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涨船高》 章节目录 1街头遇故 许瑞荣这几天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撇开家庭来到滨海城市水门市已经二天时间了,妻子赵金芳的消息还一点眉目也没有。 线人曾偷偷告诉过他的那个餐馆早被他死死盯了二天二夜,竟连赵金芳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过。这使他对线人的信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来到一次省城寻找妻子的下落,不找到妻子把她带回去,不但无法向父母和岳父母交代,在亲戚朋友面前也会颜面尽失。他是个十分要强之人,轻易不肯认输。可在夫妻关系上,这一生遇上赵金芳,也算是时运不济令人沮丧失望至极的事了。 也许许瑞荣与赵金芳的结合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人生走到这一步,许瑞荣是十分痛心的。许瑞荣父母与赵金芳父母是莫逆之交的朋友,从小许瑞荣就拜赵潇亭为“干爹”。 因此,赵金芳也可以说是许瑞荣的干亲妹妹了。同村的两人从小就一起长大,这在外人看来是青梅竹马。但赵金芳自从读到初二时在坊间偶有一些绯闻传出,多少令许家人有些不爽不快。但那时候谁也不太会相信外面的传闻是真实的。尤其是赵潇亭更是不把自己大女儿的这些绯闻当做一回事。他总认为自己的女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从而被别人嫉妒了,因此也并不把它放在心上,更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水性杨花的哪一种人。纵使许瑞荣父母也听闻到一些有关赵金芳的传闻,但也不好出面干涉。有几次许父对赵潇亭明里暗里的提醒,都让赵潇亭很是生气,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许瑞荣与赵家大女儿订亲是在许瑞荣高中毕业第二年的秋天。那时候生产队晚稻已经收割完成,正是播种冬小麦和栽油菜苗的季节。许家就急急上门来求亲了,赵潇亭倒也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两家人都满心欢喜的,偏是赵金芳有点不痛快。赵潇亭老婆没有给赵潇亭生下一个带柄的孩子,赵金芳又是长女,自然这门亲事双方就把细节问题放在娶亲还是招婿层面上。这件事商量来商量去许家是想迎娶赵家是想招婿,最后双方决定将决定权下放给许瑞荣自己来决定。 许瑞荣对这件事倒没有像大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他说,反正都是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的,就算做上门女婿也没有什么影响,这件事于是就以赵潇亭的招婿拍板了下来。许瑞荣的父母考虑到许瑞荣不是赵家的长子,同时许瑞荣本人也愿意做赵家的上门女婿,于是这件事很快就这样定了下来。当然,许瑞荣本人对赵金芳特有好感,从小就一直偷偷地暗恋着她。现在双方父母都同意了这门亲事,自然是满心欢喜,什么条件他都立即答应了下来,就盼望婚事早日到来。不承想,赵金芳对父母做出的这个决定却非常不满,牢骚满腹。 一开始她也并不是刻意抵触这门亲事的,只是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父母手上,自己也要有些权利。她认为父母没有及时同自己好好商量沟通一下就草率敲定下来是对她人格的一种不尊重和侮辱。她在愤怒之余反对无效的情况下,就独自一人赶到许家去进行交涉。交涉未果后,于是就对许家人破口大骂。 那时候,许瑞荣就觉得自己虽然深爱自己的干妹妹,但赵金芳既然这样不喜欢自己,就劝父母暂缓这门亲事。许父对自己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是非常恼火的。不但没有同意儿子的换亲请求,而且立马就通知赵家下了聘礼,两家风风火火就把这门亲事给操办了。 许瑞荣结婚当天晚上,赵金芳就对徐瑞荣表现非常冷淡。她说她并不喜欢他。洞房之夜她不允许徐瑞荣触碰她的身子,还说自己早已不是处女了,她现在就还有不止一个的男朋友。 许瑞荣被激怒了。当晚就对赵金芳下手强暴,而且还动手将赵金芳暴打了一顿。赵金芳没有哭泣,相反还对他发出了阴森森的惨笑。 许瑞荣对洞房之夜的事记忆犹新,既恼怒又悔恨。自从那天起,他本人就很少在家人面前欢笑过。他也很少与赵家人坐在一起谈心说笑,与赵金芳更是同床异梦。那晚,他动手打赵金芳完全是被赵金芳的无耻言语给激怒的,他占有她也是出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作为丈夫,他觉得自己完全有权利这么做。不管自己的妻子如何蔑视他、侮辱他、厌恶他、憎恨他、他都无所谓。但妻子对人生的放纵态度,对她那破罐子破摔不加以节制的行为深恶痛绝。结婚前的绯闻和结婚后继续给他戴绿帽子的举措都使他气血上涌、忍无可忍。 “嗨!这位兄弟,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我猜你应该是我老家的一位小学同学吧。”对面走过来一位年轻小伙子挡住许瑞荣的去路,冒昧地说。 “你恐怕是认错人了吧?”许瑞荣一时想不起来这男子是谁,这人在他记忆中没有一点印象。 那男子剃着很短的板刷头,上身穿一件半新旧的浆洗白了的中山套装,下身穿一条浅蓝色的直筒卡其裤子,脚穿一双黑色的半新皮鞋,他一直盯着他已看了许久,还是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位年轻人会是自己的同学。 老实说,许瑞荣也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同学,在他看来,面前的小伙子与他本人年龄至少相差四、五岁以上,这位正与他说话的年轻人皮肤白里泛红,脸色红润,额头没有一点皱纹,高高的鼻梁上挂一副小巧精致的镜框,口腔整洁,伶牙俐齿。说话带有成熟男性的磁性,话语不多,但口齿清楚,不拖鼻音。这怎么可能与他是同学呢。许瑞荣坚信自己读书时没有留过级,就算留过级也不可能连续留四五年吧。 “对不起,你真的是认错人了吧,我们怎么可能是同学。”许瑞荣重复着刚才的话,想绕过他走,没想到对方依然笑嘻嘻拦在他的前面。 “你呀,名字我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但我们小时候肯定一起攀过树枝抓过小鸟掏过鸟窝你应该还记得吧,你想有没有这回事?”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莫不是你就是李什么··什么··李彬阳这小子吧。” “没错,那时候你们都是这样称呼我的。不过自从我上了四年级后就把名字改了,现在叫李春诚了。” “好端端你改名字做什么?”许瑞荣很是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父母把我名字改了也没有办法呀。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本人,我到现在还无法叫出你的名字呢?” “我叫许瑞荣,名字是不是有点土。”许瑞荣报了自己名字给李春诚。 “对,我想起来了,你叫许瑞荣,你就是许瑞荣。怎么样,我的老同学,怎么想到来大城市发展来啦?” “不,彬阳,我只是路过这里。”许瑞荣想了想又改口问了李春诚一句:“刚才没记清楚你已经改名叫什么来着了。” 李春诚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把一只手随便搭在许瑞荣的肩膀上去,就这个动作,许瑞荣就一下想起孩提时他的这个动作两人还干过一仗。 “你喜欢叫我李彬阳就这样叫好了,几十年我都没有听到过这个久违了的名字了。” 许瑞荣也愉快地笑了:“彬阳,你一点没有改变,你喜欢搭别人的肩膀的习惯几十年都没有改变呀,怎么现在还有人同你约架吗?” 李春诚愣了一下,就轻快地推了一下许瑞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记得打架斗殴这一套,谁还喜欢打架。”边说边笑道:“先别站在这里光说话,咱们找个好地方聊聊去吧。” “好吧,彬阳,看你的行头,你混得真不错呀,走,咱们找地方聊聊去。” 李春诚并排与许瑞荣走在人行道上。 “这是我们这里非常有名的茶馆。”李春诚领着许瑞荣走进一个临街装修得十分考究的茶室屋子后对跟进来的许瑞荣说。 “是不错,有点雅致的感觉。”许瑞荣不知自己怎么一下子说出这样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吃惊的话。 “瑞荣,喜欢喝点什么?龙井、普洱、红茶还是绿茶?这里都不缺。” 服务员送来一本小册子,春城把册子递给许瑞荣。 “我哪会这么高级的享受呀,给我一杯绿茶就可以了。”许瑞荣谦虚地把册子又推到李春诚这边去。 “好,那咱们就点壶绿茶吧。”李春诚让服务员先沏一壶碧螺春过来。两人边喝边聊天。 “瑞荣,你刚才说自己是路过省城,你准备到哪里去,现在在做什么生意?”李春诚将杯盖轻轻地在杯沿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 “彬阳,我今天是路过省城,我没有做什么生意呀,真是无巧不成书,遇见了你,我们少说分开也有几十年了吧?”许瑞荣一口将杯中的水喝完。 “不会吧,瑞荣,你孩子平时就很有眼光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反而变得老实本分了呢?你告诉我,是什么变故还是什么原因拖累住了你?”李春诚看着忧郁的许瑞荣的眼睛问。 “哎!别说了,彬阳,你不知道,农村人思想守旧,信息也闭塞,人越活就越没用的了。”许瑞荣不愿意把自己夫妻不和的事说出来,只好拿话搪塞他道。 “瑞荣,你别骗我,在我的印象中,你比我要出色得多了,我一直以为你也在某机关工作,至少也不至于在老家做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吧?” “其实,做一个勤勤恳恳的农民也不错,可我连做一个合格的农民都不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许瑞荣已经显露出自己一个农民的坦率和焦虑,只见他一口将杯中的茶喝了下去。 这个粗鲁的举动没有逃过李春诚的眼睛。他拿起茶壶替许瑞荣重新倒上茶水说:“瑞荣,看得出,你心情不太好,是什么让你陷入了苦恼之中呢,如果你愿意,你就不妨告诉我一声好吗?” “彬阳,你平时喝酒不?”许瑞荣突然问李春诚这样一句。 “怎么,茶不过瘾?那好啊,咱们换个地方喝酒去,不过,下午我还需要去处理一件重要的事,中午不能放开喝,你下午不走,咱们晚上接着喝行不行?” “那算了吧,彬阳,你有事咱们以后找机会喝吧,今天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走。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以后还能找到你,要不然,人海茫茫,我可无法再去找你去了,而且,你现在又改了别的名字。” “好,瑞荣,我今天没有带名片过来,等下我写下我的工作地点和住址给你,哦,瑞荣,你也把地址告诉我一下。” “我还是住在以前的那个村子里,你如果还记得那个村子的地方,就很容易找到我的了。” “那行,村子怎么会忘记,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不过,自从我家里人都到了省城后,老家几乎几十年都没去过了,现在重新认识了儿时的朋友,我有机会一定会找你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彬阳,你可一定不要忘记你那些泥腿子的朋友,我随时恭候你。” 李春诚把写有自己工作地址和单位电话的纸条递到许瑞荣面前:“拿着别弄丢了,到时候找我,就记住李春诚这三个字。” 许瑞荣接过纸条,仔细看起来,就惊讶地叫起来:“彬阳,了不起,你在政府部门工作,你就不怕我这个泥腿子给你出难题?”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到时候你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当然,最好是正当而实际的困难,可不能做无理上访专业户哦。”李春诚这句话既是关心也是官腔。 许瑞荣与李春诚握手话别,心里又一下空落落了下来。这几天他住在云天旅社里,百无聊赖,今天也是飘荡在街头才与李春诚偶遇。李春诚在省城政府中部门工作,村子里一直有人隐隐约约提起过,也曾经有人前往省城寻找过他,但谁也没有一次找到过他本人。政府各个部门都说没有叫李彬阳的人,原来问题就出在李彬阳自己改名了。倘若自己今天没有与他在街头偶遇,谁又会想起他来。许瑞荣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至少在省城街头遇到了这样一个发小,自然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而且李彬阳还把地址给了他。自己妻子的事他也想过了,但他举棋不定,自己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老婆被李彬阳知道肯定只有令他反感。或许李彬阳能帮上一点什么,但权衡利弊,许瑞荣不敢轻易将自己的丑事张扬出去,更何况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李彬阳。 许瑞荣一想起自己的岳父母心里就隐隐作痛。自己之所以结婚十几年来没有同妻子离婚那是因为自己的岳父母对自己比亲生儿子还要亲。这十几年来,岳母没有一刻对自己说过过头的话儿,妻子的不争气也令岳父母痛心疾首。但大人们没有做错什么,这样一来,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向岳父母开口提出离婚。虽然妻子自己每年把离婚挂在嘴巴上没有放下过,但岳父母就是一个态度,坚决不同意女儿提出的离婚请求。许瑞荣夹在中间,什么也做不了。妻子的变本加厉,出轨的频率逐步提高,他是打不得也离不了。许瑞荣心肠软,经不起岳母大人的苦苦哀求和默默流泪。虽然许瑞荣对这个家庭早已经心灰意冷,但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金芳离家出走二天了,今天是第三天,也是她的第十次出走。许瑞荣决定,如果今天还没有时候见她,他就只得先回家去。一个家里有四个老人心急火燎在等他的音信;最主要他这次出门没有带来更多的盘缠,再呆下去吃饭住宿都成了问题。他这次前往省城也不能算白跑一趟,至少有了李彬阳人的信息,那也是一个极大的惊喜。更令他鼓舞的是,李彬阳还是那么平易近人,根本不像一个摆出官架子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许瑞荣虽是个泥腿子,但至少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李春诚今天与许瑞荣茶馆话别,这时已没有上午那么兴奋激动了。他开始感到肚子饿,才发现刚才还没有吃过午饭,这使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想倘若许瑞荣回村这么一说,岂不是被村子里人取笑。又反过来一想,就算许瑞荣在村子里宣传开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回去过了,就算有闲话也听不到,他更愿意相信许瑞荣不会说他的坏话。今天是自己先认出来他是同学,并请他去喝茶,没有一点怠慢和看不起农村人的意思。如果这还做得不好,还要进行责怪,那也就太无语了。 李春诚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开始打分,应该算是及格的,没有邀请许瑞荣吃饭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小小的遗憾而已。 李春诚下午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踏实才放心。他在水门市纪委部门工作,是水门市纪委第三组纪律检查委员会组织成员,他还是这一组的副组长。下午他需要去接收一位举报人的举报资料,这位举报人指名道姓非他不肯把资料递交出来。这虽然是有点偏离组织原则的,但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好在举报人选定的约定时间和地点去与他接头。 李春诚的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在培养孩子上是下了一番苦心的。李春诚九岁从老家出来,足足有二十五年时间了,他之所以对老家的童年那么记忆犹新,那是因为他的童年就是在乡下村子里度过的,后来到了城市读书,由于学校学习抓得紧,就没有像模像样地开开心心地玩耍过。他也是特别喜欢爬树抓鸟捣鸟窝这种在城市里连想都不敢想的玩意,他把通过童年农村的所见所闻写成一篇篇作文被老师在课堂里当范文诵读,心里就涌起自豪感。也因为他有过丰富的农村生活经历,他每次写出来的作文都得到了班主任的嘉奖,这使他对农村有天然的亲昵感,这也是他至今没有忘记农村小伙伴的原因。只是他自从考上大学直至毕业分配工作开始都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罢了。 李春诚的人生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父母为了减少别人对孩子的不必要麻烦,把他接到大城市来读书,甚至把他名字也改了。这些事情自然父母不会对他说,他也不知内情,现在父母都早已经退休养老了,才会偶尔说起这些事情。父母是固执的人,他们虽然也是从农村里出来,但却对农村农民都有极大的成见,或许他们与当时的农村的格格不入不无关系吧,父母几乎对农村农民没有一丝的感恩之心。李春诚只听到过父母埋怨农民小气和愚昧的话,但他又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外婆家让外婆把他养到九岁大才接走。他记得他当时死死抱住外婆的腿不放,大哭着不愿意离开外婆家的情景,外婆也伤心流泪,可他还是被人拉走了。李春诚这时想起童年的事情,也是在见到许瑞荣后发生的。他工作在城市,但几十年童心未泯,这是他可贵的一面。他也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去老家农村走走看看,但父母一直不赞同自己这么干,他一方面是孝子,一方面又是市里的一名纪检干部。虽然他也曾经去过其他农村去办过案子,但自己的故乡却一直没有机会再去过,这是他这些年来心头的一种隐痛。 今天终于有幸在街头遇见自己的老乡同学,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也许他每天在城市的街头走,自己村子的人也许遇见过。但时过境迁,人的记忆不可能那么好,谁的脸都记得住。如果许瑞荣的左门牙没有一个缺口;如果自己从小没有与他一起爬树抓鸟捣过鸟窝;又或者自己没有经常在梦中回忆起来;自己作文里没有写到过故乡,班主任没有在课室上读他的作文。这里只要缺少一件往事,或许自己早就忘记了故乡,忘记了许瑞荣,那么就算十个许瑞荣站在自己面前又能怎么样。 下午四时十分,李春诚与举报人接头上了。那人是个个子不算太高的中年人,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来还是怕李春诚对他进行盘问什么,这位举报人把一副宽边墨镜把整个脸都遮挡住了,这还不保险,还戴一副口罩。衣服的纽扣还扣错了地方,有一个领子翘得高高的,黑色裤子有些洗白后褪色十分严重,这些李春诚没有过分注意,怕举报人心理上加重负担。那人递过来一封厚厚的牛皮信封,不知是天然结巴还是紧张导致的说话断断续续着说:“李组长,我····不能过多暴露自己,这些资·····料是我用性命送过来的,它都是真实的,没有半····半句造谎,你一定要替我们伸张正义啊。” 李春诚握住他的手,发现这手抖得非常厉害。就笑着安慰他道:“同志,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把这些资料保管好,我会与我同事一起认真对待您举报的事的,您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任坏人不管。” “李组长,我还是对别人不放心,您能不能单独对我举报的内容作一次独立调查?” “这恐怕不行,但请您放心,我们后面有强大的党和人民的支持,正义一定会得到伸张,邪恶一定会得到惩处的。” “好,李组长,我把这些资料都交给您了,我等待着正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请相信党和组织吧!”李春诚接过资料,那人即刻消失在弄堂的角落里。 李春诚把牛皮信封塞进自己带来的皮包里去,皮包即刻鼓胀了起来,仿佛像一个椭圆的皮球,他把它紧紧地夹在自己的腋下。 章节目录 2赵家三千金 世事变迁,反复无常。该来的不来,该走的又赖着不走,这人和事是一样的大道理。江南的雨仿佛就是一只没有被驯服的怪兽,随兴而来,随意而去。好端端的晴朗天气,风说刮就刮了起来,雨也跟着快一阵慢一阵、紧一阵缓一阵地飘落下来。 大清早,许瑞荣将儿子送到了学校。儿子赵欣今年十三岁,读小学五年级,学校离家有三公里的路,许瑞荣在家都由自己接送,许瑞荣没在家时由外公接送。赵欣生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比同龄人快高出半个头了。他的外貌轮廓与许瑞荣相差甚远,村子里有许多妇女都在私下里窃窃议论过这件事。都在怀疑赵欣是不是许瑞荣的亲生儿子? 但至于到底是谁所生,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肯定地说出来。许瑞荣也无法确定赵欣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因为自己妻子赵金芳太过泛情,到后来他也懒得去管她了。这次若不是岳母苦苦哀求他,他根本就不想往省城去。岳母确实是给了他不少钱的,若他肯带足,至少也能在省城住上十天半个月,但他在出发去省城的当天,他就把这些钱留给了儿子赵欣。 许瑞荣送完孩子,踩着自行车回家,头顶上的乌云紧跟着他使劲往下压。刚才来时的路上还是蓝天白云一副姣好的样子,此刻却突然变起脸色来。许瑞荣加快了踩踏的频率,脚下用力,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刻就会从天而降。前面一公里路程是没有村庄的,也没有树林遮风挡雨甚至连涵洞桥梁都没有一处。许瑞荣已经行进到中途进退都是同样要被雨水浇淋了,因此他不想回头去学校避雨去。 风开始刮得猛烈起来,路边稻田的水稻青苗被狂风刮过时形成一道波一道浪地翻滚着,密密地一环套着一环;这边压下去那边就被掀起来,连连续续起起伏伏着。这种快节奏总是随风而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挥它们舞蹈一样。风刚刮过,暴雨骤至。雨点如黄豆粒大小劈头盖脸怒砸下来,开始并不密集,稀稀疏疏的雨滴很大很响,许瑞荣只听到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路面就有一股烟雾似的东西在他前面的地底下涌起来,远处池塘的表面此刻也蒸腾起一阵似烟似雾的东西。他的脊背上就开始密集地一阵发凉发冷,视线立刻模糊起来,雨脚追上了他的车子,他在暴风雨中成了一只“落汤鸡”。 风雨阻止他踩车前行的速度。许瑞荣只能下车推行,眼前早已灰蒙蒙一片,暴雨如注,暴风肆虐,雨水成柱流状直往他的脖子下灌注下去,冰冷的雨水加上紧骤的狂风使许瑞荣浑身颤抖起来。他推着车,弓着身子前行。两只手臂几乎紧紧夹着自己的耳朵,他使劲握着车把手才不至于使车子被风刮跑。许瑞荣不敢腾出手来撸一把脸蛋,雨水模糊了视线,雨水直往他眼睛、鼻子、嘴巴里灌,他只能无助地鼓起腮帮往外吹气。其实,这对雨水丝毫不起阻挡作用,也不会给他心里一丝宽慰,但许瑞荣依然不断地做着同样的动作来与暴雨抗衡。 岳母心疼地拿干毛巾送进他房间来,并用忧虑的眼神瞧他出神。许瑞荣需要换衣服,看着岳母不肯离去的神情,就笑着对她说:“妈,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您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呀。” 岳母回过神来,于是就歉意地退出来,边退边怜惜地嘱咐他:“换好衣服前得先把头发擦一擦了,头要紧,身体抵抗力强,一点不要紧的。” 许瑞荣边关门边回答:“晓得的,晓得的。” 暴雨过后,村庄、田野、山林仿佛都好像被牛奶洗刷过一样,干净而清凉;瓦片黑得更加亮黑了,村上的街道上被冲刷得一尘不染;零星的树木上的叶子被打翻了个遍,更显得新绿;远处的山脉变得轮廓分明起来;天空也蓝得出奇的清爽。乌云已经全部退到山后边去了,乳白色的云朵也零星地从山边飘悠着浮过来;塘边草丛的几只白鹭嘶鸣着腾空而起,不停地扇动着雪白的翅膀,掠过一道银色的弧带。美中不足的是村前正在咆哮的河流,那浑浊而夹带着无数的树枝、杂草、塑料泡沫、动物尸体的洪流正飞速流过村庄前面的河段。 村庄活跃起来了。牵羊的、放牛的、赶鸡赶鸭的人都在行动。除了学龄孩子呆在课室里外,其他不到上学年龄,逃学者,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想好往何处发展的小青年都不愿意闷在屋子里,他们三三两两成对成双地走出来,争着呼吸这难得的清新空气。 许瑞荣也准备到田间地头去巡视一番。这么大的暴风雨过后,许多庄稼也许会被风刮倒刮伤,低洼处庄稼很容易被雨水浸泡,不及时对庄稼进行排水、扶正等工作就会带来很大损失。 许瑞荣肩上扛一把锄头,出门前换了套干活时的粗布衣服,鞋也脱下来,赤着脚就出门来。岳母在后面尖着嗓门叫他回来,瑞荣就转过身子来,岳母递给他一双塑料拖鞋说:“你去田头,别赤双脚,当心玻璃渣子扎到了脚。许瑞荣于是就放下锄头,把拖鞋穿好才上路。” 田野里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有点嘈杂。出来的目的各有不同,孩子们估计都是以游玩和抓鱼虾捉青蛙扑蜻蜓捕鸟雀为目的;上年纪的应该是出来喘息透透气观察气象变化聊天为乐;而肩上扛锄头出行的中青年农民可就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轻轻松松的了,他们的使命不允许自己清闲下来,上有老下有小,哪里顾得上其他,赶紧趁着这时争紧清理自己的田园,以促使粮食不减产少损失。 许瑞荣有三个小姨子,现在都已经脱落得水灵灵的样子了。 赵金苹今年二十一岁,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双杏眼恰到好处地镶在姣好的脸庞上边,洁白整齐的牙齿,银铃般的笑声,令村中的后生夜不成眠;老三赵金蝉十九了,甜甜的歌喉响彻村口的田野麻酥许多英俊青年,她身材要比两个姐姐还诱人,细长腿、瑞凤眼、白净皮肤,一头秀发总令人心旷神怡;老四赵金莲也十六岁了,面庞同样清秀可人,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令人印象深刻,她不爱读书,说话有点泼辣尖酸。这三个小姨子都已没有在学校里上学了。如今离开村子出外打工。金苹在县城学制衣裁缝手艺;金蝉在一个乡镇五金厂仓库里管理进出货物账目;赵金莲刚出去不到一个月,是跟村子一个婶婶去学插花刺绣。虽然这三个小姨子都生长在农村一个普普通通农民的家庭里,且赵潇亭也没有刻意培养过这三个女儿,三个女儿读完初中后就不愿意再呆在学校里刻苦用功了。 因此,三个女儿也并非智商超群、天生丽质。算不上温馨典雅,淑女美媚。但三人都像自己的姐姐赵金芳一样木秀于林,都皮肤白皙,身材苗条,面容姣好。即使没有刻意梳妆乔扮,亦出落得靓耀娇莲。倘若有意用心,稍施黛粉,描眉镶眸;配上龙睛凤眼、纤手藕臂、软颈削肩,则那种妩媚灵秀之气,一定更加楚楚动人的,更加宛若娥仙的妖娆,一定会令人赞叹称颂不已。尤其是老三赵金蝉,一头秀丽细密的乌丝根根发亮诱人,性格又十分开朗活泼,牙齿白净身材匀称,面容细腻的她声音很是甜美,尤其许多青年人更是欣赏她的歌唱得太过瘾,“金嗓子”的名声早传扬在外。 这样的三个美女整齐划一地集中成长在这样一户普通农户家里真是令人心生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招致别人过多的非议和妄想。虽然老大赵金芳在村子里名声败坏遭人攻击,甚至几乎是到了臭名远扬的地步了。但随着赵家这几个女孩的渐渐长大,身材外貌越来越姣好妩媚楚楚动人起来,人们对赵家也由开始的指指点点到后来的嫉妒羡慕恨方向转变,但这种变化总是在潜移默化地进行着的,不可能只是一日一夜之间的事情。 赵潇亭现在已经开始意识到家里这几个千金宝贝女儿的价值了。他因此心情也就大好起来,一扫长期以来膝下没有儿子的阴霾。赵潇亭谈不上重男轻女的思想如何顽固,但他扎根在农村数十年,不可能没有根根苗苗的忧虑。多子多福思想是广大农村的一大顽疾,根深蒂固着呢,赵潇亭再怎么开朗开明也不能幸免这样顽疾的影响和波及。 媒人水镜嫂是村干部赵双喜的女人,四十五岁的样子;她体态丰满,眼睛灵巧,笑起来皱纹随着眼波的纹路向眼角呈扇形状扩散开来,仿佛是深山密岭上的那些松针一样细密。水镜嫂口才很好,以媒为业。就算别人家里只喂了一头猪,她竟能夸赞出一头大象的价值来。在她那恰如一挺机关枪那样的嘴巴里,除非她不开火,一旦开火,那一定是火力全开,谁也阻挡不了的。 再加上她有一个干部家属的良好身份做疪护,没有她半途而废的事。水镜嫂也不是特别势利的女人,她帮别人说媒都是明码标价的,媒说不成还可以退一部分钱还给人家。她虽然眼睛细小,但看人却非常精准老辣。在她看来,说媒者没有过人的本领是行不通的。她自己尤其看重门当户对,如果门不当户不对,你与她关系最好,出价最高她都一口回绝,绝不含糊。她说话语速很快,但口齿清楚,说出的话有理有据效益很高。她常年在外面走街串巷,与外面村庄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结交得很深,这也使她省下许多奔波的烦恼。 水镜嫂自己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成家。媳妇是隔壁黄家店村的一个开磨具厂老板的女儿,她对自己儿子能够娶到这样人家的女儿感到非常满意。这门亲事也是她的佳作之一,她为此而沾沾自喜过好一阵子。儿媳妇人确实很聪慧,容貌姣好不说而且又很有才干。儿媳虽然嫁到了赵家,但平时大多数时间也都呆在娘家里帮自己父母打理生意,业务上的事情逐渐老练起来。她的亲家很看重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再加上儿媳妇嘴巴又甜甜的,对自己处理婆媳关系上懂得礼让和迁就,水镜嫂于是事事处处都顺风顺水起来。 女儿赵春梅是去年春季才嫁出去的。女儿今年才二十三岁,相貌谈不上俊俏也不算太差,身材算不上苗条也不显示出臃肿,中规中矩的富态样子。一米五八的个子也不算太矮太高,女儿皮肤黑里透着红润色泽,眼睛不像她妈长得那么细小,那对相对耐看的银杏眼近来有点近视了,因此她的鼻梁上突然就多了一副金丝珐琅眼镜架,这副行头不但没有给她减分,反倒使她增加了不少分数。 在她读初中时,也没有谁觉得水镜嫂的女儿有什么过人之处,论成绩、容貌、才能各行指标都不算十分出色,可就是过了这么短短几年时间,她却从鸡羽化成凤凰的进程了,她的身价也自然水涨船高了起来。赵春梅与赵金苹本是同村同学,两人不但年龄相仿又且十分要好。若论体态容貌,春梅与金苹相差不止一丁点儿;论学历,两人都是初中毕业,不分伯仲;论肤色,金苹皮肤白皙粉嫩,春梅皮肤黝黑透亮;论口才,金苹也肯定超过春梅许多。春梅平时很少同别人对话,金苹却逢人脸上就挂起笑容,显得大方得体得多。更气人的是,春梅嫁给的那个人手里还抓着牢牢的一只金饭碗。 她的丈夫叫金苗根,住在大集镇子上,别觉得这姓金的小子名字土里土气,一点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八字却很好。其实,他是个实打实的大学生,刚工作几年就在镇上当上了一个什么部的主任,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党员,前途无量着呢。赵春梅嫁过去不到一年时间,就被她丈夫安排进一家国营的毛纺厂里上班去了,也不知是靠赵春梅自己的实力考进去还是凭丈夫的能量特招进去的。从水镜嫂的心满意足上可以捕获到一丁点儿信息,八成是靠关系上这一层。 有人在谣传金苗根第一眼先是在赵双喜家里看上赵金苹的,但不知道水镜嫂是用什么手段把金苗根给搞定的。金苗根仿佛对水镜嫂十分敬重的样子,大家不能理解金苗根为什么会看上相貌平平的赵春梅而放弃如花似玉的赵金苹。论知识水平智商才能金苗根都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他选中赵春梅就令村里人大跌眼镜了。因此,许多人都把这种怀疑转移到水镜嫂身上去,这个谜也仿佛“破壳而出”了。 赵双喜其实也没有多少真才实学的东西,他能够长时间妥妥坐在村支委这把高椅上不下来主要还是与水镜嫂的能力超强有关。水镜嫂真名叫什么,村中已没几个人叫得全了。水镜嫂只是她的绰号,但现在已经当名字使唤了,也不知是谁给她这么高的评价。总之,她也没有侮辱人家给她的这个绰号。 现在我们把这些闲话撇开再来谈谈赵潇亭的这几个千金小姐。大家已经知道赵潇亭的大女儿已经算是彻底报废了,不值得我们再去费太多的口水去大书特书。并不是大家遗弃她厌恶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伤透了包括她丈夫在内的所有亲人的心。我们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赵金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本应该值得大家努力去帮扶和指引,可惜她自己破罐子破摔,这怨不得别人要鄙视她、遗弃她。现在她已经开始淡出我们的视线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赵潇亭一生没有儿子,大女儿又不争气,女婿和女儿不和也是不争的事实。但许瑞荣十几年来依然生活在赵家不离不弃。大家一定觉得许瑞荣或者赵潇亭以及他老婆张凤仙三人中至少有一个人必有过人之处,否则,许瑞荣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人的。赵金芳这几年还是很少蜇守在家里,她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悔改之意,若不是自己实在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她是绝不会回到家里来的。父母、丈夫也不再管她,有她无她一个模样。 赵金苹在县城一家叫《彩珍服装店》的门店里当裁缝学徒。这里是县城旧城改造孵化后遗留下来的产物。在大片大片土地有待开发发展的初期,所有可以加以利用的地方都是“黄金宝地”。临街的店铺一夜之间仿佛就像雨后春笋般地涌现了出来,这块土地并没有被人们所遗忘。 《彩珍服装店》就开在两条街的南面的转角地方。店面不算大,占据两个街面房,约一百平方上下,门面不宽,但纵深却很深。 《彩珍服装店》里面并排摆放六七台缝纫机,面前是门面房,玻璃柜子里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布料,不锈钢管衣架上挂着加工好的成批五花八门的服装。服装店老板就是这位名叫黄彩珍的四十挂零的城关镇奇女子。她每天衣着光鲜艳丽,头发纹丝不乱地往后打着发髻,身材保养得还很好,虽年过四十依旧薄黛轻施、秀眉斜描、光彩照人。 上午十点,黄彩珍手拿一把巨大的裁缝剪刀,脖子上挂一根塑料软皮尺。她的周围围着一群年轻的女孩子,黄彩珍正在一张巨大的铺着蔺草席的桌子上一边做着示范动作,一边耐心讲解。女孩子们都在认真地听她讲解,赵金苹手里拿着一本笔记簿和一支铅笔,正在记着什么。 “大家注意啦,大家注意啦!”黄彩珍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一边讲解今天的要点:“大家都记住了没有?我希望你们用粉笔多在废报纸上多去练习练习而不是去乱涂乱画别的无用的东西。你们不要对我的话阳奉阴违,报纸裁坏一张不要紧,布匹裁坏了一尺你们可也赔不起。 学裁缝关键是量体裁衣,这是学制衣的第一步,就像婴儿开始学走路一样,你首先能够站稳是不是。如果你不把身体站稳,你怎么走出你的第一步?因此,学做衣服本身并不难,难就难在你学到的技术是不是牢靠稳固的,手艺是不是过硬的,要想获得客户的认可方行。做出来的衣服能够让顾客满意否? 做成的衣服穿在顾客身上是否妥帖得体,看上去精神是否饱满都很重要。记住,只有自己有过硬的手艺才会引起顾客的注意和回顾。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跟我学,把我手艺的精华学到手,而不是学些皮毛细碎的东西。你们学业有成,自己出去能够独当一面,我心里就高兴,脸上也有光彩。每当别人问起你,哟!师傅,你这手艺是向谁学来的,你们若能够大声说出“黄彩珍”这三个字来,人家竖起大拇指说,不错,真是名师出高徒。我能够听到这样的夸奖,我就算用尽毕生的精力来教导你们,也是心满意足的了。” “金苹,你晚上做什么去?”走在去吃午饭的路上,一同在《彩珍服装店》当学徒的方灵一路小跑着跟上来,一边喘息一边问她。 “晚上,我还是在店里加班呀,怎么你想跑出去玩?” “金苹,你真是傻,大家都知道师父那一套话全是假的虚的,就你当真,你也不想想,她一年都招过多少批次学员了,哪一批毕业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去开店哩?我敢保证,我们这批人当中,到最后绝不会有一个人会开服装店来当自己的职业的。” “方灵,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心态不端正,怎么能把手艺学精?是的,要学到黄师傅那么精致的手艺,没个八年十年沉淀肯定是不行的,既然我们来跟她学了,父母也都是交了学费的,师父不教是师父不地道,师父用心教了,你不好好学又怎么能错怪师父呢?” 金苹的一番话令方灵哑口无言,只好扮个鬼脸,吐吐舌头走了。 晚上,黄彩珍人先走了,店铺就交给这些学徒来照管。今晚上轮到赵金苹锁门,赵金苹就只能留在店铺里与其他几位学徒一起学裁图,在废报纸上剪样衣。师父不在,超半数学徒不会自愿留下来苦学,赵金苹环视了一下整个门面店铺,空落落的店铺里面连她在内也就四个人愿意留下来在店铺里,一个还在低头嗑瓜子。赵金苹不能督促别人去学,那些跑得连影子都没有的女孩子与其说是来学这门手艺技术活的,还不如说是浪费自己父母的钱出来玩耍来找男朋友谈恋爱来得更准确些。赵金苹不能对这些女孩子品头评足,她也懒得与她们说过多的道理。那些女孩子与她的性格格格不入,多说无益还会惹得多管闲事的名头,吃力不讨好的事少做为好。 “金苹,咱们晚上提前一小时关门去逛街去,听说人民路阳光酒店旁边又新开了一家歌舞厅,咱们过去那里看看吧。”说话的小姑娘叫张好,今年好像刚过十八岁生日。 “张好,你听谁说的,这些地方咱们尽量少去光顾,人太杂太不安全了。”金苹对这个小她两岁的学妹很有好感。小姑娘平时学得也很认真,脑瓜子又灵敏得很,与金苹相处得还算不错。 “我知道这些地方肯定很乱,我一个人别说晚上就是白天我也不敢去,但是大家都去我就不怕。” 赵金苹抬起头笑出了声音来:“你真可爱呀,张好,可爱又天真,歌舞厅哪个在大白天就开张着呢。” “哎呀!苹苹姐,人家打个比方麽,你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多没面子呀。”张好捏住金苹的手使劲地摇,嘟嚷着砸嘴巴说。 “好啦,好啦,你苹苹姐不说了就是。”赵金苹笑着推她。 “你还在取笑我,你真坏,就不能让我一下么。”张好还在扭屁股摇手臂。弄得连嗑瓜子的那个小女孩都笑着咳嗽起来。 几个女孩子都嚷嚷着让赵金苹早点锁门上街去逛去,金苹拗不过去,就依她们的意思办。张好就特别高兴,因为这个主意是她首先提出来的,现在几乎得到了姐妹们一致的同意,这样意义就比较远大起来。 街上灯光灿烂,行道树也非常整齐划一;微风轻送过来丝丝凉意,偶尔从树枝上也会飘一些落叶下来,在朦胧的灯光下摇摇晃晃悠悠扬扬着,街上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构不成气候。张好就像一只出笼的云雀一样兴奋不已。她对什么事物都是最新鲜奇怪的。话又多又响,四个人三个沉默,就她叽叽喳喳地一直在说着话。 街道的两边店铺林立,几乎所有的店铺都还在开张营业,屋里灯火通明。店铺招牌上的灯光更是五光十色,闪着七彩光芒。这是一条长不过千米的服饰步行街,商店里各式服饰琳琅满目,那些纶巾衫裙、混纺绒絮、框展倩照、镜示映姿;也有丝绸貂皮店、西服专卖店、皮革布草店、锦绣旗袍唐装店,都显得琳琅满目。金苹对这样耀眼的服饰有些敏感,只见她时不时伸长脖子向玻璃展柜张望,用手遮挡着额前,好使眼睛避开刺眼的折光弧线。张好却根本不会回避这些灯光,并刻意迎着这些灯光去。其他的两个小女孩并排走在后面,金苹无法感知她们的感受。那两个小女孩轻声议论着什么,不时又彼此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苹苹姐,你说她们在笑什么呀,会不会在议论我们,把我们当做取笑对象呀?”张好紧紧靠近金苹,仰起头轻声问。 “小鬼头,别疑神疑鬼,我们有什么好被他们议论的,走你的路,看你的风景就是啦。”金苹想用手指刮一下张好的鼻子,却被张好轻巧地避开了。 前面店铺里传来很大的争吵声,外面围着许多人。四人也快步走过去。 这是一间时装精品店铺,里面的服装式样都很新颖潮派。吵架的是一个穿黑色长裙装的年轻女子和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小姑娘。小姑娘显然是店铺的服务生,她穿着一件黑色翻领的时装里面忖着洁白的衬衫,三角形的领口翻在黑色衣服的外面。背朝门口的女子看不出实际年龄,但长发披肩,身材姣好,就算上了年纪,可见平时她也是十分注重保养的一个女人。此刻的她说话口气气吞山河,声音远远盖过那个服务生,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服务生似乎一直处在劣势位置,她不停地向顾客以及围观的人群在做解释工作,她左手臂上还挂着一件深色时装。 “大家过来评评理,这位顾客三月份在我这店里确实是买了这件衣服去的,当时我同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不合适须在没有损坏标签和没有穿着过的情况下是可以无条件过来退换的,不需要顾客出一分费用。可是,大家过来看看,她把衣服都穿成这个样子了,今天晚上还过来退换是没有道理的,我已经对她解释过这样的衣服是不能再退还给我的了,她一直就是不肯答应,还说要去工商局投诉我。”边说边展开手臂上的衣服。 “你最伶牙利嘴都没有用的,你自己红口白牙说过的话难道就不算数了。别以为我们顾客老实好欺负,我可不会惯着你,你今晚上不给我退也可以,你别后悔就是,到明天,你就算哭着求我退都没用了。” “大姐,你总得讲点道理吧,这件衣服你都穿了三个月时间了,你怎么好意思拿回来退呢?如果都像你那样,我们怎么活呀。”服务生接着又说:“我只能再次对您说,请您把这件衣服拿回去,我还要做生意呢。” “店家没有诚信,还做什么生意?你既然把话说得这么坚决,那么我也告诉你,你不把这衣服退了,我肯定跟你没完,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一个中年男子挤过人群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衣服查看,接着对顾客说:“同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这件衣服是在什么时候买去的。” 女子说:“这不关你事,你别掺和进来。” 服务生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出面主持公道,赶紧说:“叔叔,她是三月份从我这店里买去的。” 男子说:“哦,三个月了,确实已经有三个多月时间了,这位同志,你自己看看,这衣服确实穿了有三个多月了吧,颜色都有点褪色了,你看着腋下地方与袖子都有了轻微的色差,虽然不十分明显但这样的衣服你又怎么好意思拿回来退呢?做人总得讲点道德吧?”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真是狗赶耗子多管闲事。” “姑娘,你怎么不讲道理还骂人呢,你自己做错事,人家帮你指出来了,你还这么嚣张,真是什么人都有。” “确实有这种人,不顾道德,缺乏修养。”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太欺负人了,拿穿旧衣服来退,还理直气壮。” “真把自己当成是上帝了,可上帝也要有上帝的样子呀?” 张好听到一边倒的议论,自然也想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于是也大声嚷嚷道:“换我是服务员,我早就一巴掌掴过去,同她讲什么道理,这年头坏人就不能这样惯着。” 金苹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你抽什么疯,一个姑娘家的,低调一点不好吗?” 那长发女子看着这么多人都站在服务生这边,开始心虚了,一把从服务生手中夺过衣服:“你们仗势欺人,太仗势欺人了。”边说边落荒而逃,后面一阵笑声掩盖过来。 回服装店的路上,四人都非常活跃,因为看到刚才的这一幕,大家都觉得正义还是会战胜邪恶的。 赵金苹在县城《彩珍服装店》学艺一个多月了,这天回家拿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刚好赵金蝉也在家。赵金蝉在家已经五天时间了。赵金蝉是因为五金厂老板的一个亲戚的骚扰才离职不干的。当然,这件事,金蝉不好对自己的姐姐开口,只说是自己早几天着凉感冒了老板让她回家休息几天。 金苹于是就非常关心起妹妹的身体,又是探额头又是问吃什么药,问医生是怎么说的,是细菌性感冒还是病毒性感冒,并嘱咐妹妹要多喝些温开水,弄得紧张兮兮的。她母亲一时不明事理,就批评她大惊小怪做什么?金苹说:“妈,小妹都病成这样了,你们也不关心一下,还说我大惊小怪。” 她妈妈就说,她何时病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金苹说,“金蝉不是病了四五天了吗,你这当妈的是怎么当的,这么冷漠。” 妈妈才知道金苹被自己小妹给骗了,就说,小病小痛的,没什么要紧的,不过做姐姐的关心自己的小妹也是理所应当的。 金苹有些不服气:“妈妈,以后我若是生病了,你可不能如此漠不关心,否则,我可不是小妹那么大气,我会记仇的。” 妈妈说:“你记仇做什么,妈妈不可能保你一辈子,以后你爸妈走了你们总也得独自生活下去的呀。” 金苹一时语塞,就气哼哼地走出屋子去。金蝉一直站在她们身边,这时就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就掩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贱丫头,有什么好笑的?”妈妈不满地白了金蝉一眼。金蝉还在笑,又怕妈妈再奚落她,赶紧走出去。 晚上金蝉跑来要同姐姐睡在一起。金苹说,好呀,姐妹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聚在一起了,有许多话在父母面前又不好说,正好晚上可以敞开说。 金蝉说,“姐呀,你在县城这么长时间,一定听到许多新闻吧,你晚上都告诉我,让我也享受享受。” 金苹说:“县城哪里有什么新闻,再说,你姐一门心思放在学艺上,连上街时间也很少去哩。” 金蝉说:“姐,你怎么那么死板呢,县城不出新闻难道其他地方还能出新闻,至少你们店里那么多女孩子,难道都与你一样老实,没有出一件‘桃色新闻’?” 金苹说:“找对象谈恋爱肯定是有的,但这不是新闻,桃色新闻更是闻所未闻。” 金蝉就问:“姐,人家都在谈恋爱了,你岁数也不少了,也该寻找姐夫了呀。” 金苹说:“你姐还早哩,不想这么早就谈恋爱,多没劲啊!” 金蝉说:“人家像你这个年纪都抱上小孩子了,你还说早,早,早,我看你是诚心不想让你妹妹俩嫁人了。” 金苹笑着说:“感情你心中已经有了目标了吧,你想得美,姐姐就是要等上八年十年都不嫁,把你活活拖死。” 金蝉从床的另一头爬过来,举起粉拳照姐姐背上肩头一个劲地擂:“你太歹毒了,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呀?” 姐妹俩闹了一通就静下来一阵子。金苹说,没什么好说的,咱们干脆睡觉就是,明天一大早我还得赶回去。 金蝉说,你干嘛这么急着走呢?能不能多待一天,咱们多聊聊呀。金苹说,咱们还有什么可聊的,你我都太了解对方的了。 金蝉笑着说,你真的了解我,你今天就不会被你妹妹给骗了,可见你根本不了解我。 金苹说,你别吓唬我,我今天何时被你骗过了? 金蝉奸笑道:“你真是一根筋,我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好骗的,早知道,我早就应该骗你一下了,可惜过去一直认为你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呢,真是浪费了太多。” 金苹于是思考了一下,方才觉察今天也许确实被妹妹和妈妈两人骗惨了,于是用脚去踢妹妹,妹妹爬起来躲过去。 金苹也从被窝里爬起来佯装要打她的样子,金蝉缩在床的最里角讨饶道:“好姐姐,别打我了,我给你赔礼还不行吗?” 金苹说:“谁稀罕你赔礼道歉,不行,今天不让你付出点代价,我以后就没办法教育你们了。” 金蝉说:“姐你真的不能打我,把我打坏了,爸妈肯定会饶不了你的,这样好了,你罚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动手。” “ 那也行,晚上罚你不许睡觉,你陪在我床边就是,我睡你别睡。” “姐,这太重了点,罚点轻的吧,实在不行,我就唱首歌给你听好啦。” “不听,不听,这太轻了,再说,你本来就想唱歌的,这哪里是处罚,分明是到我这里领赏来了。” “你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可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又不是我没地方去睡。”金蝉生气地说。 “其他晚上随便你,今晚上可不行,好吧,饶你一回,就罚你唱首歌好了。” “你不能说罚我,我就唱,你定说罚,我连歌也不唱给你听了。” “好了,好了,就依你好了,这么麻烦,你唱好了。” 金蝉重新坐到床上,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还真的仰起头唱了起来。金苹不知不觉就跟着合拍打起拍子来。 赵潇亭冲上楼梯,把门擂得“咚咚”响:“深更半夜,发什么疯,睡觉了。” 金苹要回县城服装店去,妹妹金蝉无事就提出送姐姐一程。本来赵潇亭让许瑞荣用自行车送一程金苹就可以了,这样一来,许瑞荣就不送金苹姐妹两人了。 两人有说有笑着走在乡道上,后面水镜嫂赶上来,于是三人并肩行走。 水镜嫂没想到这姐妹俩也这么早就出门,看着两人肩上背着包裹,还以为是出远门去,就风趣地说:“我们村两朵最美丽的金蝴蝶,今天不知道要飞往何处去了,婶婶可提醒你们一声,飞得最远可得别忘记这里是你们两人的窝,一定给我好好回来。” 金蝉笑起来:“婶婶,我们姐妹那里是一起出远门去哩,我姐不是在县城学做衣服的吗,我今天是送我姐一下哩。” 水镜嫂这时才认真看着姐妹俩说:“这还说得过去,我刚才还在纳闷,你姐妹两人出远门,就带这点行李去,怎么换穿得过来呢。哦!对了,苹苹,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起做衣服这门手艺来了,学得怎么样,现在还同梅子有联系吗?你们不但是堂姐妹也是好朋友,你们一定要做永远的好姐妹呀。” “那当然了,婶婶,我姐说了,春梅姐是她最好最亲的姐姐。”金蝉没等金苹接腔就抢着回答水镜嫂的话使金苹很是不满。但在水镜嫂面前,她不能流露出这份厌恶的神态,只好用微微点头来表示肯定。 “是吗?那就太好了,我一直以为苹苹对婶婶有成见哩,哦,对了,苹苹你也年纪不小了,也给开始谈恋爱了,婶婶只想问一下你,你有没有男朋友了,若有能不能偷偷告诉婶婶一下,让婶婶也开开眼界;若没有,婶婶替你留意一下,你要相信婶婶这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 这回金蝉可不敢再自作主张了,刚才她抢着替姐姐回答婶婶的问题,已经受到了姐姐不露声色地白眼抗议,这是姐姐暗示她别多嘴的警告。金蝉确实是个心直口快的最无心机的小女孩。 “谢谢婶婶的美意,我还早哩,还不想过早谈男朋友,婶婶这么关心我,我心里还是挺感激的。哦,是了,婶婶,自从春梅姐出嫁后,我们已经很少见面了,信倒通过几回。” “那怎么行呢,回头我去教训教训梅子一顿,太不像样了,别嫁了人,就一门心思在夫家身上,把最要好的姐妹也冷落忘记了。对了,苹苹,你在县城什么路什么店学做衣服的,你给我个地址,好让梅子直接找过去。” “在南海路218号在《彩珍服装店》这里学,那地方很好找的,不过我知道春梅姐她很忙的,有时间我去找她去好啦。”金苹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地址告诉了水镜嫂。水镜嫂是个十分精明细致的人,只见她停下来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纸笔递给金苹道:“别错怪你婶婶笨记性不好,你把地址写下来,我今天就交到梅子她手上去,她三天之内不去拜访你,就休怪我跟她急。” 金苹不愿意长时间与水镜嫂走在一起,前面的岔路口她就让妹妹拐进一条小路去,与水镜嫂打过招呼分手时,水镜嫂也没有过多的絮叨,但水镜嫂即刻懂得金苹的意思,也不点破,就轻声嘱咐几句后分开各走各路了。 金蝉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好端端的舍近就远要走小路,与婶婶分手没一会儿工夫就忍不住责问起姐姐来:“姐呀,我就不明白,你为何不走刚才的那条路,就这小路又远又难走?” 金苹说:“你不想走,你就回去好了,我本来也没让你送我的呀。” 金蝉发觉姐姐的情绪有点不对路,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以为姐姐还在生她刚才抢她的话的气,就说:“姐呀,我好心送你,你干嘛这样对我,我知道,方才我抢先说话是不对,可我也觉得没有说错什么呀,你同春梅姐以前可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的么?” 金苹没有解释什么,只顾低头走路,金蝉很委屈,就想回去,她心想:“既然你不乐意,我再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就把包裹往姐姐手里塞:“姐姐,我要回去了,你自己走吧。” “你能否再送姐一程,姐还有话同你说。”金苹没接金蝉递过来的包裹,一反常态地笑起来。 “那好吧,我再送姐一程,不过,姐姐呀,你让你妹妹感到很压抑。”金蝉终于把自己的不满说出来。 “小妹,刚才姐心情不好,姐向你道歉,姐再也不这样对待你了。” “我不用你道歉,只要姐高兴,小妹也高兴。” “好吧,咱们走吧。” 章节目录 3金苹的心事 赵金蝉终究与姐姐分手回去了。赵金苹心里又开始空荡荡起来,好在班车马上就在她身边停下来带上她很快就把她送回到了县城,赵金苹来不及烦恼就下了车。 赵金苹将从家里带来的薯条、糕点、新鲜水果分发给几个要好的姐妹吃。这一段时间来,学徒陆续走了二三个,黄彩珍又招来四五个,在人数上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多了二个。因此,店里没有多余的缝纫机供学徒学,好在黄彩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现在把这些人分成二个班,分日班夜班,自然日班都是那些认真学习想学真本领筛选出来的女孩子,那些不想用心学只想来混日子的都放到夜班上来。黄彩珍对日夜班的教学要求也有所区别开来。你用心学认真学,我也拿出真本领来教,你来点卯,那么我也就没必要认真去对待你。 赵金苹也算是老资历学姐了,黄彩珍看到金苹学的来劲,于是就特地把赵金苹与另外两人一起找去谈了一次心,希望赵金苹她们再刻苦一点,把几个要领深刻领会到,她特别寄希望于金苹身上。赵金苹这阶段裁缝手艺进步神速,黄彩珍心里高兴。黄彩珍是有真才实学的,她已经开办过好几届服装培训班了。可惜,真正能在她那里学去真本领的人还没有一个。这些学徒一蜂窝进来,开始也有几个好苗子的,可惜黄彩珍不管怎么努力,最终还是被那些在店里混日子的那些人给害了。黄彩珍自己也了解过这些学徒,在她前二期培训过的学徒当中,真正出去独树一帜开店的只有二个人,而且这二个人开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开不下去了。虽然个中原因很多,但最主要一点归纳在一起,还是学艺不精,思想保守,又很难结合实际情况。这样的技术,这样的工艺,这样的不够灵活运用与时俱进的开放创新,换谁也只能亏损下去。因此,有人就觉得她黄彩珍工艺不精,办学习班只是为了一味赚钱,缺乏工匠精神。黄彩珍百口难辩,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好苗子,能给她扬眉吐气的机会,黄彩珍是又悲又喜。悲的是这数年来自己所付出的心血白白流失,没有很好地竖起自己的这面旗帜来,喜的是终于雨过天晴,自己的眼前终于出现了好苗子,自己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只要在自己的服装店里出了好苗子,也堵住了那些冷言冷语人的嘴。黄彩珍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辈,但她也有尊严和傲骨,她也轻易不言失败。 黄彩珍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各种布料来让金苹和另外二个徒弟开始学制成衣。她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布条搅混在一起,让金苹她们自己分拣,找出这些布料的成色优点组成最佳搭配,什么布有什么特点,适合做什么衣服,做给什么年龄阶段的人穿,她们的属性是什么,通过不断地组合、分类、又归纳使她们真正懂得它们的属性优劣。通过了这一关还不行,她们还要跟她分批去考察织布厂、织染厂、批发市场、成衣车间等方方面面。 赵金苹现在基本上自己已经掌握了制衣的要领,倘若自己有资金,自己开店应该也能应付过去。但黄彩珍还不敢放手让赵金苹出去,黄彩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学徒,她需要用时间来让赵金苹消化自己的技艺的细枝末节。赵金苹虽然现在已经在彩珍服装店开始接管一些业务和指导初学者的初级教学任务。但自己毕竟还只是一只雏鸟,翅膀羽毛还没有丰满,特别是针对西装的面料概念要领还有些模糊不清,这是她的软肋,还需要通过不断实践来加强。业务水平更是她的弱项,赵金苹平时话语不多,性格腼腆,不喜欢待人接物。这样的性格导致她一个致命伤,那就是无法与客户进行有效交流沟通。万一遇到什么问题,不但在短时间无法解决掉,相反有可能由于缺乏沟通渠道而导致沟通失败或者使客户丧失耐心从而增加沟通成本。有效或者高效的沟通技巧几乎是零成本的却反而令顾客心服口服,从而依赖于你。一个优秀的职员事先不仅懂得顾客的需求,更需懂得顾客的心理,是顾客的良师益友而不是顾客提心吊胆提防的对象。当顾客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你再想挽回这位顾客无异于天方夜谭,你为什么不能提前把自己的内功修炼好,临时抱佛脚肯定是最坏的表现。 晚上,赵金苹仔细分析师傅的话,觉得句句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她开始失眠,以前自己以为学门技艺将来可以养家糊口没有问题就可以了。现在才感受到过去的无知与肤浅,她以为自己学手艺就像读书一样,只要认得字用点功就行了,没必要过得这么艰难苦痛,自己应该对自己宽容一点,做人仁慈一点,只要自己不犯错误不懒惰不占别人的小便宜就算过得去了。现在看来,过去的一些思想一些观念都是不足取的,这使她越想越后怕,她觉得她需要找到解决这些矛盾的金钥匙。 赵金苹思想单纯,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善良而又本分。那些过分的想法会令她寝食难安,这时她才希望自己是一个坚强一点的人。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个男子身,她做过很多梦,自己果真身披盔甲,头戴钢盔,一手执长矛,一手拿金盾,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她甚至梦到自己嘴上长出长长的胡子,一只手捋起胡子正在思考着什么。 等到自己醒来却又觉得十分好笑恼怒,她猜不透自己为什么经常会做这些无聊的梦,做过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做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梦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否则,岂不是闹起了笑话。连自己都无法捉摸透的梦境的意思难道还要拿出来示众的吗,她可没有如此勇气。 彩珍服装店今天正是吉星高照。赵金苹刚刚把店面门打开,自己连洗刷功夫都还没来得及做,门口就站着几位客户嚷嚷着要为自己做新衣服。赵金苹笑盈盈把他们引进店里,黄彩珍不可能这么早来店里。因此,接待工作只能由赵金苹个人来完成。好在这样的事,赵金苹已经接待过二次了,也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这是一户人家的三位顾客,却把老、中、少三代都凑齐了,而且是一男二女。男的看上去不会小于七十岁了,一脸的沧桑,满脸的络腮胡子,胡子和头发又乱又白,更有些脏,分明是没有准备就出门来到这里的。女的四十多岁左右,穿一件天蓝色上衣,这样颜色的衣服在她这个年龄段也是很少穿出来的,裤子是黑色的,脚上穿一双方口船形布鞋,青色袜子,身段消瘦干瘪。小女孩十来岁样子拖一支鼻涕,二条深红色的痕迹出现在鼻涕经过的地方,头发黄黄的,明显营养不良,她外衣也很脏,面前有一块面料已经油光发亮了。赵金苹把小女孩拉进来时,这小女孩畏惧地依附在女人的身边不肯独自出来。 问清楚了三人需要做什么衣服后,赵金苹就推荐起店里的布料来,布料定下来了,接下来赵金苹拿出皮尺开始测量他们的身子。老人说:“我们全家大清早过你店来,这生意也讲究个开门红,你给我个痛快,我们农村穷苦人,能省一个是一个,姑娘你一定要给我们优惠点。” 赵金苹笑着对老人说:“大爷,您放心,我报给您的这个价格是我们全城最低的价格了,几乎没有什么利润的了。再说,你们一大早等在我们店外面,给我们来个开门红,我们肯定心里高兴,这个优惠已经早就送给您了。” 女的接话茬说:“姑娘,其他我们也不提要求了,我们只有一个请求,我们是急用,你能不能今天上午就给我们做好,我们晚上就要赶上喜宴的。” 这使赵金苹十分为难,不答应吗怕生意黄了,答应了吗万一今天做不出来,失了信接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看把这三人急成这样子,拒绝真是于心不忍。但客户已经说出来了,自己没有应急的能力,但不能当面拒绝,只好说:“大姐,我知道您很急,我也替您急,但上午就要取走衣服恐怕有点困难,这样吧,我尽量按你们的要求去做,但上午肯定是来不及交货的,下午保证能给你们满意。” 老人说,你们这里有十多台机子,做三套衣服一上午都来不及,我可不信,我最迟中午就要过来取,你没有把握就不要接单,我生意作成给你,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赵金苹本想解释一下原因,可老人就是不肯退让,这是她一时无法下单,万一完成不了被师傅责怪可怎么办。这三个人布料又要好价格又要最便宜,收货又特别急,完全不考虑店方的感受。她再三思考,左右为难,这时她最渴望自己的师傅能立即出现在眼前。 三人的尺寸都量好记录下来了,布料也让三人挑选好了,可是就这件事被卡了壳子。怎么办?怎么办?赵金苹在心里一直在问自己:难道这点小事自己都办不成吗,你如果以后自己开店,也是这么拖拖拉拉吗,顾客是上帝,但真的遇上了顾客,自己就把不是困难的困难摆出来,赵金苹你什么意思啊?你思想斗争什么,人家一定很急才天没亮等在你门口。答应他们吧,大不了被师傅骂,这点委屈看来只有自己受了,受点委屈总比失去生意强。师傅不是说了么,每一天第一笔生意就算亏本也要做,毕竟是开门红,利市。 老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发脾气道:“你能不能做主,给我个痛快,不行,我马上换其他店去做。” 不能犹豫下去了,再不能犹豫下去了,答应他们吧。 “那行吧,大爷、大姐,我答应你们了。” 三人走出门口还一个劲地嘱咐她说:“你一定不能失信于我们啊。” 赵金苹送走爷三俩,拿出布匹铺到案台上,她拿记录本对照数据开始量布裁剪,店里陆续有学员进来,看赵金苹正在裁剪,就全都围拢过来看。学员李淑芳说:学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裁布匹,我心里在想,我什么时候有能力自己一个人可以干这活了,我也就出师了。金苹说:“淑芳,你比我晚来这么多天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任何人都会有第一次,要不你也与我一起来裁剪吧。” 李淑芳连忙摇手道:“不,不,苹苹姐,我还不敢呢,万一裁错了,我可赔不起。” 赵金苹笑着说:“来吧,别担心这个,再说了,你就算裁坏了布匹,还有学姐我不是,学姐替你顶着,师傅要赔钱,我替你出好了。” 李淑芳说:“学姐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敢动手了,万一真的这样多难为情。” 金苹拉过淑芳的手,把剪刀递给她:“来吧,按我纸上的尺寸裁下去,错了我赔。” 李淑芳不干也不行了,周围的学妹都一起起哄:“学姐,裁吧,怕什么。” 李淑芳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苹苹姐,裁坏了我自己赔。” 赵金苹说:“好,苹姐相信你,干吧。” 李淑芳一咬牙,低头拿尺子量好尺寸,沿着尺子画上粉笔,然后‘咔嚓、咔嚓’就剪开来。围观的学妹们为了鼓励她,于是就使劲地鼓起了掌。 师傅黄彩珍走进来,笑着对这些爱徒说:“什么喜事让你们这么高兴,是谁找到男朋友了吗?” 小学妹娟子说:“师傅,那有谁找到男朋友敢这么张扬啊,是苹苹姐鼓励淑芳姐裁布匹哩,淑芳姐开始不敢裁,怕裁坏了师傅责怪,是苹苹姐说,裁坏的布匹算她的,淑芳姐才敢放胆裁起来。” 黄彩珍笑着责怪金苹说:“我想你也不是胆大妄为的人,怎么今天敢做这么大的主,万一把师傅的布匹裁坏了,你怎么赔我?” 赵金苹红着脸说:“师傅,我怎敢自作主张,是因为我早上接了一笔单子,上午就要交货,没办法才自己动手的。” 黄彩珍轻轻拍着金苹的肩膀赞许道:“金苹,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能替师傅接下生意,师傅难道还会错怪你吗,以后你们只管大胆地实践就是,即使有错也没关系,损失由师傅来承担。” 金苹将早上接生意的过程大致情况与师傅说了一下,黄彩珍依照赵金苹的数据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觉得也没有什么纰漏,就对金苹说:“这笔业务全部都由你来完成,师傅只在旁边做指导。金苹你已经开始成长起来了,师傅很是高兴。” 不到二个小时,这三人又出现在店铺门口。老大爷未进门就开始嚷嚷道:“衣服做好了没有?都老半天了,你们自己承诺了的,可不能失信。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全家都这么多年没有做过新的衣服了,你们可得别欺负乡下人啊。” 黄彩珍已经微笑着出现在门口迎接:“大爷、老姐,你们都别急,上午我们保证给你们做好,让你们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去。” 穿天蓝色上衣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黄彩珍说:“妹子,我爸这人平时有点急性子,请你见谅。”说完就低下头去。 黄彩珍把三人引进店子里面来,拖鼻涕小女孩一直躲在女子身后不肯出来。黄彩珍让娟子拿一把饼干过来送给小女孩吃。小女孩看了看女子一眼,不敢伸手来接,黄彩珍弯下身子轻声对小女孩说:“孩子,你是怕妈妈不让你吃吗,别怕,这是阿姨送给你的,妈妈不会责怪你的。”女子对小女孩说:“你拿着吧,快谢谢阿姨。”小女孩接过去,就把饼干送嘴里去,也来不及谢阿姨了。 黄彩珍又令徒儿倒过开水送过来,自己也坐在他们旁边谈话,一点也不嫌弃这二个乡下人。老大爷这时也不说话儿了。 黄彩珍笑着问女子道:“大姐,你们今天全家肯赏光光临小店,是应该有什么重大喜事吧?” 女子难为情地奴奴嘴,瞧了瞧老人欲言又止。老大爷这时反而对女子点头说:“我心急说不好话,我看着这妹子是贴心人,你就直说了吧。” 女子说:“好妹子,我们家条件差,他是我公公,”她停顿了一会先喝一口水咽下去,才抬起头对黄彩珍继续说:“她是我侄女。” 这一说,黄彩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了,她以为这小女孩铁定是这个女子的孩子,没想到还是一个侄女。黄彩珍问她:“你既然带你侄女过来,为什么不带自己的孩子来?” 女子垂下眉毛伤心地轻声说:“我孩子没了。”声音轻的只她自己能听得到。黄彩珍不想再问下去了,因为她无意之中已经碰触到人家的伤痛处。她站起身子,对他们歉意地说:“对不起,你们再坐一会儿,我要失陪了。你们的衣服马上就会好的,等下你们先试穿一下,需要什么修改的地方我会修改到令你们满意为止的。” 黄彩珍把娟子叫到一个边上,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娟子于是笑着就走出店门去。不一会儿娟子回来,走到师傅跟前轻轻地点了点头。黄彩珍就放下手中的活走到老大爷身边对他们说:“大爷、大姐,刚才差点给忘了,这几天我们店同隔壁一个店搞联谊促销活动,有几个福利名额要送给顾客,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了。你们运气好,偏巧最后一天还赶得上。刚才我员工去问了一下,是这样的,我这里还有五个名额可以去隔壁理发店免费理发,我给你们三个,你们自己去隔壁把这个名额消费了好吗。” 女子睁大眼睛摇头道:“我们不需要,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黄彩珍耐心地对女子说:“姐,您放心,这个福利是不用顾客出一分钱的,你们今天不是有重要的大事等着你们去办吗,不是我说您,您看您这样出门心急火燎的,连个梳妆打扮都没来得及就到我这里来了,一定是怕耽误时间赶不上,现在反正你们等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时间。我说么,今天你们有喜事,我们这里恰好又有活动,这都撞在一起了,岂不是喜上加喜,赶紧过去吧,别给我把这名额给浪费了,不理白不理的哩。” 女子还在犹豫,大爷已经站起来说:“你别再推托了,这是人家好意,走吧,我们也真给将头修理修理了。” 黄彩珍让娟子去带路,大爷问理发店的人有没有这回事?理发店的人说:“确实是有这个互动活动的,但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们能在最后赶得上了,这真是运气。” 三人在隔壁理了发,老大爷刮了胡子看起来已经精神了许多。回来的时候老大爷态度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对黄彩珍他们总是喜笑颜开起来。黄彩珍趁此就邀请他们中午一起在店里吃饭。经三人同意后,黄彩珍就安排徒弟们把一张大红圆桌支了起来。就吩咐娟子去饭店炒来几个硬菜,有红烧大肠、葱香肉片、清蒸鲤鱼、酸菜鱼片、黄瓜炒蛋、肉沫茄子、香芋蒸粉丝等七八道菜肴。小女孩乐坏了,爬起来伸手就抢肉吃被老大爷一巴掌拍到屁股上疼得龇牙咧嘴啼哭起来。黄彩珍哄着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别哭,爷爷打你爷爷心里也难受,你过阿姨这边吃,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她把小女孩抱过去,女子又过来把小女孩接过来放在自己身边对小女孩说:“小冬呀,大妈的话你是不是都忘记了呀?上桌子吃饭是不能爬起来的,更不能用手去抓,还有你只能吃摆在自己前面的菜,知道不?”小女孩听话地点着头。黄彩珍说:“姐,在我这里没有这许多规矩的,只要孩子喜欢,爱吃什么都由着她来吧,”边说边把一块肉夹到小女孩碗里来。 吃过饭,三人试穿衣服。老大爷的衣服勉勉强强可以穿进去,女子和她侄女的衣服都小了一个尺寸,怎么也穿不进去,这让赵金苹心慌张了起来。老大爷也一个劲地责怪赵金苹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但他尽量克制着没有发作起来。女子很为难,衣服制成了,却穿不上去,能不急死人么。 黄彩珍二话没说,重新把三人的身子丈量一遍,安慰三人道:“大爷、姐你们别急,我马上给你们重新做一套。”女子不安道:“妹子,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了?” 黄彩珍斩钉截铁说:“肯定来得及,不过我们也需要立即行动了,否则,还真的来不及了。” 黄彩珍一边自己动手量尺寸,一边让其他徒弟一起动手,让她们依照自己粉笔所画上的地方裁剪下来,又让赵金苹立即去拷边机上去拷边。黄彩珍又自己动手把一片片裁剪下来的布匹拿到缝纫机上去,自己坐下来踩着车子,布匹在她灵巧手脚启动下即刻成衣。 黄彩珍把衣服做完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她马上让三人试穿,这一次三人穿上去就满心欢天喜地,也不再脱下来,说马上就得赶路了,因为真的怕时间来不及了。黄彩珍只收了他们一半的工钱,也没说原因,叫了一辆人力车把他们送走。 送走三人,黄彩珍把大家集中在一起开讨论会来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黄彩珍让徒弟自己先找原因。她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脸上挂着微笑。这反让赵金苹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赵金苹不知道自己差错出在什么环节,她是一丝不苟依照教学的内容来量体裁衣的,怎么会穿不进去呢。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开,却没有找出真正的原因来。 黄彩珍最终把原因找到,并告诉大家以后一定要记住,放样时必须要考虑拷边占去的那么几厘米宽度。赵金苹非常自责,这么低级的错误是绝对不允许下次再犯的。她对师傅说,这次教训非常深刻,她希望师傅把此次的损失记在自己这里。黄彩珍说:“苹苹,你还年轻,以后需要走的路非常遥远,师傅这点损失能够承受得起,更何况今天在师傅没在的情况下你独自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差错,但也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你要解放思想,大胆作为就是。师傅怎么好意思再批评你呢。”一番话说得赵金苹热泪直流,新潮彭拜起来。 黄彩珍今天的表现被所有徒弟都看在眼里。大家对自己师傅的崇敬更进了一层。赵金苹再次失眠了,黄彩珍今天待人处事给赵金苹上了深刻的一课。师傅的形象无疑是高大的,她很佩服师傅的智慧谋略,换她肯定想不出这样一招,特别是骗这三人理发这件事上,如果师傅直白地劝说他们去理发,肯定会伤了这二人的自尊,这件事肯定会搞得非常尴尬。师傅想出一个与隔壁理发店联动活动的方法就轻轻松松地不失顾客面子把这么尴尬的事妥妥解决了,而且解决得不露一丝痕迹。 水镜嫂这几天又开始在村里活跃起来,对于她来说,每一年村子里谁家女孩子的成长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笔无形的财富。虽然这些财富不一定最终落到她手里,但至少水镜嫂在为此而努力。有些人家女孩子对她的热忱嗤之以鼻,但水镜嫂不以为然。水镜嫂眼界开阔,不会为一点细小的事儿记在心里。有些女孩已经开始走上自由恋爱这条道路上来,对于‘媒妁之言’避而不谈,敬而远之;对于水镜嫂串家走巷不以为然,她们觉得水镜嫂们的存在破坏了自由恋爱的土壤,使神圣的恋爱空间蒙上阴影和尘埃。可水镜嫂却不这么认为,自由恋爱虽然有他的土壤,但‘婚姻大事,明媒正娶’是老祖宗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你怎么说推翻就推翻了呢?那些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木讷愚笨的人难道就一辈子都不用讨老婆了吗?水镜嫂不但不觉得自己有存在空间和必要,而且认为自己功德无量。 现在的她也在打赵金苹的主意,虽然早几年自己暗中把赵金苹的男友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计偷走,把赵金苹成功换成自己的女儿赵春梅内心内疚过一阵子。但时过境迁,那件事早已淡漠下来了。她又觉得赵金苹有极大的可操作空间,那是因为水镜嫂认为侄女赵金苹性格温和随意且不善言语而又善良,这样的女孩子一般都是乖乖女,比较孝顺听话,父母的训令不敢违抗,现在只要把男方物色好,再把女孩的父母搞定几乎就大功告成了。以赵金苹的品相才貌、文化水平、待人接物说来,在农村已经是鹤立鸡群了。因此,综合考虑,最困难的是必须首先要物色好门当户对的男子。水镜嫂的这块‘牌子’是响亮的。水镜嫂人品也是高尚的,她没必要自己去砸自己的牌子。在这方面,她也是慎之又慎的,这也是水镜嫂能够叱咤家乡几十年不衰的原因所在。 女儿给她提供了一条线索:她们单位有个跑销售的业务员家庭条件不赖,父母都是正式工人,他虽然目前还只是个合同工,可马上就要转正了,文件已经下来,表格也都交上去了,正等人事部门审批。 母亲问女儿这男孩的个人情况,说家庭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要看重本人的基本情况,比如思想品德、文化程度、兴趣爱好、家庭经济,兄弟姐妹多少,孝顺不孝顺以及自己的职业技能等等。 赵春梅笑着说:“妈,你做媒就做媒好了,难道还要保证别人有没有生儿育女能力啦、会不会生下男孩子来传宗接代啦,你当时把我卖出去,我也没听到过你对你女婿提那么多苛刻的条件?” 水镜嫂说:“你懂什么,每个人性格条件都是不同的,妈妈给你找了个这么优秀的乘龙快婿,你怎么还有话说,要知道,他本来是不属于你的。” 女儿阴笑了起来说:“我还不是被你卖出去了,我知道一方面你是为了女儿好,但另一方面,你敢不承认不是为了你们自己?” 水镜嫂生气地说:“都说儿子没良心得多,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这样看来,我女儿还真是个例外,心寒呐。” 赵春就梅笑着说:“人家都说我妈肚皮量大,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啊,女儿说笑你还这么认真起来。” 水镜嫂这才转怒为喜道:“你多大的人了,还没有个分寸,连母亲大人也敢耍?” 赵春梅笑着说:“你活得多累啊,整天东奔西跑也不知休息休息,女儿想让你开心开心,你还那么一本正经。” 接下来女儿就告诉母亲这个男孩子的大致情况。水镜嫂思忖了一会儿说:“先作备用留着吧,在我心中还不是十分满意的。”女儿就不再与母亲纠缠,告辞回家去了。 水镜嫂皮包里始终预备着一本笔记本,里面厚厚地记录下许许多多的地址名字和男、女孩子的出生年月、生辰八字,少数是本村的,大多数是外村的。很多打钩或者涂蹋掉的地方都是已经办成婚姻或者没介绍成功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的对象了;那些男孩或者女孩子的名字上圈上红色圆圈标志的名字肯定是她有用而还没有用起来的。水镜嫂采集这些对象肯定是经过一番心血的,本村的信息采集起来比较容易一些,除了早已知根知底外,最主要的是赵双喜是管理本村名册账目的,村里的成员底子都掌握在他手上。水镜嫂需要调取资料是唾手可得。至于别村的信息,水镜嫂虽然有强大的信息来源渠道,也不可能保证做得百分之百准确,但也已经掌握得相当不错了。 我们必须承认水镜嫂的敬业精神和她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水镜嫂本也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但她却坚持虚心学习的态度是难能可贵的。她皮包里除了常备的笔记本、纸张、水笔等外,还带着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这本老旧的新华字典已经在她的皮包里‘生活’了几十年,她对字典里许多字记忆犹新,因为她经常用到它们,就像老朋友一样熟视无睹。因此,作为一个半文盲的中年女人,能有如此的毅力学习是不多见的。水镜嫂不是漫无目的的人,这一切的付出也给了她丰厚的回报。老实说,水镜嫂这样的人,如果生长在城市,生长在一个有文化基础背景的家庭里,或许她早已成龙化凤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了。可惜水镜嫂时至今日也无非就是一个走街串巷替人家说亲做媒跑跑腿的媒婆而已。这样的落差也是无可奈何的,谈不上悲喜,一个人的命运与社会生存环境息息相关,这是一个不争的残酷的事实。 赵潇亭现在早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但这几年大家一直都说他没有再怎么老下去。也不知他用什么办法能够做到这么一点,岁月不饶人在他身上早已失去了效应,别人所有的猜测都是徒劳无力的。许瑞荣这几年却渐渐地在变化着,有加速变老的趋势。也许许瑞荣整天心事重重、心力交瘁,这也许是一种可能的。他是赵家的女婿,虽然生活在岳父母家,而且岳父母待他也确实不算薄,但他却无法高兴起来,妻子赵金芳与他有名无分,夫妻关系形同虚设。这几年妻子也开始年老色衰起来,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她也开始变得老实起来。或许赵金芳伤害许瑞荣太深,以至于让许瑞荣心灰意冷,他们也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儿子已经渐渐长大,现在对自己母亲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母亲过去的那些不检点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灌输到她儿子的耳朵里去。这是一个十分致命的伤害,是永远无法修复的。赵金芳已经为自己平时种下的罪恶开始收割苦果,而如此的因果关系又可以足够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 赵金苹在彩珍服装店足足呆了二年时间,是唯一一位坚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服装店的黄彩珍高足。黄彩珍现在已经停止了招收学徒的活动,因此,店铺开始有点冷清起来。对于赵金苹,黄彩珍是十分爱惜和关照的,她一直希望赵金苹留守在彩珍服装店里做她的帮手。她现在已经十分信任赵金苹的手艺技术水平了,即使最难的西装系列她也放手让她来做。赵金苹在彩珍服装店二年时间里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是唯一没有与男孩子单独出去约会过的女孩子。她的性格其实并不是那么内向,这几年来她一直不向那些男孩子敞开心扉也并非没有人伤害到她,风言冷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去会使她伤心欲绝,伤痕累累的正处在慢慢修复当中。追求她的男孩子在没有得到她的青睐后反过来就会对她出言不逊,甚至恶意中伤,无端猜忌,而这些猜忌都是毫无根据无中生有的,是偏离她本意的最恶劣行为。 这二年时间里,赵春梅已经生下一个女儿,现在也学会走路了。赵春梅自从怀孕开始就没有上班,现在离开工厂也有一年时间了,丈夫还算待她不薄,夫妻很是恩爱,小家庭处处充满欢声笑语。丈夫每天下班回家就哄着女儿玩,有时伏在地上让小女儿当‘马’骑,小女儿嘴巴又甜甜的,一句稚声雅气的‘爸爸’就令金苗根心酥手软起来。抱着宝贝女儿就来一通‘热吻’。 赵春梅偶尔也会进城去彩珍服装店找赵金苹叙叙旧,两人相处尽欢。赵金苹尤其喜欢赵春梅的小女儿,每次抱在手里就不肯还给赵春梅。赵春梅每次找赵金苹都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金苹说:“金苹呀!瞧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还不去找个对象来,你瞧你姐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了。”开始赵金苹不愿意表达什么,这次赵金苹却笑着说:“是啊!我也想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可一直没有人看上我的呀,没有主顾我怎么嫁人,我找谁去拜堂成亲呀。”春梅说:“这个嘛,好说,你如果自己真的找不到白马王子,那么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妈,保管你称心如意,怎么样?”金苹说:“好呀,好呀!我都求之不得呢,婶婶这眼光我是心服口服的,那就有劳她老人家的了。”春梅严肃地说:“金苹,姐说这话是认真的,如果你是开玩笑你就现在同我直说,免得到时候大家难为情。”金苹听了,几乎笑得弯下身子道:“姐,我说的是真心话,没开玩笑呀。”春梅说:“既如此,那我就同我妈说去了,你就等着做你高贵的公主吧。” 赵春苹一到家,第二天起早就去找母亲去把赵金苹的话对母亲说了。水镜嫂对女儿说,我就等着她这句话,既然金苹是这样一个态度,那就好办了,我早就为她物色好一个对象了,今天我自己找她去,先同金苹吱一声,让双方约定好一个时间先见上一面。春梅说,要不要你先同她父母打声招呼,毕竟她父母的意见我们不能不考虑进去。水镜嫂对女儿说,暂时不能同金苹父母去说这件事呀,你想啊,万一金苹父母提前知道我在给她物色对象,他们如果没意见倒好,如果他们不愿意我这样做,找一个借口就把这事给搅黄了,再想去做思想工作岂不是就费劲得很了,既然赵金苹自己有这样的意思,也省了我们很多的心思。 赵春梅觉得母亲这话有理,就不再提其他建议。水镜嫂对女儿提供的信息十分满意,当天就开始行动起来。水镜嫂去黄京村先找到村子里黄发树的家,把女方了解的基本情况对黄家的人说了。黄家的人于是就满心欢喜地留下水镜嫂吃午饭,黄家烧了许多美味佳肴来招待她,并叫来本村一个当干部的体面亲戚作陪。水镜嫂说,事情还只是走出了第一步,成与不成现在还很难说,我过来只是先透个信息漏个底,最好让小黄约好时间见过一面后,若留下好印象才能有成效。黄发树夫妇说,那是自然,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么,接下来如何发展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吃过午饭,水镜嫂没有停留,她说她现在需要找女方去约定一个时间,只要女方本人同意,她就马上让人带信过来。 水镜嫂风尘仆仆,从黄家出来干脆就直奔县城彩珍服装店来。 水镜嫂前来找赵金苹,使赵金苹吃惊不少,知道赵春梅一回去就把昨天的事当成一件大事来严肃对待了。事已如此,金苹也不得不同水镜嫂周旋下去,刚刚昨天的事,金苹她总不能矢口否认。水镜嫂从赵金苹这里获得准确信息,于是信心倍增起来,心里暗暗窃喜,赵金苹的性格她还是把脉得很准很牢固。水镜嫂早年因为搅黄了赵金苹的婚姻大事也曾经很内疚过,一直想替她找个好夫家为自己赎罪,但又不好当面表露出来,现在想来,赵金苹没有记仇,心胸还是很开阔;赵金苹依然还信任自己。这使得水镜嫂有些得意,不管怎么说,赵金苹都还是过去的赵金苹,水镜嫂觉得对待赵金苹这个侄女的婚姻还是需要十分上心才行,只有替赵金苹找到一个相当满意的人家,才能对得起赵金苹本人。 赵金苹年纪也不小了,谈婚论嫁也何尝不可。因此,对今天婶婶的到来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推脱隐瞒的。金苹对水镜嫂说:“我的好婶婶,没想到您对侄女的婚姻大事还这么牵挂,比我父母还在意,我可得先谢谢您老人家了。您刚才说到的那户人家,听起来也还挺好的。”她思忖了一会儿对水镜嫂说:“这样吧,婶婶,我只有这个星期天可以向师傅请假,我同意首先与黄家的男孩子见一下面,其他的事情,我也不好一下子答应下来。再说,如果双方都满意,还是先告知父母一下,这样的事情,虽然主动权在于我本人,但父母养育我这么大也不容易,有些事情至少也应该让父母知道是不是?” 水镜嫂说,这个自然,父母这一关是迟早都要过的,但你现在同意与黄家男孩见面的事,我还是觉得先不告知你父母为好。婶婶今天很高兴,婶婶会安排好具体地点,让你们高高兴兴见上一面。你个人满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那时候再同父母讲不迟。你等婶婶的好消息就是,水镜嫂心满意足地走了。黄彩珍走过来问赵金苹刚才你婶婶过来谈什么事这么高兴?赵金苹不想让师傅太早知道这事,就说是家里的一点私事,黄彩珍就不好多问,但心里还是有些疑云在的。既然赵金苹连师傅也不愿意告诉,估计也就是男女方面上的事情,师傅最贴心,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 赵金苹其实对水镜嫂今天来找她内心是反感的,但出于基本礼貌,赵金苹对水镜嫂说出有违自己心思的话,水镜嫂却当了真。过一天,水镜嫂就过来把约会的地址告诉了赵金苹,出于对赵金苹的考虑,水镜嫂做通黄家人的工作,把约会地址安排在县城的一个离彩珍服装店很近的一个茶座里。黄家孩子提前先去预订一个包厢。那天下午赵春梅与母亲一大早就过县城来,他们先约赵金苹吃饭。赵金苹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因为赵金苹提前向师傅请了一天假,赵金苹还与赵春梅母女一起逛了好几条街,赵春梅带赵金苹还在一家精品时装店买了一套时装,经过打扮,赵金苹更加出落得有模有样了,赵春梅母女一个劲地夸奖她是个大美女。赵金苹也对今天自己穿戴上这样的好时装十分满意。黄家男孩子其实也早早来到了县城,在赵春梅母女的偷偷指点下,站在彩珍服装店对面远远地看见过赵金苹。只是,黄家男孩子是个近视眼,虽然戴着眼镜,但也只看了个轮廓,又不敢靠得太近了看。因此,对赵金苹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但赵金苹的身材轮廓还是令他称心如意的。 水镜嫂把黄家男孩子介绍给赵金苹后就与赵春梅两人走出茶室到大街上去瞎逛。赵春梅心里没落实下来,一个劲地问母亲:“我说妈,你猜一下他们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我的心里怎么总是吊着落不下来了呢?” 水镜嫂瞧着女儿的焦急劲,没好气地说:“你激动什么呀,又不是你相亲,成功不成功我也不知道,要看黄姓男孩的临场表现如何了,如果他像你现在的这样表现,那么,八成这事就要凉凉的了。” 赵春梅对母亲说:“既然黄家孩子这么没有能力,你还把金苹介绍给他,你难道成心害我妹妹不成?”水镜嫂看女儿心里急,就更想逗一逗她了,就赶忙说:“金苹又不是你亲妹妹,她嫁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妈做个媒也不容易的,哪有每次都万无一失的,再说了,只有金苹嫁得比你差,你心里才有满足成就感,难道你还希望金苹超过你才高兴?” 春梅说:“妈,你太自私了,我不是债怪你一定要替金苹找个无可挑剔的十全十美的郎君,但至少也必须是称心如意的,你不能只顾自己收钱就是。” 水镜嫂有点生气了:“春梅,不许你这样说你母亲的不是,你母亲做媒也是有原则的,你母亲收取介绍费不是只看着钱财,你母亲的招牌是你母亲几十年用诚心和心血打造出来的,不信,你可以学母亲的样子做一年试试看?” 春梅嘴硬道:“那是以前,现在这行业很快就没有市场了,你让我接你这班,打死我也不稀罕。” 水镜嫂气不打一处来:“你懂什么呀,这样的市场将来只会是越来越红火你信不信,你妈还准备到县城开一家专门的婚姻介绍所呢?” 春梅见母亲不像是随随便便说说而已。马上警惕地说:“妈,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在农村小打小闹还可以,若真有这种想法,女儿是不支持的,我敢肯定我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水镜嫂说:“我要做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你这里通过吗,真好笑,你父亲也一样的,她是无权干涉的。” 赵春梅见母亲越说越激动,赶紧见好就收道:“不同你讨论这个事情了,我孩子还托付给我婆婆一整天了呢,我得早点回去才是。现在,咱们母女好好再逛一回街,指不定以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水镜嫂听出女儿是在借坡下驴,也赶紧转换话题说:“也是的,女儿,晚上在县城逛一趟也不容易,咱们母女本是开开心心来逛街的,又不是到这里来吵架的,走赶紧多逛一些地方才是。” 这边赵金苹与黄家男孩两人正襟危坐在茶座包厢里。刚才两人各自向对方介绍了自己,赵金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腼腆的男孩子叫黄志雄,二十四岁,高中学历,现在在镇里学机电维修技术。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嫁人哥哥娶了嫂子,父亲是杀猪的,母亲在镇上开饭店。黄志雄给赵金苹初步的印象只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戴近视眼镜,皮肤不算白净,但也不那么黝黑,中规中矩的样子。上身穿着黄色夹克这在赵金苹看来有些不伦不类,至少在赵金苹眼里,这样的衣着搭配是不相称的;还不如穿件普普通通的黑色西装来得老诚大气,但赵金苹不会在此说三道四,更不会取笑黄志雄什么。黄志雄介绍完自己,就无话可说了,为了不至于太僵化太冷场,赵金苹也只把自己的简单的情况作了介绍,只把自己的名字通报了一下,连自己排行老几,家庭成员都没有说出来。不过赵金苹想,自己的家庭成员不用自己介绍,水镜嫂应该也早介绍给对方的了。黄志雄人虽然二十四岁了,却也没有恋爱经验,自己心里也从来没有过心仪的女孩子。这样一来,其实与赵金苹是半斤对八两。赵金苹心里觉得好玩,一个大男孩,长这么大都没有触碰过女孩子的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但赵金苹自己不也是一本正经的女孩子嘛,自己不也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阅历吗? 两人长时间这样喝着杯子里的茶,赵金苹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了,她已忘记自己要的是红茶还是绿茶,反正杯子里的茶水淡淡地没有一点味道。赵金苹想,我是女孩子,第一次接触黄志雄不可能太主动,这样会给人家一个‘飘’的印象。女孩子么就应该矜持一点,不能让男孩子看出来自己主动,仿佛自己对这次的接触会面是那么迫不期待。 黄志雄恰恰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与女孩子初次见面,自己应该多留时间让女孩子多说一点,那样才能显得男孩子的宽宏大度,既然自己性格上有些内向,那么就更应该把自己收敛一点为好。 黄志雄已经把茶水喝到第五杯了,肚子开始涨鼓起来,他不敢过分盯着赵金苹看,他觉得这样肆意地盯人家看是很不礼貌的,他必须大度一些、做到坐怀不乱。但眼前的姑娘太优美了,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仔细认真观察一下。他对赵金苹印象太深刻了,赵姑娘声音太好听了,虽然不能长时间盯着她看,但美女近在咫尺,不仔细观察也说不过去。赵金苹穿着打扮非常时髦,她穿着今天刚买回来的时装,衣服没有一点驺痕,这是她看上去很自信和高贵,加上她肤色白净,鼻梁挺拔,眼睫又毛长长的,眼睛像两颗横着的水葡萄,眼白又少,眼睛又大,脸上也至少化过淡淡的妆,她的秀发披在肩上耳朵细小,牙齿整齐洁白,穿一双黑色中高跟皮鞋,裤子颜色一时难以摸清又加上是晚上,不好捉摸就随她吧。他一时茶喝多了,再这么忍下去就要出洋相了。他不好意思地对赵金苹说:“赵小姐,我得去洗手间一下,您先坐一会儿。”赵金苹点了下头说:“你去吧,没什么的。” 黄志雄像得到赦免令似的立即起步,这个心急的动作被赵金苹感觉到了,黄志雄挺不好意思的。好在赵金苹并没在意,假装低头喝茶蒙过去了。黄志雄很快回来,双手湿漉漉的正往自己衣服上去擦,赵金苹递过去一张纸巾。黄志雄接过来谢了,黄志雄还没有入座,就对赵金苹说:“赵小姐,咱们出去吃点别的东西吧,不能光喝清茶呀。” 赵金苹笑着说:“我们刚刚在外面吃了饭,那里还吃得下,这样吧,小黄,咱们也别喝茶了,把账结了,你如果有事,晚上咱们就先聊到这里行不行?” 黄志雄怔了怔,马上回过神来说:“我没事的,赵小姐还有其他事情吗?”赵金苹点了下头觉得不妥又重新摇了摇头。 黄志雄说:“时间还早,赵小姐,咱们就出去走走吧?” 赵金苹说,好啊,不过,小黄,咱们往什么地方走下去? 黄志雄说:“赵小姐,县城我有些陌生,我还是听赵小姐的吩咐好?”赵金苹说:“我虽然在城里呆了好几年,平时却也很少出来逛,这样吧,咱们随便走动走动,不寻求目的怎么样?”黄志雄说:“好啊,我也有这种想法的。” 黄志雄结完账,赵金苹站在门口等着他。志雄出来了,刚好对面赵春梅母女逛街回来,于是就一起出去走。赵春梅故意把母亲衣角拉了拉落下后面一步道:“看来这两人还是有点意思的。”水镜嫂白了女儿一眼说:“就你能看得出来,你妈早就估摸着能成。” 赵金苹慢下脚步来等着母女俩。水镜嫂说:“苹苹,你们只管自己走,刚才我与你姐路走多了,脚底磨起了水泡,怕是走不动了,跟着你们就行。” 赵金苹说:“既然你们走不动了,那么我们更应该等你们一下了。”就干脆站住等她们,母女只得走快一点跟上来。 黄志雄虽然与赵金苹喝了半夜的茶水,但相对这三人,还是与水镜嫂最熟识,是需要照顾到这个恩人,再说赵小姐也发话要等他们母女俩了,就也回过头来说:“阿姨,您还走得动吗,如果走不动了,咱们就去别的地方坐一坐,吃点什么?” 水镜嫂摆摆手说:“年轻人,别管我这个老太婆了,你们爱怎么玩都可以,若只管我一个老太婆,把你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时间挤兑了,我老太婆就是罪过了。” 赵金苹捧着水镜嫂的胳膊说:“婶婶的身体要紧,我们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章节目录 4镜明水风库风景区 黄志雄再去约会赵金苹那天,赵金苹刚好与好姐妹丽丽相约去镜明水库风景区去玩耍。丽丽真名李丽丽,三个字都是同音,但大家都叫她丽丽,省去她的姓,又觉得很好记,丽丽性格开朗,活泼多动又喜欢交朋友,男的、女的一大帮。但她与赵金苹最要好,有事无事就喜欢到彩珍服装店里来找赵金苹玩。赵金苹由于现在只是帮师傅黄彩珍帮忙性质在彩珍服装店里干活不拿工资,因此师傅黄彩珍不能过分束缚她的自由。每当赵金苹提出自己需要出去办点事情师傅也都会同意,这样赵金苹自己活动的时间空间都相对宽裕起来。这次李丽丽也是临时约赵金苹出去游玩,起先没有同赵金苹打招呼,黄彩珍恰好那天有事,赵金苹经不住李丽丽苦苦相逼哀求,只好硬着头皮向师傅请假,黄彩珍这回表面上爽快答应下来,但心里很是不舒服。赵金苹也觉得师傅心里肯定不是很乐意的,但自己已经出来了,就不去想这些了,干脆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 黄志雄到彩珍服装店也已近中午时分,他一方面是因为家离县城距离遥远;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太早就过来,坐在服装店有点尴尬,他嘴巴木讷、内向,不愿意同别人过多说话过多交流。他把时间掐得很准,他自己一边计划着这错综复杂的时间,自己估摸快到午饭时间,这样他一到店里就可以邀请赵金苹去吃饭,早了呆不住,迟了,又怕赵金苹已经把饭吃了。他来到店里没有看见赵金苹也不知道赵金苹今天已经请假去游玩去了,又不愿意问别的人。黄彩珍并不认识他,看他一直在店门外徘徊,于是就把他叫住:“小师傅,你是准备做衣服还是来找我们店里的什么人?” 黄志雄说:“我不做衣服,只想找一个人,我一直没看见她本人?” 黄彩珍笑着问:“是不是我店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黄志雄说:“她姓赵。” 黄彩珍就问:“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黄志雄的脸立刻泛起红润来:“没关系,不,我们刚认识的,她今天不在店里吗?” “她今天请假了,你找她应该早点问我们一声。” 黄志雄有些懊恼,但又无可奈何,没想到自己精心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但他并不死心,又不敢再向黄彩珍过多打听赵金苹去哪里何时回来。黄志雄一个人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既想回家又不敢回家去,只怕赵金苹又回到店里错失良机,就这样犹犹豫豫下不来决断。 赵金苹跟李丽丽去镜明水库去玩,李丽丽带上许多好吃的零食和水果,准备得相当丰富。赵金苹就说:“丽丽,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吃不掉就会成累赘的,你少带点我们还轻松一点。”丽丽说:“又没有让你背,我们两个可不想跑来跑去,这样多没劲呀。” 赵金苹说:“丽丽,就算当午饭,可这么多东西也恐怕也要浪费的。” 李丽丽笑得满脸浪花:“你呀,还想上午回来呀,我计划是到傍晚才回来的。”赵金苹说:“一个水库,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要在那呆这么长时间?” 李丽丽觉得非常奇怪:“那是我们这里最著名的旅游胜地,风景自然十分优美,你到底以前有没有去过呀?” 赵金苹说:“我以前真的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它风景美不美。” 李丽丽以为赵金苹在说谎,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可能连镜明水库都没有去游玩过的呢,她可是玩过无数次的了。 赵金苹与李丽丽出发,一路行来,但见近处山脉碧岭滴翠一路上行道树落叶飘逸,路上行走的人很多。听他们说笑对话可知,大部分都与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前往镜明水库旅游玩耍去的。因此,他们的行囊也是鼓鼓的,赵金苹这才开始暗暗钦佩李丽丽想得周到,自己怎么就那样老土。 李丽丽一路上很是兴奋,一出县城行不到三里路就已经进入旅游风景区地界了。远山的轮廓若明若暗,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路两旁的行道树也是经过精心修整过的,整齐划一,树冠都很高很大,树枝把马路上的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柏油马路上很少有漏下来的阳光,人走在这里,清凉冰爽不说,心情也为之大好。空气清新了,这样的空气赵金苹在县城生活了几年一次都没有体会过,景区离县城又是如此之近,赵金苹却说自己没有来过一次,不用说令李丽丽惊讶,换了别人同样都会是这样的不可思议。赵金苹不是没有机会来这里,而是她这人平时不喜欢凑热闹,学姐学妹都来过许多次了,就是没把她拉过来。赵金苹村庄就在大山脚下,对于山山水水是最熟识不过的,她觉得城里的人都有点神经质,总喜欢大惊小怪,这么平淡无奇的山山水水有什么好看的,她们却能玩得发疯,似醉似狂。赵金苹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但大家仿佛游兴很高,今天这种神绪感染了李丽丽同时也传染到赵金苹身上来。 李丽丽问赵金苹:“苹苹姐,我没骗你吧,你自己觉得走在这样的林荫大道上有什么感觉?” 一阵微风轻送过来,让赵金苹内心一激灵:“丽丽,我真是没想到,这么美的风景就摆在我眼前,我都没有前来欣赏过,这几十年也算是白白虚度过去了。” 李丽丽惊讶地睁着眼睛盯着她说:“苹苹姐,不会吧,你这也太夸张了点吧,那有如此激动的,若只看见这么一点点就大惊小怪起来,那到了镜明水库景点区,你岂不是准备跳进水库里去做鲤鱼精,都不愿意回家了。” 赵金苹举起粉拳用力敲打着丽丽的背道:“就你嘴贱,说这个做什么,你难道就喜欢苹苹姐有去无回?” 李丽丽复笑起来:“好姐姐呀,你真是天真得可爱,我哪有这坏心思,让你‘有去无回’了去。我是说就怕你是‘乐不思蜀’了。” 赵金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两人继续赶路又继续说说笑笑着一直走进镜明风景区来。 镜明水库是紫阳县一九五八年立项修建的一个浩大工程,历经二十四个春秋岁月才修建而成的。为修建这样一座小型规模水库的建筑工程,就已经动用了整个县的百分之三十的财力和百分之四十的劳动力。这座水库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水库就坐落在碧山绿水蓝天白云之间,四周高山环绕,植皮丰茂,空气清新,环境特别。从高空俯瞰,仿佛是绿宝石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水库右边有一座寺庙,这就是镜明寺。寺庙规模不大,但香火旺盛,大清早就聚集了许许多多善男信女。赵金苹被李丽丽拉着挤进镜明寺的寺门。赵金苹说,人这么挤,咱们还是先到别的地方看过了再过来吧。李丽丽笑起来说:“你可别犯傻,现在还算是空的了,等下人只会多,不会少,等下想进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赵金苹不相信,但李丽丽一直抓住她的手不放,她也只能跟进来。旁边一个老太太不知是因为来得太匆忙似乎忘记带什么东西了,急得团团转,嘴里一直在埋怨她旁边的老伴。她老伴也许是被她埋怨得忍不住了,也许心里比她更急,就回过头跟她吵。赵金苹听出来了,寺庙里之所以一清早就人头挤挤,那是大家赶在寺庙八点之前不收取门票。过了八点,寺门一关,只出不进,只有买了票的人才可以再进来。老太太早点过来也是为了可以节省五元门票钱,他们到镜明寺来烧香许愿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老太太把一包许愿的‘经’忘记带来了。老太太埋怨老伴来时没有提醒她,害得她今早白跑一趟,老伴气不过就与她争吵起来。这老太太样子很凶,她老伴只顶了一句话,老太太就动手打人。游客有的就站着看热闹,也有上前去劝架的,更多的人都在指责老太太不讲道理。老太太心里一急,竟气得胸闷气短起来,脸色一阵发白,腿脚一酥,瘫倒地上。老头子慌里慌张地一边呼叫,一边赶紧慌乱地在背包里寻找起什么来。也许是内心焦急吧,老头子找了许久都没有掏出什么东西来。幸亏这时有个女孩子走过来,蹭下去,问了一下情况,很快就在背包里把药找出来,掰开老太太的嘴巴把药用水送下去,老太太转危为安,大家也都散去。 赵金苹整个过程都一直围在这两个老人身边,心想自己怎么一点也帮不上忙呢。倘若自己也有点知识经验,或许也不会让这老头子手忙脚乱起来。幸亏也没有出什么大事,万一出了大事,可怎么办。李丽丽笑她没见过世面,说她是“狗赶耗子”天下那么大,事情那么多,你管得了那么多事吗?帮不上忙别去添乱也是帮别人的忙了。赵金苹对李丽丽的话不敢苟同,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由她嘴里吐出来。好在两人今天是来游玩的,寺里可参观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为了赶时间,李丽丽早说过了,咱们在寺庙里只能呆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最留恋的东西也只能放弃了。赵金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感到新鲜稀奇。李丽丽说,一尊佛像值得你反反复复地这样仔仔细细去瞧吗,赵金苹还要跪在佛像面前拜上几拜,模仿那些老人的样子装模作样一番。李丽丽就在一旁讥笑她假虔诚,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来过多少次了,从来都不会跪在佛面前许什么愿的。李丽丽这样对神灵不敬重,赵金苹是很反感的,赵金苹平时也是不祭拜佛神灵的。但既然踏进了寺庙,进了寺门,就应该对他们敬重起来。李丽丽就觉得赵金苹这是虚伪,如果不是企财盼利、投情系姻,又何必假惺惺朝靓跪拜呢? 一个小时说过就过去了,李丽丽就抓起赵金苹的手拉起来出了镜明寺。赵金苹没好气地对李丽丽说,你呀,以前也没看出来你那么强势,你怎么好强人所难呢,事事都要依你的意图行动,你也太没良心的了。 李丽丽知道金苹是在说气话,也就笑着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赵金苹说:“幸亏我不是你男朋友,如果是你对象,我一刻都忍不了。” 李丽丽拉赵金苹出来就放开她的手说:“我知道你刚才还不想出来,你不知道,今天我们就只这点时间,如果我不把它掐算准确,我们连一般的地方都玩不了,走吧,咱们趁这一段路好边走边吃点东西,也好添加一点力气,今天恐怕有你受得了。” 赵金苹不服气道:“看你也不是小家碧玉的,一个农村来的娃娃,连这点力气也没有,岂不让城里人笑死。” 李丽丽认真道:“你可别威风,到时候受不了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咱们现在就需要把一整天的体力分配好,否则,就够你后悔的。”赵金苹接过李丽丽的饼干和水,先仰头把水喝一口进嘴里去,擦了一把汗说:“丽丽,今天气温一定很高了吧,咱们走在这样的路上怎么我身上全都是汗水了。”李丽丽这时正将饼干塞进嘴里去,来不及咀嚼就说:“我昨天晚上听过广播,今天白天最高气温达到35c°,最低也有27c°。”赵金苹后悔起来:“你这害人精,想热死我呀,这么高温天气还骗我出来。” 李丽丽委屈道:“人就怕碰到没良心的,我好心好意领你出来消暑,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恩将仇报。” 赵金苹看见李丽丽满嘴巴里喷出来的碎饼粉末儿,就觉得十分解气,指着她的嘴笑得气嗌住了咳嗽起来:“粗鲁、丑陋、张牙舞爪,你露馅了吧。” 李丽丽冲上来要打赵金苹。赵金苹脚快,赶紧跑远了。 镜明水库左边有一条蜿蜒镶嵌在深密森林里面的盘山公路,路面是用黑黝黝的沥青浇筑的,路面宽约有七八米,是通往下一个叫天都森林氧吧旅游景点的交通要道。镜明水库原来就是一个高山镜泊湖,湖中密布小岛,小岛上常年灌木丛生,动植物种类繁多,由于是封闭环境,因此,所有的动植物都是原始状态,形成原生态环境现象。虫类、蛇类、蝎子、蜥蜴;鸟类、水生类、灵长类等动物都一直繁衍得很好。现在由于建成了镜明水库,湖泊水体面积急速扩大,有些处于低端位置的小山就都被湖水淹没了,水库的水源大都是从高山岩石缝里流出来的山泉水,没有杂质,又由于所流过的地方生长着许许多多的中药材,这些天然的中草药材又都常年浸泡在泉水之中矿物质非常丰富。因此,这些泉水也就有了一些药用价值。而湖水又非常清澈透明,人喝到这样的泉水就会神清气爽起来。因此,每当游客坐船游荡在水库湖泊中,就会灌装一点湖里的水带回家去。坐在游船上旅客,不但可以欣赏周围的青山美景,头上的蓝天白云,最主要的是可以近距离欣赏水库中的各色各样的游鱼。每当从头顶上悠然飘过来一朵白云,经过水库湖面的时候那种美如图画,甚至胜过图画美景的场面都会令游客高声尖叫不已。山倒映湖泊水面本是静止的,却由于白云的流动飘扬使山同时也流转起来了,这种动态流动与沉浸在水底的静态山脉形成互动场面。山、水、云、树、鱼、以及人和船都串连在一起了,极其温馨美妙。赵金苹与李丽丽两人此刻就坐在游船上,李丽丽展开双臂一个劲地大声尖叫:“太美啦,镜明湖,我爱你。”赵金苹则垂下手臂,俯身将一只手掌伸进水里拨拉,水与手掌撞击发出的声音既清脆又感到清爽凉快。赵金苹眼睛紧盯着湖底里的游鱼,那一团团黑色的小精灵像黑瀑布一样集卷过来又急转过去,前面的鱼群还没有全游过去,后面的鱼群又一阵阵一团团一簇簇像乌云一样漫卷过来。这些水库里的小主人翁们几乎不懂得烦恼和忧愁是什么东西,它们仿佛只懂得享受和快乐。它们一定也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它们当中一定也有出色的艺术指挥家,否则,这么庞大的队伍,谁来指挥?没有语言,它们的行动又怎么如此协调和敏捷?赵金苹难以想象它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它们有没有经过了严格的系统的训练?如果它们没有严格的训练就能达到如此的境界,那么这世上还有哪一种动物能够超过它们的自律性和协调性?赵金苹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小鱼儿竟也能玩出这么一种高水平的杂技技能和精湛的艺术表现画面来。 “快看,苹苹姐,前面水面有很多鱼在跳舞了呢。”李丽丽又一次高声尖叫打断了赵金苹的深思。金苹远眺水面,确实,一种前所未见的现象出现了:只见水面成千上万条银白色的小精灵欢呼雀跃着跃出水平面,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跳跃起伏,带出的水花在太阳光的折射下更加银光闪闪、五彩缤纷;这种美轮美奂的现象比刚才水底下面的情景要更激烈刺激更壮丽惊奇许多,怪不得女孩子都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 赵金苹被大家的情绪所撩拨,也跟大家一起欢呼起来。鱼群就这样在游船前面不知疲倦地翻腾扑闪跳跃着,陪伴着游船上的人们,大家都要求船开得快一点,追赶上跳跃的鱼群去,或者,就让船置身在鱼群舞蹈的中心位置里面去。 可是不管船开得多么飞快,鱼儿就是在船的前面不远处舞蹈,大家兴致勃勃,情绪完全都被调动起来了。船老大担心大家太过兴奋忘了安全,一个劲地提醒大家别往一边挤。 下了船,大伙就又穿越在幽幽的密林深处。这时已近中午,太阳光就在脑顶之上火辣辣炙烤着整片大地。但赵金苹和李丽丽早已觉得闷热了,刚才在湖面上喊得太起劲,以至于有点唇干舌燥起来。眼尖的李丽丽再次又尖叫起来,把走在一起的赵金苹吓得心跳都加快了许多。原来,李丽丽看见一颗大松树的树干上有两只松鼠在追逐玩耍,它们绕着树干在盘旋转圈追逐,金黄色尾巴随着敏捷的身体不断闪动,一边发出‘吱吱’的声音来吸引游客的注意。这里的松鼠是不怕游客的,它们仿佛对游客的到来都很高兴,这不,你瞧着这两只松鼠,就离李丽丽她们两人不到几米的树干上转圈,也没有逃走躲避的意思。李丽丽抓起一个小石子,准备向树上的松鼠掷过去。赵金苹赶紧制止了她的行为:“丽丽,你别欺负它们,这可是咱们旅途中的好伙伴,再说,它们玩得这么开心,还在咱们面前跳舞欢迎咱们,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李丽丽没有把手里的石子掷出去,却也对赵金苹的阻拦表示了不满:“苹苹,就你心肠软,我都是败坏分子,对小动物也起了歪心思。” 赵金苹晓得李丽丽心里不服,于是为了缓和气氛,就笑着对她说:“好啦!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喜欢和小动物互动,可是,万一伤到了它们,你不是更伤心了吗?” 李丽丽说:“它们那么机灵,那里会伤到它们,我也是吓唬它们一下,好啦,不说这些了,跟你出门,就是抑郁。”赵金苹已经喝完了第二瓶水,这时又想到李丽丽背包里取水喝。李丽丽假装不肯给她:“来时你嫌带得太多了,现在喝起来怎么就没完没了,不给就是不给。”赵金苹生气了:“你别心疼么,回去就把账结出来,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李丽丽听了,就更不给她水瓶了:“这样说来,我真的不能再把水给你了,我还只喝一点点呢,你喜欢平摊,那么就不能给你再喝的了。”赵金苹说:“你拿给我喝,我多付一瓶不行吗?” 李丽丽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只知道渴,难道我就不知道口渴了,有本事,你去水库里打水喝。” 赵金苹真来气了:“你可别挖苦我,这点本事我还真有。”说着,真的就离开公路往水库下面走。李丽丽一把把她拦住:“原来,你也就这么点心胸,拿着吧,小气鬼,开句玩笑还真当真的了。” 赵金苹转怒为喜道:“我不凶,今天我就会被你欺负得不知道怎样了,为了惩罚你的过错,我决定,今天我们不管消费多少,都必须你一个人买单。” “我以为苹苹姐是个小家碧玉温文尔雅公私分明,却原来也是个自私自利、吝啬得很的小气鬼。好吧,本小姐宽宏大量,就不同你计较了,今天的所有消费都由我来支出。” “这还差不多,就一瓶水而已,又不是玉液琼浆。”赵金苹以一个胜利者的口气把头翘得高高。 远山有一处火烧火红的森林正在吐芳斗艳。赵金苹家虽然也在高山脚下,对山上的那些杉桂榕樟、槐椿桦柏、兰荷菊梅、杜芙茉瑰等等奇花异卉都有所认识和了解,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竟还有在深山里开火红花朵的树,就扭头问李丽丽道:“丽丽,你说,前面的山上为什么现在还有开花的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树,这花这么好看,它们会不会结出果实呀。” 李丽丽笑着说:“你看你,孤陋寡闻了吧,别以为你什么都比我强,这回又需向我请教了吧?这不是树,这是落叶灌木,属杜鹃科的一种特例,它最高能长到几十米高,寿命可达千百年,这种灌木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相思杜鹃’。别小瞧了它,前面的灌木丛至少已经在此处生存了数百年了。”赵金苹说:“明明是灌木,怎么又叫相思杜鹃了呢,杜鹃不是鸟吗?恐怕是你觉得我无知好欺负了吧?” 李丽丽说:“爱信不信,我懒得与你贫嘴。因为她确实奇怪,在其他的花草花期凋谢后它才开始漫山遍野吐艳起来的,而且由于自身的花朵又高大无比,开起来的花朵又红艳还有一股特别芬芳的香味,她把周围的鸟雀都吸引过来了。”赵金苹就问:“那怎么就只叫它‘相思杜鹃’了呢,她又没有与杜鹃有血缘亲戚关系呀?”赵金苹也许是对李丽丽比自己懂得多,故意刁难她,没想到,李丽丽这个也懂:“你还别说,这个我听老人说过,从前有只相思鸟叫杜鹃,她的情人就是这棵树,两人日夜厮守在一起,也可以说是耳鬓厮磨、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了吧。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鸟也有旦夕祸福,有一天,杜鹃的丈夫从外面觅食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妻子的踪影,他们的窝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谁破坏掉了。丈夫就厮守在树上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妻子还没有出现,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一直等到自己立身的树老死妻子还是没有回来,他也渐渐地老死过去了,为了能够等到自己的妻子,他竟还日夜啼哭,后来把自己的喉咙也哭坏了,流出了许多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树枝上,树枝也就变成红色了,丈夫死后,就变成了树,这棵树就也变成了杜鹃的模样,杜鹃树每一年在妻子离开时开花,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吸引妻子。”李丽丽还在诉说,赵金苹拉着李丽丽的手说:“百闻不如一见,干脆咱们去花下面去看看吧。” 李丽丽睁着大大的眼睛说:“你疯啦,别以为这花就在眼前,当你前往时,一整天也走不到哪里去的,再说了,这山里有那么多的蚊蝇鼠蚁、蛇蝎蜥蟒、鹿狈狸猿守候在山上,说不定还有熊豹财狼出没,就算景区不横加阻拦,没把那一块地方封闭起来,谁也没有这个胆量敢进去呀,大家只能远远地欣赏,不能直达那里,再说咱们两个女孩子,你就不怕有动物伤到咱们?” 这一说,赵金苹也就死心了:“算啦,算啦,不去就是。” 章节目录 55金苹的爱情 黄志雄很晚才回到家。华灯初上,他家里的人都吃过晚饭了,黄志雄揭开锅盖,发现锅里的饭还是热乎乎的,家里人显然也是刚刚吃过。但家里现在没有一个人,黄志雄并不在意家人在不在,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当他吃到第二碗时,母亲才从外面进来。母亲说,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三年没有吃到白米饭了似的。你说,你今天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同家里人打声招呼,问遍了村里的人都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黄志雄辩解说:“还能去哪,不就在电器铺里。” 母亲说:“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买菜经过电器铺,人家说你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来过。” 母亲又说:“菜都快凉了,别吃了,妈替你再去热一下,不冷不热的,吃进肚子里会不舒服的。” 黄志雄说:“你别热菜了,我都吃饱了。” 母亲收拾碗筷,黄志雄就一抹嘴巴走掉了,母亲自语道:“这孩子,学会说谎话了,我可得好好管管去。” 黄志雄漫无目的地走出家里,却不知道今晚上去哪里玩去好。路上碰见同学根志,就同根志一起走。根志说正好自己晚上也很无聊,咱们要不就去山脚下西塘草坪坐坐去。 黄志雄说:“那里有什么可以坐的,不招蛇蝎咬也会被蚊子叮,还不如去找人打一场球去。根志说,我不玩球,这黑灯瞎火地打什么球,你找别人玩去吧。” 根志走后,黄志雄也觉得没趣了,就胡乱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会,看时间还早,不想急着回家,就又拐出村子,月光很好地洒落在前面的路子上,这里木丰树林境态安详、村外竟出奇地安静下来,黄志雄心境倒也平和了许多,此刻,他找一棵大香樟静坐下来,不去思想别的事情,月色穿过厚厚的樟树的叶子漏下一点点的光,把树冠描绘得更加形象生动起来。黄志雄本想多坐一会,黑色多汁的樟树果子从树冠上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蚊子也缠绕着他整个身体嗡嗡地轰炸起来,他才回家睡觉去。 水镜嫂今天又过来找黄志雄,问他与赵金苹的进展情况。志雄说他去找过金苹好几回,金苹凑巧都没在,于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水镜嫂听了,就教他一种办法,虽然老土,但特别好使,志雄一一听进去,并表示过几天就去试试。 水镜嫂从黄志雄处出来,就拐上女儿的家,路过镇里,就进商店里买了一些水果礼品捎上。女儿赵春梅对母亲的到来很是高兴,就把女儿放在摇椅上去替母亲做饭吃。女儿不答应,就开始在摇椅上哇哇大哭着抗议。水镜嫂过来抱起外甥女哄不住,就把她抱进厨房里来,劝女儿别做饭了,现在饭点还早,做了也吃不下去。 赵春梅就接过女儿与母亲坐下来叨闲话,自然话题又转到金苹与志雄身上。春梅说:“妈,我看志雄与金苹处对象有点不靠谱,你想啊,你给他们牵线时间也不短了吧,这两人仿佛像没事人一样的,冷冷热热的谁也没个主动,要是双方都有意思,不说别的,现在至少也频频约会如胶似漆了吧。” 水镜嫂说:“你懂得什么呀,黄志雄表现还是可以的,他至少在心里很喜欢金苹,这点不容置疑。金苹现在不是也没有回绝我们的吗?那就是说,金苹在对待黄志雄这个人感情中至少没有反感排斥,这就有往下面发展的机会,接下来,主要要看黄姓这小子如何去把控了,反正你母亲刚才也去过他家了,把经验和手段都支给他了,他若不用就枉费了我的这番心血。” 春梅说:“妈,你还是有一套水平的,这个我相信,不过你经验最老道,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掉的,比方说你过去这一套用在以前可能是管用的,可时过境迁总有它失效的时候呀。” 水镜嫂听女儿这样对自己说话,就有些不乐意起来,但一时不好辩驳,又看见女儿带外甥女也比较辛苦的,于是就借口要到别的地方去为由起身告辞。 水镜嫂一路上很不开心,这是她第一次介绍对象来出现偏差,她是一个个性十分要强之人,既然赵金苹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并不上心,估计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小,或许赵金苹已经同春梅说过什么话了,自己女儿现在说话也没有像以前那么中气十足。这样一思考,水镜嫂也就对这两个人的成功与否表示了怀疑。 话又说回来,水镜嫂对赵金苹的性格捉摸得还是比较通透的。可以说,赵金苹姐妹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死死盯着,她觉得赵潇亭家里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她碗里的菜一样,她想怎么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赵潇亭虽然也有点主见,但对自己的女儿并不上心。赵潇亭老婆确实是个缺少主意的一个人,除了善良,其他都是缺点。但有时候善良还是个最大的缺点,有时候善良就是软弱的代名词,这是这家两个主人的致命伤。水镜嫂一直没有对赵潇亭的女儿动过心思,一个是因为赵潇亭大女儿的事对赵家影响很大,村子的人对这样家庭的女孩子有影阴,总觉得老大起了个坏头,如果下面的妹妹有样学样岂不很闹心;最主要的是,赵潇亭大女儿嫁人时,其他的三个妹妹年龄都还小,没必要早早去替她们担心飞出去。可现在一转眼赵家的这几个女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成熟起来,长大了,这令水镜嫂既高兴又使她很担忧。赵家长辈也许可以拿捏得准,可万一孩子们不听大人的话,那什么事情就都起了变化了。 当然这只是水镜嫂自己的想法而已,她不能把自己的担忧顾虑说出来,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说,万一女儿说漏了嘴,事情就会徒添麻烦,水镜嫂毕竟不是庸俗的女流之辈,她的内心世界是强大的,城府也足够深厚着。 水镜嫂的优秀之处就是做什么事情绝不半途而废。水镜嫂的招牌屹立在这里二十几年没有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计划今天自己还是再去跑县城一趟。赵金苹的事不能半途而废。 水镜嫂来到彩珍服装店,黄彩珍知道水镜嫂是赵金苹的婶婶后,就很热情地对她进行了招待。这使水镜嫂很是开心。水镜嫂找赵金苹,使赵金苹心里有了压力感,但既然婶婶人都来了,而且师傅也热情高涨地接待起来了,自己也就没必要继续心慌意乱的样子。水镜嫂阅人无数,对黄彩珍这样对赵金苹有影响力的人更加极力讨好,甚至有点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水镜嫂一边夸张《彩珍服装店》的服装质量在整个县城名头霍霍,一边又极力夸黄彩珍对自己侄女关怀备至并表示了由衷地感谢。这样一来,黄彩珍对水镜嫂就马上有了好感,也就开始夸赵家是教女有方。双方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和快意,自然都心满意足起来。黄彩珍派赵金苹去菜市买菜去,她要亲自动手烧几个好菜来招待赵家婶婶。赵金苹出去了,水镜嫂于是放心地同黄彩珍放开谈话,两人一高兴,话语自然就特别多,两个女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对别人的心里拿捏得都十分准确到位,两人尽捡好话说,句句落在对方的心坎里去,仿佛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好姐妹一样知根知底。 黄彩珍自己去厨房做饭,水镜嫂也屁颠着跟进来帮忙,说自己平时做不来饭,但替黄彩珍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黄彩珍今天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很乐意水镜嫂在自己做饭时还能与自己聚在一起。 最后的几道菜是由水镜嫂做出来的。黄彩珍平时其实是很少进厨房烧菜的,这点黄彩珍的烧菜水平在水镜嫂面前已经是暴露无遗的了,水镜嫂看出黄彩珍烧菜水平很一般,这是不用黄彩珍自己解释,水镜嫂从她的握刀切菜刀法上就看出来了的。但水镜嫂看破不点破,她甚至也故意把自己切菜的功夫留一手,切得很是费劲切得很不规则。并说主要是自己生活在农村没有见过多少世面造成的,农村人也没有好食材拿来做好饭好菜。黄彩珍烧了几个菜,水镜嫂就趁机同黄彩珍以商量的口吻对她说:“妹子,难得我今天有机会跟你学几手,剩下来的几个菜就让我来学着做吧。”黄彩珍今天虽然高兴,可对自己的手艺是不敢恭维的,本来也是要面子的人,现在水镜嫂既然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就乐意让出来让水镜嫂来做,并把自己不会做菜的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水镜嫂最怎么做作,毕竟手艺摆在那里,瓜果蔬菜、葱蒜韭姜、盐醋酒糖、菇芹笋茄以及鱼虾鳝鳖、炒焖蒸煮统统不在话下,因此她做出来的菜自然也比黄彩珍烧出来的要好了许多。色、香、味也都出来了,可水镜嫂还是很谦虚地同黄彩珍在认真探讨烧菜的心得。黄彩珍不但没有替自己的手艺感到难堪,而且很耐心地看着水镜嫂把所有的菜烧好,并诚恳希望水镜嫂多过来这里,替她上上烧菜的课,水镜嫂谦虚地说,自己是因为今天特别高兴,也就超水平发挥了,自己平时的水平真的很一般。 水镜嫂这次来县城可以说是来得很值得。一是从黄彩珍的谈话中获得了赵金苹还没有任何对象的信息,这个很重要;第二,自己今天的一番表现是使黄彩珍认可了赵金苹的这个婶婶的存在。两人相聚尽欢,这是最有价值的。水镜嫂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今天的表现会如此出色。是的,水镜嫂本来也是够出色的了,但那些都是在农村,与那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妇女打交道自己有绝对的优势。今天是第一次同城里别的女人打交道,她也知道黄彩珍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做事能力很强,与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即使落败也不是十分丢人的事,而且自我感动自己还稍稍占据了一点点上风。别的不说,至少做饭这一关黄彩珍是输得非常彻底的,但好在自己没有把黄彩珍的洋相出丑出来,自己也极好地把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把金粉都往黄彩珍的脸上贴了去。这种高明的手法不但没有得罪别人,现在看来还交上了一个朋友。 水镜嫂那天也单独同赵金苹进行了谈话。从金苹的思考角度进行了分析,水镜嫂得出了赵金苹对黄志雄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个态度谈不上糟糕也说不上保险。因此,这需要黄志雄和自己趁热打铁,否则,等赵金苹的态度一旦朝冷淡方向倾斜,那么事情就会无法挽回。水镜嫂劝赵金苹要珍惜自己与黄志雄的感情,黄志雄不但性格温柔,而且家庭条件也不错。一个人谈对象,不但要同自己的对象有共同的语音,而且要紧的是对方家庭的因素也是至关重要的。赵金苹表示认可,水镜嫂于是就又谆谆教导她道:“苹苹,你年纪也不少了,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能持无所谓的态度,这样的态度是很危险的。好男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抓住就别松手,婶婶不会骗你,这次我找你就是希望你有个明确的态度给婶婶,如果你没有把清晰的态度拿出来,婶婶也就无能为力的。” “多谢婶婶对金苹的关心,金苹在此先谢谢婶婶啦,对我与志雄的事,我觉得你再让我考虑考虑几天后答复你好吗?” “苹苹,婶婶来一趟县城挺不容易的,你最好早点回复婶婶,如果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什么条件你就直接同婶婶说,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婶婶都站在你这一边的,婶婶不会让自己的侄女受一点点委屈的。” “婶婶,我知道婶婶待我好,这样吧,我后天回家会把我最后的意见告诉您的。” “好的,金苹,婶婶后天在家候你,你在县城自己关照好自己的身体,婶婶现在就回去的了。” 水镜嫂一回到家,就马不停蹄地又跑到黄志雄的家里去,把赵金苹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志雄的父母。志雄父母说,我们至今都没有见过这姑娘她的面,志雄本人对这位姑娘又很是迷恋,这女孩子的优点都是我儿子告诉我们的,到此为止,我们对她的印象也很不错,因此我们也就期待这位姑娘能够成为我们家的儿媳妇。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仰仗您多多在这姑娘面前美言美言,早点促成喜事。 水镜嫂说:“大哥大嫂,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一直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和诚意的,她也是我本家侄女,我对她本人是比较有信心的,现在女孩子本人今天也同我表明了态度,她这一关应该问题不大,她父母也是好说话的人,我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是放在她父母身上,小黄这里你们一定要让他多热情积极一点,你们在经济上多扶持一下。现在女孩子有了默许,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黄志雄父母说,既然这样,我们做父母的肯定是会大力支持的,女方父母那边还需您多出分力气。 黄志雄得到父母的经济支持,自然比过去底气足了许多。他现在除了对水镜嫂的感激之情之外,一下子又在她面前大献殷勤起来。黄志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水镜嫂身上,仿佛他们两人的婚姻大事都掌握在水镜嫂手上,水镜嫂就是大法官,有生死定夺的权利一样。 赵金苹已经答应了水镜嫂愿意同黄志雄处对象的请求。水镜嫂对赵金苹的答复果然十分满意,当昨天在黄志雄父母面前一锤定音时,她的心还是扑扑地跳个不停。她担心赵金苹一口回绝了她,完全没给水镜嫂留下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那么水镜嫂即使有飞天本领也无力回天。好在赵金苹随了水镜嫂的心愿,此刻水镜嫂精神抖擞,信心倍增起来。送走赵金苹,水镜嫂即刻动身前往黄家把这份喜讯告诉黄家。黄志雄也喜笑眉开起来非要拉上水镜嫂到镇上母亲饭店去吃饭不可。志雄父母说,这顿饭是我儿子请您的,您不能冷了他的一片好心。水镜嫂说,好,我乐意吃小黄的这一顿饭,我下次还要吃你们家的大喜饭呢。 黄志雄请教水镜嫂,接下来他该如何与赵金苹发展下去。水镜嫂就说,你想要尽快抓住苹苹本人,就首先要抓住她的心,只有把她的心抓住了,她自然就依附与你了,至于具体怎么操作,那么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但你记住这么一点,你千万不能同她争吵,多随她的性,两人相处中意见不合时,要及时作出妥协。女孩子都是希望男方大度一点,开明一点,痛快一点,千万别婆婆妈妈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样子。对女孩子的固执与不妥协死认真理都会令女孩子失望透顶,那么即使你以前付出最大最多的感情和心血也会付诸东流。 黄志雄从水镜嫂处得到了‘法宝’自然心里痒痒的,巴不得马上见赵金苹,把自己掏心掏肺的话毫不保留地告诉赵金苹,把自己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话都对金苹去说。 黄志雄去找赵金苹。此刻,黄彩珍也知道赵金苹开始在谈恋爱的了。但黄彩珍不放心赵金苹的男朋友的为人。她对赵金苹自己偷偷谈恋爱不告诉自己心有不满,但也仅仅只是心有不满,没有一丝一毫恨的成分,因为她爱护赵金苹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毫无区别。她同赵金苹谈心,问赵金苹对男朋友的第一次印象如何?赵金苹开始还准备隐瞒师傅,黄彩珍说,你别隐瞒下去了,上回你婶婶过来,就把给你介绍对象的事都已经跟我说过了,师傅不是不让自己的爱徒谈恋爱,师傅只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谈恋爱时别受到对象的欺骗和伤害。如果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继续对师傅隐瞒下去,那么说明师傅在你印象中是不能信任的人,至少是不值得信任的人罢了。 “不是这样的,师傅,我确实是开始谈恋爱的了,我对师傅隐瞒这件事,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肯定下来,我的心一直犹豫不定,我怕把事情弄得非常之糟被师傅责怪。” 黄彩珍看到赵金苹额头沁出的汗珠,心疼地说:“苹苹,你是好孩子,师傅最心疼你,我不希望你被别人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到,因此,我很在乎你对师傅的态度,师傅也非常在意你的表现。你有大事尽量隐瞒不让师傅知道这一点,我仔细想来,并非你的错,说明师傅做得还不够好,对徒弟的关心还是很不够的。说明咱们师徒还没有达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这次谈心,师傅觉得很及时,把各自的心里话一股脑儿都说出来,疙瘩也解开了,接下来,我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赵金苹把答应婶婶与黄志雄确立恋爱关系的事一并告诉了师傅黄彩珍。黄彩珍就问她:“你说的那个对象是不是以前来过咱们店那个腼腆小男孩?”赵金苹红着脸说:“是的,就是他,师傅第一次对他印象如何?” 黄彩珍笑着说:“傻丫头,师傅只匆匆看了一眼,你以为师傅火眼金睛呀,不好说的,不过,师傅以后就会仔细替你好好把关怎么样,只有在下次与你对象接触后才能做出评价。” 赵金苹不好意思说:“师傅,你下次一定要认真替徒儿把好这一关,只有师傅通过了,苹儿才能与他继续发展下去,我全听你的。” 黄彩珍严肃地批评赵金苹道:“苹苹,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六神无主起来,以前有人告诉我说,正在谈恋爱的女孩子智商是零,我还不太信,现在有点信了。” 赵金苹心里急起来:“师傅,刚才您还责怪徒儿对师傅隐瞒不报,现在徒儿听师傅的又是错的,徒儿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你别急么,苹儿,师傅不是老封建老思想,再说,师傅毕竟不是你的生母,师傅不能武断徒儿的婚姻大事,师傅的话只是参考作用,不能什么事情都认为师傅都是正确的,你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黄志雄已经没有心思去学电器修理技术了。他师傅看这个徒弟再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干脆把他放了长假,这正合黄志雄的心意。黄志雄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瞒着父母把自己的生活用品从电器店搬回了家,父母发问,只说师傅的店房租到期,房东要涨房租,师傅准备搬迁去别的地方,现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这么一说,父母也不再过问此事,就被黄志雄蒙混过去了。 没有了电器店事情的阻碍,黄志雄就有更多的精力用在与赵金苹相处谈恋爱的上面去。黄志雄确实也是一个机灵的小伙子,他对赵金苹的师傅黄彩珍很是敬重,这样一来,黄彩珍非但没有对他的本人进行了阻扰,而且还在徒儿耳边尽夸黄志雄的聪明和机敏,说赵金苹眼力不错,师傅没有别的意见,师傅支持金苹的恋爱使黄志雄与赵金苹的恋爱过程顺风顺水起来。 水镜嫂现在的重点工作已经开始转移,她必须要打通赵金苹父母这一环节。对于赵金苹母亲,水镜嫂是不会去花多少工夫去游说的。赵家有二道关需要过:第一关自然是赵潇亭,他是赵金苹的父亲,也是赵家的顶梁柱。赵家的大小事都是由赵潇亭来安排并最终作出决定的,但赵潇亭家里还有一个大女婿许瑞荣。虽然许瑞荣平时很少插足赵家的事,但水镜嫂不能把他完全撇开。她非常了解许瑞荣本人,其实许瑞荣在赵家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平时别看许瑞荣对赵家事漠不关心,在外面都是由赵潇亭说了算。其实不然,许瑞荣是在家中把自己的意见建议先敲定下来然后让赵潇亭去宣布执行的。外人很少知道这个环节,因此,许多人需要赵家点头签字的东西在没有找准目标而失败,或者延误了时机。 赵金芳现在不但不出去鬼混已经多年了,而且因为赵金芳过去的不检点落下的祸根现在紧紧跟着赵金芳的身体,使赵金芳痛苦万分。许瑞荣对妻子的病漠不关心,赵家人除了母亲张凤仙一个人对赵金芳照顾外,自上到下,谁也不去理睬赵金芳,或许过去的赵金芳种下的苦果种子太多,以至于今日里所收获的果实只能由她自己一人来承担。 许瑞荣内心痛苦不仅仅在于自己的妻子对他的背叛,现在除了一直蜗居在赵家使他窝囊憋屈外已经别无他法。许瑞荣虽然与自己父母同是一个村的,而且兄弟姐妹一大堆。但许家也是本分人家,家底薄,关系浅,加上兄弟姐妹多,房子拥挤不说,除了他哥娶到老婆外,其他两个弟弟到了三十开外都还没有娶到老婆,独身的日子让两个弟弟渐渐心灰意冷起来。因此许瑞荣自从入门赵家,他父亲就把家里的几间房子都分配给了自己的哥哥和两个弟弟。 许瑞荣并不想被别人过多地指手画脚,但自从妻子有了出轨的行为后,自己的威信已荡然无存,许瑞荣自己也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他平时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对公益事漠不关心,他除了在赵家从集体里承包来的土地上勤勤恳恳劳作外,别的所有兴趣爱好都隐藏起来了。赵金芳年轻时风流轻浮使他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甚至直到骨髓,因此在内心他是希望赵金芳早点死亡,现在疾病使赵金芳气色全无,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许瑞荣的冷漠并没有引起赵家的反感,相反,赵家上下都对许瑞荣表以同情心和少有的尊敬。赵潇亭过去也并非是个默默无闻甘心寂寞的人,他过去至少也是一个说话有分量村里有地位的一个小干部。这些身份象征的失去都是拜大女儿赵金芳所赐,赵潇亭不恨赵金芳是不可能的,只是赵家出了这样的倒霉事,可偏偏让赵潇亭赶上了,这是很无奈很痛心的事,但也总不至于要赵潇亭像过去旧社会一样一定要处死了赵金芳。赵潇亭当村干部是他过去的个人魅力和威信,同样道理,他现在不当这个干部也是因为他的威信和魅力,只是恰好这两样东西都是来自于大女儿的影响。 赵金芳水米灌不进肚子已经第二天了。张凤仙对此心急火燎,她找赵潇亭哀求,赵潇亭冷冷地说:“这是她的命,我有什么办法,我若是医生就好了,可惜我不是,听天由命吧。”张凤仙又把许瑞荣叫住,问他怎么办,说这样下去,金芳恐怕挺不过三四天时间的。许瑞荣没有显示出心慌的样子,很平静地对岳母说:“咱们家还有钱,我就送她去医治,没有钱就算了,反正就这个样子了,治与不治我都没有什么意见。” 张凤仙的意见很明确:“瑞荣,千言万语只一句话,毕竟她还是你的妻子,虽然现在只是名义上的,但只要她活一天,你都是有义务来负责她,钱我去借,求你把她送医院去吧,你们把她送到医院后,照顾她生活的事都由我来做。” 许瑞荣说:“这样也好,人我来送,送到后我可就不管了。” “只要你们把金芳送到医院就行,其他你不管都没要紧的。” 于是许瑞荣就把赵金芳用手拉车拉到镇上的卫生院里去,剩下来的事与他就无关的了。 赵金苹对于自己的姐姐赵金芳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但毕竟还是手足,听到姐姐病重,就从服装店赶回家,听说姐夫已经把人拉医院里去了,就劝父亲也去医院探望一下。赵潇亭不肯去,赵金苹只好自己一个人气嘟嘟往卫生院赶去。赵金苹走后,赵潇亭就关起门来哭,至于他哭什么,谁也没弄明白。 许瑞荣拉着空板车回家路上与赵金苹相遇,赵金苹就问姐夫赵金芳的病情怎么样了。许瑞荣冷淡地说:“你来了也好,去见见她吧,或许就这几天的事了,现在你母亲在医院里守护着呢。” 赵金苹嘴里没说许瑞荣什么,心里却骂许瑞荣是个大混蛋、大恶棍,自己的妻子都病成这样子了,除非是铁石心肠的人,否则,就算妻子杀了你家里人,也大不了如此冷漠无情。因此,他又想起自己,觉得如果自己找到的男人也如许瑞荣这样的人,那么她心甘情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有这样的婚姻。 许瑞荣将板车拉回来,就去干自己的农活去了。赵潇亭现在农活干不动了,只能由女婿一个人去承担这份工作。赵家此刻显得非常冷清,赵潇亭又悲从心头起,就觉得做人做到自己这个程度是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的,就决定了结自己。 赵潇亭把自己前后房门都从里面拴死,就把农药瓶子找来,他坐到床上去,把农药瓶放在床头柜子上面,一边擦泪,一边摇头叹息。 再说水镜嫂已经留意赵潇亭家许多天了,现在看到赵潇亭的行为有些反常,就提高起警惕来,她躲在离赵家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发现赵潇亭把前后门都关起来,就知道赵潇亭可能要干傻事。刚好许瑞荣医院回来又出去不久,估计他也走不了多远,水镜嫂不放心,就赶紧去村口叫许瑞荣回家去看看。许瑞荣就把农具一丢,飞也似地往家里跑,水镜嫂跑不过他,只好落在后面,村口遇见几个出工的村民都同时被她一起叫回来。 许瑞荣见家门里外都被赵潇亭拴死了,知道赵潇亭要出事,又拨门缝里看见放在床头柜里的农药瓶,就大声叫岳父开门。赵潇亭当做没有听见似的,正继续往床上倒。许瑞荣拿门口的锄头砸门,门一时很难砸开,这时水镜嫂和村民都赶过来了,大家手忙脚乱地一边砸门,一边高喊。水镜嫂还算冷静,看来砸门要误事,就考虑别的办法。水镜嫂看见窗子格是木头做的,就赶紧让这些人停止砸门改换砸窗子,窗子三下二下就砸开一个大洞,几个人把一个细小个子的村民往窗口塞进去,打开门闩,把所有人都放了进来,赵潇亭看来已经把农药喝进肚子里去了,许瑞荣一只手赶紧捏住赵潇亭的喉咙,一只手去抠他的嘴,水镜嫂吩咐大家赶紧寻找副担架过来,立即送他去医院。 赵金苹人在卫生院屁股还没有坐热,这厢自己的父亲就被村民急速送过来洗胃抢救。她很是慌乱,一点主意也没有,母亲也同样显得六神无主,欲哭无泪。许瑞荣后来迟一步赶到卫生院。赵金苹以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姐夫都不管不顾,就在心里痛恨起他来。水镜嫂因为替赵潇亭去开药,忙上忙下的,也根本顾不上与赵金苹打招呼。张凤仙只顾使劲地啼哭,其他村民一时不清楚病情怎么样也不敢立马回家,就围聚在卫生院的一个角落里抽着烟轻声议论,水镜嫂大声呼叫着这些人的名字,安排这些人来看护着赵潇亭。 赵金苹看见慌里慌张正赶到卫生院来的姐夫,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许瑞荣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赶过来做什么?赵家人还没有死绝了呢。” 许瑞荣并没有理睬赵金苹,只见他一个劲地往各病房去找赵潇亭。赵金苹仿佛失去了理智,跟着姐夫后面谩骂。 水镜嫂从病房里走出来,把许瑞荣让进里面去。 这里赵金苹随后跟进来喘着粗气说:“婶婶,你也看见了,我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一个人死了也就罢了,现在看来,死几个都很难说,你们这么热忱,可是你们看看那个不要脸的,都这个时候才赶过来,我也算是明白了,外人始终总是外人,心黑着呢,反正死来死去,也轮不到他家里的人。” 水镜嫂扬手照赵金苹的脸上打去一耳光,一把把她拖到赵潇亭床前,指着她父亲生气地说:“金苹,你看清楚躺在这里的人是你的父亲吧,今天如果没有瑞荣他,也许你父亲就不是躺在这张床上的了,而是去了另外的一个房间的石板凳上躺着了,你指责谩骂也得分清楚场合地方,分清时间,不是婶婶说你,像你现在这样乱说胡骂的人也是少见,你现在除了把自己的父亲姐姐伺候好就是了,哪有资格去指责别人的份。” 赵金苹被水镜嫂一个耳光打得泪水直流,正委屈着,现在听婶婶这么一说,真有点无地自容。一时站在婶婶面前不是,自己想走却迈不动脚步。她很是悔恨,为刚才自己的鲁莽冲动而懊悔不已。 赵潇亭身体倒并没有什么大碍,在医院里观察了四天就出院了,现在回家里来休养,许瑞荣把所有的农药瓶罐、刀具利器都一一收拾在一起藏进自己房间由他一个人保管,他有事外出就把房门锁起来。赵金芳的情况却一天天糟糕下去,眼看着她日渐躯体干枯下去,赵金芳在医院里挺了十六天后终于油枯灯灭,走完了她屈辱悲凉的一生。赵家人除了张凤仙呼天抢地哭死过去几回,其他人都坚持不落一滴眼泪来替赵金芳惋惜。赵金芳的丧事也一切从简,灵堂只摆了一天就起灵送葬。 赵金苹对于家庭的变故郁郁寡欢。但对水镜嫂却感激不尽,对自己的姐夫也表示内疚之情。只是赵金苹不愿意当着姐夫的面来认错和道歉,她尽量避开与自己的姐夫接触,这样自己心里就无须闷闷不乐。水镜嫂这一阶段来对赵家显示出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一点使赵家的人对水镜嫂感恩戴德起来。除了赵金苹知道水镜嫂另有目的外,其他人都以为水镜嫂只是单纯地在替赵家人分忧苦痛和困难。这样的无私帮助和给予赵家的心灵上的安抚慰藉无疑是伟大的。作为一个农妇,有如此襟怀是值得可圈可点的。水镜嫂就像照耀在赵家人头上的阳光,温暖了赵家上下人的心窝。 黄志雄这段时间很是烦恼,一个是自己因为无心去电器店学修理技术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而坐卧不安;另外是赵金苹家里这一阶段以来经历了过多的风风雨雨致使赵金苹心理落差很大从而中断了与黄志雄的幽会交往使黄志雄心里慌张起来。黄志雄的如意算盘有些空落了下来,他只好寻求父母时刻与水镜嫂保持联络,好在水镜嫂近阶段来一直保持与赵金苹接触,知道赵金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发生什么意外。水镜嫂安慰黄家人心里别急,赵家发生这样的变故之事,咱们不能把赵家逼得太紧太急,赵家人的心灵创伤需要时间来慢慢抚平,只有让赵家人的心情都平静下来后才能再谈下面的事情。 许瑞荣这一阶段来也无心思在农业生产方面。他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这几年陆续从外面传过来信息说,出外打工一年的收入超过在家里务农三四年的收入还要多,因此他也希望朋友把他带出去干些活路。李春诚这几年每年都会在春节或者假期来一次赵庄,他在赵庄已经没有直系亲属在,因此,每次来都是许瑞荣招待他。李春诚每次也会带一些礼品水果过来。 许瑞荣已经准备好出门打工。他把这件事同岳父赵潇亭说了。赵潇亭不置可否,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许瑞荣就又把自己决定外出打工的事告诉了岳母。张凤仙说,这个事你同你岳父去商量就是,我是不管家里事的。许瑞荣于是再走进岳父的房间去。赵潇亭看见许瑞荣进来,就说:“瑞荣,我刚才也在想,你要出门打工,那我们家里的田地怎么办,你知道我一把年纪,这老骨头不经磨了,但又仔细一想,还是觉得你的想法不无道理。人要思变,不能固守,你别再多说了,我同意你出门去。但你总得先把家里事安排妥当再走,田地我一个人肯定管不过来的,你想个办法首先安置好,还有你外出打工也需要提前落实地方,去做什么工作你得告诉我。” 许瑞荣说:“爸,这些事情我都会提前准备好的,田地我早几天已经同我弟弟说好了,我们只留村口最近的那一块,您和我妈可以种些蔬菜家够吃就可以了,其他田地都承包给他去耕种,他每一年给你们每亩250斤粮食保证你们有饭吃;我准备去省城去打工,现在省城大搞建筑工程需要大量人力,工资很高,我干一年可以抵在咱家种粮三年的收入哩。” 赵潇亭说,既然这样,自然是好,如果去省城不顺利你就回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许瑞荣说,他想这几天把家里的事情落实好就走,早走早赚钱。 赵潇亭沉思了一会儿对许瑞荣说:“瑞荣,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就是你小妹金苹的事,我不清楚水镜嫂有没有同你提起过,她想撮合你小妹的婚姻大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许瑞荣就说:“金苹的事,我是没有发言权的,主要是看她自己的意见,还有就是您老俩的态度,只要你们三方没意见,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潇亭说:“金苹看来也是喜欢那小子的,我还听说她与那小子偷偷幽会过许多次了,听水镜嫂讲,这小子家庭条件还不错,咱镇上的人,母亲镇上开饭店,父亲菜市场杀猪卖肉的,你如果没意见,我们就让水镜嫂去打招呼,找个好日子先把婚事先定下来。” 许瑞荣说:“这样也好,毕竟水镜嫂也是咱们的堂亲,如果她把自己的侄女都拿去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赵潇亭听了,就接着说:“这个倒是事实,水镜嫂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如果连她也要骗咱们,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赵潇亭停顿了一会又说:“水镜嫂既然说那小子的家底殷实,瑞荣,我们是否可以将聘金适当提高一点,这事我不能同外人去商量,我要看你的意见?” 许瑞荣说:“这不是小事,您得让我先想一想,毕竟我们即使有这个想法,也需要了解清楚后才能同水镜嫂去说,实在不行,就让水镜嫂先给咱们出个主意。” “不过,我就怕水镜嫂收受了对方好处费后把聘金压下来。”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就算她倾向对方一点,也不至于完全倒向对方吧。” “这事您不能一下子爽爽快快答应下来,您可以先同水镜嫂把您的条件提出来,人家同意就按照您的要求来执行就是,我现在出门去,刚好您可以找一些‘借口’给对方点压力。” “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咱们俩意见能够统一是最好不过的,以后就算你没在家,我心里也有了个底。” 许瑞荣三天后就走了。水镜嫂今天又过赵家来,与赵潇亭哥嫂俩闲聊一阵后就直奔主题:“潇亭哥,金苹的事,你们商量过了没有,对方一直在等我的回话呢?” “这个事,我们做父母的要看金苹她本人的意见,现在时代不同了,父母不能包办,只要她自己喜欢,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哥,你既然这么痛快,我也向你们透露一点点信息,金苹是有眼光的,对方家庭条件也不错,正宗镇上的人,最主要的一点是这小子人又机灵,文化程度也高,你们是没有见过他本人,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到金苹的,可以说他们是天合之美,郎才女貌,十二分般配的。” 张凤仙拉着水镜嫂的手说:“嫂子,你是大能人,我们家大大小小的事都离不开你的操心、关照和帮衬,你替我闺女物色的夫家我们肯定也是满心欢喜的,以后呀,金苹嫁过去了,你可要常过去金苹那里去坐坐呀。” 水镜嫂脸上笑开了花:“嫂子,一家人不说二家话,金苹有福气嫁个好人家既是你们的心愿,也更是我的心愿呀,再说,像金苹那么出色的大美女,一般人家是根本配不上她的。” 赵潇亭说:“弟妹,我们都是木讷的人,说不了话,还是要你去替我们传些好话为好。” “哥,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呀,口才能力在咱们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你比我可有能耐多了。” “弟妹,哥没有夸张你,你替哥去办事,哥心里是踏踏实实的。” “哥,嫂子,既然你们都同意,我马上就过去,让对方选个好吉日,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我等对方选好吉日就是。” 双方在商量订婚的日子。赵潇亭首先通过水镜嫂向男方提条件。条件包括麦豆米面、烟酒瓜果、肉食牲畜、碗碟瓢盆、被褥枕席、布匹绸缎、以及铜器鑞锡、电器器皿、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等等常态聘礼之外,还包括聘金定礼钱钞多少、金银首饰若干等。这些细细碎碎、七七八八的东西就已令人眼花缭乱,清单长长一连串记下来,水镜嫂已回不过神来了。水镜嫂说:“潇亭哥,这些要求你提是提出来了,我也一定帮你传达到,但我不能保证男方会把这所有的条件都答应了下来的。” 赵潇亭说:“你先把我列出来的东西交给男方父母就是,如果他们连这点小小要求也接受不了,金苹是无法嫁过去做黄家的媳妇的。” 章节目录 6金苹的的婚礼 许瑞荣身背行李包裹,坐班车去省城,一路风尘仆仆。班车在傍晚时分到达省城,大街上灯火辉煌,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许瑞荣今天是第二次来省城,离第一次来省城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他也将近五十岁的人了。与第一次来省城时相比,变化已是天壤之别。记忆中的建筑已荡然无存,车站也早已不是上次来时的地方,现在的马路非常整洁开阔,绿化很好,行道树高大挺拔苍劲有力,出车站有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中心竖着一根银白色旗杆,高约几十米,旗杆上鲜艳的旗帜正被风鼓吹起来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围着旗杆周围的是一盆盆五颜六色的花卉,花卉也是用白色塑料盆一个个拥挤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圆圈从里面向外扩张。许瑞荣无心欣赏这里的花卉,只觉得这里的盆景少说也有几百盆甚至有上千盆,色彩斑斓,品种繁多,花卉工人一定是经过精心设计,匠心独运后的出杰作。空闲下来赏花的人有很多,但像许瑞荣那样匆匆一晃而过的旅客更多,他们也许都是心里各有所盼所属吧,也许是初来乍到更需要寻找适合自己的落脚点的招待所、旅社、酒店的缘故吧。对他们来说,只有尽快找到一个落脚点,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觉消除一整天劳顿下来的疲惫比任何事情重要得多。当然也或许是寻朋访友的脚步过于匆匆,哪里顾得上别的东西。 许瑞荣朋友给他的地址在省城的郊区之外的工地,天色已经太晚了,许瑞荣也不知道工地离车站有多远,今天是非得先在这里住上一宿不可了,一整天旅途奔波劳顿下来,身子骨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一点都不感受到疲惫。相反,今天自己的肩膀也生疼,腿肚子也酸酸的,肚子还在不断地肠鸣。许瑞荣走进身边的一个小吃店,老板是一个年龄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中年人,这是一家夫妻店,店铺很小,墙上挂着一块红底白字的价格表。许瑞荣把行李先放下来,抬着头盯着价格表逐个从上往下扫。一个女服务员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来到他身边,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他吃点什么?许瑞荣说:“我先看看吧。”女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转到别的桌子上去了。 “就来碗雪菜面吧。”许瑞荣大声说。女服务员问:需要加点什么吗? 许瑞荣说:“不要了,就一碗雪菜面。” 服务员就也大声朝里说:一碗雪菜面。 店里又进来二拨人,把整个店铺几乎都挤爆了。许瑞荣只好独自坐到店铺的一个角落里去,服务员走过来点菜,就顺手把许瑞荣的棉被包裹行李往店门外提。许瑞荣说,你别把它弄出去,吃了饭我马上走。服务员说:放心,我把它放在门口,不会弄丢的。许瑞荣说:你拿给我吧,我把它放到我自己的脚下去,不会影响到别人的。服务员说:“那你自己去拿一下吧,我现在忙着哩。” 雪菜面端上来了。许瑞荣早已饿得心慌,哪里还管烫不烫,抓起筷子就吃。 碗里几滴油星子漂浮在雪菜和面条之上,黄豆大小的圆圈正在慌里慌张地往碗沿扩散。许瑞荣的筷子破坏了这些油星子的结构后迅速隐藏得无影无踪。 许瑞荣吃完面,把碗里的所有汤汁也一点不剩都喝进肚子里去,可肚子还在空响,他正想再吃一碗,服务员已经把碗收走。许瑞荣就说:“服务员,再给我来一碗雪菜面吧。”服务员就说:你稍等片刻。 许瑞荣等了五分钟,就敲桌子催促道:“再给我来一碗雪菜面。” 服务员就过来说:“不好意思,老板,雪菜面没有了,您可否吃点别的什么吧?” 许瑞荣说:“刚才我点的时候,人家还没进来都还有,怎么我比他早点咋就没有了呢?人家都有,这是何道理呢?” 服务员低下头说:“实在抱歉,真的没有了。” 许瑞荣说:“既然没有了,为什么她比我迟进来点了同样的雪菜面都还有呢?” 服务员坚持说:“人家是加了鸡蛋、素鸡在里面,这当然是还有的。”这边老板娘走过来对许瑞荣说:“师傅,是这样的,光雪菜面确实没有了,您如果再加点什么东西,我还能让里面给您烧出来?” 许瑞荣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不加其他的东西,你们就不给我做,我加料你们就会做出雪菜面来?” 老板娘说:“确实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店里的规定,店是我开的,当然规矩也由我来定。” 再理论下去是没有意义的,许瑞荣满肚子气出了面馆。 许瑞荣也不再进别的小吃店里去,他先找到了旅社,把自己安顿了下来,在里面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他想上床睡觉去,就倒在床上,打开电视机,摁了许多频道,正是广告黄金时间,所有的频道里都是在做广告。许瑞荣是不看广告的,他只好把电视一关,干脆把灯也摁灭了,蒙起头来睡觉。 旅社的隔音实在是太差劲了。不但马路上的汽车行驶的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隔壁房间的电视广告也在往他耳朵里灌,甚至连人行道上有人经过时说话走路议论取笑打闹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许瑞荣只好撩开被角,从床上下来,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街上金黄色的灯光就投射进来,影影绰绰得很是滑稽。许瑞荣又把床灯摁亮,把窗帘重新拉拢过来,他从包裹里取出一本书,这是他出门经常带上的一本旧版的《三国演义》,平时就放在家里的床头柜子里,有一段时间他没有翻动它了,今天他把它打开,随意翻动一下,书页随着他手指的活动很快就跑过去了,扬起一阵灰尘,他已闻到一股霉酸的味道,他知道这书已经放坏了。包裹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许瑞荣肚子确实还没有填饱,这样晚上肯定无法睡踏实,还是再找个小吃店来解决一下吧。许瑞荣从旅社走出来,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去吃了一顿夜宵。 黄志雄晚上约赵金苹去看电影。赵金苹就问他是什么电影?黄中雄说,片名不记得了,但听别人说,这电影还是非常好看的。赵金苹又问他,你问他们电影的内容了没有,战争片我就懒得去看了。黄志雄就说,好像是台湾作家琼瑶的什么作品,应该是情感剧吧。赵金苹就警告他道:“如果你骗我去又不是琼瑶的电影,我下次就不会再理你的了。” 赵金苹与黄志雄并排走进影院,里面灯光阴暗,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进来时影院正在放映宣传片之类的附加片子。随着若明若暗的荧屏的灯光,两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黄志雄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瓜子递给赵金苹,赵金苹不接,轻声说了句:“不吃。”黄志雄没有将手缩回来,依然递在金苹面前,金苹就不理他,把眼睛朝荧屏上瞄。黄志雄看看周围静悄悄得没有一点杂音,知道此刻整个影院里已经没有人在嗑瓜子,就只好把手抽回去。 电影确实是由琼瑶小说改编的,题目是《情深深,雨蒙蒙》,赵金苹被里面的人物画面所吸引,已经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了。黄志雄却还是坐立不安,他根本不是来看电影的,他对这样的故事情节几乎根本看不进去,他除了对战争片感兴趣,其他什么情感剧、话剧、戏剧、悲喜剧都不感兴趣。赵金苹随着剧情的波动时而兴奋、时而忧伤,又时而激越时而流泪。黄志雄看着赵金苹多情的泪水就不禁心里觉得好笑之极,但他不敢笑出声来对她进行讽刺。虽然他的讽刺和讥笑就明晃晃写在脸上,但赵金苹是看不见的,因为赵金苹此刻的心并没有在黄志雄的身上,而是正驰骋在琼瑶爱情剧的内心世界里面。 影院出来,赵金苹还是意犹未尽,一路上正与黄志雄滔滔不绝地议论开来。黄志雄极力回忆刚才电影里的画面来支吾赵金苹。赵金苹对黄志雄看了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什么都没有记住非常不满,黄志雄虽然一路上对她大献殷勤也没有得到赵金苹一句好话。 黄志雄把赵金苹送到彩珍服装店,赵金苹就催黄志雄回去。黄志雄有些不舍,又不敢违抗赵金苹的话,就磨磨蹭蹭地对赵金苹说:“金苹,晚上已经没有车子回去了,能不能让我也住在服装店里面,你睡床我睡地上都可以的。” 赵金苹听了,就发起火来:“你要死啦,想得到美,这服装店又不是我一个人睡的,人家会怎么议论我,你想都别想,你真的回不去,就自己找旅社去住,关我什么事。”说着把服装店卷帘门一放。黄志雄没办法,只好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赵金苹与黄志雄的婚期定在十一国庆节举行。离许瑞荣进城刚好三个月,岳父母写信把这件喜事详细告诉了许瑞荣。许瑞荣于是就带着这三个月来辛勤劳作得到的1500元工资回到家里。家里正需要他这样的一个男人来主持这桩喜事的工作。 黄家依照赵潇亭的要求全部兑付承诺,虽然这件事应承下来让黄家上下脱了层皮,但黄志雄急着把赵金苹娶到手,他才不管父母肉痛呢。黄家把所有的聘礼物品都提前送到了赵潇亭的家里来,许瑞荣特地腾出了二个房间专门用来摆放这些东西。邻居全都赶过来帮赵家搬东西,妇女们从来没有见过谁家嫁个女儿能够收男方这么多东西,送进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贴上大红《囍》字,大到猩红的镂雕桐油暖床,小到一把鎏金牛角梳子。黄家人还送来一本聘礼数目册,这里密密麻麻写着整整二个页面。当然摆放在屋子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更让人大开眼界的是黄家送过来的礼金,据说现金包了整整二万元,都是崭新的十元面额的票子,连银行的封印都没拆,还有金银首饰也价值一万多元的样子。这些贵重的东西自然不能直接摆在屋子里,礼金由许瑞荣存进镇上的信用社里,金银首饰由赵金苹本人保管。黄家人把所有的这些东西派人送过来,在赵潇亭家里吃了午饭酒肉后就回去了。现在离十月一日还有三天时间,赵潇亭把自己所有的亲戚和朋友包括左邻右舍都请了来,从今天开始就开火仓,黄家也是从今天开始开宴席了。所有亲戚来时都是需要提前备好礼物和礼金的,辈分长一辈的亲戚需要给新郎新娘各预备一个红包,当见面礼物。这里亲戚最讲究的是新郎新娘的舅舅,舅舅是代表娘家的最权威的人,因此,舅舅出的红包也是最有分量最贵重的。舅舅人多时由大舅舅开始安排席位,然后依次往下排,赵金苹的三个舅舅二个姨妈以及表姐表哥表嫂表弟表妹甚至下一辈亲戚等等一干人全都来了,由许瑞荣把他们都安排在自己家里各个房间及邻居家最好的房间里来去。现在过来的亲戚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家里安排不下,因此赵家就向邻居去借了房间,借多少看亲戚来的人数来定。许瑞荣因为自己父母兄弟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自己的一姐一妹这些亲戚就没必要替他们再作安排,他们吃过饭后就由自己兄弟带去安顿。许瑞荣知道父母兄弟房子都不宽裕,也就没有把赵家的外来亲戚分散到他们家去。好在这个时候,所有邻居都很乐意把自己最好的房间让出来,借给赵家来使用,邻居们都会提前几天把自己的棉被拆洗干净,把卫生提前搞好,这样旽出的房间借出来自然就很有面子。亲戚们睡得也踏实、高兴满意。 在开宴席的同时,这些邻居的男子妇女都会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赶过来帮忙。会烧饭做菜的就来掌勺,烧不来饭炒不香菜地就被安排到摘菜、切菜、洗碗筷餐具之类岗位上去,男人们就被安排来搬移桌凳、劈柴锯木、搭彩架棚、煮酒烧水、拉线接电、端茶送水、招待亲朋好友等等工作。头脑灵活,笔头勤快又善于交际的人就安排到登记造册、编排人员名单、安置亲戚座位、清点客人名额,买菜买烟买酒跑腿等人的工作还须自备牲畜车辆交通运输设备。今天赵潇亭家因为是嫁女,所以家里就不需要张贴太多大红喜联、大红灯笼和彩灯之类的装饰品,但新郎家这道程序是必不可少的。总之,把所有的邻居朋友都安排进来,这里还需要一个事务总管事,一般都是举荐自己族里有威望的辈分长的人来行使这份工作,能够被分配到这样的工作自然是在村里或者族里是很有威望的人,是无上的荣光的一件事,也是整个喜事操办下来最伤脑筋的一个人。一天下来,总管事务的人还要在晚饭过后召集大家开会,把今天的所办的所有事情需要来个总结,今天谁没有办好事情或没完成任务的人他会对本人或者这个组提出批评意见并让大家吸取经验教训,明天及时改正过来。晚上就要安排好明天的工作和任务,重点是安排好明天一整天的物品采购工作,保证第二天的宴席菜品烟酒糖果的质量不出问题,所有的亲戚都需要专人来安排他们的吃住玩乐,甚至连一个小孩儿都不能遗漏掉。 十月一日这天是黄道吉日,黄家早已把镇上最上档次的运海饭店大厅承包下来开酒席。许瑞荣把女方需要出席的名单提前二天就送过去了。赵金苹由七个女宾陪侍过来,赵金蝉、赵金莲也都被安排在女宾里面,二个妹妹第一次遇见这么隆重的场面,吓得脸色都变了,好在金蝉和金莲都在脸上打了浅浅的脸影彩粉,头上都插上了头饰,谁也看不出二人慌里慌张的样子。 酒店大厅里还专门搭了一个大舞台用来让新郎新娘以及他们的父母来与所有出席这次婚宴的嘉宾见面。赵潇亭夫妇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对时下新兴的上台面这一种仪式有点不适应,于是就拒绝参加。双方于是就决定女方临时代表许瑞荣与赵金蝉两人代替出席。赵金蝉对这件事很投入,就兴奋地即兴表演了许多节目,风头几乎盖过了新娘新郎,好在大家都乐意观看赵金蝉的表演。赵金蝉仿佛就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金蝉子,她那金嗓子一展示,台下就掌声雷动起来。司仪应嘉宾的要求,一次次把舞台让给金蝉来歌唱起舞,站在舞台中央的金苹和志雄反倒成了配角。 宴席结束,宾客纷纷散去。赵金蝉姐妹送姐姐赵金苹去新房。赵金苹对今天妹妹金蝉的表现很是不满,但碍于在众多宾客面前又怎敢发作。志雄也对今天小姨子的出格行为闷闷不乐,今天本应该是他和金苹最耀眼最闪光最亮丽最快乐的日子。赵金蝉的行为虽然赢得了大多数宾客的称赞赏识,但对于赵金苹和黄志雄这对新人来说却是不小的一次冲击。 许瑞荣也看出了金苹的不痛快,但他也无法制止赵金蝉的即兴表演,既然大家都希望看到金蝉的表演节目,那么他也就不能横加干涉。毕竟赵金蝉也是在为姐姐姐夫卖力表演,而且金蝉思想单纯,肯定没有考虑到今天晚上的主角并不是她自己。 赵潇亭自然也看出了赵金苹的心思。作为父亲,女儿今天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金蝉今夜风头盖过姐姐是不应该的。他几次欲想从席位上起身上台劝说金蝉适可而止,可惜距离舞台太远,声音又太杂太大,只好自己生了通闷气。 赵金蝉凌晨二点回到家里睡觉,发现一家人全都坐在屋子里没有去睡觉,她感到奇怪,是不是父母晚上太兴奋了睡不着觉。金蝉一进门,赵潇亭就黑着脸说:“金蝉,你很了不起嚄,今晚上我以为你在黄家不回来了呢。” 金蝉确实还处在兴奋当中,就笑着走到父母面前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兴奋到现在,没想到你们都这么高兴,爸、妈你们年纪这么大了,可要注意身体,别长时间醒夜呀。” 张凤仙拉了拉金蝉的衣角,正想开口说话,赵潇亭用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戳,大声说:“金蝉,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得多用点脑子,该你出锋你尽管出锋,今夜本是你姐大喜之日,你助助兴就可以了,出什么风头。” 金蝉听了,就委屈地流下泪说:“我今夜做错什么了吗,你怎好这样奚落我,我唱几首歌跳个舞替我姐助兴难道错了吗?既然你们这么反对我表演,你们为什么在现场不横加制止,等事后却来个‘秋后算账’是什么道理?” 金蝉一哭,张凤仙心肠就先软了下来:“蝉儿,不是大家不想让你来表演,你能替姐姐表演节目来助兴,大家都很高兴,刚才你爸也并非是责怪你,他的意思是晚上应该把时间多让给你姐姐和姐夫两人。” 金莲也劝说道:“姐,爸妈说得没错,今晚上主角是姐姐和姐夫,我们都只是配角,好啦,你也别委屈了,让父母说几句也没什么,你就别哭了。” 许瑞荣也劝道:“小妹,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人责怪你什么,咱爸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以后你在外面要懂得变通,机灵一点就是。” 金蝉还是哭哭啼啼地说:“你们都别替咱爸打圆场,我知道,我在这个家没有一点说话地位也就算了,我没料到我在这里是这么不得人心,既如此,我明天就走,走得远远的,你们就当赵家没有养我赵金蝉这个人就是。” 赵潇亭越来越听不下去这话了,站起来就要拿棍子打人,被瑞荣劝住了:“爸,你好好坐着,小妹晚上这么出力表演也是为这对新人助兴的,出发点很好,这是值得咱们肯定的,我认为小妹也没有什么错,即使小妹占据了他们一点时间也没什么,今天晚上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吃到宴席结束就是很好证明。”许瑞荣一边把岳父重新安抚在座位上,一边用眼神暗示赵金蝉回房间去,别再站在这里受罪。 第二天赵家人都很迟起床。张凤仙烧好了早饭,就坐在厨房等大家起来吃饭。赵潇亭也摸索着起来吃早饭,就对妻子说:“你别干坐着,赶紧让大家起来吃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于是,张凤仙就每个房间去敲门。赵金莲起来了,许瑞荣不知什么时候出去干农活去了,赵金蝉没人接腔,赵潇亭让金莲再过去叫她,金莲回来说金蝉人没在房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大家就没等瑞荣和金蝉,三人坐下来吃早饭,瑞荣也很快回来了。 张凤仙收拾了碗筷,赵金蝉还没有回来,赵潇亭就说:“金蝉这人,太不像样,一个人拖大家后腿,凤仙,你把锅洗了,别等她一个人,她要吃就让她自己吃冷饭去,这么大的人了,你可别惯着她。”张凤仙说:“你也别老是与金蝉过不去,金蝉这孩子也没有不孝顺你,你对她有意见,说也说了,金蝉自己觉得委屈,出去走走也正常的。” 赵潇亭不满妻子奚落自己:“你懂什么,乱插嘴,不是你惯着她,她会这样任性?” 对岳父母这两人这样的拌嘴,许瑞荣能不插嘴就尽量不插嘴。许瑞荣吃了饭本想先坐一会再出去干活,现在两位老人在磨嘴皮,就出去了。 赵金莲吃了饭就又去金蝉的房间,金蝉把棉被叠得整整齐齐。赵金莲自己房间的棉被还没有叠过,看金蝉的房间整理得有条有理的,就怕等下被父母骂,就走进自己的房间来收拾起来。中午,赵金蝉人还没有回家,张凤仙又要做午饭了,赵潇亭就说“你把早几天剩下来的冷菜剩饭热一下吃就是,别的新鲜菜你别去吵,冷菜都留下来给谁去吃?” 张凤仙说:“家里也没剩下什么剩菜剩饭的了,早几天的剩菜都分给邻居吃了,不过,你要吃什么我就去热什么去,不想吃的就先留着,多热多费柴。” 赵金莲走进厨房对父母说:“我姐走了,估计一段时间都不回家里来了。” 赵潇亭跳起来问金莲:“谁说的,金蝉走了,她能去哪啊?难道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金莲说:“刚才我在村口碰见紫英她妈,她妈说,金蝉和紫英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金蝉没带什么行李,紫英她妈还纳闷呢,金蝉出门怎么不带齐行李,现在天气马上就要转冷了,在外面岂不就要买新,紫英她妈又问我,是不是金苹留给金蝉许多钱,金蝉就不愿意穿旧衣服出门了。” 赵潇亭听了,就想过紫英家里来问清楚这个情况。金莲说:“你去问什么情况,金蝉只不过与她女儿结伴而行罢了,她什么事情也与我们一样不知道。” 张凤仙就又进金蝉的房间里去,也不知道她进去找什么东西,赵潇亭还坐在屋子里生他的闷气,赵金莲见没自己的事了,就走出屋子去。 许瑞荣干活回来听到金蝉出门去没有同家里任何人打过招呼,就知道金蝉是赌气出走的,他也不想过多插手这样的事情,他这几天需要把自己家里的自留地深翻一遍,这样自己出门后,岳父母有空去地里种些蔬菜也方便许多了,过几天许瑞荣还是要去省城打工攒钱去。 赵金苹夫妇过了一星期就得回家来省亲,这是习俗。黄志雄还得带许多礼品过来,过去女孩子嫁得路远的,就到母亲家后出钱由母亲这边去市场购买小礼品来分发给邻居朋友以及村子的居户。黄志雄那天带上赵金苹来赵潇亭家时自己雇了一辆小货车拉上满满一整车的小礼品过来,这些小礼品都是提前备着包装好了的,除了糖果、花生、蜜枣、饼干之外还有果冻、熟鸡蛋,香干片等东西。赵村是大村子,住着几百户人家,每户一份就需要几百份,许瑞荣就等着赵金苹夫妇过来省亲后才能回省城去。 赵金苹夫妇省亲过后就算把结婚的所有程序走完了。接下来就可以长期与夫君生活在一起了,新娘子的生活也算是结束了。小夫妻就开始过平常的日子。 章节目录 7赵7春梅意外怀孕 水镜嫂忙过了赵金苹的婚事后,找她做媒的人就开始越来越多了起来。女儿赵春梅就怂恿母亲在自己的镇上开一家婚介所,说店铺由女婿金苗根来包租,价格可以便宜一点,如果让水镜嫂出面,人家不给面子,租金肯定会贵许多。水镜嫂自己也正在动这门心思,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女婿通过自己的关系租下二间门面房做婚介所,并替岳母设计了门面图案,办好营业执照。开业那天,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好一番热闹场面。水镜嫂把镇上有脸有面的人都请来了,在饭店里好好招待了一顿。婚介所由水镜嫂自己经营,由女婿帮她撑着腰,这生意一开始就红火非常。赵春梅也把女儿托付到幼儿园去过来帮忙,水镜嫂又找来二个能说会道的漂亮女孩子当帮手。 赵春梅这几天胃口很差,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又吐出来。水镜嫂就开始怀疑女儿是否又怀孕了?赵春梅说自己对避孕措施把关把得挺严密的,应该不会是怀孕的了。水镜嫂于是就劝女儿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真的是怀孕了。 金苗根现在是镇里的办公室主任,镇里今年按照上级指示,对全镇所有村庄的计划生育落实工作开始严抓。金苗根这个班子随时被安排进行动组,晚上也经常出去“请”一些违反计划生育的人。 赵春梅对自己这个时候的怀孕非常苦恼。说心里话,婆婆一直很希望赵春梅能够替金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来替金家传宗接代。金苗根本也是一根独苗苗,但金苗根自从妻子赵春梅第一胎替他生下了女儿开始,金苗根心里就落下了阴影。他现在是公务员,不能带头违规违法。而且政策层面金苗根是公务员须做表率,只能生一胎。也就是说,不管金苗根夫妇多么希望自己有个男孩子,但政策已经不容许金苗根再有念想。赵春梅把检验单递给母亲看,显得异常激动说:“我真该死,偏偏这个时候怀孕了,这不是给苗根添乱是什么。” 水镜嫂一时也做不了主,只好建议女儿回去先同丈夫商量后再定。赵春梅说:“我以为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原来是这么个馊主意,你说了不也是白说的吗?苗根目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在镇里当领导,知道了自己老婆肚子里有了孩子,还不是要气死掉。” 水镜嫂就说:“那你干脆就把他先做掉好了,免得大家都心里发慌。” 赵春梅听了,就对母亲说:“你急什么呀,现在还刚刚怀上,我总得回家去与家人商量后再来做出决定,毛里毛糙地把他弄下来,万一金家需要把他留下来,这责任谁来负?” 水镜嫂说:“你当这么容易吗,又不是买小菜,苗根现在只要在这个位子上坐一天,你想把他生下来,就会比登天还难?” 母亲的话无疑也是很有道理的,现在谁不把生小孩的事当小事来看待。再说,一个公务员又岂能明目张胆地去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呢。赵春梅心情低落到极点,无心呆在婚介所替母亲守店,就告别母亲回家去。她想,这件事八成还是要去医院把胎儿打掉的。 赵春梅夫妇一直与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公公是从乡镇企业局领导岗位上退休的老干部,婆婆是镇中心小学人民教师,已退休多年,两人一直闲居在家。 儿媳妇今天这么早就回家,婆婆就在心里有些嘀咕:她是不是到家里有事。婆婆看赵春梅脸色凝重,于是猜想春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休息来了。婆婆就问春梅:“春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要早点去看医生,不能光回家来。” 春梅笑对婆婆说:“妈,您别想多了,我没有什么病呀,我去看医生干嘛。” 婆婆就走到春梅身边,把老花镜推了推:“你脸色确实不好,既然不是病那应该是被你妈奚落了还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啦?” 春梅就骗婆婆说:“今天我妈还没去过婚介所呢,妈,您别疑神疑鬼的了,您该干嘛就去干嘛去。”春梅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去房间休息去了。 婆婆偏偏是个认死理的人,思想一时转换不过来,但又不好继续说下去,再说现在说下去也没有用,春梅已经走进房间去了。 婆婆准备把烧好的开水灌到热水瓶里去,热水瓶就放在桌子上,她去拿热水瓶时把春梅的包带到地上,她俯身去捡包,春梅的包的拉链开着,包里的东西就散落出来丢在地上。婆婆捡好包,再去捡地上的东西,当她发现地上有一张医院的检查单时,还没好气地自言自语说:“这媳妇,总想瞒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我刚才说她病了,她还一个劲地否认,现在证据在这里了,看她还敢抵赖。” 她老头子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自己老太婆又是自言自语又是盯着纸张在看,就问她刚才在同谁说话儿,说了些什么? 老太婆见老头子发问,赶紧就把纸张往包里塞回去道:“没什么,春梅下午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老头子就说:“她去过医院了吗,是感冒还是别的病,要紧不?” 老太婆说:“我刚才没有看仔细,你一来我就把单子放回去了,你想弄明白,你自己取出来看看吧。” 老头子说:“你这个老太婆是老糊涂了,既然知道检验单也有了,还不看仔细,媳妇回来就去房间,肯定是有问题的,你再拿出来让我瞧一下。” 老太婆把检验单再拿出来递给老头子说:“你看吧,我都懒得说你了,一个老头子,比我还细碎。” “你瞧瞧,你赶紧过来瞧瞧,春梅她又怀孕了,你看检验结果:孕期五周,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春梅怀孕已经35 天了。” “让我再瞧瞧,你让我再仔细瞧瞧。”老太婆一把把检验单夺过去。 “老金,咱们梅子真的又怀孕了啊!”老太婆喜笑眉开起来。 “那又怎么样,你空欢喜什么?”老头子一脸不屑地把检查单递了过去。 “天大好事呀,老金,说不定就是个大孙子呢?”老太婆还沉浸在快乐之中。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算了吧,不管男孩女娃,反正他都没福分来到咱们金家啰。” “你这是什么话,不会是老糊涂了吧,春梅怀不上,那咱们无话可说,现在怀孕了,就是金家的骨肉。” 老头子没有再与老太婆争辩下去,就背着手走进自己的书房练字去了。 老太婆也不理会老头子了,她提着篮子去街上买菜去,晚上,她要买有营养一点的菜回来‘犒劳’自己的儿媳妇赵春梅。 金苗根下班回到家里,母亲一把拉过他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苗根,你们这么大的事情也好隐瞒我这个老太婆,你说,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春梅的意思。” 金苗根莫名其妙道:“什么主意啊意思啊,妈,你别这样好吗,什么事明说不就完了。” 母亲说:“根儿,春梅有喜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我今天偶然发现这个秘密,你们准备隐瞒我老太婆到什么时候啊。” 金苗根大吃一惊,连忙把母亲从门口拉进来:“妈,你可别乱说,春梅什么时候怀孕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把他处理掉还来得及来不及。” 母亲后悔道:“你说什么话,你妈以为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苗根把春梅从被窝里拉起来:“别睡了,春梅我有话同你说。” 春梅说:“有话你就说,干嘛非把人家从被窝里拉出来,我又不是聋子。” “春梅,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呀,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地干。” “苗根,你的话从何说起,我什么事情隐瞒起你来了?” “你还嘴硬,这件事母亲都知道了,我作为你的丈夫却还蒙在鼓子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不痛快,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那好,我问你,你怀孕五周了也没告诉我是什么道理?” “就因为这件事呀?”春梅不慌反笑了。 “你还能笑出来,我都急死了,我问你,这件事除了爸妈还有谁知道?” “当然不只你爸妈知道啦。”赵春梅故意卖关子。 “我可不管还有谁知道这件事,第一,你马上给我去处理掉;第二,母亲面前你自己去解释;第三,······。” “别第三了,这件事我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你要让我打掉,第一,你得必须通过双方父母的同意,如果你们都不要他,那么,我们就离婚,我把他生下来,不管女孩男娃他都得姓赵,你满意了吗,到头来,你做你的官老爷,我当我的小百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春梅你怎么不讲理起来了,这件事真的不是小事,我是认真同你说的,绝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根儿,你别激动,这件事,春梅说得对,除了我们的意见外,我同意春梅的父母也有权利参与进来,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妈,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你别掺和。” “什么夫妻的事,这是金家里的大事,天大的事情,你没权利一个人做主。” “妈,你怎么也不讲理了呢?你知道你儿子好不容易考上公务员,你是不是不想儿子工作了?” 金苗根越说越气:“你们退休了没事干,可以多养花养鱼,儿子绝不干预,但儿子有儿子的权利和义务,儿子的事情必须由儿子自己来决定。” “苗根,你也别激动,这事咱们一起坐下来商量好吗?现在大家先一起吃饭去。”老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三人面前:“天瘫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吃饭,都吃饭去。” 金苗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心里很是苦恼,这件事明显自己处于劣势。父亲的态度还不十分明确,但至少母亲和老婆已经组成统一战线,现在他必须争取到父亲的支持。这不是仅仅靠诉苦能够获得同情的。问题虽然棘手,但肯定必须要解决掉。 父亲现在是唯一比较冷静的一个人,只有争取到父亲的支持,这盘棋才有希望翻转过来,就算一时翻不过来,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老金吃好饭让老太婆去把厨房收拾碗筷,春梅过来帮忙,婆婆一把把她推出门口:“你歇一边去吧,我老太婆这点活一个人能干完。” 苗根跟进父亲房间。老金问:“你有事?” 金苗根说:“还不是刚才的事,爸,您也是公务员岗位上退下来的,这件事我需要您的支持和帮助。” 老金说:“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马上让春梅去把孩子打掉。”金苗根坚定地说。 “有没有其他变通的办法呢?”老金问儿子。 “没有。”儿子斩钉截铁说。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老金进一步追问。 “除非······除非,爸我不想多说了。”金苗根咬着嘴唇。 “那说明还是有其他办法啰?”老金皮笑肉不笑。 “爸,您别逼儿子说出来,儿子不可能会同意的。” “我来替你说吧,除非是以下两种情况,但对于你肯定是非常残忍的。第一,与春梅离婚;第二,你自己退出公务员队伍,我说得对不对?” “知儿莫若父,爸爸,您真是智多星。” “儿子,爸爸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爸,您说吧,儿子乐意听。” “很好,你知道你妈此刻的心情,我也在想,你们都希望现在的我能够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因此,我现在的意见就显得十分重要。” “爸,我需要您的支持。” “那么,她们就不需要你父亲的支持?” “她不明白事理,只有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你别急着替我戴高帽头,如果你父亲也支持你老婆和你母亲,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儿子就干脆辞职不干了。” “到那时,你有勇气递辞职报告上去吗?” “还能怎么样,难道等着人家过来罚款开除我吗?” “你不愿意让春梅离开你?” 金苗根摇了摇头:“这可要比辞职困难多了。” 老金笑着说:“好了,我觉得事情总还不至于没有妥善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苗根说:“爸爸,你不能这样轻描淡写,事情是火烧眉毛呢。” 老金可并不认同儿子的观点:“你还嫩了点,这件事爸爸替你来想个万全的方法过来,你们谁也别去分心,春梅的胎儿暂时该保留下来,就这么简单。” 老金可比儿子狡猾得多,他何尝不希望自己有个孙子来传宗接代。当获得儿媳有了身孕以后,老金是在心里已偷偷地画了一百个“十字”他心里早已激动起来,但表面上却什么也没有变化。 老金虽然不露声色,他在察言观色,看一家人对此事的态度。他发现老太婆和儿媳妇都希望要这个孩子后,他自己就没必要再急着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这当然有很大好处,第一,儿子肯定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千方百计都会把自己往他这边拉。第二,自己不表态,并不表示自己就没有态度,因此自己的任何一种态度都是很重要很致命的,好与坏的态度都起着巨大的决定作用。第三,自己的冷静使家庭的矛盾能够得到缓和。这样,虽然自己是站在儿媳妇和老太婆这边的,但也不至于让儿子心理崩溃。 老金一时半会那里有什么好的主意,但至少儿媳妇肚子里的胎儿总是暂时保住了,金梅想,如果现在谁敢提出把胎儿打掉的话,说不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 老金首先在家里宣告这件事,那就是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暂时保留,这件事除了家里人知道的外,任何人不能在外面告诉任何人。谁说漏出去,他就同谁急。 金苗根现在是唯一希望春梅早点把胎儿打掉的一方。父亲现在的态度也很暧昧,虽然金苗根对父亲的态度捉摸不透,但照父亲刚才宣布的话的行为来说,父亲也是极力想把这个胎儿保住的,至少目前还不会站在自己的一边替自己说话。 春梅其实本也是无所谓的,就是丈夫的强硬态度使她十分生气,于是她的态度也开始强硬起来。婆婆本就是一根筋搭在哪里,儿媳妇有了身孕,使老太婆心情大好,不管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女孩,她都喜欢。自己只生育了一个孩子的孤独感使她苦闷了一辈子,虽然她是个有修养有文化素养又有见识的一位老人,思想也相对开放,但孤独时间长了,什么都起了变化。她不能强求自己的儿媳妇去生第二胎,但既然老天都在刻意帮助金家,她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了。 现在,父亲的决定可苦了金苗根。金苗根本来无忧无虑的心里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灰尘,抹不去也抖落不下来,他人在单位里上班下班,可心却不知飘荡到哪里去。同事明显看出金苗根精神状态不在同一个层面上,办公室的老陈经验老练,社会阅历也非常丰富,对金主任今天的工作注意力不集中感到有点不对劲。他对金苗根开玩笑说:“金主任,这几天你老是心神不定,是不是被老婆罚跪啦,有苦说不出来?” 金苗根知道老陈是开玩笑,就说:“老陈,你只猜对一半,是我罚老婆,不是她罚我。”说过两人就哈哈大笑。 老金的朋友老范的儿媳妇在县妇幼保健院工作,他因此需要这个朋友的帮助。当然,老金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就算是多年结交下来的老朋友,这样的心里话不该早说的还是不能说,老金首先找来有关孕妇的一些保健书籍来查看,这很重要,比如胎儿长到什么时候最稳定和最不稳定,长到什么时候才能鉴别出男婴还是女婴,过了什么时候就不能再打胎,什么引流最不伤身体,什么方法引流对孕妇伤害最轻,是人流有利还是药流有利。 老金把自己的心思放进肚子里去,他去找老朋友范云田。这范云田与他同事几十年,他是范云田的上级,范云田是他单位的会计,老金退休后第三年,老范也从单位里退休了。 范云田的儿媳妇小娟在妇幼保健院工作,老金不知道她在那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反正有这些消息就足够的了。他今天找老范就是要打听清楚他儿媳妇具体的工作,然后再做决定。老金家离老范家不远,二人虽然都是在县里同一个单位退休的,巧合的是二人又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年龄也相仿,工作单位又是同一个,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自然就成为好同事好朋友,几十年的关系铁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老金给老范昨晚上就打去了电话,让老范今天上午在家等他,因此,这趟老金没必要怕老范不在家。 老范知道老金喜欢喝浓茶,就提前给他先把茶煮在茶壶里,老范给茶壶里放了许多龙井,这是老金唯一的爱好。老金其他方面都很随和,但对茶叶的品质要求却很独特,他只认西湖龙井这一款,其他不管是什么茶,最高档次的茶他也不喝。这份独特爱好只有与他最要好的朋友才知道。 两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开始海聊。老金说:“咱俩退休这么多年一直都蜗居在家里无所事事,这老骨头呀眼看着就越来越酥脆下去了,这样继续下去是不行的。再近,我们镇里刚刚建造好一座公园,我昨天去走过了,草坪还在铺设,移栽的花木也很上档次,树木都是以香樟、金桂、广玉兰等常年绿叶为主,那里也有提供锻炼器材,全部搞好我也问过啦,大概还需要一个星期,也就是说等下个星期这个时候咱们就可以多一个活动场所可以去了,我早年学过的太极正好可以再练习练习。” “全才,这几年你身体保养得还很好,头发也没有再白下去,你瞧我,年纪比你小三岁,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你心态又好,在家养花养鸟,写字画画,还经常锻炼,我真的应该好好跟你学习了。” “你身体也不错啊,你会唱又会跳,喉咙特别好,这些优点需要保持下去,说不定那一天还大有用处的呢。” 老范在老金的杯子里添上一点茶水接着说:“全才,你昨晚上打电话给我,我听你的声音好像与平时给我电话里有些不一样,但我又无法肯定哪里不一样,咱们也就是这样的关系了,你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是钱还是什么,一句话,是钱,我也就这么一点点退休金,但你都可以拿走,多了也没有。” 金全才轻拍着范松的膝盖说:“老范,你别急,我今天来不是向你借钱的,要借钱我也不会向你开口,你那点退休金还不如我得多,我就是想与你聚在一起聊聊。” “你恐怕不仅仅只是找我聊聊这么简单吧,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对我就直说,咱们没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云田,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我有个亲戚想向我打听妇幼保健上的一些事,你儿媳妇小娟不是还在妇幼保健院工作?我就想,这事只有小娟能帮得上她的忙。”金全才喝了一口茶水说。 “是的呀,小娟一直就在妇幼保健院里工作,你问她哪个方面的事情?” “小娟下班,你私下替我问她一个问题,孕妇肚子里胎儿长到多少周后才能鉴别出胎儿的性别?”金全才尴尬地笑了笑又补充一句道:“我知道这个事不是我们爷们所应该问的,你也别问我要干什么,我也是受人之托嘛。” “你想让她干什么,这是违反规定的,即使问小娟,她也不可能告诉我的,再说,小娟也没在b超科室上班,问她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云田,你别先对我一口回绝,不管小娟在不在b超室做彩超,如果不是我最好的亲戚委托我,我也肯定不会答应人家是不是,小娟这里你问了再说。” “好吧,你晚上等我电话吧。”看着老朋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范云田连忙说。 “你不要打电话给我,这个事你问清楚后,我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 “也行,那其他还有什么我需要代劳的吗,没有了,咱们就喝茶。” 金全才又坐了半小时,把壶里的茶喝完,老范要接着泡,老金说:“留着明天吧。” 老金从范家出来,就又去菜市场转了一圈,可他并不掏钱买菜,他嫌自己菜会买贵了,他只问问价格,留下来的事情由老太婆自己去完成。老金回到家,老伴正准备出门买菜去,就问他一大早去哪里了,老金说,云田家里喝茶去了,老伴就没有再问,只是吩咐他上午别再出去了,她很快就会把菜买回来,午饭会做得很快的。 客厅里,老金把电视打开来看,电视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景剧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就转换到体育频道,电视里正在直播马拉松赛,又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就胡乱摁着遥控器,把电视频道换了个遍,就把电视关掉了,回房间去练字。 中午先午睡一小时,然后老金就去镇里老人娱乐场所观看人家下象棋,他是懂象棋的,但棋艺不算很精,怕下不过人家,就很少下。老人娱乐场所也有人赌博,赌资很少,有打麻将赌钱的,也有用扑克牌玩着赌输赢的。这里的人老金几乎都认识,因此,老金过来,有人打招呼,也有人不与老金打招呼,老金并不在乎,他也是一个这样子的人,高兴了与谁都打招呼说笑一番,不开心时一个人谁也不理不睬。也没有人太在意老金的去留,老金也没什么知名度需要大家铭记于心。 老金耐性很好,在一旁观看别人下棋轻易不会去干扰。他也讨厌别人戳棋眼、坏规矩。虽然这一下提醒,有一方高兴起来,但另一方却会不乐意的,脾气好一点的给个警告:注意啦啊,观棋不语真君子。自然还有一句:观棋乱说烂小人。但人家前面的话已经包含后面的意思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脾气暴躁的也许破口就骂:“算你能,你坐下来给我下盘试试?输了怎么样赢了又怎么样?”由吵嘴到动手,两败俱伤,何苦呢? 这样的例子很多。金全才也做过这方面的和事佬,知道这里下棋都是下名气的,不赌钱但赌威信,下棋的人特好这名声,仿佛棋下赢了,人生就也赢了。 金全才从领导岗位上退休,心理素质相对普通工人高一点,但也只是副科级别,进到老年娱乐场所里来,他的这一点点优势就荡然无存了。这里科长处长一览一大把,甚至从局级、厅级、省级离退休的干部也时隐时现。但现在处在同一个熔炉里,只是早已‘好汉不提当年勇’罢了。金全才自然不会在人前说自己过去的事迹,班门弄斧的把戏是那些没多少脑子的人去把玩的。 范云田也知道这个休闲场所,他平时轻易不敢上这里来逛,不是他没有空余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只是他不喜欢凑这份热闹,自己地位太低,若遇见什么大官大吏什么的,虽然都是些过气了的“官”但不打招呼显得很没礼貌,打起招呼又怕别人笑话他一个劲地巴结。这个度他无法比金全才把控得好,金全才对任何人的态度不温不火的样子他范云田是做不到。 范云田并不是不热爱自己的老年生活,相反他自己的晚年生活还丰富多彩着呢。他除了不喜欢养花养鸟外,他可是很喜欢唱歌跳舞之类的活动的,他自己还整理出来一块土地来种些小青菜来闲情养趣。平时也喜欢喝点小酒,他不喜欢太静的生活,离开那些有“级别”的人后,他就生龙活虎起来。 金全才转过范云田的家,范云田照老样子烧西湖龙井来招待他。金全才也不客气,两人把一壶茶喝个底朝天,金全才就拍屁股走人。他已经得到了专业人员的准确信息,这使他心花怒放起来。金全才自己正在酝酿一个‘阴谋’,虽然这个阴谋也不算什么‘歹毒’但也很有点‘疯狂’,他不能把自己的计划过早泄露给任何一个人,甚至他认为过早泄露给别人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他不能不考虑周全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实施,万一‘实施’不了,不告诉别人,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但过早被人家知道可就不一样了,被人知晓就会给人留下‘把柄’,金全才是金全才,做事应该有个‘保险系数’。现在范云田也不知道金全才要这个信息有什么用,如果是金全才自己家人用,现在唯一能够用得到的除了他的儿媳妇,就没有其他人了。但他也清楚,金苗根老婆不可能再要一个孩子。因为,小金是公务员,而且又是负责计划生育工作的,这个“雷”他是不可能去触碰的。如果金家谁敢触碰这个“雷”不但金苗根别想在目前的岗位待下去,相反,金家还会身败名裂。这种“傻事”别说金苗根不敢做,就连他金全才也不会去想。但金全才现在的行为又分明是准备“踩雷”。“受人之托”这个词肯定是金全才自己“杜撰”的,金全才不肯说真话,说明金全才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他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计划也是有可能的。金全才这点小伎俩又怎么能“骗过”范云田的眼睛。 好在范云田并不去点破他,他们的朋友是建立在长期的信赖上面的,现在金全才不肯说,那范云田就知道金全才不说的道理。 “随他去瞎折腾吧,不能说的事,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也帮不上他什么。”范云田心想:这种事,不知道反倒是好事。 赵春梅把自己怀孕后金家意见不统一的事告诉母亲水镜嫂。水镜嫂就问女儿:“梅子,你公公是什么意见?” 赵春梅说:“我公公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他明确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暂时不能去弄掉,需要怎么处理等他了解清楚后再告诉我。” 水镜嫂就说,他就没告诉你他需要了解什么情况,什么时间再通知你,这个事最怕的是时间,万一耽搁了,你想做都做不了,这可是‘人命关天’呀。 赵春梅笑着说:“妈,这个你不用急,我公公就是这个意思,他不会把时间拖得太久了的。” 水镜嫂被女儿的话听得稀里糊涂起来,搞不懂女儿以及她公公葫芦里买什么药,就很担心女儿听公公的话儿害了自己。赵春梅安慰母亲道:“妈,别的不说了,女儿有自己的打算,我公公还说了,我怀孕这件事在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后,希望大家先保密下来。” 水镜嫂还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就对春梅说:“你自己要清醒,这事早采取措施早安全。” 赵春梅说,这件事肯定不会出现自己安全事故的,母亲尽管放心。春梅再次告诉母亲,这件事需要她保密下来。 金苗根自从知道妻子怀孕的消息后至今闷闷不乐。他搞不明白父母和妻子都坚持不去打胎,这对他心理上是个巨大的压力。但他一时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组织,父亲的话一直响在耳边:“谁都不许把事情泄露出去,否则,他与他没完。” 金苗根现在是孤掌难鸣,父亲这几天虽然也像平时一样养花养鸟,写字画画,但明显心情很好,从没听到过父亲唱歌的金苗根这几天已经好几次听到父亲走调的歌声了。母亲也一样眉开眼笑,说话喉咙比平时响许多,买菜的数量质量都明显与往日有所不同。还有,一下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妻子,这时候也与自己的意见不合起来。他们联合起来想干什么,这不明摆着与我金苗根作对,与国家政策作对,也就是与人民和政府来作对。 金苗根可不傻,他们这样的反抗无非是以卵击石,自取毁灭。可这些人都是他最亲的亲人,他不明白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们,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尽早地结束,时间拖得越长,临近的威胁就越大,困难也会随之越来越多。 金苗根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找自己的岳母去,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清楚,这不但关系到妻子的安危,也关系到自己的大好前途,他不能在人还没有到中年时就把自己的事业和青春白白地牺牲掉。 水镜嫂接到女婿的电话,不敢耽搁,就直接去了女婿约定的地方与之见面。金苗根也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水镜嫂一直听女婿把苦水倒完,才问女婿道:“苗根,妈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父亲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你只要告诉妈这个问题,你们接下来事情就比较好解决了。” 金苗根说:“妈,我确实至今不知道我父亲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我清楚了这一点,或许我自己也能分辨出我该怎么办。” 水镜嫂对女婿的这个回答非常不满:“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父亲在做什么,你让我怎么来给你出谋划策?” 金苗根忧伤道:“我父亲好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但我又不能很明确,搞不好会让我身败名裂。” 水镜嫂吃了一惊,心想,女儿这件事处理不好确实要害了金苗根,连忙说:“苗根,我们现在说最多话都没有在点子上,这样吧,你同你父亲实实在在坐下来谈谈,了解你父亲真实的想法或者计划,我这边也同梅子好好谈一次,大家都弄明白后,最决定下一步计划。” 金全才被儿子堵在房间里。金苗根对父亲说:“爸爸,您别练字了,您儿子想好好同您再谈一谈有关春梅的事。” 父亲没有放下手中的笔,边写边说:“可以啊,父子两人有什么不好谈的。” 金苗根走到父亲前面道:“爸爸,我今天同您说,春梅的事不能拖,时间不等人,我心里很焦急的。” 金全才头也不抬一下:“你说得没错,时间不等人,你先说说自己的建议吧。” “爸,趁现在春梅的肚子还看不出,我想尽快陪春梅去把她肚子的孩子打掉。” “然后呢?”父亲放下笔看着他。 “然后让春梅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我岳母婚介所上班。” “苗根,你所想的都是为了你自己,我觉得你很自私。” “爸爸,这与自私是两码事。” “可你爸认为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没有将我们全家的整体利益考虑进去。苗根,你心太急了,父亲现在正在帮你想个万全的办法,想好了,父亲第一个会告诉你的,绝不为难你。” “爸爸,除此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有利的办法。” “苗根,你给我点时间,不在乎这么急就下定论,如果还有其他可以变通的办法比这个更理想一点,我们为什么不去考虑呢。” “爸爸,我恳求您别替春梅和妈出馊主意了,春梅善良听话,我妈封建保守,只有您考虑周全。” “苗根,你尽管放下包袱去工作,爸就你一个孩子,总不会刻意来害你吧,爸爸现在不能告诉你爸在做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爸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后你就会明白的。爸感谢你这几天还能坚持去上班,没有胡来,这是好样的,爸希望你接下来继续克服心理障碍,保持平常心来投入到工作上去,时间不早了,你抓紧去睡觉吧。” 老太婆自从知道赵春梅肚子里有小孩后,平时干什么事都来了劲。尤其是对儿媳妇的饮食、生活起居都十分上心起来。她本是退休教师并不迷信,但现在也渐渐地迷信起来了,她的迷信还不能公开,只能偷偷地在家里关起门来搞。而且她搞迷信活动这一套都避开一家子人的呀,趁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时才进行。她不知从哪里偷偷搞来一尊汉白玉观世音雕像,这雕像也并不惹人眼目,高只不过三四十厘米,她把她藏匿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平时用一块红绸布包起来。她每天都把她抱出来,放在一个高高的柜子上面,在观世音前面摆上一些水果糖果来祭拜,她也不管观世音菩萨会不会保佑自己儿媳妇会不会替她再生一个孙子出来。总之她只有这样虔诚地顶礼膜拜才能获得心灵慰藉。她怕家里人指指点点笑话她,因此,这些行为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 她的另一种行为是自己心态的变化,这种变化其实是很明显的,一般人也会感觉到。这个就算别人知道了,她也不怕,因为谁也不能说她心态好起来,就一定与某件事挂上了钩,即使人家怀疑了,也没什么,只要自己不承认,谁也不可强迫你承认。 金全才就显得沉着稳重冷静得多,金全才表面上依然一如既往地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养花养鸟、打拳观棋、逛街聊天,看不出一点异样出来。 老伴的明显变化使金全才非常不满,他时时提醒她要沉着冷静,他怕她嘴巴不严,一高兴就把事情说漏出去,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点。好在他的提醒对老太婆也起到一些作用,但金全才不敢保证老伴以后也能这样冷静。 赵春梅因为自己怀孕的事也从开始的快乐担忧发展到随时提心吊胆起来。金全才就建议她别去上班留在家里静养,这有几大好处,其一,可以避开别人的眼目,即使肚子里的胎儿疯长起来别人也无法看出来;其二,减少了与外界接触,风险就几乎下降到了零;其三,在婆婆的照顾下,饮食均匀合理起来,这对胎儿的健康大有裨益。综合起来,好处多多,金家又不缺赵春梅这点工资收入,因此,把个赵春梅养得白白胖胖自不必多说了。 这里最难受的还是金苗根本人,他可以说是每天都当度年来过。一家人联合起来保护春梅肚子里的胎儿使他明白,父母是不可能屈服于他的了。看来哪怕要牺牲自己的事业,父母也要得到这个孙子或者孙女。金苗根也没有看出自己的父亲的计划,也无法确定父亲有没有在实施他自己的计划,父亲把自己的计划隐藏得很好,什么破绽也没有暴露出来,金苗根也不好猜测。 妻子的肚皮确实在一天天鼓起来,金苗根想,自己不能再任由父母及妻子放肆下去了,否则,他几乎就要到了崩溃的地步了。 星期天金苗根把父亲再次拦在家里,对他说:“爸爸,您所谓的计划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您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您的计划就真的十分安全和有把握,没有害苦我吗?” 金全才笑着说:“小子,看来你确实已经焦头烂额了,这样吧,如果你父亲把这个计划透露给你,你能保证不向外人透露吗?”金苗根努力地点头。 “连你老婆也不会说?”金全才盯着儿子的脸。 “怎么,爸爸,您的计划连春梅也是不知道的吗?”金苗根一脸惊讶。 “这个计划,除了我本人,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子,爸爸您为何要独自一个去搞这个所谓的‘计划’呢,它的目的性是什么,可行性有多少,会不会遗留下后遗症?” “哈哈,你放心,我不会这么低能,既然要实施这样的‘计划’当然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我总算明白了,爸爸,您是拿儿子的事业来当赌注,就是为了所谓实施您的‘计划’。” 金苗根恨恨地说。 “你别性急,我所说的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当然不是你,这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除了我,伤害最大的就是春梅的了,爸爸这样的伤害您于心何忍?” “苗根,你别疑神疑鬼,这样对你的精神没有一点帮助。” “我真受不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偷偷实施您的计划,又不告诉我们,难道您不怕万一您的计划失败了,我们又没有补救的方案,您就不考虑后果吗?” “这些事情,你爸会不考虑进去吗,儿子,我老实同你说,这些小儿科你老爸一个人就能摆平。” “好吧,爸爸,我所担心的是,时间一长,事情一旦败露,我们谁也不能免责。” “相信你老爸一回吧,计划即使实施不了,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的。” 章节目录 8《水镜嫂婚介所》连锁》店 《 水镜嫂婚介所》风生水起,有人就建议水镜嫂去开分店,水镜嫂本是个有野心的人,早有这个心思了。水镜嫂就开始与金苗根商量这件事,金苗根于是建议岳母把分店开到县城里去,又建议她分店不能只做婚姻介绍这单项业务,他说,现在城市发展日新月异,基础建设搞得红红火火,开办劳务中介比婚介所要赚钱得多。水镜嫂就开始前期运作,金苗根有人脉上的优势,只要岳母把分店开起来,业务上他会帮忙招揽。水镜嫂雄心勃勃,说干就干,她把《水镜嫂婚介所》的第一个分店开在县城最繁华的文化路上去,虽然这里的房租相对于自己镇上的婚介所有天壤之别。但自从分店开始试营业第一天起,分店里就人头攒动,三四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水镜嫂干脆把重点放在分店里去,总店的那些熟练的员工都调到县城分店里来营业。金苗根暗中联系工程上的负责人,让他们有招工方面的业务需求就让他的岳母来做。水镜嫂婚介所的分店改名《水镜嫂中介所》,虽然只改动了一个名字,经营范围却已经放大了无数倍。水镜嫂特地做了一块广告牌,把自己几十年来婚姻介绍成功的案例密密麻麻都写在牌子上面。这大大提高了中介所的知名度和可信度,一些赶来寻找工作的男子不但需要一份稳定工作,同时更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都希望有一个温馨的女人。这些或因家道贫寒娶不起老婆的男人,这些或因种种疾病、交通事故落下缺陷以及那些因先天残疾对婚姻失去信心的社会底层群体,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心灵上留下过阴影或者精神上落下过创伤。所有这些人这辈子都不指望自己这一生还能有机会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能够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过日子,这是他们最迫切的期望。水镜嫂有办法使他们重拾信心,水镜嫂自己出钱租了一处内屋当作单身男女约会会所。她有这方面的水准能让听过她课的单身汉们大龄女人们都信心倍增,对人生的态度来个急转弯。水镜嫂从不歧视这些人,她也尽力通过各种渠道来扩大社会资源,那就是到处去“找人”,去找各阶层需要的对象,妇联、残联、收容所、孤儿院都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她自己也经常联系妇联、残联去听课,用在课上学到的知识来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搞清楚什么是拐卖妇女儿童与婚介婚姻的区别,这样的事她不但自己时时警醒,而且也时刻告诫店里的员工,别触碰法律底线,分清婚介所与拐卖婚姻之间的本质区别,那些是容易混淆在一起的。 水镜嫂从不使‘诈’来骗取那些前来她店里登记单身的人。收费公平合理,对报名三个月以上还没有遇上过接触对象的登记者半价收取。对一年后依然没有一次介绍接触成功的人,征求本人意见后,若登记者已失去了信心,就全额退回中介费。需要保留半年的登记者,继续免费给予介绍对象服务业务。 亲家这几天老是往县城跑,神神秘秘的。水镜嫂因为业务关系在县城租了住房,房子还挺大的。因此,老金也就会到她家里过来转一转,水镜嫂也就会过来替亲家做做饭吃。 这天下午金全才又来县城水镜嫂家,而且这回还带着自己的儿媳妇赵春梅一起过来。这使水镜嫂吃惊不小,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女儿了,虽然也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女儿的情况,但县城的事业拖住了她,把她长时间都滞留在县城里。 两人的到来自然使水镜嫂一阵子忙碌,又是买菜又是做饭。 水镜嫂看着自己女儿的肚子渐渐开始‘隆’了起来,就不无担心地问:“梅子,感觉怎么样,妈本想忙完这一阵子就来看你,没想到你们今天能上妈这里来。” 赵春梅拉着与自己坐在一起的母亲说:“妈,我亲爱的妈妈呀,我婆婆照顾得很周到的,你就别关心起你女儿来了好不好,我知道你老人家以事业为重,女儿的事交由我公婆来照顾,女儿很幸福呢?” 水镜嫂就笑着对金全才说:“我最心满意足的事,就是替我女儿找到了这么好的公公婆婆。亲家,我这里感谢您老俩了。” 金全才说:“亲家母哪里话,是您把女儿培养得这么出色,使我们金家人幸福感满满的,应该是我感谢您才对。” 水镜嫂去做饭,女儿就进去帮忙,水镜嫂轻轻推她出来说:“梅子,你可别给我添乱,你只有好好坐着不动,你妈才有心思把饭菜烧好,谁这个时候还要你来帮忙哩?” 公公金全才也说:“春梅,听你妈的,坐着吧。” 吃过晚饭,三人一起来到县人民医院的三楼。水镜嫂已经得知亲家是带女儿来做b超的,开始水镜嫂不明白亲家为何不能赶在上午而非要等到晚上才过来。后来赵春梅就偷偷把秘密告诉了母亲,水镜嫂才知道这次亲家带春梅过来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亲家金全才首先通过小娟的这一条线联系上人民医院b超科室的主任,开始主任对小娟带金全才让自己偷偷来替他儿媳妇鉴别胎儿的事一口回绝:“不行,绝对不行,这是违反职业道德的,亏你们想得出来,你们还是找别人去吧。” 小娟恳求她说:“吴主任,您先别急着一口回绝呀,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把他带过来,再说,除了您能帮上我这个忙外,其他我是绝对想不出有第二个人出来的。再说,我让您帮这个帮不会让您白帮的,您也知道,我做事也是讲究原则的。” 这个吴主任仿佛很为难,听小娟这话,分明是您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虽然话说得客气,可语气却容不得吴主任拒绝。金全才不知道吴主任为什么这样俱怕小娟。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来找吴主任前,小娟就非常肯定地说,我让她帮忙的事,她敢说半个不字,我就“灭了她”。 这一句“我灭了她。”金全才纵然老成持重也不由得心头激灵了一下。他始终没有搞明白小娟这句话是真是假,如果是句玩笑话倒也罢了,可如果是‘认真’的,可就不得了,这个小娟就太可怕了。 记得第二次小娟带老金过来,就直接去了吴主任的家里。那天晚上,老金准备了很厚的一份礼物带过去。吴主任不收,小娟笑着说:“您不收,我明天晚上就带更重的礼物过来,直到您收下为止。” 从吴家出来,金全才才敢问小娟:“小娟,你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在她面前,好像说话很随意,这除非是最铁的姐妹,否则她怎么会鸟你。” 小娟浅笑着说:“她敢不答应,除非她搬家,别让我找到她了。”这句话又让金全才捉摸不透小娟是否有威胁的成分,金全才心想:现在的女孩子,什么时候也如此强势起来,可见时代真的变了。 三楼里静悄悄的,过道灯光阴暗。三人以为吴主任人还没有过来,就依次坐在门口排椅子上等。这时,里面的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来,对赵春梅说:“你快进来吧。” 春梅一进去,门就轻轻地关上了,水镜嫂和金全才只好等在外面不敢离开。 过了半个小时,春梅从里面走出来,水镜嫂就悄悄地问女儿:“怎么样?” 女儿不置可否地一笑:“什么怎么样?” 金全才跟在后面,没有吱声。 水镜嫂碰了碰女儿身子,不高兴道:“别同妈打马虎眼,当然是胎儿发育情况啰。” “不知道。”女儿又来一句这样不咸不淡的话。水镜嫂还想发话,走在后面的金全才轻声地咳了一声,这是个明显的警告声,。于是,三人继续下电梯,不再说话。 回到家里,水镜嫂要看报告,就伸出手来向女儿要。春梅说:“人家是义务帮你检查,没打什么单子出来,你真的要它,我明天叫人家向她索取就是。” 水镜嫂于是就笑起来:“算了,我懒得理你,怎么样,早点去睡觉吧。” 金全才回到水镜嫂的家里,只向儿媳妇问过一句话:“吴主任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吩咐?” 赵春梅说:“没有,她只说了一句话,‘很好,你走吧。’” 金全才于是就没再问,就只顾自己独自一人喝龙井。母女两人的对话仿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第二天,他带儿媳妇很早就回去了。金全才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来了,他必须实施他的第二步计划了。 现在,摆在金全才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尽快找到一处隐藏场所把赵春梅安置下来。他已经亲自去考察了多处地方,都觉得不是很理想。要想绝对安全,只有找到一处十分偏僻地段远离城镇的地方去,虽生活上多有不便,但保险系数增加了,对自己儿媳妇的保护反而是有益无害的。如果没有其他更理想的地方,那么也只能选择一处偏远一点的地方作为儿媳妇的安身之处了。赵春梅肚子里的胎儿已经鉴别完成了,这令金全才大喜过望。他与吴主任有个约定,两人偷偷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暗语来确定胎儿的性别。吴主任对赵春梅说过的话使金全才激动不已,金家确实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这使他信心倍增,赵春梅肚子里的胎儿是他实施第二步计划的策动力。 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坚定了要保护好春梅胎儿健康发育成长的迫切性和使命感。 他带春梅回家,晚上,他把老伴和儿子儿媳妇一块儿叫到一起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从今天起,赵春梅由我和老太婆来负责接下来的生活起居和保护胎儿的工作,咱们家里人谁也别想打其他任何主意,直至春梅把孩子生育下来。” 金苗根说:“爸爸,您有什么权利来剥夺我的知情权和决定权?春梅是您儿媳妇不假,但她首先是我的妻子,合法的老婆,只有我们夫妻两人才能最终决定春梅肚子里的小孩该不该出生。” 金全才说:“苗根,你别担心,爸爸会把这件事妥善处理好的,春梅也尽管放心,从明天起,你就不能再住在家里了。我已经准备安排你去一个很隐蔽的住所,虽然地方有些偏僻,但风景很好,是个非常适合你养身的场所,平时由我和你婆婆来照顾,生活起居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金苗根对父亲的话很反感:“爸爸,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去考虑你儿子的感受,我是春梅的丈夫,难道在你的眼里,除了你孙子,就可以牺牲一切了吗?” 金全才恼怒道:“你废什么话,我如果不是为了考虑到你的大好前程,我又何必费尽如此心思。你不感激我也无所谓,你现在一味指责你父亲,难道这就是你作为做一个儿子的正当行为?” 老太婆过来打圆场道:“你们父子俩各少说一句得了,现在,事情到了这个骨接眼上,我们一定要沉着冷静。根儿,你爸不是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爸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为这件事劳思神伤,不就是在寻思万全之策吗?现在,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妥当了,你又提出反对意见。儿子呀,你要听话,我们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更坚信你的能力超过你老爸许多倍。” 金苗根委屈地说:“你们表面上都说为了你儿子,可事实上你们哪一点是替儿子考虑的?你们自私自利,不管不顾我倒也罢了,你们做每一件事,都在极力隐瞒儿子,唯恐儿子从中作梗,把你们的计划破坏掉;你们口口声声说替儿子考虑周全,却从来没有把事情透露给你儿子一丝一毫,这难道不是阴谋是什么?” 赵春梅一直不敢吭声,面前的所有人都是她的至亲至爱之人,不可能得罪任何一方,在她心里,自己的孩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得多。她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替金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的,这样既可以使公婆随了心愿,同时,自己也有了在金家说话的分量。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丈夫公务员的身份,搞不好不但会使自己丈夫失去工作,更有可能使他前功尽弃、身败名裂。丈夫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要有人一个举报电话,就会令他身陷囹圄。丈夫现在的工作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一家人这个时候在给他布设陷阱,又怎能不令他痛心疾首呢?可公婆难道做错什么了吗?公公婆婆要自己的一个孙子的愿望难道就是过分了吗?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呀。 她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现在需要倾向谁?倾向公婆,自己丈夫分明已处于劣势,于心何忍;倾向丈夫,又有违自己的心愿,而且会得罪公婆两人。但内心是希望替自己丈夫说句公道话的,思前想后还是隐忍不说为妙。 现在,一家人都僵持着,谁也说服不谁。金苗根坚持自己的观点,反对父母传宗接代的陋习守旧思想;而父母也对自己的意见非常坚决,再加上赵春梅的默许,更是轻易不肯放松一点点的态度。 金苗根恨恨地甩门走了,显得很生气很无助。赵春梅知道,就算金苗根此刻涕泪潸然苦苦哀求父母也不会丝毫地妥协。他们马上就开始行动起来,公公对春梅说:“春梅,咱们三人的意见还是一致的,这说明,咱们的行为没有不妥的地方,我也不是说我们根儿做错了什么,他所思考的东西都是以他个人的利益为出发点。当然,根儿身处当然的位置,也确实有实际的困难和无奈。但困难是可以让大家一起共同来承担,来克服,而不是遇见困难就推脱不管不顾不问了是不是?好在根儿糊涂,你还是清醒的,这使我们非常感激。时间紧迫,我们也不同你多说什么,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否则,就会夜长梦多。” “至于今天带你去什么地方,我早几天已经同你说过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今天我们动身就是了。”婆婆不无哀怨地说,心情似乎很低落,不知是受儿子刚才的影响,还是自己一时触发到什么伤心处。 赵春梅现在也不能安慰婆婆什么,只能随公婆行动起来,自己丈夫处,看来只能到以后慢慢去解释了。 金苗根很早来到镇政府办公室,门卫老杨很是惊讶,但也不敢多问什么,就把他放了进来。金苗根坐在椅子上出神,头脑一片空白。刚才与自己父母的争吵显得十分孤单无助,他很是不懂自己父母为何对春梅肚子里的孩子这么上心。他觉得自己的父母仿佛已经走火入魔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他恼就恼在这件事不能同任何朋友去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更不能让自己的同事和领导知悉。如果金苗根连自己妻子怀孕的事自己都解决不了,你说金苗根还怎么开展别人的工作。他的重点工作在计划生育这一块,自己是在顶风作案,知法犯法,这样的行为组织上是完全可以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来处理的。这样严重地处罚一点也不为过,搞不好还会把他当成反面宣传工具进行警示其他党员干部,使他身败名裂无处立身。 金苗根掏出烟,一支接一支地连续不停地抽着,办公室里烟雾腾腾,显得乌烟瘴气,好在此刻整座大楼还没有其他人,办公室的门也紧紧闭着,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影响到他。他将整个头埋在两只手掌之间,思绪混乱,理不出一点条理出来。 金苗根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打开窗子和门把烟灰缸里的烟灰拿洗手间去倒掉,洗了烟灰缸回办公室来,正好遇见老陈来上班。老陈看见金苗根手里拿着烟灰缸,就笑着说:“金主任,你什么时候也做起清洁工的工作了,难道昨天阿姨没有把我们办公室处理过,这也太不像样了。” 金苗根说:“老陈,你别冤枉阿姨,是我刚才把烟灰缸弄脏了,与阿姨无关。” 老陈惊讶地说:“你何时也学会抽烟了,我怎么没看到你抽过烟呀?” 金苗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每个人总得有点隐私是不是?我总不可能把这点小事也向你领导来汇报吧。” 老陈连忙摇手道:“别,别给我小人物戴高帽,什么领导,我可是你金主任旗下的兵,你这样说我,是折煞我寿命的。” 金苗根笑道:“论资排辈你都是我的老师,就这么一点我是没有说错的吧,老陈,以后叫我小金就好,别东一个金主任,西一个金领导好吗?” “职务上的安排是不能乱套的,金主任,我老陈也不是刻意要抬举你,你职务本来就在我之上,我就应该这样叫你的。”老陈进了办公室,闻到一股极浓的烟味,就转身对金苗根说:“金主任你早上何时过来的,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没有啊,老陈,谢谢你的关心,今天早上确实来早了点,无所事事,就多抽了几支烟。是不是烟味还很浓?” “确实烟味有点浓,我估计是窗户没有早点打开的缘故吧。”老陈走过去,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金苗根说:“以后不再在办公室抽烟了,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老陈说:“你喜欢抽就抽,我老陈没什么意见的,但如果你没有烟瘾,我建议你还是别抽它为好。” 金苗根点点头,对老陈的建议表示接受:“我接受你这个建议,以后真的不敢抽了。” 金全才电话联系上自己的侄子冯卿,他把今天就要把人送过来的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大侄子。冯卿说:“姑父,你只管把表嫂给我送过来吧,这里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金全才吩咐大侄子道:“卿儿,这件事你千万不可以告诉你表哥本人,他是极力反对我们这么做的。” 冯卿说:“我知道,我不会同我哥说的,你们过来,我在外面接你们。” “那就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麻烦你了。” “姑父这是哪里话,我保证完成您的任务。” 金家三人偷偷地出了家,先坐中巴车走了一段路程,然后到水文镇租了一辆农运车前往目的地。三人为了掩人耳目,都装作外出办事,不带一点行李。 冯卿已经等在外面,他把姑父姑妈和表嫂接过来,付了车钱,金全才也没有说什么话,就让冯卿在前面引路。四人都说说笑笑得一身轻松。 冯卿找来的地方确实清新幽静。这里离赵春梅的家有七八十里的路,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山林瓜果园铺。这是冯卿的一个朋友自己的果园,因朋友突然出国办事,冯卿就把这一块果园给承包了下来。平时很少有人过来,现在正是果园果实采摘期过后施肥储料阶段,因此已没有过往的行人的足迹。看得出,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果树已经采摘完毕,冯卿夫妇刚刚对果树进行剪丫打杈、嫁接修枝,树底下鸡鸭抱群,池塘鲫翻鲤滚残莲败枝依稀可辨。冯卿因为早早得到姑父的求助信息,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这里保险稳妥。这里虽然是果园,但冯卿朋友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在里面的,他把果园精心设计成一个非常适合养生休闲的场所。园里基础设施还挺齐全,多个房间都安装了闭路电视、把山上的泉水用毛竹引流到果园里来。这果园边上有个面积很大的草坪,草坪很平坦,草被很柔和。冯卿经过重新整理,已经把整个草坪的野草都清理完毕,修剪后的草坪正冒出鲜嫩的尖叶,看上去枯黄沾绿,有点期盼的冲动。冯卿他一定是很有天赋的人,对果园以及周边的土地进行设计布局,搞得像地主庄园似的。赵春梅初来乍到,什么都觉得清新鲜美。或许是怀孕的关系,她对环境空气非常敏感,她只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就感受到自己的肺活量比昨天增强了,呼吸顺畅,头脑也灵活起来。金全才留下老伴来照顾赵春梅的日常起居生活。赵春梅说:“爸妈,你们都回去吧,这里环境很好,我很喜欢,现在,我自己还能照顾好自己,你们就别替我担忧的了。再说这里不是还有表弟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吗,就不会有什么孤单寂寞的。” 金全才不放心赵春梅一个人留着,就对儿媳妇说:“春梅,不是我们担心你什么,我让你妈留下来是避免你想家,一想家你就会显得孤单的,这就会影响你的心情,接着就会连带影响到胎儿的。反正你妈现在留在家里也无所事事,在这里还可以做伴与你及表弟一家玩得更开心一点,这里的环境确实是个休闲养生的好地方。自从你表弟说自己有这么一个好去处后,我就考虑你会喜欢上这里来这里静养。再说,你表弟也不是外人,可以省去我许多事。” 冯卿夫妻也说:“是啊,表嫂,你和姑妈到这里来,我们真的挺高兴的,在此好好养好身子,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这里的蔬菜都是原生态的,没有受到一点污染,吃了很健康的;肉类我们都是自备的,也是自己家养的多,你看这里的鸡,生下来的蛋都是草绿色的,蛋黄都是黄灿灿的,有一股青草的香味;鸭子也是吃青草为主的,因此,鸭蛋就特别有营养;还有,园子里的兔子,池塘里的那些鱼也是原生态的;等下我带你去池塘边观鱼钓鱼去,一定让你忘归所里。” 赵春梅说:“表弟,我来到这里,给你们添不少麻烦了,时间一长,就怕自己舍不得回去,把你们这里美味佳肴都吃光了不说,自己吃得胖胖的走不动,将来你表哥不要我了可怎么办?”冯卿妻子乐开了花:“表嫂,你可不能这样说,将来就算把你养白养胖了,表哥他也不敢不要你,因为他家里还有我姑父和姑妈在替你撑腰呢?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吃,吃得越胖我表哥越不敢不要你。” 金全才回去时交给冯卿五千元钱,冯卿不接,金全才就说:“亲戚归亲戚,规矩不能坏,麻烦你们的事很多,以后就时常需要你们来照顾你表嫂了,姑妈毕竟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冯卿说:“姑父您尽管放心就是,表嫂能够喜欢这里,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麻烦这两字,您只管放心回去,这里不用去操心。” 冯卿夫妇送走金全才,带赵春梅转到自己的池塘里来。这个池塘隐蔽在青山脚下,有一股山泉当供水来源,池塘不大,岸边用许许多多形状不一的鹅卵石磊筑起了一个椭圆形状的水塘,约四五百平方,周围用篾片围成一张巨大的网来当护栏,池水清澈见底,有许多鱼群在贴近池底游弋戏耍。鱼儿都不大,二三指宽十几公分长的样子,白肚黑背的身影像一只只可爱的小精灵,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游得非常快,调皮得仿佛与他们捉着迷藏。赵春梅接过冯卿的钓竿,却不知怎么去操作。冯卿就过来手把手来教她,投诱饵,放钓竿,如何发现鱼儿有没有咬钩收线,又如何使用网兜捞鱼。 赵春梅钓了个把小时一只鱼儿都不来咬钩,弄得春梅她腰酸腿软,撇下钓竿不干了:“这鱼儿也欺负我是个新手。” 金全才现在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一半计划,接下来他在为实施后面的计划而忙碌开来。在他整个计划里面,只有赵春梅把自己的孩子生产下来后才算把整个计划全部完成。计划在有序推进当中,中途虽然还算顺利,但计划越往后面推,风险就越大,金全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困难也在一步步逼近。金全才面对这些困难并不气馁,似乎越战越勇。 金全才知道,事已至此,自己的所有退路都已经堵死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气馁就会给家庭带来极大的风险。他找水镜嫂商量过几次,水镜嫂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计划方案必须要非常完美妥帖,不能出一丝纰漏才行。两人算计来算计去,既要保住金苗根的“乌沙。”又要得到赵春梅的儿子顺利出生,那么最稳妥的办法首先必须对赵春梅怀孕的事严防死守,不能将这个消息被任何无关的人知悉。金苗根自己肯定不敢轻易说出去,他更怕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只希望赵春梅尽快把肚子里的孩子处理掉,越快越好。当得知家里人一致反对后,他心情痛苦到了极点,他在担心事情败露,那会令他无所适从身败名裂,提前结束自己的从政生涯,这是他最大的担忧。倘若父亲真的可以想出万全计策,用“李代桃僵”的方法取得成功,那他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水镜嫂有个方法可以实施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水镜嫂自己的儿媳妇一直没有怀孕,水镜嫂也不知道儿子和媳妇是怎么想的,就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催,后来才知道,是自己儿子出了点问题,虽然自己儿子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问题,但水镜嫂很快就从儿媳妇哪里知道了儿子的秘密。水镜嫂很痛苦,觉得问题出在儿子身上也不能怪自己的儿媳妇,正好赵春梅的怀孕给水镜嫂眼前一亮:何不趁此来个“李代桃僵”把女儿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用自己儿媳妇的身份来做掩护。虽然这里操作起来难度很大,但事在人为。水镜嫂觉得有把握操作成功。没想到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金全才就找上门来,把自己迫切需要赵春梅生下这个孩子的事来找水镜嫂出主意。水镜嫂不能完全把自己的心思都透露出来,她装作很替亲家焦急的样子,把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和困难这么一说,最后对亲家说,实在不行只能牺牲自己的儿媳妇一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金全才。开始金全才觉得不妥,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但又通过水镜嫂一分析,说“根”总归是金家的,不管怎么样,首先孩子能够顺利生产下来是最重要的一步,你如果不考虑到这么一环,那么就完全没有必要去为这件事伤筋动骨的了。 金全才对水镜嫂的这步棋由开始的怀疑到深信不疑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金全才与水镜嫂趣味相投,相谈尽欢。水镜嫂出的主意使金全才精神为之一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水镜嫂一边对自己的女儿的事上心,一边又要首先做通自己儿子儿媳妇的思想工作,一边又要照顾自己的婚介所,因此多少没有以前对自己的婚介所那么全身心投入进去。又加上婚介所已渐渐进入淡季,因此,生意清淡时,房租水电、员工工资一直压迫着她喘不过气来。又到了员工发放工资的时候了,水镜嫂银行账户上却没有几个钱躺着,水镜嫂对自己的员工还是比较体贴的,因此,这几天她必须想办法把发工资的钱凑足。水镜嫂轻易不向别人借钱,今天算是第一次。因此,虽然水镜嫂口才出群,但向人家开这个口子竟也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向不十分要好的朋友开口。她向第一个人开口的是金全才。水镜嫂今天去找金全才,到亲家家里后坐下来先拉起家常,话一聊多,金全才就开始与水镜嫂聊到家庭开支这一块,金全才拿出一本厚厚的记账本递给水镜嫂看,对她说,今年这样一来自己家庭开支已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接下来开销会进一步增大,等儿媳妇生下孩子后,也许开支会更加大的了。他现在需要自己截流清源,对自己不必要的开支能省则省,只有把什么事都计划在前头才能不至于慌里慌张。 也许,金全才言者无心,可水镜嫂闻者有意,就觉得今天这口是不能开的了。水镜嫂以为金全才从什么地方已经看出了她今天来的目的,是有的放矢。这也太成人精的了,我还没有一丝一毫的行为暴露此行的目的,亲家竟能从我神色里摸透我的心思,可见这人城府之深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水镜嫂自认为阅人无数,只有她捉摸透别人的心思,还从来没有别人这么快能够捉摸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水镜嫂权当自己无事人一个,随声附和着金全才的思路道:“是啊,亲家,你替金家费神劳力,处处亲为,确实老当益壮,什么时候有个清闲时日了,你可得好好放手去享享清福的了。” 金全才说:“亲家母,咱们是一样,现在都还不能到清闲享福的时候,等到了这一天,咱们一定非结伴飞出国外去旅游不可。” 水镜嫂笑哈哈道:“那是,那是,我一定听亲家的安排,非玩它个痛痛快快不可。” 从金家出来,水镜嫂就没有刚才的喜笑颜开了,她阴沉着脸从镇上走回家,路上遇见熟人也不想打招呼。 看来从亲家处借钱的希望泡汤了。那么,水镜嫂就得重新思考下一个目标。借钱是讲究规矩的,也须有的放矢,稀里糊涂就往别人家闯,借到借不到先且不论,万一人家不借钱还说风凉话给你听,你是听好还是不听为好?在水镜嫂的周围,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发生过,毕竟人心各异,谁能保证别人都与自己一样心思。水镜嫂自己可是个豪爽之人,别人求她帮忙的事,她总是很乐意的。现在,水镜嫂本人遇到了困境,却不知人家会不会也与自己一样大方。 她想过可否去向自己的儿子的岳父去借,儿子的岳父这几年将企业办得顺风顺水,在外面风传他是个暴发户。可天知道,他会不会像自己此刻一样,外强内虚,没有真材实料呢。这样一想,水镜嫂又有点心虚起来,原以为自己很能干,没想到自己不也是一个草包,看来,过去一帆风顺那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受过‘挫折’;看来,太一帆风顺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原来承受力还是这么脆弱。水镜嫂仿佛已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现在对自己开始重新认识总结了。 水镜嫂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亲家去走一趟,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地没有踏实下来,但人已经走进了亲家的大铁门。黄家是开磨具店发家的,现在已经把门店开成了公司。黄老板五短身材,黑黑胖胖的,他对亲家母的到来既热情又开心。黄老板真名叫黄清彪,人家都叫他黄鳗头,不知道这样叫他是褒是贬,水镜嫂早有耳闻,只是与他是儿女亲家,怎么可以私下打听呢。水镜嫂对黄亲家的热情深表感谢,黄清彪虽身材矮小,但头脑灵活,口才出群。他把水镜嫂引进客厅,就一个劲地夸水镜嫂是十里八乡的女强人,大能人。并问水镜嫂现在婚介所的一些情况。水镜嫂不敢说婚介所生意不好,就说生意很好,已经在县城开了分店。黄清彪就说:“我知道亲家母的本领高超,巾帼不让须眉,这样很好,自己在做好人好事的同时又把钱赚到手,高明不说还功德无量啊!” 水镜嫂谦虚地说:“我哪里有亲家说得那么好,自己就是一个农村妇女,没文化没背景又没经营头脑,我这点水平怎可同亲家您比,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那才是人中龙虎。黄清彪自己与水镜嫂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一边吩咐自己老婆给水镜嫂做点心吃。水镜嫂对亲家母说:“亲家母您先别忙,我也是刚吃过早饭就过你们家来的,不饿,不饿。” “就算不饿,走了这么多路也给填填肚子了,我少烧一点就是。”亲家母还是在厨房一顿忙碌开来。 “亲家,怎么没看到露露人呢?”水镜嫂吹散漂浮在茶杯里的茶叶问黄清彪。 “这孩子,从来不在家里吃早饭,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疯去了,公司上班也不用她这么早。” “她呀,每天早上要去晨跑,马上就回来了。”亲家母笑着从厨房转过来,手里端着碗,里面盛着桂圆鸡蛋茶。两个鸡蛋白里透黄在淡红色茶水里飘晃着。 水镜嫂接过亲家母递过来的碗:“哎呀!亲家母,您太客气了,这满满一碗子,我哪里吃得下,您得让我分点掉。” “吃吧,就两个鸡蛋,又没有烧多,喝点汤暖暖心。”亲家母不让水镜嫂分碗里的茶。 “黄清彪说:”亲家母,您吃了吧,饭我们就不做了,有事无事,咱们就过公司这边办公室里来谈。” 水镜嫂吃了鸡蛋桂圆茶,这是这里最敬客的一种礼仪。 水镜嫂跟黄清彪过黄清彪的公司这边来。黄清彪发动起摩托,让水镜嫂坐到后坐上去。 公司的办公场所与工厂连接在一起,规模不算太大。就一幢厂房排屋,四层的砖混结构,外墙有白水泥粉刷过的痕迹,有几处墙面石灰已经开始剥落下来,裸露出墙体粉红色的砖块。房顶上竖立一块长长的广告牌,上面的字体是用包铜的铁皮焊接成的,水镜嫂没有细看这些字,对她来说,今天自己不能分心,与自己无关的事可以放在一边不必去理会。黄清彪把水镜嫂引进办公室,水镜嫂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黄清彪准备去烧一壶水过来,水镜嫂就连忙说:“亲家,这些就别忙活了,咱们坐下来说说话就是,再烧茶给我吃,我肚子也要涨破皮的了。” 黄清彪就说:“既如此,我们就说说话就是,水我就不烧了。” 水镜嫂说:“亲家,看您这厂,工人少说也养着数几十人吧?” “不多,不多,就三十几个工人而已。”黄清彪谦虚地说。 “不简单啊!养活了这么多人还说厂子规模小。”水镜嫂一时佩服自己的亲家来。 黄露露笑盈盈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陶瓷茶杯递到水镜嫂怀里:“妈,您一个大忙人,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就过厂子里来了?” 水镜嫂一边接茶,一边笑着对儿媳妇道:“露儿,别骗妈,你平时怎么好不吃早饭呢?这个习惯要改,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万一你饿出病来,妈想疼你都来不及了。” 黄露露笑道:“妈,您可别信他们的话,他们起得迟,没看到我吃早饭就说我从来不吃早饭,没有的事,下回我也起得比他们迟,跟他们一起吃就是。” 黄露露与婆婆打过招呼就要工作去了。临走,对水镜嫂说:“妈,中午就在咱们食堂吃,这饭菜虽然没有妈您做得好吃,但质量也不算太差,您与我爸好好聊一聊,我要先上班去了。” 水镜嫂很满意儿媳妇的机灵,也就笑着说“露儿,你去吧,我再同你爸聊一会儿就要走了,午饭我就不在厂里吃了。” 黄露露走了,水镜嫂重新坐到沙发上来,黄清彪说:“现在总算可以清静下来说说话了,露露这孩子,还是能帮上我一点忙的。” 水镜嫂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就不得不在亲家面前说一大堆儿媳妇的好话儿,黄清彪也很享受来自亲家母的恭维。水镜嫂趁黄清彪高兴,就把自己目前的困境的事说了,把自己需要发给自己员工工资的钱还没处着落的事也说出来了。黄清彪一听就知道水镜嫂的来意,就问她需要多少钱来发工资,水镜嫂就说了个大致数目。黄清彪就让财务取一万元钱借给水镜嫂,水镜嫂写了借条给黄清彪,黄清彪就将借条锁到保险柜里去,对水镜嫂说:“本来您也没必要给我出具借条的,但现在财务建账都是需要这样的流程的,所以也就让您写了。” 水镜嫂赶忙说:“亲家,您能替我解决燃眉之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借条肯定是要出具给您的。” 水镜嫂把工资发放下去,就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