,树林遮掩间,她们的所有衣裙挂在树杈。 攸宁大眼睛转了转,从温泉里哗啦站起,雪白玉臂指着小弟吕布说:“小弟,你身上怎么长蘑菇了?” 话音落下,另外两个姐姐也从温泉里站起,来到吕布身边,好奇地看着他身上的蘑菇。 “拔蘑菇。”清儿最年幼,但语出惊人。攸宁咽了口唾沫,咧开小嘴,露出缺了一颗的两排可爱贝齿。玉瑶也说:“小弟身上怎么会长蘑菇勒?” 她们研究了半天,决定把小弟身上的蘑菇——拔掉。 “这个蘑菇好难拔。” 让我来,攸宁年纪最大,让两个妹妹走开,伸出两只小手开始拔蘑菇,拔了半天,没有拔出来。 温泉表面游荡着一层暖雾,雾气当中水波荡漾,三个小姑娘光洁如玉的苗条后背此刻正被一对苍老如鹰隼的眼睛盯着。 温泉里竟然还有别的活物,吕布眨巴着大眼睛,看见了雾气中的身影。 只听见一个老妪的声音说:“蘑菇不是这样拔的。” 三个小姑娘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果然是个老太婆,大半个身子泡在温泉里,满头银发胡乱扎在头顶,双眼犀利,鹰钩鼻子,有一张大嘴。她上身只穿着一件破烂的紫色亵衣,双臂缠着一条条白布带子,在她身后的温泉水里黑黢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攸宁有点生气,明明这片山谷外人是不能进来的,这个老奶奶是怎么来的?而且还下到了温泉。 老妪没有回答,亦没有接近她们,而是慢悠悠游到岸边,用行动说明了她究竟是谁。或者说,她是个什么东西。 老妪的下半截身体竟然非常地长,像蛇一样游动! 传说中,山林里有妖魔鬼怪出没,没想到让吕家姐妹遇上了。 哗啦一声,老妪出水,她的下半身赫然是皮肤布满粘滑粘液的蝾螈! 四条爪子爬上岸去,上半身则是那满头银发的可怖老妪,发出渗人的微笑。 密林中女孩们惊叫,纷纷从温泉里爬上来,抓起树杈上的衣裙就跑。只留下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吕布。 良久,三个姑娘穿好衣裙,又各自拿着一根适合自己身高的树枝跑回来,摆好阵势。 “妖孽!还我小弟!” “咦?小弟没了。” 清儿抬头疑惑地看着二姐,玉瑶则抬头看看大姐攸宁。 温泉池里波纹荡漾,暖雾已然消散,只见岸边一条长长尾迹,以及爪子印,侧边是一对小脚丫子印。他们不知去往何处,因为此地本是封闭的,再怎么走,也只能在山谷里转圈才是。 “二妹三妹,我们快回去找父亲。”攸宁小脸严肃,显示出非凡的冷静。 此时,一处被大地泥土和森林掩埋,生满滑腻苔藓的巨石岩层之上,吕布光脚丫踩着嶙峋的褐色表面,抬起手牵着老太婆的干枯爪子。 若是不去瞧老太婆爬行滑动的下半身,两人走在这石径之上也看不出诡异之处,不过是祖母带着孙儿散步罢了,可是一看老妪人类之躯于爬行动物的结合之处,不免使人恶寒。 “你叫什么名字?”老妪嗓音沙哑。 “我乃吕布也。”吕布直白地说。 “哦?打小就霸气侧漏。”老妪尖声笑道:“吕布,你还差一样东西,才完美呢……” 她牵着吕布的手,蝾螈肚子贴着光滑岩层,四爪爬行,时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知是饿了还是别的什么声音。 “在上古的时候……”蝾螈老太婆自顾自说起故事:“蝾螈的王,是世间的主宰,头顶着彼岸花,身披着铠甲流苏,口吐高温烈焰,背驮须弥之山。死后才留下了我们一族……” “你想要得到蝾螈王的力量吗!”老太婆嘎嘎冷笑。 吕布又抬头看看她,大大的眼睛黑得发亮。 不知不觉,前方出现一条天然隧道,不知通往何处,深不见底。 “蝾螈王果实具有洗髓伐骨之效,你吃下去之后,嘿嘿嘿嘿……”蝾螈老太婆很兴奋,不知从哪里的隧道壁上摸了一下。 她干枯的爪子里果然多了一枚核心光灿灿的果子。四周的光线并不暗,能瞧见那枚果实核心部分散发着璀璨光芒,好似里面有一颗恒星! “来,吃下果实……”老太婆语气忽然温柔起来,那对鹰一般的双眼注视着吕布。 果实不大不小,只是那璀璨的核心太惹人注目。 吕布双手捧着这果实,总觉得亲切,心中暖暖的。老妪见此,满意地甩了甩尾巴,继续说:“男人必须有自己的决断。” 于是吕布张开嘴,一口吞下这枚“恶魔的果实”…… 章节目录 章第四章公子罗琪 一颗恒星顺着喉管进入年幼的身体,随后爆发开来! 吕布张开嘴,喉咙里全是白色的光。 光芒甚至从他眼睛里冒出来! 吕布痛苦地喊叫了一声。 只听到一阵奇怪的机械音,蝾螈尾的老太婆消失无影,她原先的位置取而代之是一位白须老道。 正是当年白马寺的那位老剑仙。老道机械般的眼珠子转动,表情不悲不喜,像是完成了一样命中注定的工作那般。 十分钟后,等吕良带着家丁阿大阿二来到山谷时,只看见吕布躺在温泉边呼呼大睡。 吕良抱起儿子,只觉他好生笨重,再一看不得了,自己儿子竟然又长大一些,而且浑身肌肉如同小青蛙一般健壮! “布儿!醒醒,醒醒!” 吕布慢慢睁开眼睛,开口道:“父亲大人,蝾螈王的力量……” “什么蝾螈王?攸宁她们说你被妖怪抓走了,还好没有事,咱们回去。” 吕布困意满满,又沉沉睡去…… 待到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床边围着三个姐姐,她们漂亮的小脸蛋挂满了担忧、疑惑以及惊奇。 “小弟……”攸宁脸色甚至有些憔悴,娇嫩雪白的脸蛋上隐隐有泪痕。 吕布醒来之后,攸宁立即转喜,抱住吕布呜呜道:“小弟,你醒啦!” 吕布道:“攸宁姐姐。” “啊呀,小弟怎么有点奇怪!” 玉瑶也奇道:“小弟才一岁多,说话为何如此流利?” “对呀,而且长得比我还高了。”清儿站在床下边,萌萌的眼睛往上瞧,踮起脚尖小手比了比自己黑发高盘的头顶。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攸宁与玉瑶盈盈屈膝行万福礼,清儿则跑到母亲身边,抱住她蹭脸。 大夫终于还是请来了,吕良担忧的不是儿子身体长太快的事,这事他打心眼里是自豪的,毕竟身为武将,观念里,认为强大的体魄尤为重要。 请大夫的原因是儿子一直昏睡不醒。 可是黄夫人不这么想。 “大夫,您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我儿身体……” 老大夫捋须道:“请夫人安心,小公子无恙的,且体魄强健如猛虎一般,实在是神童也!” “自从那日山谷回来,布儿真的长大许多,成熟了许多。”黄夫人语重心长道。 “那只蝾螈妖精抓到了吗?”吕良斜眸严肃地问身侧的阿大。 阿大回答没有。 “继续派人搜查!” “是!将军!”阿大行礼告退。 一家人坐在床边说话,直到夜晚。吃完晚饭,吕布坐回白天和家人坐的那张床上。 他现在已经可以独自睡觉了。 一岁多的孩子,所拥有的智慧非常有限,吕布对很多东西的认知虽然是懵懂的,但是,他很快就会懂得。 那颗核心极其明亮的果实,非同一般,因为在吃下它的短短几分钟里,吕布实现了一次强大的飞跃。 这种飞跃是体能上的,也是智能上的。他现在已经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力,而体能则有待测试,不过以他如今浑身的肌肉,或许可以比拟成年男性。 在床上辗转的时候,吕布梦到自己吞下了太阳,那颗太阳很快在胸膛里汹涌跳动,他发现那是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那颗心脏里面似乎包藏着整片星空,星空深处又包含着无穷的恒星!其中有一颗最大最亮的…… 忽然门窗被人敲响。 吕布睁开睡眼,夜幕下传来姐姐温柔的声音:“布儿?你睡了吗?” “攸宁姐姐,我还没有睡觉。” “姐姐进来啦?” “请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又是轻轻是关门声。 吕布借着月光瞧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蹑足潜踪,她的细腰美极了。 被子被人掀开,然后一条温暖身体钻了进来,吕布只听攸宁姐姐吐气如兰,低声说着什么。 “攸宁姐姐……这么晚还不睡觉啊?” “布儿,攸宁姐姐向你道歉……” “道歉吗……” “在温泉那里……姐姐跑了……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为什么要道歉?” 吕布感觉到姐姐抱紧了自己,柔声说:“布儿很乖……其实,除了和你道歉以外,姐姐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吕布点点头,然后想到天太暗,姐姐看不见自己,于是说:“您讲吧。” “姐姐要嫁人了。” “啊?” “父亲已将我许配人家。” 话音刚落,攸宁眼泪落下来,低低哭泣。乌云飘过,月色朦胧,少女不知所措地向幼弟诉说着自己不被把握的人生。 吕良确实已将大女儿许配了一户人家,这是吕布头一次接触结婚的概念,也通过这件事,头一次了解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攸宁姐姐生错了时代吧。”吕布说道。 攸宁听不太懂弟弟这话的意思,不过心里莫名受到感动。 “这是一个愚昧的时代,攸宁姐姐如果在美好的未来出生,一定可以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吕布又接着说。 攸宁这下震惊万分:“布儿……你……你……” “攸宁姐姐,我吕布可不是凡人,要是谁敢欺负攸宁姐姐,我就把他揍趴下!” 攸宁开心地搂住吕布,想了想,又开心地笑笑说:“布儿啊,姐姐好喜欢你。” 第二天。 迎娶吕攸宁的人家乃是并州大族,是一家豪门。 这天,这家豪族派出一支队伍,要来下聘礼。 听说并州刺史丁建阳也得给他们三分薄面。这家豪族姓罗,在朝中也有势力,且与汝南袁氏有亲。 罗家来头可是不小。 要娶吕攸宁的正是罗家嫡系家长的二公子,名叫罗琪,此人年方十八,乃是一大纨绔,平日里无恶不作,喜欢游山玩水,一次率众路过五原郡,好巧不巧,遇到了在外公干的吕良。 对方是世家大族,吕良自然要邀请公子罗琪来家做客,罗琪欣然接受。 偶然间,他就在家里见到了吕攸宁,并且宣称爱上了她。 公子罗琪虽然名声不大好,是个纨绔,然而才貌出众,诗画双绝,他既然看上吕攸宁,并且有意求亲,而且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吕良没理由不答应。 此事早已定下,直到昨天,攸宁才知道自己已经要嫁人,所以心慌意乱。 眼看公子罗琪亲自来下聘礼,吕家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 章节目录 五第五章自由 从街道那头来了个翩翩公子,腰悬宝剑和美玉,西川锦袍加身,裙摆飞扬,一双方口翘头履,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不可一世。 身侧跟着一个风尘女子,只不过被打扮成丫鬟模样,然而眉宇间浪荡的神态以及饱经风霜的疲惫眼瞳出卖了她残缺的灵魂。 但她的皮囊还是美丽的,年轻、矫健、丰满。 罗公子却比她还要漂亮几分。 “一会儿你是我的贴身侍女,老罗就装作我爸爸,毕竟上门提亲,没有长辈怎么可以,到时候也骗不到手啊。”公子罗琪奸笑道。 “公子既然已经有了我,还要别的女孩子作甚?”风尘女说道。 “玩玩而已嘛,你可千万别漏馅。” 一大群家奴和罗家的私军浩浩荡荡往吕家前来,本地购买的聘礼整整有八辆马车,车上装的都是名贵之品,罗琪公子几乎扫荡了整个五原郡,花费无数,可谓诚意满满。 忽然,队伍前方出现一个小孩,站在路边,肩膀上扛着一个旧的大烧火棍,表面光滑黑不溜秋,不知是木的还是铁的。 “这小孩,好威风。”权且扮演公子罗琪父亲的老罗说道。 “他拿着烧火棍干什么?”罗琪问。 “公子,这小孩儿是吕良的小儿子,叫吕布!”风尘女显然了解更多的情报。 “原来是小舅子……” 吕布瞧见罗琪一表人才,仔细考虑片刻,回头走了。 “他怎么又走了?” “大概瞧见公子长得漂亮,配得上他姐姐,所以满意离开?”风尘女说。 “不管他,咱们继续走。”不知怎么的,见到那小孩后,罗琪心中有一丝不安,不过一想到那个缺了颗牙的小妹妹,他又开心起来。 吕良身披武官服,乖巧侍立在自家大门,身边是阿大阿二。 “罗公子!许久未见!”吕良行礼陪笑道。 “岳父大人,小婿也甚是想念你啊,哈哈哈……”罗琪大笑。 “这位莫非是……”吕良微笑地看着老罗。 “家父。”罗琪拱手。 “原来是罗老爷!失敬失敬!”吕良态度更加谦卑:“诸位,请进!” 阿大阿二大开中门,让这支豪华的下聘队伍都进入吕家大宅,一时间人马嘶喊,热闹非凡。 罗琪进门便开始搜寻着什么,他要看看方才的小孩在不在。还有一个人也第一时间搜寻那小孩的踪迹,便是打扮丫鬟的风尘女。 “公子,那小孩身上的气,竟然有成年人那么强,很奇怪。” “气?什么是气?” “您不是武林中人,所以不知道什么是气,总而言之,气就是一个人身上强大的气息,实力越强,气息就越强。” “原来如此,那本公子身上的气有多强?” “公子的气自然是极强的。”风尘女敷衍道。 罗琪得意一笑。 后院忽然有一片骚乱,罗琪惊问发生什么事?!有手下私军回报说,吕家大小姐失踪了! “谁!?” “吕攸宁小姐不见了!” 罗琪一阵惊怒,这会儿少爷脾气上来,做事便开始霸道起来,完全不顾礼数了。 “老罗!给我找!” “诺!” 这下惊到了一旁的吕良:“这位不是罗老爷……” 还没等吕良发问,老罗已经带着一帮家奴冲进吕家后宅,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个家丁回禀罗琪:“公子,后院的丫鬟说,吕攸宁小姐方才从后门急匆匆离家而去!” 罗琪瞪大了眼睛,感到一阵胸闷,自己如此英俊的人物,那小妞明明见过的,为何还要离我而去!难道自己不够好吗!他先是恼火,而后又是气馁,再之后是恼羞成怒。 “让老罗把她抓回来!你也去!”罗琪对身边的风尘女喝道。 风尘女媚眼如丝,瞧了下罗琪公子,见他正在气头上,也不便再说什么自己奉其父命,贴身保护他之类的话。 “你等在此守护公子周全。”风尘女说完,从大门离去。 吕良又是满头疑问,这个丫鬟好像身份也不一般。 十几个家丁围在罗琪身边,各自手持棍棒,虎视眈眈。 老罗那边,寻着蛛丝马迹搜寻,他开始顺着一个方向追踪,十几个训练有素的罗家私军部队骑着骏马在城内飞奔,老罗在前头速度最快。 很快,前方的马车就被十几个骑兵追上,老罗手持一杆精铁长枪,飞马来到被逼停的马车面前将寒光熠熠的枪尖指着马车车夫道:“停下!” 马车车夫惊叫着跳下车,抱头缩向马车轮,老罗面无表情骑马上前,一枪挑死了他,顿时没了吵闹声,说道:“你,去车上把吕小姐请下来。” 一个骑兵下马,手扶佩刀,冲到马车前,顿了顿,爬了上去,掀开帘子,里面确实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老罗瞧见她精致雪白的小脸在马车昏暗的光线下,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清澈的大眼睛。 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包括那个掀开马车帘子的骑兵,然而黑不溜秋的烧火棍已经进入他嘴里,恐怖的力道瞬间搅碎里面满嘴的牙!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马车上,手中是染血的烧火棍。 “小孩,你是谁!”老罗其实刚才在街上见过吕布,知道这是吕良的儿子,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乃吕布是也!” 老罗将长枪插在地上,拔出马鞭子,口里叫嚣着小兔崽子,骑马来到吕布面前扬鞭就打,不料那小子甩开膀子,一烧火棍砸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抽下马! 老罗捂着脸爬起来,再看那小孩的眼神彻底变了,这特么是八岁? “杀了他!”老罗红着眼大怒! 吕布也知道对方人多不可鲁莽,骑上拉车的枣红马,俯身拍了拍马脖子道:“马儿马儿,快助我姐弟脱困!” 枣红马似乎通人性,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飞奔,骑士们纷纷上马追赶,在原野上一直追到黄昏,夕阳拉长奔马的影子,连人马的叫喊喝骂声似乎也被拉得很长,慢慢的,一匹马追逐脱离队伍,接着是第二匹,第三匹…… 黄昏中,马车终于成为了唯一。 章节目录 第六第章风尘女 天下起雨,越发冷了。马车顶棚被雨滴打得发颤。 吕布本以为烧火棍终于有了用途,这场雨却把他刚生起的火打灭,被浇灭的火堆烟雾袅袅直上青天。 这场雨使人颓然。 吕攸宁叫弟弟进来躲雨,吕布听话地爬进马车,顺便用死去那位车夫留下的蓑衣给枣红马盖上挡雨。吕攸宁用裙子把弟弟脸上和头上的水擦拭干净,担忧地问道:“他们追来了没有?” 吕布摇摇脑袋。 “那就好,我不想回家去了,我要去别的地方。对了,我要去洛阳吃烤羊羔、烤乳猪还有片切酱狗肉,还要吃白灼猪肝、腊羊肉,还有酸马奶、豆腐脑,还有还有,清汤鲍脯、甘脆泡瓜、糯小米叉烧饭……” “攸宁姐姐,我好饿啊。” 咕噜噜,吕布和吕攸宁的肚子都咕咕叫起来,两姐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 “我也好饿啊……” 雨很快停了。 回去当然不能回去,姐弟俩只能继续前进,忍着饿,天色很快便看不见道路。黑暗给人的绝望是无比巨大的,比其他任何绝望都要深沉。 目的地可能就在前方,但是前方也可能是绝地,一片无边的黑色大海,又或者是看不着边的死亡森林。 还好,很快,前方出现一片谷地,那里有一片密集的灯光,往四周分散出去。 是一座小县城。 一条蜿蜒下山的小径有许多白色石碑指路,好似这里的县令知道会有人夜间赶路一般。 吕布赶着马车,借着白色石碑反射的较为明亮的月光,慢慢赶车前行,这种赶车技巧,他不用怎么练习就已经掌握了精髓。 小径有些许颠簸,吕布望向周围的白色石碑,其中一个碑上好似有个身材丰满的黑色人影,隐没在石碑顶上,不过吕布没有注意到,往前继续赶车。 就在马车路过那个墓碑一般的白色石头路标的时候,黑影消失了,以极快的速度! 马车厢抖动了一下,吕布吃了一惊,连忙拉住马缰绳,身背后又是一阵抖动!马车车厢发出格拉一声破碎响动,紧接着是吕攸宁的低声嘤咛。 马车轻了,吕布第一感觉是什么山林野兽跳到了车上!他转身掀开车帘子,里面空空如也,左侧则有一个破碎的大洞。 白石碑上跳下来的女人尖细五指紧扣吕攸宁雪白的脖颈,借着一丝月光,可以瞧见那女人的魅态容颜,正是罗琪公子身边的风尘女。 “放开我姐姐!”吕布喝道。 “想要救你姐姐?”风尘女冷笑道:“这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看你是小孩子,你只要能够接住我三掌不还手,我就放了你姐姐。” “好啊。”吕布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风尘女松开吕攸宁的脖子,她摔进边上的灌木丛里。 这个女人的贴身衣裙显示出她平坦腹部清晰的马甲线和人鱼线,表明其高强的体能爆发力。 一条火焰的线条顺着风尘女的雪颈往上,那是她的大动脉,紧接着是细小的火线,燃烧一般在她没有被衣服遮蔽的玉手、脖颈、俏脸、耳朵上蔓延…… 好像完成了一次对身体的充能,她一步踏出,裙底下是一条雪白大长腿,这条白腿震裂了地面,紧接着她洁白手掌已然按落,吕布胸口如遭巨锤,这一掌的力量足够把他打死了。 吕布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摔到好远的路上。 风尘女收回手掌。 以目视背后,吕攸宁大哭。 “小妞,哭吧,回去让公子好好疼爱你。” 风尘女正要拉起她,忽然又松开了手,回过头不知是惊讶还是生气,道:“你当真不怕死?” “还有……两掌……”吕布垂首而立,口鼻鲜血直流。 “你能接我一掌还活着,我很惊讶,如果你愿意把姐姐交给我,那么我可以饶你不死。” “布儿……你赶快走……”吕攸宁悲声大哭。 吕布稚嫩的小脸上忽然出现了人生中第一次坚毅之色,那是在白嫩的肉感的孩童小脸上,出现的一条纹路,也许是肌肉的拉动,但他的小脸终究还是多了一分成年人的韧性。 “很好,你叫吕布是吧,来,上前领死!” 这回,风尘女却不打算下死手,因为这小孩实在是练武的苗子,杀了会遭天谴的。而且,看他模样,已经身受重伤,若是不直接治疗,反而,再遭重击……结果还是会死啊。 ‘嗯……与其如此,不如打死算了。’风尘女又改变主意,眼神重新充斥杀意。 “给你个痛快吧。”风尘女极具自信地接着说道:“能死于这一掌,是你此生的运气。” 她又开始调动浑身血液,那种火焰一般颜色的线照亮了她的皮肤,像是橙红色的密集雷电,将她的皮肤照亮成为透明色。 她的手掌也已经如同白玉一般,好似无坚不摧,吕布抬起染血的脸,只觉身体被一条龙撞入五脏内俯,他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 “催心神掌!” 吕布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他噔噔噔几步后退,竟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风尘女一呆,以为他死了,结果吕布抬起那张倔强的小脸,看起来不像死了。 “不可能!催心神掌可以直接震碎你的心,没有心的人,怎么会不死!” “还有一掌……”吕布气息奄奄地说。 “好,只要你还能吃我一掌,立即放你们姐弟走!” “好……”吕布答应一声。 “催心神掌!” 白玉的手掌打向吕布,这是一种隔山打牛的掌击,主要威力是对人体造成致命伤,也就是心脏,对物则完全没有伤害。 吕布的心脏遭到催心神掌一连两次重击,催心之力却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这不可能!”风尘女浑身血脉变化,回归成原本素白皮肤,她疑惑地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她毫无防备地走上前,玉手轻触吕布染血的胸膛,猛然间,她只觉胸膛上炙热如岩浆,紧接着整条手臂就被绞了进去,惊恐的表情还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火焰就将她半边身体吞噬! 章节目录 第七章白第海 吕布倒在路边,天空放晴了,太阳光从东边照亮过来。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鹿毛还没长密的小梅花鹿悠闲地在吕布身后几米,嘴巴有规律地一动一动,嚼着地上的草根。 吕攸宁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弟弟身边,无神的黑眼睛盯着那只小鹿,她想吃鹿肉鲍鱼……但也只能想想罢了。 那可怕的女人就死在不远处,吕攸宁摸了摸脖子被那个女人掐出的血痕,依然心有余悸。 不过她确实是死了吧。 好饿啊…… 饿着饿着,吕攸宁趴在弟弟胸口慢慢睡去。弟弟的胸膛还是热的,说明他活得好好的。 醒来的时候,身体忽觉一阵轻松,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根白色的透明管子垂直挂着,里面是透明的水,管子连接着一个瓶子,瓶子里面还有差不多五分之一的水。 半醒不醒的时候,有人便发现她醒来了,随之一阵时断时续的谈话,那些管子和瓶子被撤去了,有个女人温暖的手在吕攸宁手上摸了一下,她感觉到刺痛,然而很快,那女人的手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吕攸宁现在脑子很清醒,身体情况也可以支撑她爬起来,但是,她内心有些疲惫,所以她准备再休息一下,然而弟弟的脸出现在脑海中,娇躯打了个激灵,她一下就坐了起来。 吕攸宁发现手背有一片长条形的白痕,以及连接手背一条血管的一个小血孔,隐隐还有些疼痛。 四周很暖和,窗外面是朦胧的大团毛毛雨,滚滚而来,滚滚而去,只能瞧见背景隐约是深山老林。 四周的空气很清新,山林里独特的冷风带着新的氧气,吕攸宁站起来,身上是一件材质柔软的白色连体长裙,垂到了厚重的木制地面上。 这木的大地实在是厚重得不得了,看起来竟然是实心木! 窗户是落地的玻璃窗,山风从落地窗被打开的方形孔洞吹进来,吕攸宁小手纤细五指按在玻璃窗上,她这辈子从未见过透明的墙壁。 雨中能见度比较低,但还是能瞧见熟悉的人影。少年赤膊上身,站在两根木头上,任凭风吹雨打,一动不动。 “布儿……”吕攸宁呼吸为之一窒。 “他在干嘛……” “师父正在训练他。” 吕攸宁快速转身,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发披散的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背后背着一柄金色的龙泉宝剑。 “训练谁?”吕攸宁没有反应过来。 “训练小师弟,也就是你弟弟。师父说,小师弟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白发少年又说:“你一定饿了,这里有一碗白粥,你喝了它吧。” “我弟弟他没事吧?”吕攸宁担忧道。 “师父在训练他,又不是在虐待他。放心,他有他的饭。” “哦……”吕攸宁咽了口唾沫,肚子还真的是饿了。 “你叫什么名字?”吕攸宁坐下喝粥,因为对方同是小孩,她没有多少戒心。 “贫道纯阳子,今年300岁。” “3……”吕攸宁喝了一口粥,喃喃道:“300?” 少年展颜一笑:“骗你的啦。” “哦哦,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阿助就行了。” “阿助,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吕攸宁已经喝完了一碗白粥。 “这里是白海,师父的道场,我们在这里修行。” “白海?白色的海吗?可是这里全是木头。” “白海是道场的名字,就像黄瓜明明叫黄瓜,但却是绿色的那样。” 吕攸宁咯咯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那我走咯,你好好休息一下。” “不要啊,春燕子,你再给我一碗白粥。” “是纯阳子。”阿助笑道:“纯阳子也是阿助,不过顺便你怎么叫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吕攸宁。” “攸宁……君子攸宁之攸宁……好名字。”阿助感叹。 “春燕子也是好名字啊,春天的小燕子。”吕攸宁看着阿助说。 阿助暖暖笑了笑。 他们互相对视了很长时间,少年男女之间总是能很快产生微妙情感。 背后有人说道:“阿助,不可。” 纯阳子大惊,额头汗水岑岑流下,吕攸宁视线掠过他,看见纯阳子身背后站着一个老人,白胡子一大把。 “师叔……”纯阳子赶紧退了出去。 白胡子老道严肃地瞪了吕攸宁一眼,也退了出去。 “白海……”吕攸宁喃喃自语,怀疑自己在仙境。再回头看窗外,弟弟依然站在两根木头顶上,好像,他不是普通地站着,他扎着马步呢。 …… …… 雨。 他撑着丝帛雨伞,一袭材质干硬,古旧干巴的灰色长袍,身材很瘦很高,但是骨架很大。 地上有一具尸体,右半边身体已经被烧焦,左半边身体连着那张惊恐到扭曲可怖的小脸。 他叹息。 这是他最爱的女徒弟。 “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夺走你美妙的肉体。” …… …… 五原县。 吕家沉浸在一片复杂苦涩的情绪当中,原本是喜事,至少吕良是这么认为的。可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悲剧。 大女儿与小儿子双双失踪,罗琪公子无奈,也只能带着他的家奴和私军离去,不过,他却忘记带走那八大车彩礼。 奶妈哭得很惨,好似失踪的是她的孩子,实际上她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当家人却是没有哭的,真正的悲伤往往难以流泪。 满院乱七八糟堆放的聘礼,刚才一场大雨将这些东西淋得湿透了,却没人有心情去抢救,就好像这堆东西具有神秘的诅咒力量,谁沾染上就会惹得满是晦气。 吕良眼神飘忽,夫人在他怀里哭得睡着了,女儿们在餐桌前不敢啃声,碗筷饭菜都没有挪动位置。奶妈捏着手绢,以泪洗面。 屋外,手持丝帛雨伞的瘦高老者迈着优雅步伐,慢慢走进吕家。 老者凸起的手背血管中,汹涌着澎湃的能量。他带着极大怨恨而来。 吕良看见了中庭走来气势非凡的高瘦老者,他注意到这老者的步伐呈一条笔直的线,一步接着一步落下,好像永恒不会停歇,想要这个如机械般前进的杀手停下,除非他杀光目中所有人。 “快……”吕良低声说,他回过头提高音量,但是话到临头,嗓音便低下去了:“快跑……” 黄夫人惊醒过来,她询问:“是谁?” “是我。”恐怖的瘦高老者发出洪钟一般响亮的声音。 “阁下是什么人!”吕良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吕布是你儿子?” 吕良道:“正是……” “吕攸宁是你女儿?” “是……正是……” “我徒弟死了,在追逐你儿子和女儿的路上,这笔账是否要算在你这个父亲头上!” “这……”吕良正要询问自己儿子和女儿下落。 老者喝问:“是与不是?!” “前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儿子会为你们复仇,到时候,我便可以亲手杀死他。” 章节目录 章第八章少年郎 十年后。 五原郡还是那个五原郡,新将军代替了原先吕良将军的位置。 原先的吕家,和黄夫人的娘家,两大家族都已经销声匿迹,当然,这年月,一个家族的消亡并不罕见。但是在五原郡,这两大家族的消失,幕后的恐怖故事已然流传甚广。 相传,并州大族罗家就是五原县两大家族消失的背后黑手。 如今人人提起当初的吕将军,以及他们家族的故事,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因为五原郡现任的将军,就是那个大族罗家安排的,他在任期间依然没有放弃搜寻吕家余孽,听说不止是将军对此事上心,罗家那边也有强大的施压。 他们搜寻的是谁,民间的百姓传得更广。 传说,那是个天宫坠落凡间的神童,一月能言,两月能写,三月已经能背诵经史子集,而且长得极快,一岁多时就如大人一般,而且力大如牛。 此子便是吕良的儿子。 如今十年过去了,那孩子也没有被找到,大概是死了,可是他的名字依旧有不少老人记得。 某天清晨,五原县街头出现一对惹人注目的俊男美女,都是二十几岁年纪。男的一身灰衣,满头白发,手持一把白色羽扇,容貌俊美,气质儒雅。 那女孩的脸却没有男孩那样精致,但也是清秀漂亮,偶尔开口说话时,露出缺了一颗的一排贝齿。 “阿助,布儿去哪儿了?” “小师弟向来神出鬼没,方才还在前面,现在却不知又去哪里了。” 女孩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道:“又跑不见了,总是害我担心。” “放心吧攸宁,以小师弟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何况这小小五原郡。” “算了,爱去哪去哪,谁爱管他。” “攸宁,我们去找个地方吃早餐。” 吕攸宁摇摇脑袋:“我要先回家。” “攸宁,你离开家已经十年了,你的父母可能已经不认得你了,也许我们应该先了解情况,不要贸然去见面……” “我回家见父母,有什么好想的。”吕攸宁反驳道。 “这……说的也是……” 十年过去,吕家大宅没有多大变化,门前那条地砖稀稀落落破裂的街道,偶尔有马车通行,但是大门的家丁守卫早就换了人。 一个体型颇为健美的俊朗少年牵着匹红马站在这破街上,马儿的马鞍上斜挂着一个黑色布包的长柄武器,前头巨大的刃用皮革包裹着。 两个守卫斜倚着门框,忽然同时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往两边跑出来,少年正盯着他们的。 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恶臭,原来是倒夜香的工人,只见那个穿着破布衣极瘦极虚弱的人,两肩挑着一担子盖着木盖子的木桶,里面便是府中人产生的排泄物了。 瘦小个子穿着一双绣花鞋,这双鞋子倒是很干净。少年盯着她的绣花鞋看了又看,只觉心惊肉跳,眼前这个挑大粪的,竟然是个女人吗! 少年跟在这个挑大粪的女人背后,看着她转入一条漆黑的巷子,那里有一辆大的粪车。 女人要把木桶里的粪倒进大粪车。 但是,这样单薄的身体肯定是不可能抬得动那桶东西的。 少年小瞧了她,女人两只手一用力,竟然就端起来其中一个大木桶,重重砸在大粪车的边上。 她打开大粪车的盖子,像是打开一个开了口子的恶臭大棺材,她要把大木桶里面的东西倒进去。 少年看着她倒了进去。 接着是第二桶,女人弯腰准备抱起那桶东西,然而一个少年走到她身边,抱起大木桶,轻轻放在大粪车上。 她杂乱头发下边,一对麻木惊恐的眼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她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少年把大粪倒进大粪车,很奇怪,本应该恶臭的空气,却没有引起他的不适。他在想别的事情。 这个女人他是认识的。 究竟是谁…… “孩子……谢谢你。”女人说,她的嗓音比十年前有很大变化,不再悦耳,但是口音当中依旧有无限温柔,伟大的母性让她的温柔一直存在于内心最深处。 “您住在哪里?”少年不自觉柔声问。 “住在哪里……” 女人回头望一望如今的将军府,原先这座府门姓吕。 她自顾自走出这条阴暗恶臭的小巷,又回过头确认那少年是否能跟上自己,以她近乎蹒跚的速度,自然任谁都是跟得上的。 女人的“家”是一个小窝棚,位于将军府外边的一条荒废街道,有一条小黄狗窝在草堆上睡觉。 这好像是一个狗窝。 少年把随身干粮分一点给她,女人默默地吃了一点,没有吃多少。 暗中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们,少年说道:“谁在那?” 那人走出来,是个眼神阴翳的黑衣中年汉子,身体肌肉强健无比。 那黑衣汉子走上前,面目表情,女人把干粮像丢火炭一样丢开,整个人颤抖起来。少年知道了,原来这女人这些年来脸上所留下的那些惊恐麻木,有许多来自于这个面色不善的黑衣汉子。 想到这,少年心中无明业火大起,脸色微微红润。 黑衣汉子也没讲话,紧抿着嘴,直冲上来,沙包大的拳头早已捏紧,他肯定已经看见少年,然而看见,并不代表他把眼前的小子放在眼里。 一拳打飞碍眼的小孩,是黑衣汉子现在脑子里想着的事情,但不是唯一想着的事情,因为他不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别的意外。 就在那并不怎么认真的一拳挥动的时候,少年歪了一下脖子,轻松躲开了。 拳头青筋暴起,黑衣汉子手臂裸露的古铜色肌肉看起来如此刚猛,显然经过长年训练,但是这样一条对于男性来讲漂亮的手臂,却偏偏打不中少年分毫。 黑衣汉子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拳头会打空,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昨晚宿醉的原因。 这只强健的手改拳为肘击,少年竟也只用单手就扣住了他铁一般的手肘。黑衣汉子感受到了压力,面前的少年不简单,他的五指紧紧扣住自己手肘,巨大的阻力和隐隐生疼的五条手指扣住的手肘。 脚掌极速自下往上,踹在黑衣汉子的下巴,巨大力量踹碎了骨骼,血液从他嘴里喷出。 少年收回脚,汉子的身体已经软绵绵毫无力量,他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